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垂着几缕蛛网,沾着晨露。
院角老槐树的影子斜斜铺在青石板上,三只灰雀蹦跳啄食,惊起几片蜷曲的枯叶。
李承珠睁开眼便是这样一幅景象:乐颖两眼泪盈盈地盯着她,一动也不动。
“嘶……”李承珠想坐起身,胳膊刚一用力,缠满绷带的地方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她倒抽口凉气,目光扫过四周。
这是间再普通不过的小屋,陈设简单得很。两张木床靠墙放着,旁边各配了张小桌。
左手边那张桌上堆满了东西——绣着精致纹样的帕子、装着零食的小锦盒、还有几本线装书,连床脚都塞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包袱,一看就知道是乐颖的。
而右手边这张,就简洁多了。桌上空荡荡的,只摆着一块巴掌大的石制玉简,上面用灵力刻着“李承珠”三个字,边缘还泛着淡淡的灵光。
不用问,这张定是她的了。
“乐颖,怎么了?”李承珠艰难地用缠满绷带的手往她面前舞了舞。
“承珠!”乐颖这才如梦初醒,听到她的痛呼,慌忙扑过来握住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把她按回床上,“你别动啊!伤口刚结痂,再扯裂了可怎么好!”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趴在床边,鼻尖一抽一抽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拼命啊……呜呜呜……早知道登仙梯那么吓人,我就把你虏回乐府去了!反正我那又不缺你一口饭吃,何必来受这份罪……呜呜哇哇……”
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噼里啪啦往李承珠手背上掉,砸得她手背微微发烫。
乐颖越哭越凶,抓着她的手也越来越用力,绷带下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李承珠:谁来给我发声(扶额
李承珠抽痛的将手从乐颖掌心里抽出,忍者疼痛摸摸她的头道,“小颖,怎么这么爱哭。”
她轻轻抱住乐颖,好一会儿乐颖才抽抽滴滴的停了下来。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戏谑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
李承珠眼角余光一瞥,只见门边斜斜倚着个穿红色劲装的少年。他身姿挺拔,腰间挂着柄银色长剑,剑穗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少年眉峰微挑,嘴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那样子,显然已经在那儿看了好一阵子“戏”了。
来人她们都认得——正是当初接引她们入门的弟子,清云宗这一辈最出挑的天才,薛晌。
薛晌见她们注意到自己,也没觉得尴尬。他直起身,礼貌性地敲了敲大开的木门,声音清朗:“方便进来吗?”
“薛师兄请进。”李承珠应道。
走近了李承珠才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是她失去意识前闻到的那股暖香,原来那天抱住她的是薛晌。
“这个是璇玑长老托我给你的,”他将手中的小瓷瓶递给李承珠,李承珠沉默着没有接,似是察觉她不方便接,便放在她身边的软枕上。
“吃了可以治疗大部分的伤,内伤还需多吃几日调理调理。”
“谢薛师兄。”李承珠看着床边的薛晌弯弯眉眼,她确实是很需要这样的宝贝。
薛晌被她这样一看,只觉得浑身不对劲。不知怎得,他忽然就想到去年夏日捡到的一只狐狸,李承珠现在的眼神就像那只狐狸朝他讨食般,都闪着狡黠的光。
“没事,三日后便是最后一项进程,你好生休养便是,我先走了。”
话音落,人已经转身出了门,红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竹林小道尽头。
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人,乐颖立刻凑过来,扒着李承珠的胳膊兴奋道:“承珠你看!是薛师兄亲自送药来呢!他可是内门弟子里的翘楚,平时连长老都要高看几分,居然会来给你送药,太厉害了吧!”
但李承珠却不觉得意外,但更多的是担心。
这瓶药来的正是时候,和原著一模一样:反派薛晌对新来的“天才”新生好奇,后期演变成恨,最后入魔后将其杀死。
思即此,李承珠只感到后背一凉,现在还不清楚薛晌对她是否存在敌意,她得赶紧把伤养好,才能应对接下来的变数。
以薛晌的品阶,本不用做这跑腿的活计,只是他很好奇,想去会一会这个“千阶者”,便主动向长老请示去送药。
李承珠测灵根时,他就在她对面,仅隔一柱的距离,他看清了这个无名少女脸上的隐忍和额角的汗珠,他不知道,大殿内并没有灵力威压,她为什么还是一副承受着痛苦的样子呢?他不知道。
后来登仙梯,他奉命在终点值守。清云宗立派多年,登仙梯虽有千阶,却从未有人能走到头。
大家都默认这不过是个形式,可李承珠却做到了。当她满身血污地倒下来时,他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将人牢牢抱住。
登仙梯迎来了第一个千阶之人。
她明明满身血污,眉宇间的痛苦也不似作假,但为什么在笑呢?
薛晌越发不懂这个叫做李承珠的少女了。
又是两天过去,瓷瓶中的药不剩几粒,李承珠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
她终于可以卸下纱布出去看看了,说实话她的性格不是沉闷的,反而骨子里也有一股跳脱劲儿,不然也不会和乐颖玩到一起。
而且她也很好奇这个奇幻的修仙世界,到底有哪些不同。
或许是受到宿主受伤影响,那该死的系统这几天也都没有出现,李承珠自然也乐在其中。
出了小屋,映入眼帘的是一竹林小道,顺着小道走能看到不同入门弟子的住所,和乐颖与她的别无两样。
到了清云宗的练武场,有不少弟子正围着那儿看前辈切磋,剑光霍霍,灵力碰撞间激起阵阵气浪,看得人热血沸腾。
李承珠看得眼睛发亮,手都痒了。
她脑中演练着原著中使用过的剑法,此刻见了这般精彩的对决,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比划两下。
正跃跃欲试,后背就冷不丁地被人拍了一下。
“承珠!”
乐颖的声音响起,李承珠回头便看见她阴恻恻地盯着自己,“怎么出去都不叫我!”
“我错了我错了,我太贪玩了忘记了,下次一定!”李承珠赶忙搓搓手讨好的看着她,“走走走,我们去那边看看!”
熟悉世界地图,是李承珠每次玩大世界探险游戏的第一步。虽然目前她的“地图”开放度还很小。
见她这样乐颖也不是真的要和她计较,便被牵着一同去了。
顺着小道没走多远,一片粉白色的花海突然撞入眼帘。那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桃树,此刻正值花期,满树桃花开得灿烂,风吹过,花瓣簌簌落下,像下了场粉色的雨。
桃树旁立着座不算大的屋子,屋檐下挂着块木匾,上面用行书题着三个字——“桃园医馆”。
“咦,这里还有医馆?”乐颖好奇地探头探脑,“我们进去看看吧?”
李承珠也觉得新鲜,点了点头。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见屋前的摇椅上躺着个女孩。
她穿着身浅粉色的衣裙,青丝松松地挽了两个髻,几缕碎发垂在颊边,睡得正香。
手边的竹笼里,一只羽毛雪白的小雀儿见有人来,扑腾着翅膀跳出来,先是歪着脑袋看了她们两眼,然后蹦到女孩手边,用尖尖的小嘴轻轻啄她的手背,见她还没有醒的意思便开始往她脑门上啄。
一啄见效,那医女捂着被啄红的头惊醒。
先是拍了拍小雀儿的头,转头看到门口的李承珠和乐颖,她愣了一下,随即赶紧从摇椅上站起来,拍了拍裙摆上的花瓣。
她笑着说:“不好意思啊,今日日头太舒服,不小心睡过头了。你们是……新入门的弟子?”
李承珠和乐颖连忙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是的,我们是刚来的,不小心走到这里,打扰师姐休息了。”
“哎呀没事没事,之前也有过入门弟子误入的。”
“我是春与归,璇玑长老座下弟子,在这守着清云宗药堂,不过现在更名桃园医馆了,嘿嘿。”
“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听春与归这么一说,原来这就是那个送自己疗伤丹药的长老弟子,不免的对她的印象又加深了几分。
春与归性子爽朗,一点架子都没有,和乐颖三言两语就聊到了一块儿。她拉着两人进屋,端出刚做好的桃花酥,又泡了壶清甜的桃花茶。
“尝尝这个,我刚做的,用的就是门口那棵树上的桃花。”春与归递过一块桃花酥,香气清甜,入口即化。
李承珠和乐颖吃得眼睛都亮了。三人说说笑笑,从清云宗的规矩聊到后山的趣事,不知不觉就待了快一个时辰,临走时,春与归还硬塞给她们一包桃花酥,说是让她们带回去慢慢吃。
“与归师姐做的桃花酥也太好吃了!下次一定还要去呜呜呜呜。”乐颖抱着怀中用油纸装着的桃花酥笑眯眯地说。
“是啊。”李承珠也笑着点头,“原本还以为仙门里的前辈都冷冰冰的,没想到于归师姐这么亲切。”
她对春与归的印象很好,总觉着她的言语之间透出几分熟悉感,具体是什么还说不清。
正想着呢,听到身后传来的步子落地声。
忽地转身,才发现薛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们背后,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
“薛.......薛师兄!”乐颖被他吓了一跳,惊呼出声,“薛师兄你来这干什么?”
薛晌没有说话,还在想着李承珠刚刚说的话,那个“冷冰冰”是在说他吗?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知道李承珠对他的看法。
李承珠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手心都冒出了汗。
见他不说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不会是惹这大反派生气了吧?
一想到原著里,自己最后是被薛晌一剑穿心而死,她就觉得后颈发凉。
当初系统第一次提示“检测到关键反派人物薛晌”时,她还不信——毕竟薛晌看起来,不像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上次薛晌来送药,她不敢伸手去接,就是怕触碰到这危险的存在。后来又怕惹他不快,增加所谓的“黑化值”,才硬着头皮朝他笑了笑。
好在这位主似乎还讲究“伸手不打笑脸人”,没跟她计较。
可现在……他这眼神,怎么看都像是在生闷气啊。
李承珠正胡思乱想,薛晌却忽然上前一步,把手里的包裹递了过来,声音听不出情绪:“你们的信件,刚从山下送上来的。”
说完,他也不等两人回应,转身就走,红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竹林深处,只留下一阵淡淡的风。
乐颖搞不懂这位薛师兄在想什么,李承珠如是。她们便回小屋将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些信件什么的,一半是乐颖的一半是李承珠的。
将信件分好,两人便各自回床上拿起来看,李承珠这边是父母和管家爷爷分别给她写的,都是一些关心的话,李承珠看了心里也觉得暖暖的,暗暗发誓一定要逆转这狗屁命运。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压抑的抽噎声。
李承珠抬头,只见乐颖缩在被子里,肩膀轻轻颤抖着,手里紧紧攥着信纸,眼泪把枕巾都浸湿了一片。
李承珠没有去打扰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有些成长,注定要独自面对。
她只是默默递过去一块手帕,然后转过身,望着窗外飘落的树叶,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清云宗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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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桃源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