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少夫人他”又跑了!》 第1章 相遇 九月午后的阳光依旧炽烈,陈霖捏着游泳社的报名表,沿着校园林荫道一路小跑,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 “完了完了,第一天报到就迟到我这该死的路痴。” 陈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核对路牌上的标识。陈霖天生就是个急性子,做什么都风风火火,再加上一张清秀娃娃脸和永远带笑的眉眼,入学不到一周就已经在新生里交了不少朋友。 “游泳馆...游泳馆...啊,找到了!” 一栋蓝白色建筑出现在道路尽头,陈霖加快脚步,推开玻璃大门,一股熟悉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气,仿佛闻到了童年每个夏天在泳池边度过的日子。 室内泳池区域空旷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回音。陈霖环顾四周,发现整个游泳池只有最深的水道里有人。 那人在水中流畅地穿梭,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次划水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感。陈霖站在池边,一时看呆了。他从小在泳队长大,见过不少好手,但像这样兼具力量与美感的自由泳,实在少见。 水中的身影触壁后利落地起身,水珠从古铜色的肌肤上滚落。陈霖这才看清对方——高大健硕的身材,宽阔的肩膀上留着几道淡淡的疤痕,腹肌分明得像雕刻出来的一般,湿漉的黑发贴在额前,下面是一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睛。 “有事?” 男人开口,声音低沉而冷淡,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陈霖全身。 陈霖一时语塞,晃了晃手中的报名表:“我、我是来游泳社报到的...” “两点开始。”男人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你迟到了十七分钟。” 陈霖感觉后背一凉,这人的气场强大得让他几乎想后退一步,但还是硬着头皮解释:“对不起,我是新生,对校园还不熟...” “林教练。”旁边走来一个学生模样的男生,递给那男人一条毛巾,“社员们都到齐了,在更衣室那边等着。” 陈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压迫感十足的男人就是游泳社的教练。 林刚接过毛巾,简单擦了擦身上的水珠,眼神始终没从陈霖身上移开:“换衣服,三分钟。” “啊?现在就要下水吗?”陈霖有些措手不及。 “要么现在,要么永远别来。”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陈霖心里顿时冒起一股火气。什么嘛,不就是迟到了一小会儿,至于这么凶吗? “我这就去!”他不服气地扬起下巴,转身冲向更衣室。 三分钟后,陈霖气喘吁吁地跑回池边,发现另外七八个学生已经整齐地站成一排,而林刚正双臂环胸地站在他们面前。 “入列。”林刚看都没看陈霖一眼,冷冷地说。 陈霖悄悄挤进队伍末尾,旁边的男生对他友善地笑了笑,小声说:“你真敢,第一天就迟到。” “发生什么了吗?”陈霖不解。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林刚向前迈了一步,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我是林刚,游泳社教练。在这里,只有一条规则——服从。”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个社员,在陈霖脸上多停留了一秒:“游泳不是游戏,是生死之事。在这里逞强的人,最终都会付出代价。” 陈霖忍不住小声嘟囔:“也太夸张了吧...” 没想到林刚的耳朵极其敏锐,立刻锁定了他:“你说什么?” 全场寂静。 陈霖心脏狂跳,但还是鼓起勇气抬头直视林刚:“我说,教练的说法太夸张了。游泳是一项快乐的运动,不该被说得那么可怕。” 队伍里传来几声倒吸冷气的声音。大家都没想到,这个迟到的新生竟敢当面顶撞林刚。 林刚眯起眼睛,向陈霖走来:“名字。” “陈霖。” “陈霖,”林刚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认为游泳是快乐的?” “是!”陈霖挺直腰板,“我从小学游泳,就是因为喜欢在水里的感觉。” 林刚突然伸手,捏住陈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差点叫出声。“肌肉松散,姿势不标准,仗着一点天赋就自以为是的那种喜欢?” 陈霖脸一下子涨红了:“你凭什么——” “证明给我看。”林刚打断他,指向泳池,“二百米自由泳,让我看看你的‘快乐游泳’能游多快。” 陈霖咬紧牙关,走到出发台前。他憋着一口气,决心要让这个傲慢的教练刮目相看。 入水干净,前五十米陈霖确实游得不错,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流畅的划水和有力的打腿。但渐渐地,体力开始不支,姿势变形,最后五十米几乎是勉强撑下来的。 触壁后,陈霖趴在池边大口喘气,抬头时正对上林刚俯视的目光。 “一分五十八秒。”林刚报出成绩,语气平淡,“校纪录是一分四十二秒。这就是你骄傲的资本?” 陈霖羞愧得耳根发烫,却无力反驳。 “所有人,八百米热身!”林刚转身对全体社员下令,然后又看向陈霖,“你,再加四百米,纠正你那可笑的划水动作。” 接下来的训练,陈霖几乎是在林刚的全程紧盯下完成的。每当他的动作稍有偏差,那低沉冰冷的声音就会穿透水波,准确地刺入他的耳膜。 “手臂抬高!” “打腿无力!” “呼吸节奏乱了!” 一小时后,训练结束,陈霖瘫在池边,感觉全身像散了架一样。其他社员陆续离开,只有他还躺在那里喘气。 一双脚停在他眼前。陈霖抬头,看见林刚已经穿好教练外套,手里拿着文件夹,正低头看着他。 “明天再迟到,训练量翻倍。” 陈霖挣扎着坐起来:“教练,我只是...” “理由不重要。”林刚打断他,“结果才重要。” 看着林刚转身离去的背影,陈霖忍不住提高声音:“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游泳可以是既快乐又快速的!” 林刚脚步一顿,半侧过头,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但那弧度转瞬即逝,让陈霖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我等着看。” 等林刚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陈霖才长舒一口气,重新躺回地板上。天花板上的灯光晃得他眼花,脑海里却反复浮现林刚那双锐利的眼睛。 洗完澡回到家躺在床上发呆的陈霖喃喃道—— “可恶,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他喃喃自语,伸手捂住发烫的脸颊,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跳得这么快...... “啊!!! 不想了赶紧睡觉明天还要上课” 第2章 意外模特 清晨的阳光透过厨房窗户,在陈霖脸上跳跃。他睡眼惺忪地往嘴里塞着吐司,另一只手胡乱地在书包里摸索今天要用的美术课本。 “慢点吃,别噎着。”陈母端着牛奶走过来,轻轻按了按儿子乱翘的头发,“游泳社训练很累吗?昨天回来倒头就睡。” 陈霖灌下一大口牛奶,含糊不清地说:“新教练太可怕了,简直是魔鬼转世。” “严师出高徒嘛。”陈父从报纸后抬头,“你以前在泳队时,张教练不也挺严格?” “那不一样,”陈霖撇嘴,“张教练是严格,这个林教练是冷酷无情!” 他三口两口吃完早餐,抓起书包就往外冲:“今天有美术课,我得早点去占个好位置!” 陈母在他身后喊:“晚上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只要够补回我消耗的体力!”陈霖的声音已经从门外传来。 陈霖一路小跑,脑海里却挥之不去昨天泳池边那双锐利的眼睛。他甩甩头,试图把林刚那张冷脸从脑子里赶出去。 美术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学生。陈霖选了个靠前但不正中的位置,刚摆好画架,教美术的周教授就走了进来。 “同学们,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一位特别模特。”周教授笑容满面地说,“他拥有极为出色的肌肉线条,是研究人体动态与光影的绝佳范本。” 教室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陈霖好奇地伸长脖子,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模特能让见多识广的周教授如此称赞。 教室门再次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当那人站到教室前方的模特台上时,陈霖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古铜色的皮肤,健硕的身材,那双熟悉的锐利眼睛——不是林刚是谁? 林刚似乎也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熟悉的面孔,他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在陈霖脸上停顿了一瞬,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请大家准备好炭笔和画纸,我们今天主要练习快速素描,捕捉模特的动态姿势。”周教授说道。 林刚脱下简单的白色外套,只穿着一条宽松的麻质长裤。当他裸露出上身时,教室里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陈霖理解大家的反应——林刚的身材确实令人惊叹,每一块肌肉都如同古典雕塑般分明,几道淡白的疤痕更增添了几分野性的美感。 但陈霖的注意力却被别的东西吸引了。在林刚的右肩后方,有一个不大但很特别的纹身——一只被锁链缠绕的鹰。那纹身的风格和位置,怎么看都不像普通人的选择。 “开始。”林刚低沉的声音响起,与在泳池边发号施令时一模一样。 他摆出第一个姿势:站立,双臂微张,头稍稍仰起。阳光从高窗洒落,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投下分明的光影。 陈霖手忙脚乱地开始作画,炭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他从小喜欢画画,特别是人物素描,但今天握着笔的手却有些不听使唤。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林刚身体的线条,那些肌肉的起伏,那些光影的交界... “不错,陈霖,你捕捉肩颈线条的感觉很准确。”周教授在他身后驻足称赞。 陈霖猛地回神,这才发现自己无意识中已经把林刚的肩背轮廓勾勒得相当精确——毕竟昨天在泳池边,他盯着那后背游了整整四百米。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林刚换了数个姿势。每个姿势都充满张力,仿佛随时会从静止中爆发。陈霖越画越觉得困惑——一个游泳教练,怎么会如此擅长摆出这些几乎是专业模特才能驾驭的姿势? 休息时间到了,林刚披上外套,径直朝陈霖走来。 “没想到你会在这里。”林刚的声音依然冷淡。 陈霖紧张地站起来:“我主修视觉艺术,这是必修课。倒是教练你...怎么会来做模特?” 林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陈霖的画稿翻看。他的目光在最后一张素描上停留良久——那上面,林刚背部的鹰形纹身被仔细地描绘出来,甚至连锁链的细节都没有遗漏。 “观察力不错。”林刚放下画纸,语气难以捉摸。 “那个纹身...”陈霖忍不住好奇,“很特别。” 林刚的眼神骤然锐利:“做好你分内的事,不要关心与你无关的东西。”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头上,陈霖顿时感到一阵委屈:“我只是随口一问,教练没必要这么凶吧?” 林刚眯起眼睛,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陈霖不自觉地后退,腰抵在了画架边缘。 “在你完全了解一件事之前,最好保持适当的好奇心。”林刚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陈霖能听见,“这是第二次警告。” “警告什么?”陈霖不服气地抬头,“我只是觉得教练你很神秘,想多了解你一下而已!” 话一出口,陈霖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太像...搭讪了。 果然,林刚的嘴角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了解我?”他的目光在陈霖脸上逡巡,“你确定你准备好了?” 陈霖的心脏莫名其妙地狂跳起来。这时周教授走了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林教练,下半场可以开始了吗?” 林刚最后瞥了陈霖一眼,转身回到了模特台上。 下半场的绘画中,陈霖无法集中精神。他的目光不断飘向林刚肩后的纹身,那些疤痕,以及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这个林刚,绝对不只是一个简单的游泳教练。 课程结束时,陈霖匆忙收拾画具,想趁林刚被其他学生围住时溜走。然而刚走到教室门口,那个低沉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陈霖。” 他僵在原地,慢慢转身。林刚已经穿好衣服,手里拿着一张纸——正是陈霖画的那张鹰形纹身素描。 “这个,我收下了。”林刚折叠画纸,放入口袋,“作为交换,明天训练减二百米。” 陈霖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刚转身离去,那背影在走廊尽头的光晕中显得格外神秘。 陈霖摇摇头,把新闻抛在脑后。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林刚肩上的那只被锁链缠绕的鹰,以及那句意味深长的“你确定你准备好了?” 回家推开家门,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回来得正好,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陈霖应了一声,放下书包,走到窗前。夕阳正在西沉,把天空染成一片橘红。 远处,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街角。车窗缓缓升起,遮住了车内人古铜色的侧脸。 “老大咱大老远 跟着一个学生干嘛”一个面相凶狠纹有花臂的男人道 “回去吧...”林刚面无表情道 “得嘞!” “终于又遇见你了......”林刚嘴角微微勾起 第3章 记忆的涟漪 接下来的几天,陈霖的生活被两件事填满:拼命跟上游泳社的高强度训练,以及不由自主地琢磨林刚这个人。 林刚依旧是那个冷酷严格的教练,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严苛,可陈霖总觉得,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带着一种超越寻常教练的审视与……一种他读不懂的复杂意味。这感觉在一次次严苛的指令和偶尔捕捉到的、林刚看他时瞬间的失神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周五下午,训练结束后,社员们陆续离开。陈霖因为纠正一个转身动作,留到了最后。空荡的泳池只剩下他和正在整理器材的林刚。 夕阳的余晖透过高窗,将林刚古铜色的肌肤渲染成暗金色,水珠在他宽阔的背脊上勾勒出亮线。陈霖看着他的背影,那个被外套遮住的、锁链缠绕的鹰形纹身,其神秘的压迫感仿佛穿透了布料,压在陈霖心头。 “教练,”陈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决定问个明白,“那天在画室……你说‘我确定准备好了吗’?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好像认识我,不只是作为教练和学生。” 林刚动作一顿,没有回头,声音沉闷:“你想多了。” “我没有!”陈霖执拗地绕到他面前,仰头直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你对我特别严厉,又好像特别关注。为什么?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林刚低头看他,眼神锐利如刀,却又在最深处藏着一丝波动。他沉默了良久,久到陈霖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然后,他忽然抬起手,指尖在离陈霖额角一寸的地方虚点了一下。 “这里,”林刚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像是耳语,“应该有一道很淡的疤。不是爬树摔的,是碎玻璃划的。” 陈霖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左边额角,那里确实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白色小痕迹。这件事极其久远,模糊得如同梦境,他几乎从未对人提起! “你……你怎么知道?”陈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林刚的眸光沉静,却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沉重的往事中剥离出来:“因为那块玻璃,是你砸的。” ·记忆的碎片猛地撞击着陈霖的脑海—— ·一个闷热的、令人窒息的夏夜。 ·老旧居民楼隔音很差,邻居家传来男人粗暴的吼骂和沉闷的击打声,夹杂着孩子压抑的、小兽般的呜咽。 ·年少的陈霖趴在窗边,害怕又焦急地看着对面那扇亮着灯的窗户。他认得那个总是不说话、皮肤黑黑的小男孩,好像叫刚子。 ·男人的骂声越来越高,伴随着什么东西破碎的巨响,然后是孩子一声短促的痛呼。 ·陈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从楼下花坛捡起一块半大的石头,对着那扇传出可怕声音的窗户,用力砸了过去! · “哗啦——!”玻璃碎裂声清脆而刺耳。 ·屋内的咒骂声戛然而止。 ·陈霖吓得心脏怦怦直跳,却还记得跑到两家相邻的后墙根,对着那扇破了的窗户压低声音喊:“刚子!快跑!从窗户出来!” ·片刻后,一个瘦小却结实的身影笨拙地从破窗户里爬了出来,脸上带着伤,嘴角还有血迹,正是林刚。他跳下来时,陈霖下意识伸手去接,额角被飞溅的碎玻璃碴划了一下,火辣辣地疼。 ·两个孩子在昏暗的夜色中对视,陈霖看到他眼中的惊恐和未干的泪痕,也顾不得自己额角的伤,一把拉住他冰凉的手:“快跟我来!” ·他带着他跑到附近一个废弃的杂物棚里,把自己藏着的糖果塞给他,笨拙地安慰:“你……你别怕,躲在这里……” ·那个叫刚子的小男孩,紧紧攥着那颗糖,在月光下抬起头,看着陈霖额角渗血的小伤口,第一次开口,声音沙哑而哽咽:“……你的脸……” ·陈霖满不在乎地用手背擦了一下:“没事儿,不疼!你安全就好!” 陈霖猛地从回忆中惊醒,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林刚的眼神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恍然:“是你……那个晚上……你是刚子!那个……”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描述那个浑身是伤、眼神绝望的小男孩。 林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默认了。他深邃的目光紧紧锁住陈霖,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每一丝反应都刻入心底。 “想起来了?”林刚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穿越了漫长时光的沉重,“那个被你从地狱里,用一块石头砸出来的……邻居。” 陈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声音。他记起来了,后来那个男孩在他家杂物棚躲了一夜,第二天被他妈妈找到,母子俩抱着哭了很久。再后来,好像没过多久,他们就搬走了,悄无声息。 “你……你们后来搬走了……”陈霖喃喃道。 “嗯。”林刚移开目光,侧脸线条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格外冷硬,“去了一个……必须去的地方。” 他重新看向陈霖,眼神已经恢复了近乎残酷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暗流:“现在,你还认为,了解我的过去,是一件轻松的事吗?” 说完,林刚不再停留,拿起自己的东西,转身,大步离开了游泳馆。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如山,却在此刻染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孤寂与苍凉。 陈霖一个人僵立在原地,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十几年前那个夏夜,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响,以及小男孩压抑的哭泣。 他想起了林刚肩后那个锁链缠绕的鹰。 所以,那只鹰……是渴望挣脱吗?那锁链……是代表那个如同囚笼般的童年,还是代表他现在依然无法摆脱的某种命运? 那个需要他砸破玻璃才能救出来的、沉默无助的小男孩,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蜕变成如今这个强大、冷酷、神秘莫测的林刚? 无数疑问和一种尖锐的心疼攫住了陈霖。他之前对林刚的畏惧和不满,在此刻显得那么浅薄和可笑。 他看着林刚消失的方向,空荡荡的门口仿佛还残留着那强大而孤独的气息。 “原来……是我忘了……”陈霖低声自语,手指轻轻抚上额角那道几乎看不见的淡疤,心底涌起一阵酸涩的浪潮,“我竟然……把你忘了这么久。” 泳池的水面反射着灯光,波光粼粼,一如他此刻再难平静的心绪 第4章 阴影与素描本 自那日在泳池边,记忆的闸门被轰然撞开之后,陈霖看待林刚的视角彻底变了。那个冷酷的教练形象与记忆中那个需要拯救的“刚子”重叠,在他心中搅动起复杂难言的波澜。他不再仅仅把林刚看作一个严苛的教练,而是成了一个带着沉重谜团的存在。 为了理清思绪,也为了暂时逃离那种无处不在的压迫感,陈霖将更多精力投入到了他的专业——视觉艺术上。他报名参加了一个校际的户外写生小组,每周会有两三天在傍晚时分,到城市的不同角落捕捉光影。 这天,写生小组选在老城区的边缘,这里保留着一些颇有年代感的建筑,与远处摩天楼的玻璃幕墙形成奇特的对比。陈霖坐在一个石墩上,画板支在身前,炭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勾勒着夕阳下斑驳的墙垣和交错的天线。 他画得很投入,直到感觉周围的光线骤然暗了不少。抬起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几个穿着流里流气、眼神不善的男人围在了他身边,挡住了光线。 “小弟弟,画得不错嘛,”为首一个黄毛青年歪着嘴笑,目光却在他身旁敞开的背包和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画具上逡巡,“借点钱给哥们几个买包烟?” 陈霖心里一紧,知道遇上了麻烦。他握紧了炭笔,强自镇定:“我没钱。” “没钱?”另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上前一步,几乎要贴上陈霖的画板,语气带着威胁,“你跟老子说画画的没钱?识相点,别让我们自己动手。” 气氛瞬间紧绷。陈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这条老街在傍晚时分行人稀少,远处的路人行色匆匆,似乎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常。他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那个壮汉伸手要去抓他背包的瞬间—— “动他一下试试。” 一个低沉、冰冷、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从几人身后响起。 那几个混混猛地回头。陈霖也循声望去,只见巷口阴影处,林刚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长裤,身姿挺拔如松,双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得让人心寒。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就让那几个混混瞬间僵住。 黄毛青年显然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色厉内荏地喊道:“你谁啊?少多管闲事!” 林刚没说话,只是缓缓地从阴影中踱步而出。他的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跳上。他甚至没看那几个混混,目光直接越过他们,落在陈霖身上,确认他无恙。 然后,他才将视线转向那黄毛,眼神平静无波,却让黄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滚。”林刚只吐出一个字。 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寒意,仿佛蕴含着实质性的威胁。那几个混混互相对视一眼,似乎衡量着双方的实力差距。林刚那壮硕的体格和冷硬的气质,显然不是他们能轻易招惹的。 “妈的,晦气!”黄毛啐了一口,终究没敢动手,悻悻地带着人快步离开了,很快消失在老街的另一头。 危机解除,陈霖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后背惊出的一层冷汗。他看向林刚,心情复杂:“教练……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走到他面前,目光扫过他略显苍白的脸,最后落在画板上那幅未完成的街景素描上。 “这种地方,一个人待得太晚不安全。”林刚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陈霖似乎能听出一丝极淡的……责备? “我没想到会这样……”陈霖有些懊恼,随即又想起刚才林刚出现时的场景,那股非同一般的气势,“教练,你……” 他想问,你为什么总能及时出现?你刚才的样子,根本不像个普通的教练。 林刚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打断了他,指向画板:“画得不错。” 话题转得生硬,但陈霖的注意力还是被拉了回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画,刚经历了一场虚惊,心思有些纷乱。 林刚点了根烟猛吸了一口在陈霖身旁的石墩上蹲坐了下来,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姿态明显比在泳池边时放松了一些。他没有催促,也没有离开,只是沉默地陪着,目光望向远处逐渐亮起的城市灯火,侧脸在暮色中显得轮廓分明,也格外寂寥。 陈霖看着他的侧影,忽然想起美术课上他做模特时的样子。鬼使神差地,他翻过一页新的画纸,炭笔重新在纸上滑动起来。 这一次,他画的不是街景。 笔下渐渐勾勒出一个男人的侧影,坐在黄昏的石墩上,身形挺拔健硕,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冷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没有画背景,没有画细节,只有简洁有力的线条,捕捉着那份孤独而强大的神韵。 他画得很快,几乎是凭借着一股冲动和直觉。 当他停下笔时,林刚似乎有所感应,转过头来。 陈霖有些紧张,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下意识想用手遮住画纸。 林刚却伸手,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手指温热,带着薄茧,触感清晰。陈霖的心跳漏了一拍。 林刚的目光落在画纸上,看着画中的自己。他沉默地看了很久,久到陈霖几乎能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 周围是老街傍晚的嘈杂与宁静,远处传来模糊的车流声和居民的谈话声,近处只有风吹过老旧窗户的细微响动。 终于,林刚松开了手,抬起眼,深邃的目光看向陈霖。 “画完了?”他问,声音低哑。 陈霖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干。 林刚什么也没说,既没有评价画得好坏,也没有质问为什么画他。他只是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再次笼罩住陈霖。 “天黑了,回去。”他说道,语气恢复了惯常的简洁,听不出情绪。 陈霖连忙收拾画具,将那幅画小心地夹进素描本。当他收拾好站起身时,发现林刚已经往前走了几步,正停下脚步,似乎在等他。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华灯初上的街道上。林刚走得不快,始终保持着几步的距离,既不像同行,又明确地护卫在他身后。 直到走到陈霖公寓附近的街口,林刚才停下脚步。 “就到这里。”他说。 陈霖看着他,夜色中林刚的面容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他想说谢谢,又想问很多问题,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谢谢教练。” 林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只是转身,融入了浓郁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陈霖抱着素描本站在原地,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像是空了一块。他低头,翻开素描本,看着刚刚画下的林刚的侧影。 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林刚的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更危险,也……更吸引他深入。 而那个被他遗忘了许久的“刚子”,正以另一种更强悍、更神秘的方式,重新闯入他的生命,带着无法抗拒的引力,和深不见底的阴影。 第5章 深夜访客 回到家洗完澡,陈霖的心依旧无法平静。收拾起随意脱在床上 上衣上仿佛还萦绕着林刚身上淡淡烟草气息。他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柔和地照亮桌面,正中央摊开的,正是那幅黄昏时分他为林刚画的侧影素描。 线条简洁,却奇异地捕捉到了那份冷硬下的孤寂。陈霖的手指轻轻拂过画纸上男人深邃的眼眶和紧抿的唇线,心里乱成一团。恐惧、好奇、担忧,还有一种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被强烈吸引的感觉,交织在一起。 “离我远点,对你有好处。” 林刚低沉的话语在耳边回响,带着警告,却也像是在……恳求? 陈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将素描本合上,塞进抽屉最底层,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个危险的男人暂时关在门外。他试图将注意力转移到专业课的作业上,但线条和构图在他眼前晃动,最后总是不自觉地拼凑成林刚的影子。 夜深了。城市喧嚣渐息,只剩下偶尔路过的车声。 陈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意全无。白天遭遇混混的惊吓,林刚如同神兵天降的解围,还有那幅画、那句警告……所有画面在他脑中循环播放。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与夜晚常规律动不同的声响。不是猫,也不是风声,更像是……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停在了楼下? 一种莫名的直觉让陈霖的心脏骤然收紧。他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溜下床,小心翼翼地挪到窗边,借着窗帘的缝隙,向下望去。 公寓楼下的路灯有些昏暗,光线在潮湿的空气中晕开一团团光晕。就在那片光与影的交界处,倚靠着一棵老槐树的树干,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是林刚。 他依旧穿着那件黑色T恤,指间夹着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夜色中明明灭灭。他没有抬头看向陈霖的窗户,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尊凝固的守护神,又像一头蛰伏在暗夜中的孤狼。月光勾勒出他硬朗的轮廓,身影被拉得很长,融入更深的黑暗里。 他在这里多久了?他为什么在这里? 陈霖贴在冰凉的墙壁上,心跳如擂鼓。他想起林刚白天那句“这种地方,一个人待得太晚不安全”,所以……他是在用这种方式保护他?因为白天那几个混混?还是因为他所处的那个危险世界,可能带来的波及? 这个认知让陈霖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冲散了部分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涩的悸动。那个曾经需要他保护的“刚子”,如今正以一种沉默而强大的方式,站在他的窗外,为他隔绝着未知的危险。 他就这样看了很久,楼下的林刚也站了很久,直到指间的烟燃尽,他随手掐灭,动作利落。然后,他终于抬起头,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陈霖窗口的方向。 陈霖吓得猛地缩回头,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靠在墙上,大口喘息,不确定林刚是否看到了他。 等他再次鼓起勇气,悄悄探出一点视线时,楼下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那棵老槐树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焦虑产生的幻觉。 但陈霖知道,不是幻觉。 第二天,陈霖顶着一对黑眼圈去了学校。他一整天都有些心神恍惚,课堂上教授讲了什么几乎没听进去,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窗外,搜寻着那个不可能出现的身影。 下午没有游泳社的训练,他本该感到轻松,却莫名觉得空落落的。鬼使神差地,他绕路去了教职工办公楼附近,明知不可能“偶遇”,却还是存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结果,林刚没遇到,却在公告栏旁听到了几个体育系学生的闲聊。 “……真的假的?林教练把王胖子他们几个给收拾了?” “千真万确!就昨天傍晚,在老街那边,王胖子那几个混混想敲诈一个美术系的学生,被林教练撞见了,一句话就给吓跑了!” “我去!林教练这么猛?王胖子他们可是附近有名的地头蛇……” “谁知道呢,反正看着林教练那体格那眼神,估计不好惹。不过他也真是,管这种闲事……” 陈霖的脚步顿住了,血液似乎瞬间涌上了头顶。原来,林刚昨天出现在老街,并非巧合?他一直……在跟着自己?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那昨晚窗下的身影,也绝非幻觉。 一种被监视的不适感刚刚升起,立刻又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覆盖——是林刚那种近乎笨拙、却又无比强势的保护欲。他明明警告自己远离,却又在暗处为他扫清麻烦,甚至默默守护。 这种矛盾的行为,比任何直白的言语都更让陈霖心绪难平。 傍晚,陈霖再次拿出了那本素描本。他翻到画着林刚侧影的那一页,看了许久。然后,他拿起炭笔,在画的背面,开始无意识地涂鸦。 线条凌乱,交织,最终勾勒出一只模糊的、被锁链缠绕的鹰的轮廓,以及……一个站在昏暗路灯下,沉默吸烟的高大背影。 他放下笔,看着这两幅画——一幅是黄昏下寂寥的侧影,一幅是深夜中守护的剪影。 恐惧依然存在,那个未知的、属于林刚的黑暗世界依旧让他本能地感到害怕。但好奇和那种无法言说的牵引力,已经如同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知道,林刚的世界危险而复杂,如同一片布满暗礁的深海。 但此刻,陈霖看着画中那个孤独的身影,心里清晰地意识到: 这片海,他恐怕是避不开了。甚至,他可能已经身不由己地,开始向着漩涡的中心靠近。 第6章 失控的边缘 那本藏着秘密的素描本,像一块灼热的炭,被陈霖紧紧抱在怀里,穿行在午后的校园。林刚深夜守护的身影和白天听到的闲谈,在他脑中不断交织,让他心乱如麻。他需要找个地方静一静,理清这团乱麻。 他习惯性地走向美术系大楼顶层那个很少有人使用的露天平台。这里视野开阔,能望见远处的山峦和近处的校园景致,是他平时寻找灵感、放松心情的秘密基地。 推开略显沉重的铁门,午后的风立刻拂面而来。平台上空无一人,正合他意。他走到平台边缘的矮墙旁,将素描本放在水泥台面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凉爽的空气冷静自己纷乱的思绪。 他再次翻开素描本,看着那两幅画——寂寥的侧影,守护的剪影。指尖抚过纸面,仿佛能感受到作画时那份悸动与不安。 “就这么喜欢画我?” 一个低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身后响起,近得几乎贴在他耳畔。 陈霖吓得浑身一僵,猛地合上素描本,惊慌转身。林刚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胸膛散发的热度和身上那股熟悉的、带着压迫感的气息。他的眼神锐利,直接落在被陈霖紧紧抱在怀里的素描本上。 “教、教练……”陈霖心脏狂跳,下意识地将本子藏到身后,“你怎么……” “给我。”林刚伸出手,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目光紧锁着他,带着一种陈霖从未见过的、近乎危险的暗沉。 “什么?”陈霖后退一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矮墙。 “那本子。”林刚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陈琳,“你画了什么,自己清楚。” “这只是……普通的素描……”陈霖试图辩解,声音因紧张而发颤。 “普通的素描需要藏起来?”林刚的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眼神却愈发冰冷,“陈霖,我说过,离我远点。窥探我的世界,不是你这种温室里的花朵能承受的。” “我没有窥探!”一股莫名的委屈和倔强涌上心头,陈霖仰头直视他,“我只是……只是想画下来!你站在那里的样子……你救我的样子……还有,‘刚子’的样子!” “刚子”两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林刚的眼神骤然变了。那里面翻涌起剧烈的风暴,有痛楚,有暴戾,还有一种被触及逆鳞的愤怒。 “闭嘴!”他低吼一声,猛地出手,不是去抢素描本,而是直接攥住了陈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陈霖痛得闷哼一声,却死死抱着本子不松手:“你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一次次出现,又一次次把我推开!凭什么警告我危险,又在我遇到危险时站出来!林刚,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他,带着所有的困惑、愤怒和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破碎的哭腔。 林刚盯着他,眼底的血色一闪而过,像是被陈霖的质问刺中了最深的隐秘。他另一只手猛地抬起,狠狠砸在陈霖耳边的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墙体微震,足见其力量之大。 陈霖吓得闭上了眼,睫毛剧烈颤抖着。 “我想怎么样?”林刚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滚烫的呼吸喷洒在陈霖脸上,“我想你安安稳稳地待在你的世界里,画画,游泳,交朋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知死活地靠近我,画这些不该画的东西!” 他的目光扫过那个被陈霖护在身后的素描本,眼神狠戾:“把它给我。” “不给!”陈霖红着眼眶倔强地反抗,恐惧和某种破罐破摔的勇气交织在一起,“这是我的画!我的!” 两人在平台边缘僵持着,姿势近乎囚禁与对抗。风卷起陈霖额前的碎发,也吹动了林刚额角暴起的青筋。 就在陈霖以为林刚会强行抢夺时,林刚却突然松开了钳制他手腕的手,向后退了一步。那瞬间抽离的温度和力量,让陈霖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林刚看着他,眼神里的风暴渐渐平息,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疲惫的荒凉。 “好。”他吐出这个字,声音沙哑得厉害,“你不给,可以。” 他的目光最后一次落在素描本上,那眼神复杂得让陈霖心悸。 “记住你今天的选择。”林刚说完,决绝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铁门,身影消失在门后的阴影里,如同从未出现过。 平台上只剩下陈霖一个人,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息,手腕上还残留着被用力攥紧的痛感和温度。怀里的素描本变得无比沉重。 他慢慢滑坐在地上,颤抖着翻开本子。画纸上,那个男人的侧影和剪影依旧沉默。 他知道,有些东西被彻底打破了。那层看似危险的薄冰之下,是更加汹涌湍急、无法预测的暗流。而他,似乎已经亲手凿开了冰面。 他不仅没能远离,反而以一种更激烈的方式,更深地卷入了属于林刚的漩涡。 那个名为“刚子”的过往,和名为“林刚”的现在,连同那个危险的未来,正以一种不可抗拒的方式,将他紧紧缠绕。 他看着画中林刚的眼睛,喃喃自语,像是在问画中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你到底……是谁?” 第7章 禁锢的鹰 林刚离开后,顶层平台空旷得只剩下风声和陈霖自己急促的心跳。手腕上那一圈红痕灼热发烫,提醒着他刚才近乎失控的对峙。他抱着素描本,蜷缩在墙角,许久才平复下狂乱的心绪。 林刚最后那个眼神,不是愤怒,不是威胁,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与荒凉。这个认知,比任何怒吼都更让陈霖感到心悸。他是不是……逼他太紧了?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陈霖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遇到林刚的场所。游泳社的训练请了病假,不再去老街写生,甚至连吃饭都选择错开教职工可能出现的食堂高峰期。他把自己埋进画室和图书馆,用繁重的课业和疯狂的创作试图麻痹自己。 但那个高大的身影和那双深邃的眼睛,无孔不入。画纸上不经意间流淌出的线条,梦里反复出现的昏暗路灯下的剪影,都在提醒他,一切并未结束。 这天晚上,陈霖从图书馆出来,已是月上中天。为了抄近路回家,他拐进了一条平时不太走的、灯光昏暗的小巷。巷子两旁是高大的围墙,隔绝了主路上的喧嚣,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 莫名的,他感到一阵心慌,后背泛起凉意,仿佛被什么无形的的东西盯上了。他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起来。 就在巷子出口的光亮近在眼前时,前方阴影里,悄无声息地走出了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堵住了去路。陈霖心里一沉,猛地回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两个同样装束的男人,封住了退路。 这些人,和那天在小巷里与林刚交谈的人,气质如出一辙。冰冷,肃杀,带着江湖草莽的悍气。 “陈先生,”为首的一个男人开口,声音平板无波,“我们老板想请你过去坐坐。” “你们老板是谁?”陈霖强迫自己镇定,手心却已沁出冷汗。他意识到,这可能不是简单的拦路抢劫。 “去了就知道。”那男人面无表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姿态恭敬,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陈霖心念电转,是反抗?还是呼救?在这条僻静的巷子里,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而且,他隐隐有种预感,这些人,或许和林刚有关。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一个低沉冰冷、熟悉到让他心脏骤停的声音从巷子一侧的围墙上响起: “老子的人,你们也敢动?” 陈霖和那几个黑衣男人同时抬头。只见旁边高墙的阴影里,林刚如同蛰伏的猎豹般蹲踞在那里,眼神在月光下泛着嗜血的寒光。他甚至没有看陈霖,只是死死锁定着那四个黑衣男人,周身散发出的杀气几乎让空气凝固。 “林……林刚?”为首的男人脸色微变,显然认出了林刚,语气带上了明显的忌惮,“我们不知道是您的人,只是奉命请这位陈先生……” “奉谁的命?”林刚从墙头一跃而下,落地无声,动作矫健得不可思议。他一步步走向那四个男人,明明只有一人,气势却完全压制了对方。“回去告诉你们老板,陈霖,我罩的。谁再把手伸过来,我不介意帮他剁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带着血腥的铁锈味。 那四个男人互相对视一眼,显然不敢与林刚硬碰硬。为首那人咬了咬牙,躬身道:“……明白了,林老大,我们会转达。”说完,几人迅速后退,消失在巷子的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危机解除,巷子里只剩下林刚和陈霖。 陈霖看着林刚宽阔而紧绷的背影,心脏还在狂跳,混合着后怕、震惊,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宣告所有权般的悸动。 林刚缓缓转过身,月光照亮了他古铜色的脸庞,那双眼睛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陈霖看不懂的暗流。他走到陈霖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碰撞。 “现在,你看到了?”林刚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就是我的世界。随时随地,都可能把你卷入危险。” 陈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林刚的目光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眼神复杂。他抬起手,似乎想碰碰陈霖的脸颊,但指尖在即将触及时猛地顿住,攥成了拳头,垂落身侧。 “我试过让你走。”他盯着陈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但你非要闯进来。” 下一秒,不等陈霖反应,林刚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不容挣脱。 “跟我走。” 第8章 巢穴 跟我走。” 林刚的语气不容置疑,攥住陈霖手腕的力道坚定而灼热,仿佛铁箍。陈霖甚至来不及挣扎,或者说,在那双翻涌着未知风暴的眼睛注视下,他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只能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着,踉跄地跟上林刚的步伐。 他们没有走大路,林刚带着他穿行在迷宫般的小巷和背街,身影在斑驳的灯光和浓重的阴影间快速穿梭,如同熟悉自己领地的夜行动物。陈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分不清是因为疾走,还是因为此刻正被这个危险的男人牢牢掌控在手中,带往一个未知的领域。 最终,他们在市中心一栋外观低调却透着奢华的高级公寓楼前停下。林刚刷了卡,电梯无声地攀升至顶层。电梯门打开,是独户的格局。林刚用指纹打开厚重的防盗门,将陈霖带了进去。 “砰”的一声,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 陈霖站在玄关,有些无措地打量着这个空间。与他想象中□□老大可能拥有的、充满暴发户气息或冰冷肃杀的巢穴不同,这里极其简洁,甚至可以说是……空旷。 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硬朗的意大利家具,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如同铺开的星河。房间里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品,干净得没有人气,只有空气中弥漫着的,属于林刚的、淡淡的烟草和雪松的气息,宣示着主人的存在。 这里不像一个家,更像一个……安全屋,或者说,一个禁锢着什么的牢笼。 林刚松开了他的手,径直走到客厅中央,背对着他,望着窗外的夜景。他宽阔的肩膀在昂贵的定制西装下(不知他何时换上的)显得更加挺拔,也更加孤寂。 “现在,你满意了?”林刚没有回头,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看到了我住的地方,是不是更确定,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陈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林刚的背影上,落在那个即使隔着衣物也能隐约感觉到的、鹰形纹身的位置。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陈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 林刚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实质,沉沉地压在他身上。 “让你看清现实。”他迈开步子,一步步走向陈霖,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规律而压迫的声响,“让你知道,你好奇的、试图靠近的,究竟是什么。” 他在陈霖面前站定,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眼中自己惊慌的倒影。 “我不是你记忆里那个需要你砸破玻璃来救的‘刚子’。”林刚的声音低沉而残酷,“我是林刚,是游走在黑暗边缘的人,手上沾着你看不见的东西。我的世界只有弱肉强食,只有利益和血腥。你那些关于快乐游泳、关于艺术光影的天真想法,在这里,一文不值。”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敲打在陈霖的心上,试图将他推开,砸碎他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陈霖看着他,看着他眼底深处那抹被精心掩藏的痛楚和挣扎,那股一直支撑着他的倔强忽然冒了出来。 “如果真的一文不值,”陈霖仰起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你为什么要在美术课做模特?为什么一次次帮我、甚至……站在我窗外?” 林刚的眼神骤然一缩,像是被戳中了最柔软的要害。他猛地伸手,抓住了陈霖的肩膀,力道之大让陈霖痛得蹙眉。 “那只是……”林刚的呼吸有些紊乱,眼底翻涌着激烈的情绪,“……一时兴起。或者说,是对过去那点可笑的念想,最后的清理。” “清理?”陈霖忍着肩上的疼痛,固执地盯着他,“就像你警告我远离一样?林刚,你如果真的想清理,根本不会让我发现你!你如果真的不在乎,就不会站在楼下像个傻瓜一样守着!” “闭嘴!”林刚低吼,像是被激怒的困兽,另一只手猛地抬起,捏住了陈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你在玩什么勇敢者的游戏吗?踏入我的世界,你会被撕碎!连骨头都不剩!” 他的气息灼热地喷在陈霖脸上,带着愤怒,也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惧。 两人在空旷冰冷的客厅里对峙着,呼吸交织,气氛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陈霖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这张融合了冷酷与深刻痛苦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得发疼。恐惧依然存在,但一种更强大的、名为心疼和理解的情绪,正疯狂地滋长。 他没有挣扎,只是用那双清澈的、带着固执的眼睛,回望着林刚。 “那就撕碎我。” 他轻声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 “如果你觉得那是唯一的结局。”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林刚所有伪装的坚硬。他捏着陈霖下巴的手指微微颤抖,眼底的风暴骤然平息,只剩下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震动和……无力。 他猛地松开了手,像是被烫到一般,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他转过身,再次面向那片璀璨而冰冷的城市夜景,宽阔的背影竟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脆弱。 “……你走吧。”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 “趁我还……能控制住自己。” 陈霖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看着那只被锁链缠绕、渴望冲破禁锢的鹰,在心中无声地哀鸣。 他知道,今晚他踏入的,不仅仅是林刚物理上的巢穴。 他闯入的,是这个男人层层设防、荒芜一片的内心。 而他,暂时不打算离开了。 第9章 别怕我… 林刚背对着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肩膀的线条紧绷得像一块冷硬的岩石。那句“趁我还能控制住自己”带着某种濒临决堤的压抑,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比任何直接的威胁都更让人心惊。 陈霖没有走。 他的脚像生了根,扎在了这间冰冷公寓光洁的地板上。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半是未散的后怕,另一半,却是破土而出的、更加汹涌的东西。他看着林刚的背影,那个强大、冷酷、仿佛无所不能的男人,此刻却像一个站在悬崖边,随时会坠落,却又死死抓住最后一丝理性的困兽。 “我不走。” 陈霖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丝颤音,却异常清晰。 林刚的脊背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声音沉冷如铁:“你想清楚后果。” “我想不清楚!”陈霖忽然提高了声音,积压的情绪找到了突破口,带着委屈,带着愤怒,也带着豁出去的决绝,“我满脑子都是你!是你说的‘刚子’,是你深夜站在楼下的影子,是你把我从混混手里拉出来的手!现在你让我走?林刚,你告诉我,怎么走? 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后一句,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 林刚猛地转过身,眼底是翻涌的赤红,像是被陈霖这番话彻底撕开了伪装。他几步跨回来,高大的身影再次将陈霖笼罩,强烈的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 “不走?”他盯着陈霖,眼神狠戾,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那就别怪我!” 他一把扯住陈霖的胳膊,力道之大,让陈霖痛呼出声。但林刚似乎完全失去了理智,或者说,他刻意放纵了那份一直被压抑的、名为占有和恐惧的疯狂。他将陈霖粗暴地拽向客厅深处,推向那间主卧室的方向。 陈霖被他拽得踉跄,恐惧再次攫住了他。他要做什么?他终于要露出獠牙了吗? 卧室的门被撞开,里面的陈设同样简洁到冰冷。林刚将他甩在柔软却冰凉的真丝床褥上,沉重的身躯随即覆压下来,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侧,带着毁灭性的气息。 陈霖吓得闭上了眼睛,身体僵硬,准备承受预料中的暴戾。 然而,预料中的粗暴并没有降临。 压在他身上的身体同样紧绷着,甚至在微微颤抖。林刚的呼吸粗重而混乱,滚烫的额头抵着他的锁骨,像是在与体内某种凶猛的野兽进行着殊死搏斗。 时间仿佛凝固了。 陈霖能清晰地感受到林刚胸腔里传来的、如同擂鼓般狂野的心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危险、烟草和一丝……无助的气息。 许久,林刚抬起头,眼底的血色未退,但那种毁灭性的疯狂似乎被强行压制了下去。他的目光落在陈霖苍白的脸上,落在他因恐惧而轻颤的睫毛上,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深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痛楚。 他抬起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带着细微的颤栗,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触碰上陈霖的脸颊。 那触感,与他之前攥紧他手腕时的凶狠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笨拙的温柔。 “……”他的喉结滚动,沙哑的声音破碎不堪,“别怕我……” 这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如千钧,狠狠砸在陈霖的心上。它彻底瓦解了林刚所有坚硬的伪装,暴露了他内心深处最脆弱、最不堪一击的软肋。 陈霖猛地睁开了眼睛,撞进那双近在咫尺的、充满了挣扎与恳求的深邃眼眸里。 恐惧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汹涌澎湃的、让他鼻子发酸的心疼。这个看似无坚不摧的男人,原来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甚至是错误地,守护着他,也守护着内心深处那个可能早已残破不堪的“刚子”。 他没有推开那只颤抖的手,反而抬起自己冰凉的手指,轻轻覆在了林刚的手背上。 这个细微的回应,像是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林刚最后的防线。 他眼底的风暴骤然平息,只剩下巨大的、近乎茫然的震动。他看着陈霖,看着那双清澈眼睛里倒映出的、自己从未示人的狼狈。 下一秒,他猛地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了陈霖的颈窝。 没有进一步的侵犯,没有言语,只有沉重而滚烫的呼吸,一声声,灼烧着陈霖颈侧的皮肤,像是在无声地宣泄着多年来积压的所有孤独、恐惧和无法言说的……依恋。 陈霖僵着身体,感受着颈窝处的湿热和那人身体的微颤,心脏像是被泡在温热的酸水里,又软又涨。他犹豫了一下,终是抬起手臂,轻轻地、带着安抚意味地,环住了林刚宽阔却紧绷的脊背。 手下,是他肩胛骨的位置。那里,藏着一只被锁链缠绕的鹰。 这一刻,陈霖忽然明白了。 锁链,或许并非全然代表束缚。 也可能是一种……害怕挣脱后,会毁灭所爱之物的,恐惧。 夜,深了。窗外的城市依旧霓虹闪烁,而这间冰冷的公寓里,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的人,以一种近乎扭曲却又无比真实的姿态,紧紧依靠在一起。 暴风雨似乎暂时停歇,但谁都知道,这仅仅是下一场更大风暴来临前,短暂而脆弱的宁静。 第10章 鹰的獠牙 颈窝处的灼热呼吸渐渐平复,那紧拥着陈霖的、如同钢铁般的手臂,力道也稍稍松懈,但并未松开。陈霖能感觉到林刚身体的颤抖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疲惫。他就这样静静地靠着陈霖,像一艘历经风暴终于找到临时锚地的船。 陈霖没有动,环在他背上的手也无意识地轻轻拍抚着,如同安抚一只受惊的猛兽。房间里只剩下彼此交织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城市永不疲倦的背景低鸣。一种奇异而脆弱的宁静弥漫在空气中。 不知过了多久,林刚终于动了。他缓缓抬起头,避开了陈霖的目光,撑起身子,坐到了床沿。他背对着陈霖,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肩背的线条依旧紧绷,却少了那份攻击性,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落寞。 陈霖也坐起身,看着他宽阔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轻声开口:“……你还好吗?” 林刚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站起身,走到卧室的迷你吧台,倒了一杯威士忌,仰头一饮而尽。琥珀色的液体滑过喉结,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当他再次转过身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大部分惯有的冷硬,但眼底深处那抹未曾完全褪去的赤红,以及看向陈霖时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暴露了刚才的失控并非幻觉。 “今晚你睡这里。”林刚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排意味,“客房没收拾。” 他指了指连接着卧室的、宽敞的浴室:“里面有新的洗漱用品。” 说完,他不再看陈霖,拿起自己的外套和手机,径直走向卧室门口。 “你去哪?”陈霖下意识地问。 林刚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处理点事。”他顿了顿,补充道,“锁好门。除了我,谁敲门也别开。” 那语气,带着一种重回现实的冰冷和肃杀。陈霖立刻明白,他要去处理的,就是今晚那些试图“请”走他的黑衣人背后的事情。 门被轻轻带上,落锁声清晰可闻。 偌大的卧室里只剩下陈霖一个人,空气里还残留着林刚的气息和威士忌的淡淡余味。他环顾着这间冰冷、奢华却毫无人气的卧室,感觉自己像是闯入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梦境,心跳依旧有些失序。 他依言去浴室简单洗漱,看着镜子里自己略显苍白的脸和锁骨处若有若无的、被林刚呼吸烫红的痕迹,一种不真实感油然而生。他躺在那张宽大得过分的床上,被褥间充满了林刚身上那股雪松混合烟草的味道,这让他神经紧绷,毫无睡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次熄灭,夜更深了。 就在陈霖意识有些模糊的时候,公寓外似乎传来一些极其细微的动静,像是电梯运行的声音,又像是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他瞬间清醒,屏住呼吸仔细聆听,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是林刚回来了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恐惧再次悄然爬上脊背。他想起林刚的警告,紧紧裹着被子,一动不敢动。 不知又过了多久,主卧的门把手被轻轻转动。陈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是林刚。 他依旧穿着那身西装,但领带扯松了,周身带着一股从室外带来的、清冷的夜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极淡的血腥味与硝烟味。他的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初,准确地捕捉到床上蜷缩着的陈霖。 他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走到床边。 陈霖紧张地看着他,在黑暗中也能感受到那股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黑暗世界的戾气。 林刚在床边坐下,沉默地看着他。片刻后,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夜风的凉意,轻轻拂过陈霖额前的碎发,动作与他刚才进门时带来的肃杀气息截然不同。 “解决了。”他低声说,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却仿佛蕴含着无数的惊心动魄和血腥。 陈霖的心脏猛地一缩。他仿佛看到了那只被锁链缠绕的鹰,在黑夜中终于亮出了它锋利的獠牙,撕碎了所有试图靠近他巢穴和珍宝的威胁。 他不敢问具体过程,只是看着林刚在昏暗光线中显得格外深邃冷硬的轮廓。 “睡吧。”林刚收回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天快亮了。” 他没有离开,只是起身,走到靠窗的那张单人沙发上坐下,双臂环胸,闭上了眼睛。像一个沉默而忠诚的守护者,又像一头暂时收敛了爪牙、却依旧警惕着四周的猛兽。 陈霖看着他融入阴影中的身影,那份强烈的恐惧感,竟奇异地被一种更深沉的安全感所覆盖。 他知道,林刚的世界充满了危险和血腥。但这一刻,他也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个危险的男人,正用他自己或许都未曾完全理解的方式,在他周围筑起一道坚固的、甚至是染血的壁垒。 鹰的锁链,或许并非为了禁锢自己。 也可能,是为了束缚住那足以毁灭一切的獠牙,只为守护他想守护的、唯一的温暖。 陈霖闭上眼睛,在林刚无声的守护和那淡淡萦绕的血腥气中,竟渐渐沉入了并不安稳、却莫名心安的睡眠。 第11章 模糊的余温 陈霖是在一种奇异的感知中醒来的。 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深色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安静,只有中央空调系统细微的送风声。他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床褥非同一般的柔软,以及鼻尖萦绕的、挥之不去的雪松与烟草气息——属于林刚的气息。 记忆如同潮水般回涌——小巷的围堵,林刚如同鬼魅般的出现,被他强行带回这间冰冷的公寓,卧室里那场濒临失控的对峙,以及最后,那个将脸埋在他颈窝、颤抖着说出“别怕我”的强大而脆弱的男人。 陈霖猛地坐起身,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他下意识地看向窗边那张单人沙发。 空的。 沙发上没有人,只留下一个轻微的凹陷痕迹,证明昨夜确实有人在那里守了一夜。 他走了? 一股莫名的失落和空荡感瞬间攫住了陈霖。他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几乎是急切地推开卧室门。 客厅里依旧空旷、整洁,仿佛昨夜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梦。阳光毫无阻碍地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将室内照得一片明亮,也驱散了昨夜那种浓重的、危险的氛围。 陈霖怔怔地站在客厅中央,有些无所适从。 就在这时,公寓大门传来电子锁开启的轻微“嘀”声。 陈霖浑身一僵,紧张地望向门口。 门被推开,林刚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衣服,简单的黑色运动长裤和一件灰色棉质T恤,勾勒出他流畅而充满力量的肌肉线条。他的头发还有些湿漉,几缕黑发随意地搭在额前,似乎是刚晨练或者沐浴过。手里提着一个印着某高级酒店logo的纸袋,里面散发出食物的香气。 他看到站在客厅中央、显得有些无措的陈霖,脚步顿了一下,眼神快速地从他赤着的双脚上扫过,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醒了?”林刚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淡,但比起昨夜的暴戾与脆弱,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平和?或者说,是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 “嗯。”陈霖点了点头,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搜寻。林刚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冷峻,寡言,仿佛昨夜那个失控地拥抱着他、在他颈边寻求安抚的男人从未存在过。 “去洗漱,吃早餐。”林刚将纸袋放在餐厅的岛台上,语气是惯常的命令式,却少了那份咄咄逼人的压迫感。 陈霖依言走向浴室,经过林刚身边时,他敏锐地嗅到,除了沐浴液的清新气息,林刚身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被刻意清洗过的消毒水味。 他脚步微顿,忍不住抬头看了林刚一眼。 林刚正低头摆弄着餐袋里的东西,侧脸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清晰而冷硬。他似乎察觉到了陈霖的注视,抬起眼。 四目相对。 一瞬间,陈霖仿佛又看到了昨夜那双翻涌着赤红与恳求的眼睛。但只是一瞬,林刚便移开了目光,将所有情绪重新封存于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之下。 “衣服在沙发上。”林刚指了指客厅沙发,上面放着一套崭新的、连标签都还没拆的休闲装,尺码看起来正合适。 陈霖没再说什么,走进浴室。镜子里映出他略显苍白的脸,以及锁骨处那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淡红色的痕迹。他用冷水拍着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林刚的若无其事,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憋闷和……委屈。仿佛昨夜那个短暂向他敞开的裂缝,又被无情地焊死了。 当他换好衣服走出来时,林刚已经将早餐摆好。精致的西式早点,还冒着热气。 两人沉默地坐在岛台旁吃着早餐。气氛有些凝滞。 陈霖食不知味,终于忍不住,放下叉子,看向对面慢条斯理喝着黑咖啡的林刚。 “昨晚……”陈霖试探着开口。 “过去了。”林刚打断他,目光落在杯中的咖啡上,声音没有波澜,“以后放学直接回家,别走小路。遇到麻烦,打我电话。” 林刚报出了一串数字,语速平稳,不容置疑。 陈霖看着他这副公事公办、划清界限的样子,那股倔强又冒了上来。 “你昨晚没睡好吗?”陈霖忽然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林刚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陈霖。 陈霖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退缩:“沙发睡着不舒服吧。” 他在试探,试探那道裂缝是否真的完全闭合。 林刚盯着他,眼神深邃,像是在衡量着什么。许久,他放下咖啡杯,杯底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陈霖,”林刚声音低沉,“有些线,跨过去了,就回不了头。” “我知道。”陈霖回答得很快,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 “你不知道。”林刚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我的世界不是过家家。昨晚那些人,只是小角色。真正的危险,是你无法想象的。” “所以你就打算一直这样?”陈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把我推开,又在我遇到危险时出现?然后第二天早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林刚,你到底在怕什么?怕连累我,还是怕……你自己?” 最后那句话,像是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了林刚最敏感的神经。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周身刚刚缓和下去的气息再次变得危险起来。他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陈霖,阴影将陈霖完全笼罩。 “我怕我控制不住,把你彻底拖进地狱。”他的声音如同淬了冰,“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说完,他不再给陈霖任何说话的机会,转身拿起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 “吃完我送你回学校。” 他走向门口,背影决绝,再次将那只刚刚探出锁链、试图靠近温暖的鹰,重新拽回了冰冷的阴影之中。 晨光明媚,却照不透两人之间那层越来越厚、也越来越脆弱的冰墙。 陈霖看着他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叉子,指节泛白。 他知道,这场拉锯战,还远未结束。 第12章 失控的临界 林刚那句淬冰般的警告还在空气中回荡,他人已经走到了玄关,背影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决绝。陈霖看着他的身影,胸口堵得发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委屈和心疼,猛地冲了上来。 他“霍”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刚!” 林刚开门的动作顿住,但没有回头。 “控制不住?”陈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他几步冲到他身后,几乎是对着他挺拔却僵硬的脊背在喊,“那就别控制啊!把我拖进地狱?你以为我现在在哪里?在你这个冷得像冰窖一样的‘天堂’里吗?!” 这些话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像一把把刀子,既刺向林刚,也划伤他自己。他受够了这种反复拉扯,受够了林刚一边将他隔绝在外,一边又用近乎自毁的方式守护。 林刚猛地转过身,眼底风云再起,暗沉得吓人。陈霖的近距离挑衅,他话语里那种豁出去的绝望,像火星溅入了油库。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刚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骇人的气息,他一把攥住陈霖的手腕,将他狠狠按在了冰冷的防盗门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后背撞得生疼,陈霖却倔强地仰着头,毫不退缩地迎上他暴戾的目光:“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说我宁愿待在你说的地狱里,也不想再被你这样推来推去!林刚,你就是个胆小鬼!你不敢承认你在乎我!就像你不敢承认‘刚子’还需要别人救一样!” “闭嘴!不许提他!”林刚像是被彻底激怒,另一只手猛地抬起,掐住了陈霖的下颚,力道之大让陈霖瞬间失了声,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陈霖,里面翻滚着被戳破最深层伤疤的狂怒和痛苦。 空气仿佛被点燃,充满了硝烟味和毁灭的气息。林刚的身体紧紧压着陈霖,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缝隙,激烈的情绪在狭小的玄关空间里碰撞、激荡。 陈霖被他掐得呼吸困难,眼眶生理性地泛红,蓄满了泪水,但他依旧死死瞪着林刚,用眼神传递着他的不屈服和……破碎的质问。 看着他那双氤氲着水汽、却执拗无比的眼睛,看着他那张因缺氧而微微泛红的脸,林刚眼底的狂怒风暴中心,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道缝隙。 掐着他下颚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力道。 他的呼吸粗重而混乱,灼热地喷洒在陈霖脸上。他的目光从陈霖的眼睛,滑到他微微张开的、失去血色的唇瓣上,那眼神变得深暗无比,充满了某种危险的、濒临失控的渴望。 陈霖的心脏狂跳起来,一种比刚才被暴力对待时更甚的恐惧攫住了他,但那恐惧之中,又夹杂着一丝诡异的、飞蛾扑火般的期待。 林刚的头缓缓低下,靠近…… 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陈霖的瞬间,他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猛地击中,动作骤然僵住。 他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陈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眼底挣扎着最终一丝理智与那汹涌的黑暗**。 最终,那丝理智如同细线,勉强拉住了即将坠入深渊的他。 他猛地松开了钳制陈霖的手,像是被烫到一般,向后踉跄了一步,拉开了距离。 陈霖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林刚站在几步之外,背对着他,双手紧紧握成拳,手臂上的肌肉贲张,青筋暴起。他的肩膀剧烈地起伏着,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压抑的状态。 玄关里只剩下陈霖急促的喘息声和林刚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林刚才用一种沙哑得几乎破碎的声音开口,带着一种深深的、近乎绝望的疲惫: “走。” 陈霖抬起头,看着他紧绷的背影。 “现在就走。”林刚重复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在我……真的变成魔鬼之前。” 陈霖看着他,看着这个在失控边缘艰难挣扎的男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得发疼。他知道,他不能再逼他了。再逼下去,可能真的会毁掉一些东西。 他慢慢地、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被揉皱的新衣服。 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林刚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的背影,然后默默地拉开那扇沉重的防盗门,走了出去。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那个充满矛盾、危险与短暂温情的世界。 陈霖站在空旷的走廊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下去。手腕和下颚处还残留着被用力攥紧和掐握的痛感,颈间似乎还萦绕着林刚那灼热而混乱的气息。 他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刚才那一瞬间,林刚几乎要吻下来。 那个充满了暴戾、渴望与挣扎的瞬间。 他知道,有些界限,一旦濒临跨越,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林刚的锁链,正在因为他而寸寸崩裂。 而地狱的入口,或许……早已在他脚下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