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的妄念》 第1章 雨夜与不速之客 北城的雨下得毫无章法,像是要将这座钢筋水泥浇筑的森林彻底淹没。 温宁从出租车下来时,半边肩膀瞬间被打湿。雨水顺着发梢滑进衣领,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她狼狈地拖着一只银色的行李箱,站在“御景公馆”奢华却冷清的大堂门口,深吸了一口混杂着泥土腥气和汽车尾气的湿冷空气。 这里是北城寸土寸金的地界,安保森严,住户非富即贵。 温宁那双常年握着修复刀的手此刻有些发白,她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细边的金丝眼镜,试图看来往的车辆,但视野里只有一片模糊的光晕。 自从上周那场连环追尾的车祸后,她就落下了轻微脑震荡的毛病。视网膜偶尔会出现奇怪的重影,医生说是视神经受压迫后的暂时性幻视,养养就好。 但温宁觉得,这“幻视”似乎越来越离谱了。 比如现在,她盯着自动感应门玻璃上的倒影,总觉得那上面飘过几行乱码一样的雪花点。 “兹拉——” 脑海里像是有电流穿过,温宁按了按太阳穴,强忍着眩晕感刷卡进了电梯。 温祈安——她的亲哥哥,也是这套公寓的业主,此刻正在大洋彼岸为了一个并购案焦头烂额,只能在电话里充满歉意地让她先住进去。 “密码是你的生日。对了宁宁,对面住的是……” 电话那头的信号不好,声音断断续续,温宁没听清后半句,电梯门就已经开了。 26楼。一梯两户的大平层格局。 走廊铺着厚重的羊毛地毯,吸纳了所有的足音。感应灯光线昏黄暧昧,空气里浮动着一股凛冽的木质香气,像刚下过雪的森林,混着一点未散的烟火气。 温宁走到左边的门前,刚要输入密码,身后原本紧闭的电梯门忽然又开了。 “叮”的一声,在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温宁猛地回过头。 一个男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他很高,目测超过一米八五。身上穿着一件剪裁考究的黑色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一截冷白的锁骨。黑色的西装外套被他随意地搭在臂弯里,整个人透着一股倦怠的气息。 温宁握着门把手的手指倏地收紧。 是贺之洲。 即便五年没见,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依然能轻易唤醒她记忆深处的某些画面。那个占据了她整个少女时代日记本,却又让她在大雨夜里独自烧掉所有照片的男人。 贺之洲似乎喝了不少酒。他走路的姿态虽然依旧挺拔,但脚步略有些虚浮。经过温宁身边时,并没有停留,仿佛她只是这栋公寓里一个无关紧要的保洁或者过客。 温宁屏住呼吸,脊背紧紧抵住冰凉的防盗门。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贺之洲停住了。 他似乎是在找钥匙,修长如玉的手指在裤兜里摸索了半天,最后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随着他的动作,那股极具侵略性的气息扑面而来,包围了温宁。 温宁垂下眼睫,视线落在他左手无名指上。那里戴着一枚素圈戒,没有任何花纹,只是为了挡桃花用的道具——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借个火。” 头顶传来男人低沉而又沙哑的声音。 温宁愣了一下,抬头。 贺之洲正垂着眼皮看她。那双内勾外翘的眼型里满是红血丝,因为醉意显得有些涣散。他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下巴微扬,示意她帮忙。 他没认出她。 也是,女大十八变。五年前她还是个戴着牙套、唯唯诺诺跟在温祈安身后喊“贺哥哥”的小土妞,现在她摘了牙套,学会了化妆,在这个名利场里,确实很难让人一眼对应上。 温宁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下,酸涩感瞬间涌上鼻腔。 “我……我不抽烟。”她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 贺之洲似乎这才聚焦了视线,目光在她脸上那副金丝眼镜上打了个转,又轻飘飘地掠过她手里捏着的入户门卡。 “新邻居?”他随口问了一句,也没指望她回答,自顾自地拿下嘴里的烟,在指尖翻转,“温祈安把房子租出去了?” 温宁张了张嘴,想说“我是温宁”,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告诉他有什么用呢? 以此来博取一句客套的“原来是妹妹啊”,然后看着他用长辈的姿态摸摸她的头? 那比陌生人还要让她难受。 “嗯。”温宁垂下眼帘,撒了个谎,“我是他表妹。” 贺之洲短促地笑了一声,带着点气音,听得人耳朵发麻。 “表妹?”他往前逼近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温宁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热度。她本能地想避开,却被身后的门板挡住了去路。 退无可退。 贺之洲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动作,只是微微侧身,借着她身后的门板挡住走廊尽头吹来的穿堂风。 他低头,凑近她的颈侧。 温宁吓得紧紧闭上了眼,手里的门卡差点掉在地上。 “咔哒。”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并没有预想中的亲密接触。 温宁颤巍巍地睁开眼,发现贺之洲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银色的Zippo打火机。他只是把她当成了人形挡风板,低头点燃了那根烟。 猩红的火光在昏暗的走廊里跳动了一瞬,随即是一口淡白色的烟雾喷洒而出。 贺之洲直起身,后退半步,恢复了那种疏离的社交距离。 “谢了,表妹。” 他咬着烟蒂,声音含混,眼底并没有半分调戏的意思。 温宁:“……” 一股无名火混杂着羞耻感从脚底直窜上头顶。她刚才在期待什么?又在害怕什么?在他眼里,她恐怕连个具体的形象都没有,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 贺之洲没再看她,转身走向对面的门。他在指纹锁上按了几下,似乎是因为手指湿润,指纹识别一直失败。 “滴——错误。” “滴——错误。” 机械的女声在安静的楼道里回荡,显得有些滑稽。 贺之洲有些暴躁地踹了一下门板,低骂了一句脏话。那个字眼从他嘴里吐出来,并不显得粗俗,反而带着一种颓废的性感。 温宁抿了抿唇,转身不再看他,快速输入密码。 “1,0,2,4。” 随着最后一位数字按下,门锁弹开。 就在这时,身后的贺之洲突然开口了。 “温宁。” 那两个字没有任何预兆地砸了下来。 温宁握着门把手的动作猛地顿住,浑身血液仿佛凝固。 她缓缓转过身。 贺之洲依旧背对着她,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夹着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寂。 “回来也不知道打声招呼?” 他没有回头,声音却比刚才清明了几分,“长本事了,连哥哥都装不认识。” 原来他早就认出来了。 刚才的一切,那句“新邻居”,那个暧昧的挡风动作,甚至那声“表妹”,都只是他在恶劣地逗弄她。 温宁死死咬着下唇,一种被戏耍的委屈涌上心头。这就是贺之洲,永远高高在上,永远游刃有余,哪怕醉成烂泥,也能轻而易举地把她的情绪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没装。”温宁深吸一口气,语气尽量平静,“是你喝多了,贺先生。” 这一声“贺先生”,划清界限的意图明显。 贺之洲终于转过身来。他靠在门框上,歪着头打量着她,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的小动物。 “贺先生?”他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行,长大了,翅膀硬了。” 就在两人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温宁脑海中那阵熟悉的电流声再次响起。 “兹拉——兹拉——” 这次不仅仅是声音,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剧烈的晕眩。温宁扶住门框,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重叠。 她看到贺之洲的轮廓变得模糊,紧接着,一串粉红色的,像是视频网站弹幕一样的字体,极其突兀地从他头顶飘了过去。 字体发光,还带着荧光特效。 【我就静静看着你装。】 温宁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幻视加重了。 紧接着,第二条弹幕飘过,速度更快,字体更大: 【老婆都到家门口了还敢调戏?贺狗,珍惜你现在的高冷吧。】 温宁:“???” 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贺之洲的头顶。 贺之洲被她这种仿佛看到了鬼一样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他皱了皱眉,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怎么?我头上有东西?” 温宁没说话,因为第三条弹幕正慢悠悠地飘过来,这一次,是一行加粗的红字,带着一种触目惊心的预言感: 【现在的你对我爱答不理,三个月后的你,会在敦煌的沙漠里跪着求我别走。】 【好感度检测系统已激活。当前攻略目标:贺之洲。】 【当前好感度:15%(备注:大概就是路边的流浪猫如果淋雨了,会顺手喂根火腿肠的程度。)】 温宁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那一刻,窗外的雷声轰鸣而过,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贺之洲那张英俊却冷漠的脸。 他头顶那行鲜红的【15%】,在昏暗的走廊里,刺眼得有些讽刺。 “怎么傻了?”贺之洲见她不动,掐灭了烟,迈开长腿走过来,似乎想伸手探她的额头,“吓到了?” 温宁猛地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没……没有。”她声音干涩,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惊悚,“我累了,先睡了。” 说完,她“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将那个充满危险气息的男人和满天乱飞的奇怪弹幕,全部隔绝在门外。 门外,贺之洲的手悬在半空,看着紧闭的房门,有些莫名其妙地挑了挑眉。 “脾气倒是见长。” 他低笑一声,转身再次尝试指纹解锁。这一次,门开了。 而门内的温宁,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慢慢滑坐在地毯上。她摘下眼镜,颤抖着手按住自己的眼睛。 刚才那是什么? 是幻觉?是梦境?还是……来自未来的剧透? 如果是真的,那句“跪着求我别走”…… 温宁透过猫眼,看向对面紧闭的大门,心跳慢慢平复下来,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苦涩又隐秘的弧度。 贺之洲,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第2章 危险的邻居 次日清晨。 雨后的北城天光大亮,阳光透过落地窗的缝隙钻了进来,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照得一清二楚。 温宁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摸索到手机,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 “宁宁,醒了吗?” 温祈安的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背景音是嘈杂的机场广播。 温宁抱着被子坐起来,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软糯:“哥……现在才七点。” “抱歉抱歉,有时差。”温祈安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无奈,“你在公寓吗?昨晚阿洲是不是喝多了?” 听到“阿洲”这两个字,温宁瞬间清醒了大半。昨晚那一幕幕重新涌入脑海——烟草味、戏谑的眼神,还有那诡异的弹幕。 她揉了揉太阳穴,还好,今天眼前一片清明,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字幕。 看来昨晚真的是脑震荡引起的幻觉。 “嗯,碰到了。”温宁含糊地应了一声,掀开被子下床,“就在门口说了两句话。” “那就好。”温祈安松了口气,“他那个助理刚刚给我打电话,说联系不上他人。他有很严重的胃病,昨晚又喝了不少,这会儿估计胃疼得起不来床。那公寓的密码我知道,你帮哥过去看一眼,煮点醒酒汤或者弄点吃的给他送过去,行吗?” 温宁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去照顾贺之洲? 这简直是把小白兔往大灰狼嘴里送。 “哥,我还要去博物馆报道……”温宁试图拒绝。 “报道不是九点吗?就在对门,几分钟的事。”温祈安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那个人你也知道,骄傲得很,疼死了也不会自己叫救护车。万一真出事了,我怎么跟他家里交代?” 温宁叹了口气。温祈安说得没错,贺之洲确实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更是温家得罪不起的世交。 “知道了。” 挂了电话,温宁认命地走进厨房。 冰箱里空空荡荡,只有几颗鸡蛋和一罐蜂蜜。她简单煮了一碗蜂蜜蛋花粥,又翻出胃药,端着托盘走到了对门。 站在那扇深棕色的入户门前,温宁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只是送药,送完就走。”她在心里默念,抬手按响了门铃。 “叮咚——” 没人应。 温宁等了一会儿,又按了一次。 还是没人。 难道真晕在里面了? 想起哥哥的话,温宁心头一紧,输入了温祈安刚才发给她的密码。 “滴”的一声,门锁解开。 温宁推门进去。 贺之洲的公寓和她那边格局一样,但装修风格截然不同。极简的黑白灰冷淡风,客厅大得空旷,窗帘紧闭,屋内一片漆黑,空气里残留着比走廊更浓郁的宿醉味道。 “贺之洲?” 温宁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无人回应。 她凭借着微弱的光线摸索到主卧门口。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在洗澡? 温宁松了口气,正准备把托盘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就走,主卧的门却在这时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一股湿热的水汽扑面而来。 温宁视线顺着声音望去,目光瞬间凝固。 贺之洲站在门口,显然刚洗完澡。他没穿上衣,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而紧实,未擦干的水珠顺着胸膛滑落,没入腰间那条松松垮垮的白色浴巾里。 他头发湿漉漉地向后抓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那双深邃的眼窝因为刚醒显得有些浮肿,眼皮半耷拉着,带着几分未散的戾气。 视觉冲击力太强,温宁的大脑当机了两秒。 “看够了吗?” 贺之洲的声音很哑,透着一股被打扰后的低气压。他单手擦着头发,居高临下地看着门口呆若木鸡的温宁。 温宁猛地回神,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慌乱地移开视线,却又不知道该往哪放,只能盯着地毯上的花纹。 “我……那个,我哥让我给你送胃药。” 她举了举手里的托盘,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贺之洲没接,只是靠在门框上,目光在她因为害羞而泛红的耳垂上转了一圈。 “进来。” 他丢下两个字,转身往回走。 温宁站在原地没动:“不用了,我放下就走……” “还要我请你?”贺之洲停下脚步,侧过头,那眼神里带着一丝危险的警告,“把粥端进来。” 温宁咬了咬唇,只能硬着头皮跟进去。 房间里的窗帘被拉开了一半,光线有些刺眼。贺之洲随手把擦头发的毛巾扔在沙发上,坐在床边,浴巾随着他的动作向上缩了几分,露出修长有力的小腿。 温宁目不斜视,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转身就要溜:“药记得吃,粥趁热喝,我先走了。” “站住。” 贺之洲伸手拿过烟盒,想抽烟,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把烟扔了回去,指了指那碗粥,“我不吃甜的。” 温宁耐心解释:“是蜂蜜,解酒养胃的。” 贺之洲皱眉看着那碗黄澄澄的东西,一脸嫌弃,像个挑食的幼儿园小孩:“没胃口。” 温宁那股乖顺劲儿差点装不下去。 “爱吃不吃。”她在心里腹诽,面上却还是那副温吞的样子,“哥说你有胃病,不吃会难受。” 贺之洲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这副“听哥哥话”的样子很无趣。他端起碗,仰头一口气灌了下去,动作豪迈得像是在喝酒。 喉结上下起伏,线条锋利。 温宁看着他喝完,正准备收拾碗离开,脑海里那阵熟悉的电流声却毫无预兆地再次响了起来。 “兹拉——” 完了。 温宁心里咯噔一下。 下一秒,她眼睁睁地看着贺之洲刚擦干的头发上,那个原本应该显示好感度的位置,再次冒出了熟悉的粉红色字体。 只不过这一次,那里的数字发生了变化。 昨晚还是【15%】。 现在却变成了一个惨不忍睹的个位数: 【1%】 温宁愣住了。 怎么还带暴跌的?她刚刚不是好心来送饭吗?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弹幕像是在解释这惨烈的跌幅,争先恐后地飘过: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1%!这是什么概念?这是‘恼人的苍蝇’级别啊!】 【没办法,贺狗起床气全服第一,谁吵他睡觉谁就是阶级敌人。】 【不过有一说一,这身材是真实的吗?这就是传说中的公狗腰?斯哈斯哈!】 【女鹅别怂!你看他的眼神虽然冷,但是身体很诚实嘛,心跳都快上一百了。】 温宁被那句“公狗腰”烫到了眼睛,目光不受控制地往贺之洲腰腹的位置掠去。 确实……挺绝的。 “好看吗?” 贺之洲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带着几分戏谑。 温宁猛地抬头,正好撞进他似笑非笑的眼底。 “你还要盯着我的浴巾看多久?”贺之洲慢条斯理地问,身体微微前倾,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近,“怎么,温祈安让你来送药,还顺带让你来验验货?” 温宁的脸瞬间红透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脚跟一转退了好几步。 “我没有!” 她语无伦次地反驳,抓起托盘转身就跑,连“再见”都忘了说。 直到冲出他的公寓,把门关上,温宁靠在自家门板上,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那个数字【1%】,像是一盆冷水,把她心里刚刚升起的一点旖旎心思浇了个透心凉。 原来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打扰他睡觉、毫无魅力的……表妹。 甚至连那15%的“流浪猫”情分,都能因为起床气而瞬间归零。 温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规规矩矩的棉质T恤和牛仔裤,又想起刚才贺之洲那副充满荷尔蒙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温宁,你清醒一点。” 她对自己说。 “别被美色误事,他只是把你当小孩。” …… 门内。 贺之洲听着对面关门的声音,原本冷淡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他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心,昨晚确实喝太多了,胃里像是有火在烧。此时那碗温热的蜂蜜蛋花粥下肚,倒是压下去不少难受。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被雨水洗刷过的城市,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才温宁那个眼神。 受惊的小鹿一样,湿漉漉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贪婪? 贺之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浴巾,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唇角。 贪婪好啊。 有贪念,才好拿捏。 他随手拿起手机,给温祈安发了条信息: 【人走了。粥不错。】 发完,他又点开另一个名为“半山会所”的微信群,在里面发了一条语音,恢复了那种懒散的语调:“今晚的局我不去了。家里有个小孩要管,走不开。”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但他没再理会,随手把手机扔回床上,转身进了衣帽间。 而在此时,温宁正坐在自家沙发上,看着空气中残留的一条半透明弹幕,那是系统留下的最后一句提示: 【别灰心宿主,1%只是暂时的。根据大数据分析,男人在这个状态下,防御力虽然最高,但意志力也最薄弱。您刚刚那一瞬间的脸红,已经成功在他的潜意识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当前任务:让他在24小时内主动联系你。任务奖励:解锁‘读心术’初级功能。】 温宁面无表情地挥散了那行字。 主动联系?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她收拾好心情,换上一套干练的职业装,背上修复工具包,出门去博物馆报道。 那是她的世界,安静、沉稳、与世无争。只有在那里,她才能暂时忘记贺之洲带来的兵荒马乱。 只是她没想到,有些缘分,就像那怎么也关不上的弹幕一样,躲都躲不掉。 第3章 相亲局的搅局者 晚上八点,南城CBD的“Lan”法式餐厅。 小提琴悠扬的旋律流淌在空气中,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的光芒。这里是情侣约会的圣地,也是各路精英展示财力和品味的秀场。 温宁坐在靠窗的位置,有些如坐针毡。 她身上还穿着白天上班时的米白色衬衫,为了表示礼貌,外面套了一件卡其色的风衣。头发规矩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副金丝眼镜,整个人看起来素净得和周围珠光宝气的氛围格格不入。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叫周旭,是她那个热心的姑妈强行介绍的“优质海归精英”。 “温小姐,听介绍人说,你在博物馆修破烂。哦不,修文物?” 周旭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比温宁还要厚的黑框眼镜,语气里带着一种自以为是的幽默感,“这个工作,听起来倒是挺清闲的。不过,接触那么多发霉的东西,对呼吸道不好吧?还有那个,尸气?” 温宁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周先生,我们主要修复的是书画和古籍,不是陪葬品。”她耐着性子解释,“而且我们在工作时会做好防护。” “哦,差不多吧。”周旭摆了摆手,显然对她的专业并不感兴趣,“其实女孩子嘛,工作稳不稳定不重要,关键是要顾家。我听姑妈说你性格很文静,这很好。我以后肯定是要忙事业的,家里需要一个贤内助。对了,你介意婚后辞职吗?或者换个轻松点的文职?” 温宁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口有些闷。 这就是她为什么排斥相亲。在这个快餐时代,每个人都急着把自己的条件摆上台面,像是在菜市场挑拣大白菜一样,斤斤计较着性价比。 “周先生,我不打算辞职。”温宁声音虽然轻,但语气很坚定,“我很喜欢我的工作。” 周旭皱了皱眉,似乎对她的不识趣感到不满:“温小姐,做人要现实一点。博物馆那点死工资,能养得起孩子吗?而且我听说你们那行还要经常出差去什么考古现场,风吹日晒的……” 他还在喋喋不休,温宁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餐厅入口。 那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名穿着黑色西装的侍应生恭敬地拉开大门,一群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男人身材高大,一身剪裁精良的手工定制深灰西装,宽肩长腿。 他没系领带,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那个银色的Zippo打火机在他指间翻转,盖子开合发出清脆的声响,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贺之洲。 温宁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真是冤家路窄。早上才在他家经历了那样尴尬的一幕,晚上居然又在这里碰上了。 而且,贺之洲现在的状态,和早上那个有着严重起床气的暴躁狂完全不同。此时的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眉眼间带着些运筹帷幄的从容和恰到好处的疏离感,活脱脱一个斯文败类。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贺之洲在经过他们这桌时,脚步微微一顿。 那一瞬间,温宁本能地想侧过身,假装没看见。 但已经晚了。 贺之洲那双多情的眸子轻飘飘地掠了过来,视线在周旭那件有些不合身的格纹衬衫上打了个转,然后落在了温宁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上。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招呼,就这样带着那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向了隔壁的半开放式包厢。 只是在经过她身边时,温宁清晰地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霸道地冲散了周旭身上那股劣质古龙水的味道。 “温小姐?温小姐?” 周旭不满的声音把温宁拉回现实,“你在看什么?遇到熟人了?” “没……没有。”温宁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切着盘子里的鹅肝,“看错了。” 周旭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贺之洲那群人的背影,不由得撇了撇嘴:“那是风投圈的人吧?一个个看着人模人样的,其实私生活乱得很。温小姐,你这种单纯的女孩子,以后还是少跟这种人打交道。” 温宁:“……” 她很想告诉周旭,他口中那个“私生活很乱”的人,正是这几年资助她完成学业,并且现在住在她对门的“哥哥”。 就在这时,温宁脑海里那阵电流声又响了起来。 “兹拉——” 她手里的叉子一抖,划在瓷盘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视线穿过绿植屏风的缝隙,她看到坐在隔壁包厢主位的贺之洲。他正靠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摇晃着红酒杯,神情散漫地听着旁边人汇报工作。 而他的头顶,那熟悉的粉红色弹幕正极其活跃地刷着屏: 【哟哟哟,这不是我们那只有1%好感度的前表妹吗?相亲呢?】 【检测到目标心率异常升高。啧啧,贺总,您的酒杯都要被捏碎了。】 【嘴上说着“小孩要管”,实际上放任人家出来相亲?口是心非哪家强?】 温宁眨了眨眼,看着那行“心率异常升高”,有些不可置信。 贺之洲在生气? 为什么?因为她没有报备行程?还是因为…… “温小姐,其实我对你挺满意的。”周旭并没有察觉到周围气压的变化,自顾自地把话题推进到了下一步,“我觉得我们可以试着交往一下。不过我有几点要求,希望你能配合……” 隔壁包厢。 贺之洲抿了一口红酒,视线透过屏风的镂空雕花,落在那个正低眉顺眼的女人身上。 早上还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跑得飞快,晚上就敢坐在这里听别的男人给她立规矩? 那个男人算个什么东西? 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看那个男人指手画脚的样子,还有温宁那副忍气吞声的表情,贺之洲就觉得胸口莫名堵得慌。 “贺总?这个项目的风险评估……”旁边的合作伙伴小心翼翼地开口。 贺之洲收回视线,将酒杯重重地搁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风险?”贺之洲冷笑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刚好能传到隔壁那桌,“有些项目,一看就是垃圾资产,投入再多也是打水漂。不仅没有回报,还会惹得一身腥。这种赔本买卖,只有蠢货才会接。”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带着一股不加掩饰的嘲讽。 温宁这边,周旭正准备发表他的“婚后三章”,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在说项目,还是在指桑骂槐,但他总觉得后背发凉。 温宁却听懂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贺之洲这张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毒。 “那个,温小姐,隔壁那人是不是喝多了?素质真差。”周旭压低声音抱怨道,试图找回点面子,“这种暴发户……” 话音未落,温宁看到贺之洲头顶飘过一行血红色的加粗弹幕: 【警报!醋坛子翻了!由于宿主并未维护攻略对象,贺某人现在的怒气值已经蓄满。】 【建议宿主立刻采取行动,否则后果自负。】 温宁眼皮一跳。 采取行动?怎么行动?难道让她冲过去捂住贺之洲的嘴? 就在这时,贺之洲突然站了起来。 他单手插兜,迈开长腿,径直朝着温宁这桌走了过来。 随着他的靠近,那种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这一小方天地。周旭手里切牛排的刀都停住了,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气场全开的男人。 贺之洲在桌边停下,并没有看周旭一眼,而是微微俯身,双手撑在桌面上,将温宁圈在一个极具侵略性的范围内。 眼廓微眯,眼底带着一丝危险的笑意,直直地盯着温宁那双慌乱的眼睛。 “温宁。” 他叫她的全名,声音低哑,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既然这么巧碰上了,不过去跟几位长辈打个招呼?” 温宁紧紧攥着手里的餐巾,手心全是汗。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我……”她话到了嘴边。 贺之洲却根本不给她机会。他伸出手,动作看似绅士实则强硬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指腹在她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激起一阵酥麻。 “走吧。” 他微微用力,将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然后才像是刚发现对面还坐着个人似的,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周旭一眼。 “抱歉,借个人。” 贺之洲嘴角挂着笑,眼神却冷得像冰,“这位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这顿饭算我的。” 周旭被他的气场震慑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宁被带走。 温宁被贺之洲拉着,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经过那扇屏风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贺之洲头顶那行原本停留在【1%】的好感度,正在像过山车一样疯狂跳动。 【5%……10%……8%……】 最后,数字停在了一个微妙的位置: 【20%(备注:这只不听话的猫,只能我来欺负。)】 温宁的心跳彻底乱了。 而系统那欠揍的声音在脑海里适时响起: 【恭喜宿主!不仅仅是好感度回升,您还成功触发了隐藏成就——‘贺狗的占有欲’。】 【现在,请开始您的表演。】 第4章 专属副驾驶 餐厅外的夜风带着深秋特有的寒凉,毫不留情地灌进衣领。 温宁被冷风一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她低头看着自己仍被贺之洲紧扣的手腕,那里的皮肤因为他掌心的温度而隐隐发烫。 “贺之洲,放手。”她试图挣脱,声音里带着点气恼。 贺之洲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他松开手,指尖却有意无意地在她脉搏处划过,带起一阵细微的电流。 “怎么?打扰你挑选未来老公了?” 他语调散漫,从西装口袋里摸出车钥匙,按了一下。 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跑车灯闪烁,在夜色中像只蛰伏的野兽。 “周先生挺好的。”温宁揉了揉发红的手腕,故意和他唱反调,“工作稳定,还是海归,很适合结婚。” “适合结婚?” 贺之洲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嘲讽。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也不说话,只是侧身站在那里,一只手搭在车顶,那姿态摆明了是在等她进去。 “上车。” 温宁站在原地没动:“我自己可以打车。” “这里不好打车,而且,”贺之洲垂眸看着她,目光在她单薄的风衣上停了一瞬,语气里多了几分不耐,“温祈安让我盯着你,你要是半路出事,我嫌麻烦。” 又是温祈安。 每次他不想解释的时候,就把哥哥搬出来当挡箭牌。 温宁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骨气地坐进了车里。毕竟以她现在的工资,确实舍不得打车回御景公馆,那里是远郊,还要过高速。 车门关上的瞬间,外界的喧嚣被彻底隔绝。 车厢内弥漫着清冽干燥的气息,混合着一点皮革的味道。这是贺之洲常用的车载香氛,干净、冷淡,和他的人一样,透着股生人勿近的高级感。 温宁系好安全带,规规矩矩地缩在座椅角落里,尽量减少存在感。 就在这时,她眼前的虚空中突然跳出了一个新的弹幕框。不是在贺之洲头顶,而是直接悬浮在了仪表盘上方。 【系统提示:您已坐上“专属副驾驶”。此位置空置天数:382天。】 【成就解锁:唯一乘客。好感度加成计算中……】 温宁愣了一下。 382天? 也就是说,这一年多以来,没人坐过这个位置? 她诧异地看过去。贺之洲刚坐进驾驶室,长腿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有些无处安放。他随手把西装外套扔到后座,只穿了一件黑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看什么?” 贺之洲察觉到她的视线,偏过头看她。 车内光线昏暗,只有仪表盘发出的幽蓝冷光映在他脸上,让他的五官看起来更加深邃立体。 “没……”温宁刚想否认。 贺之洲却突然俯身凑了过来。 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温宁呼吸一滞,整个人紧紧贴在椅背上,大气都不敢出。 他要干什么? 亲她? 弹幕显然比她更激动: 【啊啊啊!按头小分队准备!】 【亲下去!别怂啊贺狗!】 【警告:目标人物心率飙升至120,荷尔蒙浓度超标。】 贺之洲的手撑在她身侧,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的肌肤上,引起一阵颤栗。他的视线落在她紧抿的唇瓣上,眸色沉沉,仿佛那里有什么致命的吸引力。 温宁紧张地抓紧了安全带,睫毛颤得厉害。 然而下一秒,只听“咔哒”一声。 贺之洲只是越过她,帮她把那扇没关严的车门重新扣好。 “想什么呢?” 他退回去,重新坐直身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满脸通红的样子,指尖在方向盘上轻点,“脸这么红?” 温宁:“……” 她羞愤欲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又是这种恶劣的戏弄! “我……有点热。”温宁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别过头看向窗外,不再理他。 贺之洲低笑一声,没拆穿她这蹩脚的借口。他发动车子,黑色的轿跑滑入夜色,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河。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声响。 贺之洲降下半扇车窗,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却没有点燃。风灌进来,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让他看起来少了平日里的严谨,多了几分痞气。 “那个姓周的,不适合你。” 他突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温宁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没好气地回敬:“那贺哥哥觉得什么样的适合我?” 这一声“贺哥哥”,叫得百转千回,却全是讽刺。 贺之洲咬着烟蒂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侧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路灯的光影在他脸上交错划过,明明灭灭,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弹幕却在此时诚实地刷过: 【适合你?当然是老子这样的。】 【那姓周的还想让你当保姆?我想把你供起来都来不及。】 温宁看着这两行字,心跳漏了一拍。 然而现实中,贺之洲只是拿下嘴里的烟,指尖轻轻摩挲着烟身,语气淡漠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至少,别找个一看就在算计你工资卡的蠢货。” 他又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说教姿态,“温宁,你是温家的小姐,虽然温祈安不管你,但不代表你可以随便找个人扶贫。” 温宁心里的那点悸动瞬间冷却。 是啊,在他眼里,她只是温家的小姐,是他兄弟的妹妹,是需要被“把关”的对象。 那些弹幕里的疯狂和占有欲,或许只是属于男人的劣根性——自己的玩具,就算不喜欢,也不允许别人碰。 “知道了。” 温宁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声音有些疲惫,“谢谢贺总教诲。” 贺之洲听着这疏离的称呼,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想解释什么,比如他不是那个意思,比如他其实只是单纯地看那个男人不爽。 但他动了动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车子在御景公馆的地下车库停稳。 温宁解开安全带,正要推门下车,贺之洲却突然叫住了她。 “等等。” 温宁回头。 贺之洲从后座拿过那件西装外套,扔到她怀里。 “外面冷。” 他没看她,只是低头熄火,拔出车钥匙,“披着,别感冒了还要温祈安给我打电话。” 温宁抱着那件还带着他体温的外套,鼻尖萦绕着那股淡淡的草木气息。 她看着贺之洲推门下车的背影,高大、挺拔,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别扭。 而在他的头顶,那个原本已经降下去的好感度,此刻正安静地停留在了一个新的数字上: 【25%】 虽然依旧不高,但那一行小字的备注却变了: 【(备注:虽然是个麻烦精,但……只能是我一个人的麻烦。)】 第5章 无法屏蔽的声音 博物馆的文物修复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斑驳地洒在长条木桌上,空气中浮动着无数细小的尘埃,和陈年墨迹的特殊香气。 温宁戴着白手套,手里握着一把极细的镊子,正全神贯注地处理着一幅古画上的霉点。她的动作很慢,呼吸放得很轻,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在了这一方寸之间。 这里是她的避风港。没有推杯换盏的名利场,没有言不由衷的试探,更没有那个叫贺之洲的男人。 “温老师,你今天的状态好像不太对?” 坐在对面的同事小林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 温宁手里的镊子一顿,抬起头:“怎么了?” “你已经盯着那个霉点看了五分钟了,还没下手。”小林指了指她手下的画,一脸八卦,“是不是昨晚相亲遇到什么奇葩了?” 温宁苦笑了一声。奇葩倒是没遇到,遇到了个煞星。 昨晚从车库回来后,她把贺之洲的那件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盯着看了半宿。那股味道像是长了腿一样,钻进她的被子里,扰得她一夜都没睡好。 更糟糕的是,那个“弹幕系统”似乎真的不是一次性的。 今天早上刷牙的时候,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顶居然也飘过一行字: 【虽然有点黑眼圈,但皮肤状态不错,昨晚梦到谁了?】 温宁简直要疯了。 “没事,就是有点累。”温宁含糊地带过,正准备低头继续工作,放在桌角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跳出一条微信消息。 备注名是简单的两个字母:ZZ。 温宁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贺之洲。 五年来,他们的聊天记录寥寥无几,除了逢年过节的一句群发祝福,就只剩下昨晚那个系统任务——“让他在24小时内主动联系你”。 没想到,他真的联系了。 温宁点开消息。 ZZ:【晚上过来一趟。】 言简意赅,连个标点符号都透着一股大爷似的命令感。 紧接着又是一条: ZZ:【温祈安寄了点东西在我这,说是给你的。还有,把昨晚那件外套带过来。】 温宁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明明只是正常的交接,可一想到要再次踏进那间公寓,面对那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她心里就开始打鼓。 小林见她盯着手机发呆,脸颊还莫名有点红,凑过来揶揄道:“哟,男朋友查岗?” “不是。”温宁迅速把手机扣在桌面上,“房东。” …… 下班后,温宁特意磨蹭了一会儿,直到天色擦黑才回到御景公馆。 她手里抱着那件已经送去干洗店加急处理过的西装,站在贺之洲的家门口,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按下门铃。 “叮咚——” 这次门开得很快。 但开门的不是贺之洲,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穿着休闲装,看起来像是个助理。 “温小姐是吧?贺总在里面。”助理侧身让开路,态度很恭敬,“贺总正在换衣服,马上就好。” 温宁点了点头,换了鞋走进客厅。 客厅里灯火通明,那个助理把她领进去后就匆匆离开了,似乎很怕打扰到什么。 “贺之洲?” 温宁喊了一声。 没有人应,只有主卧那边的衣帽间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 温宁犹豫了一下,把手里的西装放在沙发上,却看到茶几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礼盒,上面贴着温祈安的便签纸:【给宁宁的入职礼物】。 看来他没撒谎。 温宁走过去拿起礼盒,正准备离开,衣帽间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既然来了,就在那傻站着?” 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带着几分慵懒。 温宁闻声回头。 这一看,呼吸瞬间屏住。 贺之洲正背对着她站在穿衣镜前。他显然刚洗过澡,头发半干,还没来得及穿上衬衫,整个上半身完全**着。 宽阔的肩膀,随着手臂抬起的动作而紧绷的背肌,脊柱沟深陷,一路向下没入黑色的西装裤腰里。那是一具极具爆发力和侵略性的男性躯体,每一块肌肉的纹理都恰到好处,既不过分夸张,又充满了力量感。 温宁猛地背过身去:“你……你怎么又不穿衣服!” 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紧接着是贺之洲低沉的笑声。 “我在自己家换衣服,犯法?” 他慢条斯理地套上衬衫,一边扣扣子一边朝她走来,“倒是你,温小姐,每次来都正好赶上我没穿衣服,很难不让人怀疑你是故意的。” 温宁简直百口莫辩。 “我没有!是你助理让我进来的!”她反驳道,却不敢回头。 直到身后那股压迫感极强的气息逼近,温宁才感觉到不对劲。 那种电流声又来了。 “兹拉——” 温宁心头一跳,想要捂眼,但又忍不住好奇。她悄悄侧过头,用余光瞥了一眼。 贺之洲已经走到了她身后,正低头扣着袖口。 而他的头顶,那个弹幕框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刷新,字体大得惊人,红得滴血: 【转过来了!她看过来了!】 【这背肌练了半年果然没白练,她脸红了,她绝对是被迷住了!】 【好想从后面抱住她……这腰怎么这么细,一只手就能掐断吧?】 【忍住贺之洲,你是个绅士,不是禽兽。】 温宁:“……” 她手脚发麻,感觉后背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 原本她以为贺之洲只是有点毒舌和傲娇,但这满屏的“虎狼之词”是怎么回事?这真的是那个清冷矜贵的京圈佛子吗? “发什么愣?” 贺之洲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打断了温宁的胡思乱想。 她回过神,才发现贺之洲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面前。衬衫扣子已经扣到了最上面一颗,恢复了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只有微湿的发梢还透着几分性感。 他手里拿着一条深蓝色的领带,递到她面前,理所当然地抬了抬下巴。 “帮个忙。” 温宁看着那条领带,没接:“你自己不会系?” “手酸。”贺之洲撒谎不打草稿,那双深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里面写满了无赖,“昨晚开车太久,今天又签了一天的字。” 弹幕立刻拆台: 【其实就是想让你离近点。】 【快系快系!最好能碰到喉结!】 温宁看着那一红一黑的反差,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莫名的……心软。 她叹了口气,接过领带。 “低头。”她小声说。 贺之洲很配合地低下头,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 温宁的手指灵活地翻转着丝绸面料。她是顶尖的文物修复师,修补过无数脆弱的古籍书画,手指的稳定度和灵巧度远超常人。打一个温莎结对她来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她动作熟练,三两下就将领带绕成了型。 然而,就在她准备收紧最后一个结的时候,贺之洲的头顶突然飘过一行加粗的弹幕: 【她的手好软,好想把这双手按在头顶,听她求饶。】 温宁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 手一抖,原本精准的力道瞬间失控。 领带猛地收紧,勒住了贺之洲的脖子。 贺之洲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谋杀亲夫?” 他低笑了一声,声音哑得厉害,带着一丝因为窒息而染上的**。 温宁慌乱地想要松手,指尖却在挣扎中无意间擦过了他的喉结。 那一瞬间,她明显感觉到手下那块硬朗的骨头上下滚动了一下,带着滚烫的温度。 弹幕瞬间炸了: 【啊啊啊碰到了!她摸我喉结!】 【完了,要炸了。心跳140了!】 贺之洲并没有松开她,反而顺势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怀里带了一步。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她慌乱的眼睛上,声音低沉得像是某种蛊惑: “温宁,你在点火?” 他的眼神明明那么深情,可头顶的弹幕却暴露了他此刻最真实的**: 【好想吻她。】 【就在这里,把她吻到哭。】 温宁看着那行字,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涌。她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个弹幕,不仅仅是他在想什么。 它出现的频率和内容的尺度,完全取决于他此刻的情绪波动和……对她的渴望程度。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看起来冷淡克制的男人,实际上已经在脑海里把她拆吃入腹了无数遍。 第6章 猎手与猎物 空气仿佛凝固。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危险,温宁甚至能看清贺之洲瞳孔里倒映出的自己——惊慌、羞耻,还有一丝被逼到绝境的无措。 而头顶那行【把她吻到哭】的弹幕还在疯狂闪烁,像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又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 温宁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撞击着,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推开他,逃回自己的安全屋。但看着那行字,她心底深处竟然生出了一丝隐秘的、疯狂的念头。 他想吻她? 那个总是高高在上、对她爱答不理的贺之洲,居然在想这种事? 既然他想,那为什么不做? 温宁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没有挣脱他的手,反而微微抬起头,直视着那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眼。 “贺之洲。” 她叫他的名字,声音虽然还在发颤,但语气里多了一分莫名的试探,“你是不是……很热?” 贺之洲愣了一下。 他显然没想到温宁会是这个反应。按照以往的剧本,这只受惊的小兔子现在应该已经红着脸跑出去了才对。 他眯了眯眼,视线在她微微张开的红唇上停留了一瞬,喉结再次滚动。 “是很热。” 他声音哑得不像话,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带着一种危险的暗示,“所以,温小姐打算怎么负责?” 温宁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看着他头顶的弹幕瞬间变成了加粗的感叹号: 【她居然不跑?她在挑衅我?】 【该死,她知不知道她现在这个样子有多勾人。】 【亲下去,只要她再往前一点点,我就……】 温宁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她赌对了。 贺之洲就是个只会想不敢做的“纸老虎”。他在克制,在用那层“兄妹”的窗户纸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哪怕心里已经着了火,面上还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既然热……那就把空调开低点。” 温宁突然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安全距离。她理了理微乱的发丝,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那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种带着点狡黠的表情。 “领带系好了,贺总慢走。” 贺之洲:“……” 怀里骤然一空,那种温软的触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空虚。 他看着温宁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头顶的弹幕瞬间变成了一串乱码,最后定格在一句气急败坏的: 【这就完了?把我撩拨成这样就完了?!】 现实中,贺之洲只是整理了一下领带,掩饰住眼底那抹失落和恼火,冷哼了一声:“手艺不错,没少给别的男人系吧?” 这酸溜溜的语气。 温宁这次没生气,反而觉得有点好笑。她转身拿起茶几上的礼盒:“没别人,你是第一个。” 说完,她也不看贺之洲的反应,径直走向门口,“东西我拿走了,谢谢。” “站住。” 贺之洲再次叫住了她。 温宁回头:“还有事?” 贺之洲烦躁地扯了扯刚刚系好的领带,似乎觉得它勒得慌。他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坐下,吃饭。” 温宁皱眉:“我吃过了。” “那就再吃点。”贺之洲霸道得毫无道理,“助理买多了,我不吃隔夜饭,扔了浪费。” 温宁看了一眼桌上,确实摆着几个精致的打包盒,都是即使冷了也不影响口感的高级日料。显然不是什么“买多了”,而是特意准备的。 弹幕再次诚实地上线: 【求你留下来。】 【哪怕只是坐在我对面,让我多看两眼。】 【我今天一天都没好好吃饭,胃疼。】 看到最后一句,温宁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胃疼还喝酒?”她小声嘀咕了一句,终究还是心软了,走过去坐下。 贺之洲听到她的嘀咕,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了。他打开餐盒,把一份刺身推到她面前,那是她最爱吃的甜虾。 “怎么知道我胃疼?”他随口问,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试探。 温宁拆开筷子,避开他的视线:“昨晚你喝那么多,铁打的胃也受不了。” 两人相对而坐,安静地吃着饭。 这种氛围很奇怪。明明十分钟前还是剑拔弩张的暧昧,现在却像是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温宁一边吃,一边悄悄观察着头顶的弹幕。 随着贺之洲进食,那些带有颜色的废料弹幕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琐碎的心理活动: 【这家的刺身好像没上次新鲜,下次换一家。】 【她吃东西的样子像仓鼠,腮帮子鼓鼓的,想戳。】 【温祈安那个傻*,居然送这种又丑又贵的包,一点品味都没有。】 温宁差点笑出声。 原来在他心里,那个高大上的温祈安是“傻*”。 “笑什么?”贺之洲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表情变化。 温宁收敛笑意,正色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哦?”贺之洲放下筷子,拿过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想象中我是什么样的?” 温宁想了想,诚实地说:“高冷、不近人情、唯利是图的资本家。” 贺之洲挑眉:“评价这么高?” “现在呢?”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桃花眼锁住她,“现在觉得我是什么样的?” 温宁看着他。 现在的他,卸下了那层伪装,依然英俊得让人心动,但更鲜活,更……真实。 尤其是头顶那行正在疯狂刷屏的字: 【夸我!快夸我帅!夸我对你好!】 【说你喜欢我,快说!】 温宁抿了抿唇,咽下嘴里的食物,突然起了坏心眼。 “现在觉得……”她故意拖长了尾音,“你挺闷骚的。” “咳——” 贺之洲被水呛到了,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那张一向从容不迫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不知道是咳的还是被戳穿了心事羞的。 温宁赶紧递给他一张纸巾,眼里满是无辜:“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贺之洲接过纸巾,狠狠瞪了她一眼。如果眼神能杀人,温宁现在大概已经千疮百孔了。 但头顶的弹幕却出卖了他此刻的慌乱: 【卧槽?!她看出来了?】 【不可能,我隐藏得这么好!一定是巧合!】 【镇定,贺之洲,只要你不承认,她就没有证据。】 贺之洲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模样。 “温宁,看来这几年在国外,你学坏了不少。”他凉凉地开口,“连哥哥都敢编排了。” 又是哥哥。 温宁眼里的笑意淡了下去。她放下筷子,突然不想陪他演这出兄友妹恭的戏码了。 “贺之洲。” 她看着他,语气变得认真,“你真的把我当妹妹吗?” 贺之洲擦拭嘴角的动作一顿。 餐厅里的空气再次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他抬起眼皮,目光深沉地看着她。那一刻,他眼底的情绪很复杂,有挣扎,有克制,还有一些别的……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冷硬如铁: “不然呢?当什么?情人?”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精准地扎在了温宁的心上。 哪怕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亲耳听到他说出这两个字,还是会觉得疼。 但这一次,温宁没有像以前那样退缩。她看着他头顶那行瞬间变成灰色的弹幕: 【宁宁。我不想毁了你。】 【我是个烂人,给不了你想要的。做妹妹,至少能护你一辈子。】 温宁的心脏猛地缩了一下。 原来这就是他的理由? 因为觉得自己是烂人,所以不敢靠近她? 因为太珍视,所以不敢拥有? 温宁突然觉得有些悲哀,又有些想笑。他这么一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在感情面前,竟也如此。 “好。” 温宁站起身,拿起那个礼盒,声音平静得听不出喜怒,“那就做妹妹。希望贺哥哥能说到做到,护我一辈子。” 说完,她转身就走。 这一次,贺之洲没有再叫住她。 他坐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听着防盗门“咔哒”一声落锁。 整个房间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贺之洲抬手,有些疲惫地遮住了眼睛。 过了很久,空气中才响起一声极轻的叹息。 而他头顶的那行好感度,在经过一阵剧烈的波动后,最终停在了一个微妙的数字上: 【28%】 备注也随之更新: 【(备注:有些界限一旦划清,就再也回不去了。但为什么,心会这么疼?)】 第7章 越界的“兄长” 之后的一周,贺之洲像是突然从温宁的生活里蒸发了。 没有偶遇,没有微信消息,甚至连对门的开门声都听不到。他就像是在刻意践行那晚“做兄妹”的承诺,保持着绝对的、安全的距离。 温宁也默契地没有去打扰。 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博物馆的工作中。最近馆里接了一批需要紧急修复的古籍善本,工作量巨大。温宁每天早出晚归,恨不得直接住在修复室里。 “温老师,这卷《金刚经》的虫蛀情况比想象中严重,可能需要重新配纸。” 说话的是宋清让,博物馆新聘请的古籍修复专家,也是温宁现在的直属搭档。 他三十出头,人如其名,清俊儒雅,总是穿着一身棉麻质地的唐装,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和贺之洲那种极具侵略性的英俊不同,宋清让给人的感觉像是一杯温开水,舒服、妥帖,没有任何攻击性。 “我来看看。” 温宁放下手里的工具,凑过去仔细观察。 两人的头凑得很近,几乎快要碰到一起。宋清让耐心地指着经卷上的一处破损,声音温和地讲解着修复方案。 “这里可以用楮皮纸补,但是颜色要重新调……” 就在这时,修复室的玻璃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宋老师,温老师,馆长让你们去一趟前厅。” 助理小张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是有一位重要的捐赠人来了,点名想看看修复室的工作流程。” 温宁和宋清让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这种临时接待的任务最是麻烦,打断思路不说,还要面对一群不懂装懂的外行。 “走吧。”宋清让笑了笑,很自然地帮温宁摘下手套,“既然是捐赠人,那就是我们的金主爸爸,得罪不起。” 温宁被他“金主爸爸”的说法逗笑了,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两人并肩走出修复室,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博物馆的前厅。 前厅里已经围了一群人,馆长正满脸堆笑地陪在一个高大的身影旁边,点头哈腰地介绍着什么。 温宁原本还在和宋清让低声讨论刚才的配纸问题,视线不经意地扫过那个被簇拥在中间的人,脚步猛地顿住。 那人穿着一身深灰色的高定西装,剪裁极简却贵气逼人。他单手插兜,神情冷淡地听着馆长的介绍,偶尔微微颔首,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贺之洲。 一周没见,他似乎瘦了一些,轮廓更加锋利冷硬。那双桃花眼在金丝边眼镜(居然戴眼镜了?)的遮挡下,显得愈发深不可测。 温宁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怎么会来这里? “哟,这就是我们馆里的两位骨干修复师,宋清让老师和温宁老师。”馆长看到他们,连忙招手,“快过来,见过贺总。” 贺之洲闻声转过头。 视线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温宁身上。 然后,又轻飘飘地移向了站在她身边的宋清让。 那一瞬间,温宁感觉周围的空气都降了几度。 “贺总,好久不见。” 宋清让显然不认识贺之洲,只当是普通的商业合作伙伴,礼貌地伸出手,“感谢您对文物保护事业的支持。” 贺之洲垂眸,目光落在宋清让伸出的那只手上。 他并没有立刻回握,而是慢条斯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宋老师客气。” 他伸出手,仅仅是碰了一下宋清让的指尖就迅速收回,敷衍得毫不掩饰。 然后,他的目光再次回到温宁身上。 “温宁。” 他叫她的名字,语气熟稔得仿佛是在自家客厅里,“怎么,不认识了?” 温宁硬着头皮走上前:“贺总。” 这一声疏离的“贺总”,让贺之洲的眼神瞬间暗了几分。 就在这时,温宁脑海里的电流声再次响起。 “兹拉——” 她下意识地看向贺之洲的头顶。 只见那行原本显示着【28%】的好感度条,此刻正在剧烈波动,颜色也从粉红变成了危险的深红。 而上方的弹幕更是精彩纷呈: 【离那个男的远点!太近了!】 【他刚才是想帮你摘手套?谁允许他碰你的?】 【温宁你是不是傻?那个男的一看就图谋不轨,笑得那么假!】 温宁:“……” 那个宋清让,明明笑得很真诚啊。 “贺总认识温老师?”馆长察言观色,立刻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贺之洲轻笑一声,迈开长腿走到温宁身边。他没有回答馆长的问题,而是很自然地抬手,帮温宁理了理有些歪掉的工作牌。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超出了正常的社交界限。 温宁本能地想躲,却被他的眼神定在原地。 “何止认识。” 贺之洲收回手,指尖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锁骨,声音低沉而磁性,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她是我家小孩。” 全场哗然。 馆长和周围的工作人员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宋清让也愣了一下,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只有温宁听到了那句“我家小孩”背后的潜台词——她是我的私有物,谁也别想染指。 以及那行更加疯狂的弹幕: 【宣誓主权!听懂了吗?闲杂人等退散!】 【特别是那个穿唐装的,再看一眼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温宁觉得头疼。 说好的做兄妹呢?这哪里是哥哥,分明就是只到处撒尿圈地盘的恶犬。 “原来是贺总的妹妹啊!”馆长恍然大悟,态度更加热情了,“难怪温老师气质这么好,原来是家学渊源。哎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贺之洲对此不置可否。他转头看向温宁,语气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既然碰上了,中午一起吃个饭?正好有事跟你说。” 温宁刚想拒绝,宋清让却突然开口了。 “温老师,刚才那个配纸方案还没定下来,中午可能得加班。”他微笑着看向温宁,眼里带着某种温和的坚持,“要不改天?” 温宁如获大赦:“对,贺总,我还要加班,下次吧。” 贺之洲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宋清让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 他眼底的笑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寒意。 【加班?两个人单独在那个密闭的修复室里加班?】 【想都别想!】 “加班?” 贺之洲冷笑一声,转头看向馆长,“如果我没记错,我刚捐的那五百万,是专门用来改善员工福利的。怎么,连顿午饭的时间都不给?” 馆长冷汗都下来了:“给给给!当然给!温老师,工作不急这一时,陪贺总吃饭重要!” 温宁:“……” 这就是资本的力量吗? 五分钟后,温宁被迫坐上了贺之洲的那辆黑色轿跑。 车门关上的瞬间,车内的气压低得吓人。 贺之洲发动车子,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温宁抓紧安全带,有些心惊肉跳:“贺之洲,你疯了?慢点!” “嫌快?” 贺之洲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我看你跟那个小白脸眉来眼去的时候,反应挺快的。” “什么小白脸?那是宋老师,是专家!”温宁气结,“我们是在讨论工作!” “讨论什么工作需要凑那么近?” 贺之洲猛地打了一把方向盘,将车停在路边。他解开安全带,侧身逼近温宁,那双桃花眼因为嫉妒而微微泛红。 “温宁,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 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别在外面乱招惹男人。” 温宁被迫仰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还有他头顶那行几乎要爆炸的弹幕: 【你是我的。】 【只能我看,只能我碰。】 【嫉妒得快要发疯了,怎么办?】 温宁的心脏猛地一颤。 她看着贺之洲眼底翻涌的情绪,突然不想再忍气吞声了。 “贺之洲。” 她深吸一口气,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清晰而坚定,“你以什么身份管我?” “哥哥?还是……” 她顿了顿,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你那个所谓的‘烂人’借口?” 贺之洲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像是被踩到了痛处,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微微僵硬。 车厢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贺之洲松开手,颓然地靠回椅背上。他闭上眼,伸手盖住额头,发出了一声极低的自嘲。 “温宁,你真行。” 专往人心窝子上捅刀子。 而他头顶的那行弹幕,也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变成了一句灰色的、无力的独白: 【因为我怕一旦越界,就连守在你身边的资格都没了。】 第8章 迟来的糖 车厢内的空气像是被抽干了,压抑得让人窒息。 温宁看着贺之洲那副颓败的样子,心里的那股火气突然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她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 其实她知道,贺之洲对她的好是真的,哪怕那种好带着霸道和控制欲。但这五年,如果没有他的庇护,她或许还在为了学费和生活费疲于奔命,根本没有机会心无旁骛地坐在安静的修复室里,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温宁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就在这时,贺之洲重新发动了车子。 这一次,车速平稳了很多。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侧脸线条冷硬,浑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温宁偷偷瞄了一眼他的头顶。 那里的弹幕竟然消失了。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这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温宁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系统坏了?还是说……他真的对自己失望透顶,连心里话都不想有了? 这种未知的沉默比刚才的争吵更让人难受。 车子在一家名为“岁苑”的中餐厅门口停下。 这是一家隐在胡同里的私房菜馆,没有招牌,只接待熟客。环境清幽,假山流水,连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檀香。 贺之洲下车,把车钥匙扔给泊车小弟,也不等温宁,径直往里走。 温宁只能默默跟在他身后。 进了包厢,服务员熟练地递上菜单。贺之洲看也没看,直接推回去:“照旧。加一份百合莲子羹,少糖。” 那是温宁喜欢的口味。 温宁坐在他对面,有些局促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贺之洲……”她试探性地开口。 贺之洲正在用热毛巾擦手,闻言动作一顿,抬起眼皮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闭嘴。” 他声音冷淡,“吃饭的时候不想听你说话。” 温宁:“……” 行吧,还在气头上。 她识趣地闭上嘴。 菜很快上来,都是清淡养胃的粤菜。贺之洲虽然冷着脸,但手上的动作却很诚实。他拿起公筷,夹了一块剔了刺的鱼肉,放进温宁碗里。 “吃。” 言简意赅的一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温宁看着碗里那块鱼肉,心里那点别扭终于散去了一些。 她夹起鱼肉放进嘴里,味道鲜美嫩滑。 就在这时,温宁眼前一花,那个消失了一路的弹幕框终于再次上线了。 但这上面的内容,却让温宁差点被鱼刺卡住。 【如果不给她夹菜,她肯定又要胡思乱想,觉得我在冷暴力。】 【其实刚才我不该那么凶。】 【那鱼肉嫩不嫩?她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还在生我气?】 【要是她现在肯跟我服个软,我就原谅她。】 温宁忍住笑意,抬头看了贺之洲一眼。 只见他正端着茶杯喝茶,神情依旧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些碎碎念根本不存在。 这男人,真的是…… “鱼肉挺好吃的。”温宁主动开口,算是递了个台阶。 贺之洲喝茶的动作一顿,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又迅速压下去。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吃你的。” 接下来的用餐时间,气氛明显缓和了不少。 虽然两人都没再说话,但弹幕却热闹非凡。贺之洲一边在心里吐槽那个宋清让穿得像个算命的,一边又在纠结待会儿要不要送温宁回去。 一顿饭吃完,贺之洲叫来服务员买单。 走出包厢时,他在前台停了一下。 前台的玻璃柜里摆着一些精致的手工糖果,包装得很漂亮。 贺之洲扫了一眼,修长的手指在玻璃柜面上敲了敲:“那个,拿一盒。” 他指的是一盒薄荷柠檬味的硬糖。 温宁站在后面,心跳又开始加速。 他买糖干什么?自己吃?他不是不爱吃甜的吗? 上了车,贺之洲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盒糖,看似随意地扔到温宁怀里。 “拿着。” 温宁接住那盒还带着体温的铁皮盒子,有些发懵:“给我的?” “刚好看到,顺手买的。” 贺之洲别过头,不看她,“以前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是最喜欢吃这个?” 温宁愣住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候她刚回温家,因为不适应环境经常躲在房间里哭。有一次被贺之洲撞见了,当时还是少年的他,也是这样别别扭扭地塞给她一把糖,说:“别哭了,丑死了。” 原来,他还记得。 温宁握着那盒糖,指尖微微发白。 她看着贺之洲的侧脸,车窗外的阳光洒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而在他的头顶,那行弹幕正缓慢而坚定地滚动着: 【别生气了,小孩。】 【虽然我是个烂人,但我会一直守着你。】 【只要你不走,你想怎么捅刀子都行。】 温宁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她低下头,打开盒子,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一直甜到了心里。 “谢谢。”她轻声说,“贺哥哥。” 这一声“贺哥哥”,没有了之前的讽刺和疏离,倒是带着几分真心的依赖。 贺之洲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 他转过头,看着温宁微红的眼尾和鼓起的腮帮子,眼神终于彻底软了下来。 “以后离那个姓宋的远点。” 他还是没忍住,又强调了一遍,语气虽然霸道,但已经没了之前的戾气,“男人最了解男人,他那双眼睛看着就不老实。” 温宁这次没有反驳,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哦。” 贺之洲似乎对她的顺从很满意。 他发动车子,将温宁送回了博物馆。 车子停在路边,温宁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 “等等。” 贺之洲叫住她。 温宁回头:“怎么了?” 贺之洲看着她,目光在她那张干净素雅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要确认什么。 “这个周末,”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有个拍卖会,有一批流失海外的古籍要回来。你要是有兴趣,我带你去。” 温宁眼睛一亮。 作为古籍修复师,她对这种机会自然是求之不得。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贺之洲勾了勾唇角,恢复了那副慵懒自信的模样,“记得把时间空出来,我去接你。” “好!” 温宁推门下车,脚步轻快地走进博物馆大门。 贺之洲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转角,才收回视线。 他摸出一根烟点燃,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圈青白色的烟雾。 烟雾缭绕中,他头顶的好感度条再次发生了变化。 数字从【28%】缓慢爬升,最终定格在: 【35%】 备注也变成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备注:只要她稍微给点甜头,我就溃不成军。真是没救了。)】 第9章 一掷千金 周末傍晚,御景公馆的地下车库。 温宁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走出电梯。她今天穿了一件淡青色的改良旗袍,丝绸面料贴合着身形,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和流畅的背部线条。头发简单地挽起,只插了一根温润的玉簪,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卷从画里走出来的江南烟雨,清雅绝尘。 贺之洲早已等在车旁。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手工西装,领口别着一枚复古的蓝宝石胸针,整个人显得矜贵又疏离。 听到脚步声,他漫不经心地抬起头。 视线触及温宁的那一瞬间,他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那双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惊艳,随即迅速被深沉的墨色掩盖。 “来了?” 他声音有些哑,目光却像是黏在了她身上一样,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 温宁有些紧张地扯了扯裙摆:“是不是……太隆重了?” 这是她为了今天的拍卖会特意准备的,毕竟是正式场合,她不想给贺之洲丢人。 “还行。”贺之洲收回视线,替她拉开车门,语气淡淡的,“勉勉强强。” 温宁撇了撇嘴。就知道从他嘴里听不到什么好话。 然而,当她坐进车里,看到贺之洲头顶那行疯狂刷屏的弹幕时,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卧槽!这腰!这腿!这旗袍!】 【想把她藏起来!不想让别的男人看见!】 【今晚谁敢多看她一眼,我就把谁的眼珠子挖出来!】 【勉强?贺之洲你是不是瞎?明明美得要命!】 温宁忍着笑,系好安全带。 拍卖会的地点在北城郊区的一座私人庄园里。 豪车云集,衣香鬓影。 贺之洲带着温宁入场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毕竟这位贺家太子爷向来低调,很少带女伴出席这种公开场合。 周围投来的目光或是探究,或是惊艳,或是嫉妒。 贺之洲神色淡漠,一手插兜,一手虚虚地揽在温宁身后,替她挡去了大半的视线。那种虽然没有触碰,却宣示主权意味极强的姿态,让原本想上来搭讪的人都望而却步。 两人在第一排的VIP席位落座。 温宁翻看着手里的拍品目录,很快就找到了那几本古籍。 “这本《金石录》是宋代的残卷,虽然破损严重,但对于研究当时的金石学很有价值。”温宁指着其中一页,小声对贺之洲解释,“可惜起拍价太高了。” 贺之洲侧过头,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灯光下,她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轻轻颤动着,眼底闪烁着某种名为“热爱”的光芒。 他并不懂那些破烂古书有什么好看的,但他喜欢看她现在的样子。 “喜欢?”他问。 温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喜欢是喜欢,但是太贵了,而且修复难度很大,买回去也是个烫手山芋。” 贺之洲勾了勾唇,没说话。 拍卖会很快开始。 前面的拍品大多是珠宝字画,贺之洲兴致缺缺,一直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偶尔和过来打招呼的人寒暄两句。 直到那本《金石录》被送上台。 “宋代赵明诚《金石录》残卷,起拍价,三百万。” 拍卖师的话音刚落,现场就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对于一本残卷来说,这个价格确实有些虚高。 “三百五十万。”有人开始举牌。 “四百万。” 价格一路攀升,很快就到了五百万。 温宁有些紧张地看着大屏幕,手心微微出汗。她虽然买不起,但作为修复师,她很希望这本古籍能落到一个真正懂行的人手里。 就在价格停在五百五十万,拍卖师准备落锤的时候,身边的贺之洲突然举起了牌子。 “一千万。” 全场瞬间安静。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第一排那个神情散漫的男人。 直接翻倍?这哪里是竞拍,简直是砸场子。 温宁也吓了一跳,连忙去拉他的袖子:“贺之洲,你疯了?那只是残卷,不值这个价!” 贺之洲侧过头,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它包裹在掌心里。 “值不值,我说了算。”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可一世的狂妄。 “一千一百万!”角落里有个声音不甘示弱地跟进。 温宁认出那是圈子里有名的暴发户,最喜欢跟风买古董,根本不懂保护。 贺之洲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再次举牌。 “两千万。” 全场哗然。 那个暴发户脸色铁青,最终恨恨地放下了牌子。 “两千万一次,两千万两次,两千万三次!成交!” 随着拍卖师一锤定音,这本《金石录》归入了贺之洲名下。 温宁看着大屏幕上的数字,只觉得心惊肉跳。两千万,买几张破纸? “贺之洲,你是不是钱多烧得慌?”她忍不住吐槽。 贺之洲松开她的手,理了理袖口,语气云淡风轻:“千金难买心头好。” 温宁愣了一下:“你喜欢古籍?” 贺之洲看着她,眼神深邃:“我不喜欢古籍。”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她还有些发红的耳垂上,声音低沉得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我喜欢看你笑。” 温宁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与此同时,他头顶的弹幕再次诚实地上线: 【这点钱算什么?只要能让她高兴,把整个博物馆买下来都行。】 【那个暴发户还想跟我抢?也不看看这是谁要的东西。】 【快看我!快崇拜我!是不是觉得我很帅?】 温宁看着那满屏求表扬的弹幕,眼眶莫名有些发酸。 这个男人,明明做了这么暖心的事,嘴上却非要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拍卖会结束后,两人去后台办理交接手续。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个楠木盒子,递给贺之洲。 贺之洲却没接,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给温宁。 “送你了。” 温宁吓得连连摆手:“不行!这也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两千万的东西,那是能随便送人的吗? “拿着。”贺之洲皱眉,似乎对她的推拒很不满,“放在我那里只会落灰,给你还能发挥点余热。就当是……给博物馆的捐赠。” 他又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温宁还要拒绝,贺之洲却直接把盒子塞进了她怀里。 “温宁,别让我说第二遍。” 他看着她,语气虽然强硬,但眼底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这是我想做的事。你只需要收下,然后把它修好。” 温宁抱着那个沉甸甸的盒子,鼻尖萦绕着那股陈旧的纸墨香,还有贺之洲身上清冽的气息。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在那一刻,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防崩塌的声音。 而贺之洲头顶的好感度条,也在这一瞬间,像是坐了火箭一样,蹭蹭往上涨。 【35%……40%……45%】 最后,数字停在了: 【50%】 备注也随之更新,变成了一句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 【(备注:想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只为博她一笑。这大概就是……昏君的潜质?)】 第10章 入局 两千万的《金石录》残卷一进博物馆,就在圈子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温宁作为经手人和修复负责人,自然成了焦点。馆长恨不得把她供起来,逢人就夸“温老师年轻有为,人脉通天”。 就连一向淡定的宋清让,看着那卷残卷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温老师,贺总对你……真的很用心。” 休息间隙,宋清让端着保温杯,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温宁正在调配浆糊,闻言手抖了一下,浆糊差点洒出来。 “他只是……为了支持文物保护事业。”温宁心虚地重复着贺之洲的官方说辞,脸却不争气地红了。 什么支持事业,那个“昏君”分明就是为了看她笑。 这两天,只要一闭上眼,她脑海里就是贺之洲在拍卖会上举牌时那个不可一世的侧脸,还有那句低沉的“我喜欢看你笑”。 那两千万的重压,像是一块巨石,又像是一团棉花,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口,让她既甜蜜又惶恐。 她欠他太多了。 正想着,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ZZ:【下班在门口等我。】 又是这种命令式的语气。 温宁叹了口气,回复:【有什么事吗?】 ZZ:【带你去个地方。】 ZZ:【这可是你欠我的人情,别想赖账。】 温宁看着“人情”两个字,无奈地笑了笑。这男人,还真是懂得怎么拿捏她。 …… 傍晚六点,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跑准时出现在博物馆门口。 温宁刚上车,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贺之洲今天没穿正装,换了一件深蓝色的真丝衬衫,领口敞开,袖子挽到手肘,露出那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 整个人透着一股慵懒的痞气,和拍卖会上那个矜贵的贺总判若两人。 “去哪?”温宁系好安全带。 贺之洲侧过身,帮她把散落在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微凉。 “带你见几个朋友。” 温宁心里咯噔一下。 见朋友? 这五个字的分量,在成年人的社交语境里,往往意味着某种身份的确认,或者是——入局。 “这……不太好吧?”温宁有些犹豫,“我跟他们又不熟。” “有我在,怕什么?” 贺之洲轻笑一声,发动车子,“再说了,他们早就对你这个‘贺家妹妹’好奇死了。” 车子一路向北,驶入了著名的“半山会所”。 这里是京圈二世祖们的销金窟,私密性极高,不仅要有钱,还要有身份才能进。 温宁跟在贺之洲身后,穿过灯光昏暗的长廊,推开了一间包厢的门。 包厢里乌烟瘴气,几个年轻男人正围在台球桌旁打球,旁边沙发上还坐着几个打扮时髦的女孩。 “哟!贺哥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紧接着,他们的视线落在了贺之洲身后的温宁身上。 探究、戏谑、惊讶。 “这就是传说中的……妹妹?” 一个染着奶奶灰头发的年轻男人走过来,手里拿着球杆,笑得一脸不怀好意,“贺哥,你这妹妹藏得够深的啊,以前怎么没带出来玩过?” 贺之洲没理他,径直走到沙发中间坐下,顺手把温宁拉到了自己身边。 “别吓着她。” 他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烟在指尖转了转,语气散漫,“她胆子小。” “啧啧啧,这就护上了?” “奶奶灰”凑过来,上下打量着温宁,“妹妹长得真纯,还在读书?” 温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往贺之洲身边缩了缩:“我已经工作了。” “工作好啊,工作了就是大人了。” 男人笑得更欢了,端起一杯酒递给温宁,“既然是大人了,来,妹妹,敬你一杯。” 那是一杯深红色的洋酒,看着度数就不低。 温宁还没来得及拒绝,一只修长的大手就横空伸了过来,直接截走了那杯酒。 “她不喝酒。” 贺之洲把酒杯随手搁在桌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眼神冷冷地扫过那个男人,“想喝我陪你喝。” “哎哟,贺哥生气了?” 男人也不恼,反而笑得更暧昧了,“行行行,我不灌妹妹,我自罚三杯。” 包厢里的气氛重新热络起来。 温宁坐在贺之洲身边,有些如坐针毡。这种场合她确实不适应,但也敏锐地感觉到了周围人对她的态度——表面上客客气气喊着“妹妹”,眼神里却透着一种“大家都懂”的暧昧。 她偷偷看了一眼贺之洲。 他正靠在沙发背上,一手搭在她身后的靠背上,一手夹着烟,神情懒散地听着旁边人聊天。 虽然没有说话,但那个保护者的姿态做得十足。 而他头顶的弹幕,此刻正像烟花一样炸开: 【这帮孙子,眼睛往哪看呢?】 【特别是那个黄毛,再敢盯着她的腿看,老子把他腿打断。】 【别乱叫妹妹,乱了辈分。以后得叫嫂子!】 温宁看到“嫂子”两个字,脸颊微微发烫。 就在这时,有人提议玩游戏。 “真心话大冒险,老规矩,谁输了谁喝!” 贺之洲原本不想玩,但看到温宁似乎有些无聊,便随口应了一句:“行,来几局。” 第一局,瓶口转了一圈,最后稳稳地停在了贺之洲面前。 “哟吼!贺哥头彩!” 众人起哄,“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贺之洲掐灭了烟,淡淡道:“真心话。”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提问的是那个“奶奶灰”,他看了一眼温宁,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贺哥,大家都挺好奇的。你这万年铁树不开花,到底是因为还没遇到合适的,还是因为……早就心有所属了?”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贺之洲和温宁之间来回打转。这个问题,看似是在问择偶标准,实则是在试探他对温宁的态度。 温宁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贺之洲转着手里的打火机,金属盖子开合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侧过头,深深看了一眼身边的温宁。 灯光昏暗,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里面藏着某种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几秒种后,他轻笑了一声。 “心有所属谈不上。” 他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温宁的心上,“不过是家里养了只猫,娇气得很,离不得人。” 众人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哄笑。 “猫?贺哥什么时候养猫了?” “这猫……该不会是两条腿的吧?” 温宁的脸瞬间红透了。她当然知道他在说谁。 什么猫?谁娇气了? 她有些羞恼地瞪了贺之洲一眼,却正好撞进他含笑的眼底。 而他头顶的弹幕,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傲娇,而是飘过了一句极其温柔、极其无奈的独白: 【哪有什么心有所属。不过是……】 【只是这只猫太笨,到现在还不肯让我带回家。】 第11章 乖女孩的特权 包厢里的气氛在贺之洲那句“养猫论”后被推向了**。 即便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只“猫”是谁,但碍于贺之洲的场面,谁也没有点破,只是那眼神里的暧昧更加浓稠。 温宁如坐针毡。 她看着贺之洲还在那儿跟人谈笑风生,偶尔还要应付几个敬酒的,心里又羞又恼。什么猫不猫的,谁是他的猫? 一个小时后,贺之洲终于起身,捞过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对着众人摆了摆手。 “走了。” “这么早?这才几点啊贺哥!” “不玩了。”贺之洲单手扣着西装扣子,视线扫过身边的温宁,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纵容,“猫困了,得带回去睡觉。” 众人又是一阵起哄。 温宁:“……” 她低着头,快步跟在他身后走出包厢,恨不得把脸埋进地毯里。 一出包厢,喧嚣瞬间被隔绝在身后。 走廊里的冷气很足,温宁穿得单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下一秒,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就兜头罩了下来,裹住了她纤细的肩膀。 “穿上。” 贺之洲的声音有些低哑,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 温宁拢了拢外套,上面全是他的味道——混合着烟草、酒精和那种清冽的木质香,极具侵略性。 两人一路沉默地走到停车场。 代驾已经在车旁候着了。 上了车,温宁坐在副驾驶,贺之洲坐在后座。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代驾平稳开车的细微声响。温宁透过后视镜偷偷看了一眼,贺之洲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他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舒服。 温宁想起他在包厢里被灌了不少酒,心里那点恼意又变成了担心。 “贺之洲,你没事吧?”她小声问。 贺之洲没有睁眼,只是喉结动了动,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嗯”。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 温宁转过头,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脑海里却全是刚才在包厢里的那一幕。 “不过是家里养了只猫……”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回荡。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后视镜。这一次,正好撞上贺之洲睁开的眼。 幽暗的车厢里,那双眼睛黑沉沉的,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后脑勺。 而他头顶的弹幕,正在以一种极慢的速度滚动,像是在梦呓: 【她在看我。】 【再看就把你吃掉。】 【那群混蛋说得没错,这猫确实是两条腿的,还只会挠人。】 温宁脸一热,赶紧移开视线。 车子停在御景公馆楼下。 代驾交接完钥匙就离开了。 温宁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后座的车门先开了。 贺之洲走下来,身形微晃。 温宁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扶住他:“你小心点。” 贺之洲顺势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他很高,温宁被压得踉跄了一下,不得不伸手抱住他的腰来稳住重心。 这一抱,两人的距离瞬间归零。 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温宁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滚烫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 “重死了……”温宁小声抱怨。 “忍着。” 贺之洲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含混不清,“我是伤员,你得负责。” “什么伤员?你是醉鬼。” 温宁虽然嘴上嫌弃,但还是任劳任怨地扶着他进了电梯。 密闭的电梯空间里,那种暧昧的气息再次发酵。 贺之洲并没有站直,依旧像没骨头一样靠在她身上。他的呼吸喷洒在她耳侧敏感的肌肤上,引起一阵阵酥麻的战栗。 温宁有些受不了这种亲密,试图推开他:“到了,你可以站好了。” 贺之洲没动,反而收紧了搂在她腰上的手。 “温宁。” 他突然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得像是大提琴的尾音,“今晚为什么要带你去,知道吗?” 温宁愣了一下:“还人情?” “笨。” 贺之洲轻笑一声,手指在她腰侧轻轻摩挲了一下,“那是告诉他们,这块地盘我有主了,让他们把招子放亮点的意思。” 温宁的心跳漏了一拍。 电梯门在26楼打开。 温宁扶着贺之洲走出来,来到他家门口。 “密码。”贺之洲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指挥。 温宁熟练地输入那串数字。 “滴”的一声,门锁解开。 她把贺之洲扶进玄关,正准备帮他拿拖鞋,手腕却突然被人扣住。 下一秒,天旋地转。 温宁被贺之洲抵在了玄关的墙壁上。 感应灯应声而亮,昏黄的光线从头顶洒下来,将两人笼罩在一个极小的光圈里。 贺之洲低头看着她,眼底的醉意早已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惊的清醒和……掠夺欲。 “贺……贺之洲?”温宁结结巴巴地开口,心脏狂跳。 “温宁。” 贺之洲抬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唇,带来一阵粗糙的痒意,“你真把那些话当玩笑了?” “什么……话?” “我说你是我的猫。” 他俯身逼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猫是不能随便跑的,也不能随便对着别人笑,知道吗?” 温宁屏住呼吸,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头顶的弹幕此刻正疯狂地刷着血红色的加粗字体: 【亲下去!亲下去!】 【只要她不拒绝,我就当她是默认了。】 【我想把她锁起来,哪怕是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那种扑面而来的占有欲让温宁有些腿软。 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种隐秘的、被珍视的窃喜。 “我不是猫。” 温宁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微微偏过头,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小声反驳,“我是人。” “嗯,你是人。” 贺之洲低笑一声,顺势在她耳垂上亲了一下。 温宁浑身一颤,像是有电流窜过全身。 “你是我的……乖女孩。” 贺之洲的声音带着某种蛊惑的意味,“乖女孩是有特权的。” 温宁还没反应过来什么特权,就看见贺之洲松开她,转身在指纹锁上操作了几下。 “滴——” 机械的女声响起:“请输入新密码。” 贺之洲抓起温宁的手,强行按在键盘上。 “输。” “输什么?”温宁懵了。 “你的生日。” 贺之洲看着她,眼神执拗,“以后这里的密码,只能是你的生日。” 温宁愣愣地看着他。 把家里的密码改成她的生日?这就意味着…… “贺之洲,你这是……” “这就是特权。” 贺之洲打断她,握着她的手指,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下去。 1...0...2...4... 随着最后一个数字落下,门锁发出清脆的“设置成功”提示音。 贺之洲松开她的手,看着那闪烁的键盘,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而他头顶的弹幕,也在这一刻变成了一句让温宁彻底破防的誓言: 【把我的世界敞开给你。】 【只要你想,随时可以进来。我永远……都在等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