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以为银发的管家是优雅的化身,但后来发现只是一个攀权附贵的双面派。】
“你说他几岁?”
牧辞城的指尖终于从堆积如山的卷宗上移开,骨节因长时间用力而泛着青白。
“还有几个月就十八了。”
二十四岁的牧辞城:“......”
乔颂摊了摊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我也不知道这皇帝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牧辞城本就寡言,此刻更是彻底语塞。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连窗外掠过的风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乔颂叹了口气。谁都清楚,皇帝这是在变相施压,怪牧辞城老大不小仍不娶妻,搞得他整日提心吊胆,生怕这位手握重兵的权臣生出二心。
皇帝这是在怪牧辞城这么晚了还不娶妻,搞得他整日提心吊胆的。
乔颂看着男人面无表情地将视线重新落回手中的文献,忽然有些好奇。纵使他算是与牧辞城相交甚笃的人,也鲜少见他展露过半分情绪。
牧辞城的人生,仿佛永远是孤独而机械的,他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按部就班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身上找不到半点属于人间的烟火气。这样的人,若是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模样?
“哗啦——”
牧辞城将手中的资料又翻了一页,纸张摩擦的声响打破了沉默。“接着说。”
乔颂回过神,清了清嗓子,拿起手边的小本子继续汇报:“他的信息素是蝴蝶水仙,找医生测试过了,你们的信息素匹配度有百分之七十。”
前段时间墒国战事频发,频繁的征战耗尽了大量人力,国中alpha的数量急剧减少,如今几乎与原本就稀有的Omega持平。即便现在国家安定,alpha的数量也绝非一时半会儿能够恢复的。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能找到信息素匹配度超过百分之八十的伴侣,已是难如登天。
百分之七十,已然算得上是不错的结果了。
乔颂只是秉着公事公办的态度念出这个数字而已,他知道牧辞诚根本不在乎。
“什么时候来?”
“过几天就该到了。”乔颂翻看了几下手中的资料,确认没有遗漏后,便将本子合上放在了桌上。
接下来的行程就是结婚了,为了赢得皇帝的彻底信任,牧辞城不得不迎娶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孩。
皇命难违,他的身份再重要,也只不过是一颗棋子。待国家真正安定下来,便是一颗随时可弃的石子。
之后的几天,他们没有等来这位没满十八岁的未婚妻,取而代之的,是来自西城的加急密信。军情紧急,牧辞城与乔颂走得匆忙,甚至没来得及多嘱咐管家关于未婚妻的事宜,便带着亲信消失在了宅邸之中。
于是,这栋占地广阔、富丽堂皇的宅子,最高地位的人,便成了那位银发管家。
……
门被轻轻推开,锦熙紧随管家身后走进了房间。明亮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倾泻在柔软的天鹅绒大床上,也洒在了纹饰华丽的紫檀木柜子上,将房间内的一切映照得纤毫毕现。锦熙环视着四周,他没想到就连卧室里也有层层叠叠的水晶灯,这一间卧室就几乎占据了半层楼的空间。
“这是为您安排的房间,城主的房间就在您隔壁。”管家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微笑,向门外招了招手。几个随车而来的小厮把锦熙的行李抬了进来。
锦熙的东西其实很少,两个箱子足以装完。这显得小厮有些多余。
“夫人舟车劳顿,想必还没用早餐吧?”
锦熙在马车上颠簸了许久,此刻头晕反胃,实在没什么胃口。他语气带着几分歉意:“我暂时不想吃东西,谢谢您。”
管家听见他后面那句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锦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管家并未多言,只是慢悠悠地嘱咐起一些事宜:“没关系,您之后要是想吃,随时都可以找人给您准备。这里的任何地方您都可以去,除了顶楼。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锦熙连忙点头说了声“好”,看着管家替自己关上房门,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房间里的大床从视觉上便透着柔软,可当锦熙真正坐下去时,还是被它的柔软程度给震惊到了。在千冰镇时,锦熙以为锦家是已经算是富人家了,直到来到这里,他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富贵。
连一张床都能这么软,有这样的质感。
脑子里面还胡乱想了些什么,接着一切都慢慢模糊起来。
再次有意识时,持续不断的敲门声已经响了一阵了。锦熙迷迷糊糊地看向房间里那个精致的大摆钟,待看清指针所指的位置时,他惊得从床上一跃而起。
已经下午五点了!他睡了几乎一整天!
门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伴随着窃窃私语,“......怎么还不开啊......”
“......第一天就这样......”
锦熙来不及多想,赶紧跑过去开门。门外站着几个穿着统一服饰的女仆,她们在看到锦熙的瞬间,原本的窃窃私语立刻戛然而止。
然后为首的一个年轻的女仆昂了昂头,眼神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语气生硬地说道:“管家让我们帮您收拾东西。”
大概是睡久了,脑袋不太清明,锦熙有些慌忙地让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女仆们就径直闯入了房间,走在最后的女仆看起来年纪很小,一直在偷瞄锦熙,待锦熙看过去,她又立刻闪躲开视线。
女仆们手脚麻利,很快开始整理房间,连同他带来的行李,也都一一分门别类地放好,锦熙有些无措地站在房子中央,看着女仆们忙碌的身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直到女仆们收拾完毕,转身离开房间,锦熙才感觉到一阵排山倒海般的饿意。他定了定神,推开房门,准备下楼寻找食物。
在一楼的拐角处,他恰巧碰见了那位银发管家。
管家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程式化的微笑,不失礼节地问道:“夫人,您现在要去餐厅用餐吗?”
锦熙想到自己睡了一整天,耽误了用餐时间,不由得有些失礼,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他跟在管家身后,穿过宽敞的大堂,又拐了几个弯,最终来到了餐厅。
餐厅里的圆形红木桌上,已经摆满了美味丰盛的饭菜,香气扑鼻而来,勾得锦熙的肚子咕咕直叫。他实在饿得有些过头了,在管家的指引下坐下后,便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
“咳咳。”
就在这时,管家突然咳嗽了两声。锦熙下意识地往旁边看去,只见一个男仆正端着一个装满清水的金盆,恭敬地站在一旁。
“夫人,用餐前需净手。”管家的声音再次响起。
餐厅四周站立的仆人们都看着锦熙,眼神或疑惑或嘲弄,他的眼皮重重跳了一下。
他慢慢放下手中的筷子,将手伸进金盆里。水不冷,但他的手还是变得一片冰凉。
洗完手,接过女仆递来的丝质帕子擦干,每一步都按照管家所说的规矩来,终于没再出什么岔子。
可等到锦熙再次拿起筷子时,那股强烈的饥饿感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讨厌这种滋味,被人盯着、被人评头论足,他原以为离开了那所学校就会好的。可是现在,不也还是在重蹈覆辙吗?
饭菜的味道很不错,但锦熙已经没有心情去细品了,他没敢再抬头看旁人一眼,只求快点结束这令人窒息的用餐。
锦熙早就习惯了把所有事情都憋在心里。闭嘴,沉默,是他最厉害的本领。他学着隐藏自己的所有需求,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没有人会纵容他的脾气,也没有人会回应他的情绪。
之后的几天,若非必要,锦熙再也没有踏出过房门半步。他宁愿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对着空荡荡的墙壁发呆,也不愿再去面对那些充满敌意的目光。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听到了女仆们对他的议论。
“果然是从乡下来的人,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懂,管家爷爷都说他上不了台面。”
“你都不知道我帮他收拾东西,他带的行李有多寒酸,这样的人怎么配做我们的主人。”
锦熙站在走廊的拐角的明暗分界处,站到手脚发麻了,也没有动一下。
“夫人?”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锦熙转头,与那天帮他收拾东西走在最后的小女仆对视上。
她低头向他微微提起裙摆,行了个礼。
“夫人您在这里干嘛呀?”小女仆歪头看着他。
锦熙的目光落在手边的窗台上,那里空空如也。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曾在这里看到几株草。”
“您说的莫非是小盼菩提?”小女仆立刻明白了过来,笑着解释道,“刚刚女仆们把它撤下来培土浇水去了,过一会儿就会送回来的。”
锦熙点点头,看向窗外,今天天空蔚蓝,晴朗无风,是一个好天气,他很想去那座大花园里酣畅淋漓地赏玩一通。
一阵风吹过,将挡在他眼前的碎发吹开了。
“......您真美。”
锦熙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话。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小女仆,唇线绷紧又放松,把一句谢谢憋了回去,过了好几秒,有些笨拙地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什么女仆恭维人的方式吗?但她貌似恭维错人了。
“我叫莉莉安。”莉莉安笑得眉眼弯弯,正欲再说些什么。
“莉莉安——你在哪里啊?快来拖地了!”走廊尽头传来一声呼唤打断了她。
莉莉安有些歉意地看向锦熙,“我要去工作了,夫人再见!”说完,她便提起那对于她来说过长的裙摆,匆匆忙忙地朝楼下跑去,很快便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待她的身影消失,锦熙转身回了房间。
他最终还是没有去花园。
呆在房间里也不会太无聊,书架上有几本难读的政治理论书,够他打发时光。他像以往一样坐在窗台边,从白天读到黑夜。
深夜,锦熙从噩梦中惊醒,梦里,那几个alpha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他浑身冷汗,心脏狂跳不止,可脸上的表情却格外平淡,用眼底的漆黑迎接新一天的光亮。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微微泛白。车轮滚过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清晰地传入耳中。锦熙走到窗边往下看去。一辆低调的黑色马车稳稳地停在别墅门口,车身上没有任何彰显身份的纹样,看起来普通至极,可他的心里却莫名升起一丝强烈的预感。
还没等他看清车门是否打开,房间里便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锦熙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管家站在门口,脸上没了往日的微笑,神色郑重其事地道:“夫人,城主回来了。”
锦熙盯着管家那一张一合的嘴,突然就理解不了这个句子的意思了。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就算他再怎么抗拒。
这几天,他的心里不知道模拟了多少次见面的场景,以及自己可能面临的下场。他像一个等待死刑的囚犯,日复一日地煎熬着。
心里很慌,一直下坠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底。
先前多少次安慰自己,大不了就是死嘛,可当真正要面对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并不甘心就这样销声匿迹。
明天继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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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