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的空气像是被抽干了,压抑得让人窒息。
温宁看着贺之洲那副颓败的样子,心里的那股火气突然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她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
其实她知道,贺之洲对她的好是真的,哪怕那种好带着霸道和控制欲。但这五年,如果没有他的庇护,她或许还在为了学费和生活费疲于奔命,根本没有机会心无旁骛地坐在安静的修复室里,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温宁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就在这时,贺之洲重新发动了车子。
这一次,车速平稳了很多。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侧脸线条冷硬,浑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温宁偷偷瞄了一眼他的头顶。
那里的弹幕竟然消失了。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这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温宁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系统坏了?还是说……他真的对自己失望透顶,连心里话都不想有了?
这种未知的沉默比刚才的争吵更让人难受。
车子在一家名为“岁苑”的中餐厅门口停下。
这是一家隐在胡同里的私房菜馆,没有招牌,只接待熟客。环境清幽,假山流水,连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檀香。
贺之洲下车,把车钥匙扔给泊车小弟,也不等温宁,径直往里走。
温宁只能默默跟在他身后。
进了包厢,服务员熟练地递上菜单。贺之洲看也没看,直接推回去:“照旧。加一份百合莲子羹,少糖。”
那是温宁喜欢的口味。
温宁坐在他对面,有些局促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贺之洲……”她试探性地开口。
贺之洲正在用热毛巾擦手,闻言动作一顿,抬起眼皮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闭嘴。”
他声音冷淡,“吃饭的时候不想听你说话。”
温宁:“……”
行吧,还在气头上。
她识趣地闭上嘴。
菜很快上来,都是清淡养胃的粤菜。贺之洲虽然冷着脸,但手上的动作却很诚实。他拿起公筷,夹了一块剔了刺的鱼肉,放进温宁碗里。
“吃。”
言简意赅的一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温宁看着碗里那块鱼肉,心里那点别扭终于散去了一些。
她夹起鱼肉放进嘴里,味道鲜美嫩滑。
就在这时,温宁眼前一花,那个消失了一路的弹幕框终于再次上线了。
但这上面的内容,却让温宁差点被鱼刺卡住。
【如果不给她夹菜,她肯定又要胡思乱想,觉得我在冷暴力。】
【其实刚才我不该那么凶。】
【那鱼肉嫩不嫩?她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还在生我气?】
【要是她现在肯跟我服个软,我就原谅她。】
温宁忍住笑意,抬头看了贺之洲一眼。
只见他正端着茶杯喝茶,神情依旧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些碎碎念根本不存在。
这男人,真的是……
“鱼肉挺好吃的。”温宁主动开口,算是递了个台阶。
贺之洲喝茶的动作一顿,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又迅速压下去。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吃你的。”
接下来的用餐时间,气氛明显缓和了不少。
虽然两人都没再说话,但弹幕却热闹非凡。贺之洲一边在心里吐槽那个宋清让穿得像个算命的,一边又在纠结待会儿要不要送温宁回去。
一顿饭吃完,贺之洲叫来服务员买单。
走出包厢时,他在前台停了一下。
前台的玻璃柜里摆着一些精致的手工糖果,包装得很漂亮。
贺之洲扫了一眼,修长的手指在玻璃柜面上敲了敲:“那个,拿一盒。”
他指的是一盒薄荷柠檬味的硬糖。
温宁站在后面,心跳又开始加速。
他买糖干什么?自己吃?他不是不爱吃甜的吗?
上了车,贺之洲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盒糖,看似随意地扔到温宁怀里。
“拿着。”
温宁接住那盒还带着体温的铁皮盒子,有些发懵:“给我的?”
“刚好看到,顺手买的。”
贺之洲别过头,不看她,“以前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是最喜欢吃这个?”
温宁愣住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候她刚回温家,因为不适应环境经常躲在房间里哭。有一次被贺之洲撞见了,当时还是少年的他,也是这样别别扭扭地塞给她一把糖,说:“别哭了,丑死了。”
原来,他还记得。
温宁握着那盒糖,指尖微微发白。
她看着贺之洲的侧脸,车窗外的阳光洒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而在他的头顶,那行弹幕正缓慢而坚定地滚动着:
【别生气了,小孩。】
【虽然我是个烂人,但我会一直守着你。】
【只要你不走,你想怎么捅刀子都行。】
温宁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她低下头,打开盒子,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一直甜到了心里。
“谢谢。”她轻声说,“贺哥哥。”
这一声“贺哥哥”,没有了之前的讽刺和疏离,倒是带着几分真心的依赖。
贺之洲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
他转过头,看着温宁微红的眼尾和鼓起的腮帮子,眼神终于彻底软了下来。
“以后离那个姓宋的远点。”
他还是没忍住,又强调了一遍,语气虽然霸道,但已经没了之前的戾气,“男人最了解男人,他那双眼睛看着就不老实。”
温宁这次没有反驳,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哦。”
贺之洲似乎对她的顺从很满意。
他发动车子,将温宁送回了博物馆。
车子停在路边,温宁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
“等等。”
贺之洲叫住她。
温宁回头:“怎么了?”
贺之洲看着她,目光在她那张干净素雅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要确认什么。
“这个周末,”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有个拍卖会,有一批流失海外的古籍要回来。你要是有兴趣,我带你去。”
温宁眼睛一亮。
作为古籍修复师,她对这种机会自然是求之不得。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贺之洲勾了勾唇角,恢复了那副慵懒自信的模样,“记得把时间空出来,我去接你。”
“好!”
温宁推门下车,脚步轻快地走进博物馆大门。
贺之洲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转角,才收回视线。
他摸出一根烟点燃,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圈青白色的烟雾。
烟雾缭绕中,他头顶的好感度条再次发生了变化。
数字从【28%】缓慢爬升,最终定格在:
【35%】
备注也变成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备注:只要她稍微给点甜头,我就溃不成军。真是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