那个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故事,像一块巨石压在林知夏的心口,让她在回程的路上,脚步都变得沉重了几分。
身后的柴火垛旁,那个疯癫又破碎的女人还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而林知夏知道,自己救不了沈清妩,她能做的,仅仅是在这一刻,紧紧抓住属于自己的那份光。
她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在那股名为“恐惧”的寒意驱使下,林知夏像个执拗的孩子,裹紧了羽绒服,顶着深夜刺骨的风雪,径直穿过了院子,停在了那个熟悉的房门前。
苏晚的房间。
理智告诉她,现在是录制期间,到处都是摄像头(虽然晚上关了),如果明天早上被拍到她从苏晚房里出来,热搜肯定要炸。
但去他的理智。她现在就要见苏晚,一秒钟都等不了。
林知夏颤抖着手,轻轻推了一下门。
“吱呀——”
老式的木门发出一声轻响,竟然没锁。
屋内,昏黄的壁灯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暖光。那张占据了半个房间的火炕上,被子隆起一个柔软的弧度。
似乎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被子里的人动了动,随后,苏晚那带着浓浓睡意的、沙哑而慵懒的声音响了起来:“谁?”
林知夏没有说话,只是迅速地闪身进屋,反手关上门,然后借着微弱的光线,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炕边,甚至连羽绒服都没来得及脱,就这么带着一身深夜的寒气和雪花,一头扎进了苏晚的怀里。
“唔……”苏晚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闷哼一声,瞬间清醒了过来。
当她感受到怀里那具颤抖的身体,和那股几乎要浸透骨髓的寒意时,所有的睡意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心疼和紧张。
“夏夏?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苏晚没有推开她身上冰冷的羽绒服,反而伸出手,将人紧紧地搂住,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林知夏那一头沾了雪花的乱发,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不怕,不怕,我在呢,我在这里。”
林知夏把脸深深地埋在苏晚温暖的颈窝里,贪婪地嗅着她身上那股好闻的、带着淡淡沐浴露香气的味道。那是独属于苏晚的、人间烟火的味道,瞬间冲散了鼻尖那股挥之不去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尼古丁味。
“苏晚……”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我好冷。”
苏晚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
“快,把衣服脱了,进被窝里来。”
她坐起身,动作利落地帮林知夏脱掉了那件沾满风雪的厚重羽绒服,又帮她摘掉了手套和围巾。林知夏里面只穿了一套单薄的棉质睡衣,手脚冰凉得像块铁。
苏晚掀开自己暖烘烘的被子,不由分说地将人塞了进去,然后紧接着自己也钻了进去,像只大考拉一样,手脚并用地缠了上去,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怀里这个瑟瑟发抖的小冰块。
火炕的热度透过褥子源源不断地传上来,再加上苏晚那如同火炉般的怀抱,林知夏僵硬的身体终于一点点软化下来。
“我刚才……梦见你不要我了。”林知夏缩在她怀里,手指紧紧地抓着苏晚睡衣的领口,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梦见你说我们不合适,梦见你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晚闻言,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温柔,又带着一丝好笑的无奈。她低下头,在林知夏冰凉的鼻尖上亲了一口,柔声说道:
“傻瓜。你是写小说写傻了吗?这种三流狗血剧的台词,怎么可能从我嘴里说出来?”
她抓起林知夏那只冰凉的手,塞进自己的睡衣里,贴在自己温热的心口上。
“听到了吗?”苏晚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它只为你跳动。林知夏,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只要你不嫌弃我烦,你就别想甩掉我。我是属狗皮膏药的,贴上了就撕不下来,懂不懂?”
噗嗤。
林知夏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眼角还挂着泪珠,嘴角却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哪有人说自己是狗皮膏药的……”
“只要能黏住你,当什么都行。”苏晚笑着凑过去,吻去了她眼角的泪痕,声音变得低沉而暧昧,“暖和点了吗?”
“嗯……”
“那……既然来了,是不是该交点‘取暖费’?”
苏晚坏笑一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林知夏敏感的耳垂上,惹得怀里的人一阵轻颤。还没等林知夏反应过来,那双不安分的手就已经顺着睡衣的下摆探了进去,在那如凝脂般细腻的肌肤上轻轻游走。
“苏晚……别闹……明天还要早起……”林知夏嘴上说着拒绝,身体却诚实地向对方靠得更近。
“嘘……小点声,隔壁住着导演组呢。”苏晚咬着她的耳朵,含糊不清地说道,“我们悄悄的……”
窗外风雪依旧,屋内春意融融。
这一夜,林知夏没有再做噩梦。她在苏晚温暖的怀抱中,在那令人安心的心跳声中,沉沉睡去。梦里没有血色的金丝雀,只有漫山遍野盛开的、向阳而生的向日葵。
……
第二天清晨,当时钟指向七点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农家院的宁静。
“苏老师!起床啦!马上要准备开播了!还要去叫林老师呢!”
工作人员的大嗓门在门外响起,像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劈醒了炕上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
林知夏猛地睁开眼,看着窗外大亮的天色,再看看把自己像八爪鱼一样缠住的苏晚,大脑瞬间宕机了两秒,随后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慌乱。
“完了完了!几点了?!”
她手忙脚乱地推开苏晚,抓起昨晚扔在地上的羽绒服就开始往身上套,动作慌乱得像个被抓包的小偷。
苏晚也吓了一跳,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坐起来,看着满脸通红、正在跟围巾较劲的林知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笑!”林知夏气得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吼道,“要是被拍到我从你房间出去,我们就完了!”
“怕什么,大不了就官宣呗。”苏晚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赶紧下炕,帮她整理好衣服,又趴在门缝上往外看了看。
“快快快,趁现在没人,赶紧溜!”
苏晚打开一条门缝,像做贼一样冲林知夏招了招手。
林知夏深吸一口气,裹紧羽绒服,做出了这辈子最不符合她高冷人设的举动——她猫着腰,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苏晚的房门口“嗖”地一下窜了出去,一路狂奔穿过院子,在工作人员扛着摄像机转过拐角的前一秒,成功冲进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靠在门板上,林知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跳得比昨晚做噩梦还要快。她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忍不住低声笑骂了一句:
“……真是疯了。”
……
半小时后,直播正式开始。
六位嘉宾在院子里集合,准备吃早饭。
今天的气氛,有些微妙的诡异。
林知夏虽然化了淡妆,但依然掩盖不住眼底淡淡的青黑,不过精神状态看起来却出奇的好,眉眼间甚至带着一丝被滋润过的妩媚。而苏晚则是一脸的神清气爽,嘴角挂着怎么压都压不住的笑意,时不时就往林知夏那边飘去一个腻死人的眼神。
【这俩人……不对劲!很不对劲!】
【苏晚那个表情,像极了偷吃成功的狐狸!】
【林老师的嘴唇是不是有点肿?嘿嘿嘿……】
另一边,“怜溪组”也是状况百出。庄溪瑜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大概是炕太热了,她这种南方孩子不适应,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而白怜香依旧优雅完美,只是在看向庄溪瑜时,眼神里多了几分无奈的嫌弃。
最让人意外的,是沈清妩。
她今天竟然戴了一副巨大的黑色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苍白的下巴和涂得鲜红的嘴唇。她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黑咖啡,一言不发,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熟人也滚”的低气压。
林知月坐在她旁边,神色如常地吃着玉米面粥。只是在伸手拿咸菜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将面前的一碟刚剥好的茶叶蛋,推到了沈清妩的手边。
沈清妩墨镜后的眼睛似乎动了动。她没说话,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拿起那个鸡蛋,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
林知夏看着这一幕,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昨天夜里那个崩溃大哭的疯女人仿佛只是个幻觉。现在的沈清妩,依然是那个高傲、冷艳、不可一世的沈家大小姐。
只是,当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时,林知夏分明看到沈清妩微微勾了勾嘴角,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弹烟灰的动作。
那是她们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好了,各位老师!”导演举着大喇叭,兴致勃勃地宣布今天的任务,“昨晚下了一整夜的大雪,现在的积雪非常厚!所以今天的任务是——扫雪!并且,要在院子里堆出一个最有创意的雪人!评分最高的组,中午有大餐奖励——铁锅炖大鹅!”
听到“大鹅”两个字,苏晚的眼睛瞬间亮了,那是来自童年宿敌的召唤。
而庄溪瑜则是一脸兴奋:“堆雪人!我最喜欢堆雪人了!我要堆个艾莎公主!”
白怜香扶额:“……随便你吧。”
只有沈清妩,透过墨镜看着那厚厚的积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幼稚。”
然而,半个小时后。
【哈哈哈哈!真香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救命!沈清妩那个拿铁锹的姿势也太帅了吧!这是在铲雪吗?这分明是在铲除异己!】
【林知月居然在旁边指挥?“往左一点,力度不够”……这也太女王了!】
院子里一片热火朝天。
苏晚和林知夏这一组分工明确。苏晚负责大力出奇迹,挥舞着大扫帚,所过之处寸雪不生。林知夏则负责精细活,她蹲在地上,用冻得通红的小手,一点一点地滚着雪球。
“夏夏,手冷不冷?”苏晚扫完一片,立刻凑过来,不由分说地抓起林知夏的手,放在嘴边哈着热气,然后塞进自己的咯吱窝里暖着。
“我不冷……哎呀,摄像机拍着呢!”林知夏红着脸想把手抽回来。
“拍就拍呗,我们这是社会主义姐妹情。”苏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眼神却宠溺得能滴出水来,“再说了,你要是冻坏了,谁给我暖被窝……啊不,谁给我堆雪人?”
林知夏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心里却甜丝丝的。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庄溪瑜的一声惨叫:
“啊!我的艾莎公主头掉啦!”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庄溪瑜那个歪歪扭扭的、不仅不像艾莎反而像个外星人的雪人,脑袋咕噜噜地滚了下来,正好停在了白怜香那双昂贵的雪地靴旁边。
白怜香看着那个只有几根枯树枝做头发的“头”,嘴角抽搐了一下,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温柔人设,咬牙切齿地说道:
“庄、溪、瑜!你这就是你说的擅长?!”
“呜呜呜我也没想到这雪这么不听话嘛……”
院子里爆发出了一阵欢快的笑声,就连一直板着脸的林知月,眼底也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阳光洒在洁白的雪地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这看似平常的一天,充满了吵闹、欢笑和隐秘的爱意,却足以治愈昨夜所有的寒冷与伤痛。
生活还在继续,而她们,都住在晴天里。
成功出院!再也不想去医院了[心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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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偷来的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