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潘楼蒙头往瓦集里一钻,没一会儿任渺两人就混在了热闹的人流中,任谁来了,一下子也没法子从人群中把她俩捉出来。
任渺一屁股坐在个名叫牛家汤饼的小店前,把酒细细检查一下,庆幸道:“还好我手脚快,盖子盖的够紧,没洒。”
随她跑了一路,手心里源源不断传来属于她的温度,萧逾白心情早就又快乐起来,红扑扑的脸上抿着笑,大大的双眼里亦是满满的愉悦笑意。
此时取了帕子给她擦汗,柔情似水地嗔道:“跑什么,他打不过我。”
“哎呀,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任渺很习惯的由他擦,好一会才想到好像不大妥当,忙技术性往后一仰头,伸手接过帕子,在脸上囫囵一抹,瞧着像自己那块,随手就把帕子揣兜里了,嘿嘿笑道:
“这不就好了,没那么麻烦。”
“你的脸色怎么还这么苍白?”萧逾白看着她擦去胭脂后,化为自然苍白的脸色,就直拧眉头,满脸担忧:“回头我请京里的大夫给你看看,有没有法子补点气血。”
“嗐,你还能不知道,我这是娘胎里带来的皮肤。天生的,啥毛病也没有,吃嘛嘛香,甭担心。”她不在意地挥挥手,随即大声问:“老板,你们这儿有什么好吃的?”
店里的客人都穿着粗布衣裳,这会一个个的,眼神儿都往她们身上瞟。尤其是女孩儿,专往萧逾白脸上看,再转到任渺身上的眼神就透着狐疑的打量和评判。
忙得没时间抬头的老板粗声粗气道“面片儿、面疙瘩、细面、杂合面、馄饨等等都有,板子上都写了有甚么料儿的,自个儿来看。”
“噢~”任渺乖乖应了,按下要跟着起来的萧逾白道:“他家生意好好,你占着坐儿别起开。”
她想的挺好挺周全,可这顿饭终归还是没吃嘴里。总归原因,是店家老板的女儿一出来,就认出了萧逾白这个玉面郎君。这店家女儿,那就不是个腼腆的。
一声尖叫令下。
她没被李呈端捉住,险些为了一碗面,栽在女人堆里。好在关键时刻,灾难之源萧逾白将功赎罪,发挥了巨大作用,揽着她,踩在桌子上跳了出去。
这弹跳力,绝了。
但...
蹲在个勾栏边上,任渺抱着一滴酒也倒不出来了的空瓶子唉声叹气:“我的五年黄金酒,才尝了五百文,一路倒洒两贯钱,唉~浪费真可耻呀~”
咂吧着嘴回味那两口的味道,口水有点想要从她的眼角流出来。
萧逾白想了一会,安慰道:“明儿我们再去...或者我再找沈四叔要一瓶,回家喝也成。”
“也是五年的?”
“嗯。”
“那要梅瓶装的,这种小壶不行,小银瓶也不够弥补我受伤害的小心脏。”
“好~”
任渺又开心了,站起身,甩着瓶子绑在腰间,笑道:“不过是洒了一点点酒而已,本娘子才没那么小气呢。”
“你这壶干嘛还拴在身上?多难受。”
“啧,这一个瓶子可值好些钱,不带回去可要赔钱呢,那多不值当。这么个小瓶子又不重,带着没多大事儿。”任渺宝贝似的拍拍那酒壶,笑着一挥手:
“走走,咱再弄点吃的。你的颜粉也太多了,这回走着吃,边吃边玩,可不能再叫人给蹲点围喽~”
萧逾白顺从地跟上,但有点不解:“我的颜粉?”
“爱你这长相的姑娘,统称。”
“那...”萧逾白脸红红的,小小声问:“那你爱...?”
“好香啊~”任渺夸张的嗅着鼻子,顺着香味一溜小跑到个煎摊边儿上,喜道:“香煎馒头?唔,老板你家蟹黄味儿正嘛?我要一..俩蟹黄馅的,一个酸馅儿的。”
“好嘞。小娘子放心,吃起来保管和真蟹黄差不离。”
萧逾白留在原地自我消化了一会,也就过了那阵郁闷劲。抬头瞧见她在买什么,自往边上一家饮子店里去,没一会捧了两大杯冒着凉气的紫苏饮跟来。
两人边吃边逛,后来走不动了,大地方不敢去,怕又被围了,就钻进座小勾栏,坐在后头黑处歇脚。
正巧,台上新一场戏才刚开场,这出名为《眼药酸》,是假郎中招摇撞骗,被患者戳穿的杂戏。
其中骗术可以说是与事俱进,常更常新,是这年头打假防骗的硬广告,甚是诙谐幽默,长盛不衰的一出喜剧。
但凡演杂剧,戏单子上必有这一出,要哪一家的诈骗和防骗点子出新,那一家戏棚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绝对场场爆棚。直到下一家更新新鲜的,再引起轰动,循环往复。
反正从小到大,任渺已经看过十七八出内容不一样的了,但有一点都相同,那就是都让人捧腹不已。可以说,不管在哪一家,此戏一上场,腰棚里定笑声不歇。
今儿这一出,就是新上骗术骗尽万贯财的真假鸳鸯药。最近只要祭出这戏,棚中必然人满为患,喝彩不断。
只是这一家一演,却是....
“ennn”任渺喝一大口饮料,悄声道:“阿晓,才报场的时候,报的戏名是什么,你听清了么?”
为啥小声偷摸讲话,是戏台上的动静小,戏台下这会子也静悄悄。她怕大声点儿,给人家生意招黑。这年头啊,老实做点生意,谁都不容易。
萧逾白摇头,又想起他们这儿光线昏暗,遂歪过身,学着她一样低声道:“听清了,你没记错,就是眼药酸。”
沉默。沉默着再看了一段,看到又有一拨人起身往外去,本就没坐满的观众席更加空,任渺还是忍不住小声吐槽:
“这戏台子下座位可有个七八排,就是排得再紧,那么小声,咱坐去第一排也听不清啊。瞧她们脸上的表情,咋都苦巴巴的跟别人欠了她们三百贯一样。
动作还扭扭捏捏的,怕是新起的戏棚子。瞅她们那样儿,我看着,倒是演悲情剧赚眼泪水儿的天生圣体。”
“估计就是不会演这一类。”萧逾白很客观的评道:“前边舞乐一段就很好,教坊之风甚浓,技艺算得上一流。许是才从教坊脱籍者。若以此为招牌,自然座满。”
任渺关注点歪了,挑眉道:“教坊应该也有杂剧吧。”
“任职不同,负责部分自然也不...”萧逾白说着忽然没了声。
对方话说一半突然中断,她隐约感觉是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但四周围灰黯黯的,她抓不着证据,于是着恼道:“可是哪吃了口毒,被药哑巴了!”
萧逾白闷闷地笑了好一会,在她要翻脸抬脚踹人的时候,凑过来极小声道:“皇子和宗室子弟都爱看教坊排演的节目。
你知道的,以前我做过一段时间五皇子伴读,常跟着看,眼力自然练出来了。坊所里我可从没去玩过。”
热热的气流带着食物的香甜,还有一股隐隐约约的干净气息喷在侧脸上,纵然任渺脸皮超厚,浸泡在这样的氛围里,也不禁老脸一红。
脑袋宕机,身体僵硬,感觉脚上碰到了对方的脚,于是脚底板先想出了破局方法。她抬起脚,狠狠的,毫不留情的一踩...
“啊呀~”很好听的女子声音,硬是压着低音的惊呼里,是满满的痛意。
任渺:。。。
她醒过神,感觉了一下方向,很好,萧逾白坐她左边,而她稀里糊涂之下,抬的却是右脚,所以...
卧槽!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把手上的东西一股脑塞到萧逾白怀里,眯着眼摸着黑赶紧去搀扶对方,道歉里是数不清的尴尬和心虚:“抱歉啊姐姐,我,我抬错脚了...”
都怪这家小勾栏观众席把座位排得这么紧,还舍不得多点两盏灯,要不然她怎么会下错脚,太尴尬了,都是萧逾白的错!
女子倒吸着凉气,艰难道:“那你,你对朋友下脚,还挺狠的。”
完蛋,听这声儿,肯定是给人踩出内伤来了!
任渺挠挠脸,踢开椅子背对那女子蹲下身,拉着人就往背上背:“妹妹下脚没轻重,千万别是伤着骨头了,姐姐快上来,我背你去医馆。”
萧逾白给这一出惊呆了,听这话才反应过来,跳起来就往外跑:“最近的药馆在乐社西巷,我去叫车!”
追到瓦市里来的李呈端又从一座大勾栏无功而出,环着手站在路边怀疑人生:“这两人,不会是从哪边已经溜出去了吧?”
锦袍花衫公子哥儿摆手:“不可能。虽然我的小可爱们今儿没带出来,但云聪听你吩咐,早雇了人在大小出口盯着了。
萧二那家伙做了这一块儿快一年的巡判,在这一片混的,就没人没被他教训过,谁还能认不出他啊。”
“那咱们都把各家摊子,有人味儿的勾栏找遍了,那抠门丫头难道还能去那个破棚子里玩泥巴!”李呈端背手随便指向一家,一眼望进去没什么人气也没啥声儿的勾栏。
花衫公子哥儿瞪着眼:“真在那里面啊。”
李呈端给他翻了个大白眼:“你小子听得懂人话吗?”
“听得懂啊。”花衫公子哥认真一看,拍掌笑道:“我去,萧二那家伙果然死装,我差点要以为他真有多矜贵呢,原是表面傲,背地里却爱偷摸吃这些乱七八糟的。
哈哈哈,我今儿抓他个现行,叫他以后还拿什么脸装清高相~”
李呈端一头雾水地看过去,正见抱着一包吃食的萧逾白一脸着急地撩开轿帘。而后任渺背着个身材窈窕,举止风流的女子从那家清净小勾栏里一路小跑出来,往那轿子里去。
瞧着任渺背上那女子精致无双的侧颜,李呈端惊讶道:“薛叔阳,你看那是随春馆的花问柳吗?”
“我去,没错,就是她!”薛叔阳张大了的嘴里,都能塞一个鸡蛋了。随即那叫一个眼红又羡慕:“那家伙使的是什么邪招,居然能把问柳小姐约出来逛街。”
李呈端扬起一边嘴角,哼笑道:“心思坏透了的臭家伙,他敢这样使唤我家小乖乖,走,跟老子抢人去。”
“啊?”
薛叔阳左右看看,才把任渺瞅进眼里,怪道:“你说那个脸白得跟鬼一样的丫环子儿是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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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你俩的历害人?”
“说什么呢你?从来只有我钓女孩儿的份,哪轮得到别人来钓哥?”李呈端白了他一眼,拔腿往轿子那边跑去。
眼看着任渺一身行头还真不大像婢女,薛叔阳才信了两分,揣着八分疑窦,忙忙的紧跟上去。这种热闹,还有平常怎么约也约不上的大美人儿在跟前,怎么能少了他?
萧逾白把买来的冰包从轿窗里递给任渺,又把没吃过的东西送给路人,跟在轿子边,催着轿夫:“劳烦师傅尽快些,到了当有厚报。”
四个轿夫都是年轻力壮的壮汉,当即笑着答应,同声道:“嘿,起!”
“站住,把抠门..咳,小乖乖留下来再走!”
李呈端大喝一声,一棍子冲萧逾白面门捣戳而来。
萧逾白反应极快,抽剑贴棍一气呵成,手臂发力使剑带棍倒卷一圈斜上一挑,就把李呈端手上臂长的棍子往那棚顶挑飞了去,顺势回剑以剑背往他肩背拍去。
却被他紧急倒退躲过。萧逾白本意就在逼退他,见此收剑喝道:“李呈端,闹市来往处动什么手,你也不怕误伤了旁人!”
瞧着被吓了一跳,推挤着往旁边四散的人群和小贩,握拳要再打来的李呈端不服气地动了动嘴,还是气哼哼的把手一甩,收回了动作。
却手一张,脚一转,斜眼瞥着他,拦在轿前,劈里啪啦丢下一串话:“小乖乖你快出来跟哥哥走。这人把你当奴隶使唤,用你讨别人欢心,你还没脸没皮地扒着他作什么?
别人怕他萧家,我李家可看不上他。你别担心他报复,快出来与我走吧。这种人渣小白脸儿有什么好的?小乖乖你别舍不得了,回头是岸呐。”
轿子里扒了花问柳鞋袜检查了没有出血口,正给她冰敷的任渺满头问号,撩起裙子把人家脚一盖,掀开半边轿帘劈头就骂:“你神经病啊,没见我这有伤员?
我还没问你挡着我是要谋财还是害命呢,还不快让开!”
李呈端脸上刚酝酿出来的同情怜悯,同仇敌忾,同...都是一愣,呆呆地发出疑问:“啊?”
看他傻傻呆在那也不挪脚,萧逾白没好气瞪他,上来一把给他拉开丢到一边,赶忙道:“几位师傅快行。”
“好嘞!”
轿子里,受害人花问柳有些不好意思的想把脚抽回来:“这位小娘子,我现在已不怎么疼了,应该没什么事,不用去找大夫。”
“那不成。”任渺固定住她的脚不让动:“我踩那一脚的时候没把控,施了老鼻子力气。人的一双脚关乎行走自由,受了伤可不能耽误。
不去找大夫好好给你瞧瞧,我不放心。你瞧,都肿起来了。”
脚面皮薄,其实看不出怎么肿,这冰敷的又很及时,淤青也不大显得出来。
花问柳瞧了瞧,又动了动漂亮的脚指头,柔柔笑道:“真不碍什么,你瞧,这样动我都不怎么疼了。
就是还不大施得上力气,怕是要烦请小娘子送我回家。”
任渺细一想,恍然道:“哦,我明白了。”
随即在花问柳满脸疑问中,脑袋一转,钻出轿窗:“阿晓,不去同春药铺了,出了瓦市换辆脚程快的马车,去我家。”
萧逾白也不问怎么改了行程,点头答应:“知道了。”
回过头,任渺瞧见花问柳讶异又疑惑的表情,弯着眼笑道:“我家妹妹也学医,别看她年纪小,医术在我老家那边可是公认的好。
要是骨头没伤着,我那还有很好的去瘀药,比外边买的好用很多。哦,姐姐放心,我家也不远,出了保康门右行再转一道弯,就在高桥边,不偏。
我这就带姐姐回去,让她给你仔细瞧瞧。到时候姐姐告诉我家在哪里,我要家中人帮姐姐往家里送个消息,也省得姐姐家人担心。”
花问柳认真看着任渺,看她单纯为自己担心的表情,忽然弯唇一笑,恰似芙蓉花枝上才盛开的,最艳丽的那一枝花骨朵儿,娇艳无双:“那就有劳妹妹了。”
目睹过任渺打横抱着小鸟依人的花问柳上了马车后,李呈端对于萧逾白滔滔不绝的质问就戛然而止。但他觉着自己要这样走了,那就是丢脸丢到家了。
打着护送花问柳的名号,他硬是也雇了马跟在后头。他那跟着来的俩个狐朋狗友瞧着花问柳在车上,哪个肯走?
有热闹都不凑,那不是活得没趣儿的老王八龟么?于是,马车后边缀着三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路奔向任家。
才出保康门,在车里和花问柳聊天的任渺就听着琳儿的喊声,格外的焦急惊慌。她心中一跳,遮好花问柳的脚,推开车门就问:“琳儿姐,出什么事了吗!”
正要与萧逾白讲话的琳儿哽咽道:“小娘子,二郎被开封府捉走了,说什么偷了云楼镇店之宝穿云刀,主君和大郎带人追了去。
不想他们才走,家里又来了一行眼生的人,把夫人强行请走。王姨差人悄摸跟着,自己赶去寻主君了,我,我正要找晓郎君,幸好在这儿就碰见你们了。
晓郎君,您快想想办法,救救夫人和二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