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首饰我也很喜欢......算了,起码,我还有妈妈留下的首饰盒。】
南城千冰镇,锦家。
木质的院门“轰”地一声被推开,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院子门口,身后小厮拎着鼓鼓囊囊的包裹。
男人满脸笑容,快步走入院内,一把抱住迎面冲过来的男孩,拍着他的背,“想爹没?快进屋看看爹给你带回来什么好东西!”
锦雅俊瞥了眼小厮手里的盒子,欢天喜地拽着锦华荣进了大厅。
屋内坐着一个穿戴很讲究的妇人,脖颈间的碧绿翡翠控信息素项链泛着柔光,她笑着起身:“回来了,快喝口茶歇歇。”
“阿霜辛苦了。”锦华荣将公文包递给侍女依翠,落座饮尽杯中茶,示意小厮把东西搁在桌上,丢了几枚硬币便将人打发走了。
二楼房间里的人翻书的手顿了顿,起身走出房门,倚在阴影里,漆黑的眼眸难得染上几分暖意,这里恰好能看见客厅,是他迎接父亲回家的固定角落。
深色木纹衬得他肤色愈发苍白刺目。
“爹,您带了什么礼物呀?”锦雅俊迫不及待戳了戳桌上的盒子。
锦华荣慈爱的摸了摸男孩的头,“你自己打开看看。”
盒子拆开,各色水晶打磨而成的首饰映入眼帘,流光溢彩。
锦熙心中暗叹漂亮,却没有再走近去认真欣赏,他知道他走过去,也融不进这其乐融融的氛围。
锦华荣是千冰镇中唯一考上国家知名学府的高材生,毕业后返乡任职,迎娶高官之女Beta林绮玉,一时间意气风发、风光无限。镇里无人不知锦家,无人不知有位叫锦华荣的官员说要带领全镇走向辉煌,镇里所有的家长都盼望着自己的孩子能成为像锦华荣一样的人。
可在锦熙周岁那年,林念柏退休,锦华荣升职后带回了Omega余诗霜,林绮玉大闹三天无果,最终带着孩子远走。没多久,锦华荣又将锦熙接回了锦家。
镇上人大多夸赞锦华荣念及旧子,也有人可怜锦熙,他不过是这个重组家庭里多余的影子。可锦熙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仍像所有孩子一样,将父亲视作榜样,小心翼翼盼着一丝关爱。
依翠注意到楼梯上的锦熙,抬手比划着问他要不要吃些东西,锦熙轻轻摇了摇头。
锦雅俊正拿着一条镶着圆润石榴石的控信息素项圈在自己纤细的脖子上比划,耳垂已配上同款耳饰,满眼欢喜。
“你也长大了,这项圈能遮盖信息素,也能阻挡Alpha的干扰,戴着能护你周全。”锦华荣温声道。
锦雅俊对那条项圈愈发爱不释手。
omega16岁开始不规律的发情,18岁后,发情期会渐渐稳定,并且越来越汹涌。
锦熙望着灯光下莹莹发光的石榴石,下意识摸了摸空荡荡的脖颈,他已经快十九岁了。片刻后,他默默转身上楼,悄无声息退回自己的房间,如同游走在这个家里面的幽灵。
等到夜色渐深,家里人都进入自己的房间歇息的时候,锦熙才听见有人轻敲他的房门。他心里升起一丝雀跃,跑去开了门。
锦华荣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一条纯黑色的项圈:“今天回来太赶,没顾上跟小熙说话。来,这是爹给你的礼物,控信息素项圈。”
没有石榴石。
锦熙盯着那条素色项圈出神,仿佛想要用眼睛在上面盯出一颗石榴石来,才缓缓垂下眼眸。
锦华荣看出他的失落,“你也知道阿雅的性子,要是你这也有宝石,他定然要抢的。”
锦熙接过项圈,挤出一个笑容,“谢谢爹。”
锦华荣揉了揉他的头,“小熙最懂事了,最近是不是又瘦了,多吃点。”
锦熙乖巧地点点头。
锦华荣没有再说下去,只道了一句晚安就走开了。
明明显而易见的东西,为什么就不多探究一下呢?
锦熙咬了咬下唇。
看着父亲转身离去的背影,心里像压了一朵乌云。
锦熙始终没有对锦华荣真正失望过,或许,父亲只是怕锦雅俊为难自己,才故意冷落他的。
第二天,锦华荣又早早地出门工作了。
第二天清晨,锦华荣早已出门办公。锦熙醒来后,爱惜地抚摸着床头的黑色项圈,郑重地戴在脖颈上。他习惯在锦雅俊醒来前出门,以此避开不必要的麻烦。
依翠在他出门时,悄悄塞了一盒牛奶在他手里。
锦熙步行去了私塾,课室里还没有人,他将被人推倒的桌子扶正,捡起散落在地、已经撕碎了的卷子,目光扫过桌面。
“表子”“到处勾引人”“懦弱王八”“三的儿子”
这些标记布满了锦熙的桌子。
这些对于锦熙已是家常便饭。锦雅俊看不惯他,在班里拉帮结派孤立他。镇上Omega本就少有机会上学,锦雅俊家境优渥、父亲有权有势且偏心他,轻易便能拉拢同学。初入学时,同学们之间很陌生,容易被他的说辞误导,就算有人相信锦熙,也不敢贸然靠近,甚至有想巴结锦雅俊的人,会主动跟着欺负他。久而久之,锦熙也懒得解释了。
锦熙在摇摇欲坠的凳子上坐下,班里陆陆续续来了同学。他们互相打着招呼,但都在路过锦熙的座位时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不久,锦雅俊带着几个朋友走进课室。锦熙余光瞥见他,猛然想起手里的牛奶还没藏好,可已经晚了。
“早啊,锦熙。”锦雅俊抢过他手里的牛奶,嬉笑道,“今天也是觉得你恶心的一天呢,你还要在我眼前晃多久?”
锦熙沉默以对,锦雅俊看着他那冷淡的眉眼就来气。
他从朋友手上接过了一把剪刀,剪开了牛奶盒,对着锦熙的头倾倒下去,“去死吧。”
冰凉的牛奶顺着鼻尖、嘴角滑落,只要微微张口,便能尝到甜腻的味道。十天里,有九天,他的早餐都是这样“下肚”的。
入秋的风带着凉意,湿透的校服黏在身上,冷得刺骨。他的心情随着牛奶从头顶滑落的那一瞬间跌落到谷底,他可以忍受锦雅俊的任何刁难,唯独不愿被弄湿衣物。
锦雅俊和他的朋友在一旁大声戏谑地笑着,锦熙只觉一阵耳鸣。
他撑着桌子站起来,趁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将口中含着的一口牛奶精准喷在了锦雅俊脸上。
锦雅俊瞬间花容失色,尖叫着跳起来,表情扭曲得如同吞了苍蝇。旁边的仇乐水差点被“误伤”,指着锦熙惊呼:“卧槽,锦熙你恶不恶心!失心疯了?”
锦雅俊反应过来,气得浑身发抖,用校服袖子使劲蹭着脸,抬手就要扇锦熙巴掌。
锦熙一把擒住他的手腕,黑洞洞的眼眸死死盯着他,没有一丝温度。
“你们在干什么?!”老师拨开人群冲进来,将两人隔开,对着锦熙厉声呵斥,“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这里是学校!快回座位坐好!”
人群被遣散。
锦雅俊没好气地瞪了锦熙一眼,愤愤落座。
锦熙拿起干净的校服,转身走出了课室。
“气死我了!他凭什么敢这么对我?”锦雅俊坐在座位上怒不可遏,“我要让他身败名裂,后悔终生!”
仇乐水眼珠一转,凑到他耳边低语:“我有个想法……”
锦雅俊听着,脸上渐渐浮现阴狠的笑容,看向锦熙离去方向的眼神,像极了吐信的毒蛇。
一天时间转瞬即逝,临近下课,仇乐水谄媚地递上饮料,锦雅俊瞥都没瞥,慢悠悠道:“人找好了吗?别浪费我时间。”
“都安排妥了,个个是人高马大的Alpha,都已经到地方了。”仇乐水拍着胸脯保证。
放学路上,锦雅俊拦住锦熙,嘴角勾起一抹狞笑:“今天会是你这辈子最难忘的一天。”
锦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径直走过。他不怕锦雅俊的小把戏,甚至有些阴暗地期盼着,若是自己被欺负得惨些,父亲会不会终于注意到他?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丝邪念,竟会酿成日后夜夜撕心裂肺的噩梦。
突然,眼前一黑,是有人用黑色的麻袋将他套住。
锦熙本能地挣扎,嘴却被捂住,还没来得及发出半点声音。
再次重见光明时,他的手脚已被牢牢绑在一张破旧木凳上。昏暗逼仄的木屋里,四个流里流气的Alpha围站在旁,麻袋弄乱了他的刘海,露出精致苍白的眉眼。
“小仇没骗人,这Omega长得确实标致。”一个Alpha咧嘴坏笑。
“老大,他们说随便玩,真的可以?”另一个黄毛搓着手,眼神贪婪。
被称作老大的男人打量了锦熙片刻,沉吟道:“还是悠着点,毕竟是锦家的人。”
锦熙沉默地观察着四周,脑子飞速运转,木屋空荡荡的,地上只铺着一层薄稻草,情况显然比预想中棘手。
锦熙不说话,四个alpha看着他,笑着,也不说话。
空气中Alpha的压制性信息素越来越浓,锦熙的心突突狂跳。他的发情期本就临近,根本经不住这般刺激,表面的平静终于被打破,指尖开始微微发颤。
锦雅俊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咦?他怎么还能动?是我们的信息素不够强吗?”黄毛疑惑地嗅了嗅空气,“而且闻不到他的味道啊,这么漂亮的Omega,不该是香的吗?”
“他戴了控信息素项圈。”老大抬手指了指锦熙脖子上的黑带子,“给他松绑吧,取下项圈,他就跑不出去了。”
“还是老大会玩。”
即便戴着项圈,锦熙也已觉得呼吸困难。有人上前解开了绳索,他刚站起身,便被四个Alpha团团围住。就在他们的手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锦熙像条灵活的鱼,从缝隙中钻过,朝着门口狂奔。
Alpha们嗤笑一声,并未急着追赶。
忽然,脖颈传来一阵刺痛。
项圈被黄毛狠狠扯断,黑色带子落在地上。
鱼龙混杂的Alpha信息素瞬间涌入肺腑,锦熙头晕眼花,脚步虚浮地跌坐在地。
“这项圈质量这么差。”黄毛把玩着手里的黑带,不以为然。
锦熙佝偻着身子抬头,眼里泛起生理性的泪光,表情里有茫然与屈辱。
黄毛笑了一声,黄毛俯身逼近他,语气轻佻:“怎么不跑了,小哑巴?”
背光的阴影里,他看不清黄毛的表情,却能清晰感受到那份刻在Alpha骨子里的优越感与藐视,就像当年锦华荣带着余诗霜回家时,那副天经地义的模样。Alpha从不像Omega以自己的生理现象为耻,他们比Beta强壮,他们使Omega臣服,他们就是食物链的最顶端。
他忘不了母亲当时绝望的泪水,忘不了她一遍遍问“难道是我错了吗”,和淌满泪水的脸。
那是完美父亲在锦熙这里做过的唯一错事,虽然时过境迁,这件事在锦熙心里淡去,但他做不到和它真正和解。
尘封的记忆如同滚滚大浪,拍打锦熙,冰冷的,刺痛锦熙。
他没办法真正接受父亲的出轨,就像他现在也没办法接受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现象。被信息素支配的人,和牲口又有什么两样。
可他只能撑着虚浮的身体在封闭的空间里企图寻找出路,然后徒劳地被扯着后脑勺的头发拖回风暴中心。
【】里是锦熙的日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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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锦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