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洒在许知意的脸上,勾勒出她专注的侧影。她手中的电容笔在iPad屏幕上轻盈游走,细腻的线条逐渐汇聚成一幅精美的插画,仿佛是她内心宁静与希望的具象化流淌。沈南星安静地坐在一旁,托着腮,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羡慕。
“知意,你画得真好。”沈南星忍不住再次轻声赞叹。
许知意唇角微弯,病房里弥漫着一种专注而平和的氛围。她继续勾勒着细节,笔触流畅而富有生命力。沈南星在一旁看着,偶尔也会跟着iPad里播放她喜欢的歌曲轻哼几句,为这方小小的空间注入一丝轻快的生机。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中悄然流逝。画作完成,许知意满意地放下笔,审视着自己的作品——这是她接的稿。除了写作,她的绘画功底同样出色,不仅为自己的小说绘制封面,也常有人慕名约稿。
就在这时,护士林听晚推着治疗车走了进来“知意,该换药了。”她声音轻柔动作利落地开始更换液体袋。
“好。”许知意配合地抬起手臂。
“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林听晚一边操作,一边关切地问。
“好多了,谢谢听晚姐。”许知意微笑着回答,语气带着真诚的感激。
护士离开后,许知意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沈南星敏锐地捕捉到了,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知意姐,是不是累了?”
许知意微微摇头,声音有些虚浮:“可能是最近晚上总睡不好,白天就没精神。”
“那你晚上有吃安眠药吗?”沈南星关切地问。
许知意轻叹一声:“最近吐得厉害,就停掉了。”
沈南星眼中闪过一丝忧虑:“那……你跟医生说了吗?”
“你哥知道情况。”许知意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我晚上问问斯年哥,看他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好,那你先躺会儿休息一下,”沈南星帮她调整输液架把床放平让她躺下,“晚上我妈说要给你送饭过来。”
“宋阿姨今天不上班吗?”许知意有些意外。
“你住院住迷糊啦?”沈南星笑着打趣,“今天周六,医院只上半天班。”
“要不让宋阿姨别送了吧,我真的没什么胃口,不想麻烦她特意跑一趟。”许知意带着歉意说道
“她来是想多陪陪你呀,”沈南星解释道,“而且,我得去上下午的补习班了,不能一直陪着你。”
“没事的,梦瑶。”许知意坚持道:“你去上课,我可以自己看看书,或者去办公室待会儿,不会无聊的。”
“好吧,拗不过你,”沈南星无奈妥协,“那我跟我妈说一声。你记得一定要吃点午饭啊!”她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知道啦,快去吧,别迟到了。”许知意笑着催促。
沈南星离开后,病房里安静下来。许知意戴上口罩,推着输液架,熟门熟路地走向医生办公室。
办公室里弥漫着忙碌的气息。她默默坐在了陆斯年和林岁欢中间的椅子上。她有时会靠着林岁欢的胳膊小憩片刻,有时趴在桌上,目光追随着陆斯年在电脑上飞快敲打的病程记录,安静地看着他们工作。
临近中午,忙碌告一段落。林岁欢拿起手机:“该点外卖了。我选了个清炒时蔬,你们看看再加点什么?”她征询着大家的意见。
魏嘉凑过去看了看:“加个腐竹炒肉吧。”选完把手机递给陆斯年。
“我回家吃,不用点我的。”陆斯年摇摇头,他得抓紧时间回去休息,晚上还有夜班。
“我也回家吃。”虞晚乔附和道。
“那知意妹妹,你想吃什么?”林岁欢的目光转向许知意。
“我不想吃……”许知意下意识地摇头拒绝。
“天天不吃东西,真想当神仙啊?”林岁欢佯装严肃地反问。
“可是……真的没胃口嘛。”许知意小声嘟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不行不行,必须吃!”林岁欢不由分说地把手机塞到她手里,态度坚决。
许知意求助地看向陆斯年,眼神像只可怜的小鹿:“斯年哥……”
陆斯年拍拍她的肩膀,爱莫能助地笑笑:听你岁欢姐的乖乖吃饭,这招对我没用。饭还是要吃的。”
许知意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正巧陈宥恩经过。林岁欢立刻告状:“师兄,你看她又想不吃饭!”
陈宥恩停下脚步,看了眼许知意,温和却带着医生特有的洞察力笑道:“什么时候能主动想吃东西了,那才是真的好利索了。”说完便下班离开了。
许知意撅起嘴,嗔怪道:“岁欢姐,你怎么还告状呀!”
“谁让你总是不好好吃饭,就得让师兄管管你。”林岁欢理直气壮。
“知意妹妹,快点点吧,”魏嘉也加入“劝饭”行列,“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你总不能看着我饿晕在工作岗位上吧?”
面对“众怒”,许知意只好认命地随便选了个菜。
“来,帮我把3床、7床、14床的会诊记录,还有9床的重大检查记录补一下,”陆斯年起身给她让出位置,“我先撤了,晚上见。”
“包在我身上,保证完成任务!”许知意立刻进入状态,坐到陆斯年的工位上,熟练地一边输液一边操作起电脑。
外卖送达时,许知意还在专注地敲打键盘:“马上就好,写完这个!”她头也不抬地说。
等她终于写完,面对眼前的饭盒,那熟悉的抗拒感又涌了上来。
“点都点了,不许浪费我的辛苦钱啊。”林岁欢“警告”道。
这时,刚结束会诊回来的宋挽歌也加入了劝说队伍:“是啊,知意,快吃点。吃完我正好给你扎针”
在三面“围攻”下,许知意只好妥协:“好吧……”
“走,去后面吃。”林岁欢拉着她,和魏嘉、宋挽歌一起去了备餐间。四人围坐一桌,气氛倒是其乐融融。
“来,尝尝你点的香椿炒蛋,补充蛋白质,”魏嘉给她夹菜,“再吃点肉和青菜,营养要均衡。”
许知意勉强吃了几口,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实在咽不下去了。
“慢慢吃,今天的能量摄入还没达标呢。”林岁欢鼓励道。
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下,许知意几乎是数着米粒,终于艰难地吃完了小半碗饭。这已经是她近几个月来吃得最多的一次了。
“真棒!今天的能量摄入达标!”林岁欢毫不吝啬地夸奖。
然而,没过多久,许知意还是推着输液架跑进洗手间吐了。宋挽歌心疼地给她做了止吐的针灸。疲惫感袭来,许知意回到病房沉沉睡了一觉。午睡醒来后,下午的时间便在输液、做葫芦灸、写作业和构思小说中度过。
傍晚,林岁欢、陆斯年等人开始查房交接班。查房时,他们询问其他病人都是标准的医患对话:“今天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吗?”轮到许知意时,画风突变:“知意,今天吐了几次?给你点了小米粥,待会儿记得来办公室喝点。”这种熟稔和额外的关照,让隔壁床新入院的阿姨看得一愣一愣,忍不住小声问:“小姑娘,你也是这科的医生吗?”
许知意每次都得哭笑不得地解释:“阿姨,不是的,我就是……住得比较频繁,跟大家混熟了而已。”
估摸着查房快结束了,许知意推着输液架再次来到办公室。陆斯年一见她过来赶紧从后面搬了把椅子放在他和林岁欢的工位中间。她一坐下,便像寻求依靠般,将头轻轻靠在了林岁欢的胳膊上,整个人蔫蔫的,眉宇间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林岁欢心下了然——这是抑郁情绪又上来了。她没有多问,只是调整了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无声地提供着支持。
林岁欢和魏嘉下班离开后,办公室里安静下来。陆斯年把温好的小米粥推到许知意面前,她却只是木然地用勺子搅动着,眼神空洞,连平日抗拒吃饭时的那点小脾气都没有了。这种沉默的消沉更让人担心。陆斯年看着她机械地把粥往嘴里送,忍不住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些蔬菜和肉:“别光喝粥,吃点菜,营养要跟上。”
这种压抑的状态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直到沈南洲的电话打来。熟悉的铃声像一根救命稻草,许知意几乎是立刻接起,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乖乖,吃东西了吗?想吃什么我给你带过去?”沈南洲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贯的温柔。
“正和斯年哥吃着呢…你什么时候过来?”她的声音闷闷的,情绪明显低落。
“我在爸妈这边吃饭,一会儿就过去。你先乖乖把饭吃完,嗯?”沈南洲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不对劲。
“好……”许知意应着,挂了电话,像是为了完成他交代的任务,又强迫自己往嘴里塞了几口。
“好了好了,实在吃不下就别硬塞了。”陆斯年见她难受的样子,赶紧制止。
这时,护士来给许知意封管。刚封好管,一阵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咙,许知意捂着嘴冲向了洗手间。等她红着眼眶回来,陆斯年叹了口气,递上温水。
“要不…唱会儿歌?”陆斯年尝试转移她的注意力,想帮她驱散心头的阴霾,“心情不好,唱出来会舒服点。”
“怎么你也让我唱歌啊?”许知意有些无奈地抬眼,“在总院那边他们也是这招。”
“怎么,你能给他们唱,就不能给我这个管床医生一点福利?”陆斯年故意板起脸反问。
许知意被他的表情逗得无奈一笑,知道自己“理亏”:“行行行,我去拿尤克里里。”她可不想被他扣上“区别对待”的帽子。
“想听什么?”她抱着尤克里里回来问道。
“随你,唱你喜欢的就行。”陆斯年一边敲着电脑键盘写病程边回复着
许知意调了调音,轻拨琴弦,轻柔的歌声在关好门的办公室里缓缓流淌开来。陆斯年很给面子,全程专注地听着,并不时送上真诚的赞美:“好听!”“这嗓音绝了!”他努力提供着满满的情绪价值。
一曲终了,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沈南洲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斯年,家里做了些点心,带了点给你们尝尝。”他说着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许知意。
“谢谢师兄!”陆斯年接过食盒道谢。
沈南洲快步走到许知意面前蹲下身,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她冰凉的手深邃的目光仔细地描摹着她的眉眼声音放得极轻:“怎么了乖乖?看着这么不开心?”那份担忧和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我也不知道,”许知意摇摇头靠向他,声音带着疲惫和莫名的烦躁,“就是心里闷闷的,很烦。”
沈南洲想起明天的安排便转移她的注意力商量道:“明天要拍的婚纱照,我们改个时间吧?等你出院,状态好点再去,好不好?”他指的是两人之前约好的国庆假期后第二个周末的拍摄。
“可是我想拍……”许知意立刻拽住他的衣袖,眼中带着恳求。而且因为身体原因,拍摄计划本就分成了好几次,她不想再推迟了。
沈南洲理解她的坚持,转头看向陆斯年语气恢复医生的专业:“斯年,知意明天需要补的液体和治疗安排是怎样的?”
陆斯年迅速报出医嘱:“明天液体量是上午一瓶护胃的(艾司奥美拉唑),一瓶糖盐(葡萄糖氯化钠注射液);下午一瓶护胃的,一瓶维生素C加B6。治疗方面,只有上午的葫芦灸,宋宋休息针灸我明天早上给她做。”
沈南洲快速计算了一下:“上午两瓶液体,一个半小时左右应该能输完,葫芦灸可以同时做,不耽误时间。下午那几瓶挪到晚上输,你看行吗?”他看向陆斯年,寻求确认。
“没问题,我跟护士站交代一下就行。”陆斯年爽快答应。
沈南洲转向许知意神情认真,“但是知意你要答应我,拍摄过程中只要有一点点不舒服,立刻告诉我,我们马上回来。不许硬撑,知道吗?”
许知意终于露出笑容,用力点头:“嗯!我保证!”沈南洲总是这样,在理解她愿望的同时为她铺好最稳妥的路。
确定好行程,沈南洲在林岁欢的工位坐下,扫工号登录系统处理一些工作。许知意则回病房,吃了中药快速洗漱然后抱着笔记本电脑回到办公室,开始认真挑选婚礼策划团队。
婚纱摄影团队已经敲定,预约好了本月分批拍摄的时间也从明天开始。对于婚礼,她有着清晰的构想:一场融合中西元素、独一无二的仪式。因为她既向往圣洁的婚纱,又挚爱传统的凤冠霞帔,既然难以取舍,那就都要拥有。
九点多,陆斯年拿出晚上要吃的环孢素。许知意吃完药,主动请缨:“斯年哥,交班记录我帮你写吧?”陆斯年乐得轻松,立刻给她扫了号。
十点半,许知意完成了交班记录。她抱着电脑,在沈南洲和陆斯年中间的位置坐下,将头轻轻靠在沈南洲的胳膊上,带着点小兴奋:“婚礼策划我初步筛出了三家比较满意的,出院后我们去咨询一下,定下来好不好?”
陆斯年从病程中抬起头,捕捉到这个信息笑着打趣:“哟,这就要办婚礼了?动作够快的啊!”
“还没那么快呢,”许知意解释道,“计划是明年六月份,等我高考结束。不过事情多,总得提前准备起来嘛。”
“也是,八个月时间,说起来快,一眨眼就到了。”陆斯年感慨道。
眼看时钟指向十一点半,沈南洲侧头轻声问靠着自己的女孩:“困不困?我送你回病房休息?”
许知意摇摇头眉间带着倦色:“不困,就是…最近晚上又有点睡不着了。”失眠的困扰再次浮现。
沈南洲闻言立刻在电脑上调出许知意最新的中药方查看。他思索片刻对陆斯年说:“斯年,麻烦你明天跟师兄提一下,看能否在知意的中药方里加上酸枣仁,另外,把她之前停掉的喹硫平睡前两片,重新加上。”他提出了专业的调整建议。
“行,没问题。”陆斯年点头记下“我周一跟师兄提,喹硫平是可以加的之前就不建议她停但她说一吃就吐所以目前就只吃激素,环孢素也是今天早上才决定给她吃回来的。”他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的药盒里取出两粒喹硫平片,连同许知意放在一旁的水杯一起递给她。
酸枣仁
又名:酸枣核、山枣仁、酸枣子、棘仁、枣仁
性味归经
甘、酸,平。归肝、胆、心经。
分类
安神药-养心安神药
功效
养心补肝,宁心安神,敛汗,生津。
主治
1.虚烦不眠,惊悸多梦
2.体虚多汗
3.津伤口渴
许知意乖乖把药吃了。或许是药物作用,或许是沈南洲在身边带来的安心感,她靠着他的胳膊,听着手机里播放的音乐,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过了十二点,沈南洲知道她不能再熬了,轻声哄着她回病房休息。隔壁床的阿姨早已熟睡。沈南洲替她盖好被子,在她额头落下轻柔一吻,又细心地帮她手机充上电。
“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他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低声说着安抚的话语,直到她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沉入梦乡,他才悄然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病房,去了值班室休息。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唤醒了病床上的人。许知意睁开眼,便看到沈南洲已经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杯温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
“醒了?”他声音轻柔,将水杯递到她唇边“先喝口水润润。”
许知意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温水,感觉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些。她点点头下床去洗漱。
等她洗漱完出来,惊讶地发现婆婆宋玉兰提着保温桶坐在病床前。
“宋阿姨?您怎么这么早过来了?”许知意有些过意不去。
宋玉兰笑着迎上来,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知道你们今天要去拍摄,怕你们来不及吃早饭,特意给你们送点过来。”她对许知意,是发自内心的疼惜。这个儿媳妇是她从小就看中的,虽然当初沈南洲放弃心血管内科选择风湿免疫时,她有过不解甚至气恼,但后来明白了他的一片赤诚之心——全是为了能更好地守护眼前这个饱受病痛折磨的女孩。许知意少年丧母患病,这些年独自奔波的艰辛,宋玉兰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能做的就是给予她更多的关爱和包容。
“多少吃一点。”沈南洲接过母亲带来的早餐,摆在小桌板上,“今天拍摄时间长,需要体力支撑。”
许知意努力吃了几口宋玉兰精心准备的营养早餐,但虚弱的胃终究没能承受住,很快又吐了出来。宋玉兰心疼地拍着她的背,没说什么,只是叮嘱沈南洲照顾好她,便离开了。沈南洲则立即去护士站,请她们尽快来给许知意输上液体,为今天的拍摄争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