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笑笑干脆坐在床头,也不刻意回避陆子修,不耐烦地道了声:“宣摄政王。”
几声连绵起伏的传话声响彻芬芳殿,不一会儿,便有木屐哒哒轻踏着地板的声音传来,楚笑笑将三千情丝撩于脑后,静静地看着大敞的朱红雕花木门。
陆子修坐在床尾不发一言,屋子里安静得几乎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渐渐的,一种水滴落在地面的清脆声打破了沉闷的气氛,一双木屐包着赤脚咔哒一下踏入室内。
楚笑笑抬头,只见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站在门口,脸上胡子拉碴,头发也湿漉漉地露出几缕。
“大胆!何人擅闯!”楚笑笑大惊失色,扶着床沿下意识地往陆子修身边靠,然而陆子修似乎并不以为然,只是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轻笑一声道:“摄政王这身行头,可比那唱戏的还要浮夸。”
尉迟冥泽见了这二人,一位穿着上好的真丝睡袍,一抹锁骨若隐若现,脖子上有淡淡的浅红痕迹,一位冰蓝色宽袍,文文弱弱说话阴阳怪气,突然气不打一处来。
更气的是,相比于气楚灵芸在他熬夜指挥抗洪救灾的时候春风得意,大张旗鼓搞选秀,他更在意的,仿佛是那个浅浅的痕迹。
尉迟冥泽不敢往下想,只是从头上将斗笠一把扯了下来扔在地上,跪在地上大哭道:“臣有罪!臣不敢耽搁时间,日夜兼程回京入宫,更是特意来向陛下请罪!”
楚笑笑方才还紧绷的脸一下子松了,她慌忙走下床塌,扶起尉迟冥泽,安慰道:“小舅舅起来说话,如此是何苦呢!快请起。”
尉迟冥泽用袖子抹了抹眼睛,没人看见袖子扬起的那一瞬间,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与促狭,顷刻间,他就换了一张悲戚苦楚的脸,义正言辞地例举自己的“罪行”。
“臣不敢起来,陛下,虽然臣到了南方灾区第一时间发放了赈灾银两,日夜督促工部驻守当地的人马加固堤坝,转移百姓,可还是有二十余人未能幸免于难,被无情的洪水冲走,无迹可寻。臣有罪,臣甘愿受罚!”
楚笑笑愣了愣,这哪里是在请罪,分明就是在变相请功。至于二十多名百姓被洪水冲走不知所踪……据楚笑笑所知,灾情最紧急的时候一天之内冲走的无辜百姓就有上百。
楚笑笑转了转眼珠子,亲热地拉起摄政王的手,抑扬顿挫道:“小舅舅!天灾无情,伤亡难免,小舅舅你已经尽力了啊,朕又怎会怪罪于你!”
“臣有罪啊,臣真的有罪!臣不该将赈灾之事拖延如此之久,害得陛下直到这两天才举行选秀大典!听说陛下这次只选了八个秀男!陛下当真是苦了自己啊!”
“小舅舅,你打住。”
“嗯?”
“小舅舅为何这身打扮?”
“臣是到治水而非游山玩水,治水自然要穿轻便不怕打湿的鞋子。”
“小舅舅为何穿蓑衣戴斗笠?”
“未来得及换下,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怎么会,朕说了不会怪罪小舅舅,只是朕想知道,一个忙到连衣裳都来不及换,甚至连蓑衣上的水都来不及晾干的钦差王爷,是如何有空得知朕近来选拔了八名秀男的。”
尉迟冥泽眯着眼睛,迅速横了一眼楚笑笑,又无辜道:“此事皇宫上下人人皆知,臣怎会不晓。”
楚笑笑站起来,一把将尉迟冥泽身上的蓑衣扯下来,推他在梨花木椅上入座,脚步的轻移,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捞起一杯刚泡不久的新茶,塞到尉迟冥泽手里,微笑道:“秋来风凉,小舅舅当心着凉,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尉迟冥泽将唇边掉了一半的假胡子按回脸上,轻咳两声,冷哼道:“常言道,风凉抵不过心凉,陛下若是长此以往,让臣子为您披荆斩棘,自己却风流快活,恐怕再热再烫的茶水也不管用。
楚笑笑瞄了一眼尉迟冥泽,发现他顷刻间已经恢复了如往常那般刻薄淡漠若即若离的神色,喝茶的姿态高贵优雅,与方才的那个斗笠大叔判若两人,心道:拐了这么多弯,总算说实话了吧。
“朕谨记摄政王教诲!摄政王果然赤胆忠心,智勇过人。”楚笑笑咬着牙齿背着良心说道。
尉迟冥泽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水珠,蓑衣之下的深色袍子看似普通,仔细一看,楚笑笑发现那些水珠只在衣裳表面打转滑落,并不曾渗透到布料里头去,犹如荷叶上的露水,原来这竟是件防水的袍子。
“陛下过誉了,臣告退。”尉迟冥泽一如往常般,只是微微拱了拱手,连腰部都不曾弯曲半分。
楚笑笑转身看也不看他,抱住陆子修,往床上一推,烟紫色帷幔一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荒唐事。
然而这一次的荒唐事,楚笑笑进行得不怎么顺利,她与陆子修分别出了好几次神,都看不透对方的出神所为何事。
次日早朝,直播准时开启。
楚笑笑端坐龙椅,看着下方明显比前些日子“乖巧”了些的文武百官——至少没人再敢把金銮殿当菜市场了。看来她近日做的一些努力没有白费,新提拔的那几个官员对她也百般拥护。
她的大臣成长液,可没吝啬,也没白花。
“各位爱卿,今日可有本奏?”她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
几位官员出列,禀报了些不痛不痒的事务。楚笑笑耐心听着,偶尔问上一两句,决策干脆利落,让一些中立派官员暗暗点头。
就在朝会看似要平稳结束时,楚笑笑状似无意地翻动着面前的奏折,慢悠悠地开口:“朕近日翻阅旧档,发现去岁东南漕运,损耗比往年竟高出一成半。数万石粮食,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漕运司的人是怎么办事的?”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直播间里的弹幕瞬间活跃起来:
“来了来了!女皇要搞事了!”
“漕运?是那个肥差吗?陛下冲鸭!”
“赌一包辣条,肯定跟那个李尚书有关!”
户部尚书李文辅眼皮一跳,出列躬身道:“陛下容禀,去岁东南确有水患,漕运受阻,损耗难免增大,漕运司已有详细呈报……”
“水患?”楚笑笑打断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李尚书,朕说的,是水患发生前的春漕。不仅如此,今夏运往南部的赈灾粮,也损耗过半,导致洪灾过后流民大增,百姓饿死者不在少数。”
李文辅呼吸一窒,额头瞬间渗出细汗。
楚笑笑不再看他,视线扫过满朝文武,声音陡然转厉:“漕运司都督刘明,玩忽职守,贪墨漕粮,证据确凿!着,即刻革职查办,押送刑部!其家产,抄没充公!”
没有预兆,没有商议,甚至没有经过摄政王。
一道口谕,直接定罪!
整个金銮殿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手段震住了。刘明是李文辅的妻弟,是李家在漕运上的关键人物,陛下这是……直接向李家开刀了?
“陛下!此事……”李文辅又惊又怒,上前一步想要争辩。
就在此时,楚笑笑清晰地看到,自己视线右下方有一串数字猛地跳动了一下。
“威慑值 300!”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气场以自己为中心扩散开来。她甚至什么都没做,只是将目光再次投向想要抗辩的李文辅,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刻意伪装出温和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威严。
李文辅后面的话,竟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女皇那平静无波的眼神,竟比先帝武安女皇的震怒更让他感到恐惧。他仿佛被一头苏醒的雄狮锁定,动弹不得。
“李尚书,”楚笑笑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敲打在众人的心坎上,“你对朕的处置,有异议?”
“……臣……不敢。”李文辅在那种无形的压迫下,终是低下了头,退回队列中,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威慑值 100!”
满朝文武,皆尽悚然。
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龙椅上那位年仅十七岁的少女,不再是可以被随意拿捏的傀儡。她拥有帝王的生杀予夺之权,更拥有了一种让他们本能感到畏惧的、难以言说的魄力。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疯了:
“卧槽!陛下刚才那个眼神!我隔着屏幕都腿软!”
“霸气侧漏!这才是女皇该有的样子!”
“打赏!必须打赏!一艘游艇不成敬意!”
“系统提示:用户‘女皇是我崽’打赏了‘航空母舰’x1!”
楚笑笑心中微动,看来这“威慑值”不仅能在朝堂上压制臣子,似乎还能间接刺激观众打赏?
“既无异议,此事便这么定了。”楚笑笑收回目光,语气恢复平淡,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退朝。”
她起身,在百官复杂各异的目光中,仪态万方地离开金銮殿。
回到上阳宫,楚笑笑立刻唤出系统界面。财富值果然因为刚才那波“霸气输出”猛涨了一截。而更让她在意的是,系统界面角落,多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类似进度条的图标,旁边标注着:【威慑力场 Lv.1】。
其实之前对付楚庭芳和萧林若时,也有过威慑力增加的情况,但没有这么频繁且显著,她当时沉浸在剧情中,没仔细看,只当是个打赏。
看来,从掌掴楚庭芳到流放萧林若,再到今天朝堂立威所积累的数值,激活了这个隐藏功能。
“小诺,这个‘威慑力场’具体有什么用?”
“回宿主,该力场能无形中放大您的威严,让心怀不轨或意志不坚者对您产生畏惧,更容易屈服于您的意志。等级提升后,效果和范围都会增强哦!”
楚笑笑若有所思。这简直是权斗神器!
然而,没等她仔细研究,绿映便神色紧张地快步进来。
“陛下,归去来兮阁的小太监来报……陆大夫他……他呕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