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窝处的灼热呼吸渐渐平复,那紧拥着陈霖的、如同钢铁般的手臂,力道也稍稍松懈,但并未松开。陈霖能感觉到林刚身体的颤抖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疲惫。他就这样静静地靠着陈霖,像一艘历经风暴终于找到临时锚地的船。
陈霖没有动,环在他背上的手也无意识地轻轻拍抚着,如同安抚一只受惊的猛兽。房间里只剩下彼此交织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城市永不疲倦的背景低鸣。一种奇异而脆弱的宁静弥漫在空气中。
不知过了多久,林刚终于动了。他缓缓抬起头,避开了陈霖的目光,撑起身子,坐到了床沿。他背对着陈霖,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肩背的线条依旧紧绷,却少了那份攻击性,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落寞。
陈霖也坐起身,看着他宽阔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轻声开口:“……你还好吗?”
林刚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站起身,走到卧室的迷你吧台,倒了一杯威士忌,仰头一饮而尽。琥珀色的液体滑过喉结,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当他再次转过身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大部分惯有的冷硬,但眼底深处那抹未曾完全褪去的赤红,以及看向陈霖时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暴露了刚才的失控并非幻觉。
“今晚你睡这里。”林刚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排意味,“客房没收拾。”
他指了指连接着卧室的、宽敞的浴室:“里面有新的洗漱用品。”
说完,他不再看陈霖,拿起自己的外套和手机,径直走向卧室门口。
“你去哪?”陈霖下意识地问。
林刚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处理点事。”他顿了顿,补充道,“锁好门。除了我,谁敲门也别开。”
那语气,带着一种重回现实的冰冷和肃杀。陈霖立刻明白,他要去处理的,就是今晚那些试图“请”走他的黑衣人背后的事情。
门被轻轻带上,落锁声清晰可闻。
偌大的卧室里只剩下陈霖一个人,空气里还残留着林刚的气息和威士忌的淡淡余味。他环顾着这间冰冷、奢华却毫无人气的卧室,感觉自己像是闯入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梦境,心跳依旧有些失序。
他依言去浴室简单洗漱,看着镜子里自己略显苍白的脸和锁骨处若有若无的、被林刚呼吸烫红的痕迹,一种不真实感油然而生。他躺在那张宽大得过分的床上,被褥间充满了林刚身上那股雪松混合烟草的味道,这让他神经紧绷,毫无睡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次熄灭,夜更深了。
就在陈霖意识有些模糊的时候,公寓外似乎传来一些极其细微的动静,像是电梯运行的声音,又像是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他瞬间清醒,屏住呼吸仔细聆听,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是林刚回来了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恐惧再次悄然爬上脊背。他想起林刚的警告,紧紧裹着被子,一动不敢动。
不知又过了多久,主卧的门把手被轻轻转动。陈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是林刚。
他依旧穿着那身西装,但领带扯松了,周身带着一股从室外带来的、清冷的夜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极淡的血腥味与硝烟味。他的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初,准确地捕捉到床上蜷缩着的陈霖。
他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走到床边。
陈霖紧张地看着他,在黑暗中也能感受到那股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黑暗世界的戾气。
林刚在床边坐下,沉默地看着他。片刻后,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夜风的凉意,轻轻拂过陈霖额前的碎发,动作与他刚才进门时带来的肃杀气息截然不同。
“解决了。”他低声说,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却仿佛蕴含着无数的惊心动魄和血腥。
陈霖的心脏猛地一缩。他仿佛看到了那只被锁链缠绕的鹰,在黑夜中终于亮出了它锋利的獠牙,撕碎了所有试图靠近他巢穴和珍宝的威胁。
他不敢问具体过程,只是看着林刚在昏暗光线中显得格外深邃冷硬的轮廓。
“睡吧。”林刚收回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天快亮了。”
他没有离开,只是起身,走到靠窗的那张单人沙发上坐下,双臂环胸,闭上了眼睛。像一个沉默而忠诚的守护者,又像一头暂时收敛了爪牙、却依旧警惕着四周的猛兽。
陈霖看着他融入阴影中的身影,那份强烈的恐惧感,竟奇异地被一种更深沉的安全感所覆盖。
他知道,林刚的世界充满了危险和血腥。但这一刻,他也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个危险的男人,正用他自己或许都未曾完全理解的方式,在他周围筑起一道坚固的、甚至是染血的壁垒。
鹰的锁链,或许并非为了禁锢自己。
也可能,是为了束缚住那足以毁灭一切的獠牙,只为守护他想守护的、唯一的温暖。
陈霖闭上眼睛,在林刚无声的守护和那淡淡萦绕的血腥气中,竟渐渐沉入了并不安稳、却莫名心安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