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洲知我意》 第1章 已婚22岁高中生 蓝桉附中的高三(1)班,午后的阳光被窗格切割成一片片慵懒的金色,斜斜地洒在空荡的教室里,尘埃在光柱中无声飞舞。 许知意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笔尖在习题册上发出规律的沙沙声。系统性红斑狼疮带来的疲惫感如同附骨之疽,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四肢百骸,关节深处隐隐泛着熟悉的酸痛。她不得不比同龄人更早地学会与这种无处不在的疲倦和解,比如,利用别人在操场上挥洒青春的时间,安静地完成作业。 开学两周,她依然是同学们眼中那个特殊的存在——比他们年长四五岁、清冷疏离、体弱多病,甚至享有不参加晚自习的“特权”。她并不在意这些打量,反而珍惜这份独处的宁静。只是偶尔,当教室里喧闹起来,充满着她这个年纪本该拥有的活力时,她会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自己是个误入青春盛宴的局外人。 班主任陆清婉走进教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身形单薄的少女沐浴在暖光里,低垂的脖颈白皙得近乎透明,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专注得仿佛与世界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她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知意。” 许知意闻声抬头,那双清澈如星辰的眸子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聚焦,认出了来人。“陆老师。” “开学两周了,还习惯吗?”陆清婉的声音温柔,带着真切的关怀。她比许知意大不了几岁,是学校里少数知道她部分病情的人。 “还好。”许知意微微颔首,声音轻软。她习惯了用最简单的词汇回应关心,不愿多言,怕那份深藏的苦涩会不小心溢出来。 “有什么问题,随时告诉我。”陆清婉看着她,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这个女孩,美丽、聪慧,却像一件精心烧制却又有了细微裂痕的瓷器,需要小心翼翼地被呵护。 “好的,谢谢陆老师。” “家里人替你请了最后两节课和下午的假,”陆清婉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请假条,递过去,语气寻常,“他在校长办公室等你。” 他? 许知意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纸,指尖却莫名一颤。家里人?会是忙于生意、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爸爸许茂林?还是同样被公司事务缠身的哥哥许知行?最近他们都忙得不见人影。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排除了那个最不可能、却也最让她心尖发颤的名字——沈南洲。 他远在几百公里外的林淮市,那里有他前途光明的工作,有他熟悉的圈子。他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更何况……他大概,早已不记得她这个仅存在于长辈口中的、麻烦的“未婚妻”了吧。 这个念头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了一下心口,泛起一丝微麻的苦涩。然而,心底深处,却又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期待。光是想到那个名字,胸腔里就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鸟,扑棱着翅膀,扰得她心慌意乱。 陆清婉看着她瞬间变换的神色,没有多问,只是体贴地帮她一起收拾书包。“我比你大三岁,私下里叫我清婉姐就好。” “好的,谢谢清婉姐。”许知意低声道谢,将那份杂乱的心绪勉强压下。 收拾整齐后,她向陆清婉道别,握着那张请假条,走向位于教学楼另一端的校长办公室。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虚实交织的梦境边缘。 会是……他吗? 不可能。理智在反复告诫。 万一呢?感性的小火苗又在风中摇曳。 这段路忽然变得无比漫长。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声,咚咚咚,敲打着耳膜。 终于,那扇熟悉的深褐色木门出现在眼前。她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过于急促的呼吸,然后,抬手,轻轻敲响。 “请进。”里面传来教导主任熟悉的声音。 许知意推门而入。 办公室内窗明几净,阳光充沛。然而,她的目光在触及那个背对着她、站在窗边的挺拔身影时,瞬间僵在原地。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惊雷在脑海中炸开,血液在那一刻凝固,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 那个身影……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早已在她心底描摹了千万遍。宽肩窄腰,挺拔如松,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穿在他身上却有种清隽出尘的味道。 似乎听到了门口的动静,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棱角分明的脸庞,深邃的眼眸如同浸了墨的寒潭,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沉静而专注的力量,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人心。 真的是他……沈南洲。 那个她以为远在天边、只在午夜梦回时才会清晰浮现的人,此刻就真真切切地站在这里,站在蓝桉附中校长办公室里! 许知意只觉得呼吸一窒,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考能力都被瞬间抽空。她甚至忘了该有的礼节,忘了和一旁的教导主任打招呼,只是怔怔地望着他,握着书包带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心底那点被她强行压下的隐秘期待,此刻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让她措手不及,心慌意乱。 “收拾好了吗?”沈南洲开口,声音是她记忆里熟悉的低沉悦耳,却又比记忆中多了几分成熟男性的醇厚与温和。那声音像带着微小的电流,轻轻擦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看着她,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许知意猛地回过神,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她仓促地点头,声音因为紧张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收……收拾好了。” 她完全忘了旁边还有一位目瞪口呆的教导主任。 “原来是沈少爷来接知意啊,”教导主任这才从震惊中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小心翼翼的调侃,“我还以为是沈小姐呢。”沈南洲的姐姐沈清澜偶尔也会来接许知意,但沈南洲本人,尤其是在工作日出现,简直是破天荒头一遭。 沈南洲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许知意。然后,他用一种温柔如春风,却足以让房间里另外两人如遭雷击的语气,平静地宣布: “我来接她去领证。” …… 领证?! 这两个字如同真正的惊雷,不仅让教导主任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拿稳,更让许知意如遭电击,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沈南洲。 他在说什么?领什么证?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结婚证?这怎么可能?!他们甚至……连正式的恋爱都没有谈过!虽然有着所谓的“娃娃亲”,但那在她看来,更像是长辈们一厢情愿的玩笑,尤其是在她生病之后,她早已不敢奢望。 在她震惊和茫然的目光中,沈南洲已经极其自然地走到她身边,动作流畅地接过她手中略显沉重的书包。然后,在她尚未反应过来时,他的手掌已经轻轻覆上了她微凉的手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牵起她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干燥,完全将她的手包裹住。那陌生的、属于男性的体温和触感,让她浑身一僵,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又骤然松开,狂跳起来。 “主任,我们先走了。”沈南洲对着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教导主任礼貌地说了一句,便牵着尚在石化状态的许知意,步履从容地走出了校长办公室。 直到微凉的秋风拂面而来,吹动了额前的碎发,许知意才仿佛从那个荒诞的梦境中挣脱出一丝清明。 她被他牵着手,走在他身侧,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冽好闻的气息,像是雪松混合着一点点消毒水的味道——属于医生的味道。 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他不着痕迹地握得更紧。 “为什么……”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真实的困惑和无措,仰头看他线条流畅的侧脸,“为什么这么突然?” 这突如其来的见面,和那句石破天惊的“领证”,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他们之间,明明隔着漫长的分离和生疏。 沈南洲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比她高很多,她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但那份温柔和坚定,却清晰可见。 “我今年二十五岁了,”他看着她,声音低沉而清晰,“你也二十二岁了,都已经到了法定结婚年龄。”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描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底。“其实,我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想等你再长大一点,等你……准备好。”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却依然无法完全打消她心中的疑虑。婚约是早就存在的,可他……真的愿意吗? 许知意低下头,避开他过于专注的视线,声音更小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长久以来的不安:“我是问……为什么是我?” 这个疑问,像一块沉重的石头,从她确诊系统性红斑狼疮那天起,就一直压在心里。她虽然一直偷偷喜欢着这个如同皓月清风般的邻家哥哥,也知道双方家长早已为他们定下了婚约。但这些年来,沈南洲在林淮上大学、工作,只有过年时才会短暂回来。她本想着,他在林淮那样的大城市,一定会遇到更优秀、更健康、与他更般配的女孩子。那样,他们之间那道无形的婚约枷锁,也就会自然解除,她也不会耽误他的人生。 她从未想过,他会回来,更没想过,他会如此直接地……要和她领证。 自从生病以后,她就没想过以后会谈恋爱、结婚。她这副破败的身体,连自己都无法照顾好,又怎么能去拖累别人,尤其是……他这样优秀的人? 沈南洲沉默地看着她。她低垂着头,露出一段纤细脆弱的脖颈,阳光照在她柔软的发顶,泛着浅浅的光晕。她总是这样,习惯性地把自己缩进保护的壳里,用疏离掩饰内心的不安。 他看穿了她所有的忐忑和自我否定。 “你难道忘了,”他反问她,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我们早已订婚的事情?” 许知意黯然地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没忘……可是……”她攥紧了衣角,鼓起勇气说出心底最深的恐惧,“我知道自己一直是个‘麻烦’,身体不好,还需要别人照顾……我害怕成为你的负担。” 她害怕他是因为责任,因为无法推拒长辈的期望,才不得不履行这场婚约。虽然自己一直都很喜欢他,但这份喜欢,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甚至……有些自私。她的妈妈就是因为狼疮肾炎去世的,这让她对自己的身体和未来充满了更深的担忧和恐惧。她害怕成为沈南洲的负担,害怕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更害怕自己会重复妈妈的命运。 沈南洲的心,因她这句话而微微抽紧。他看着她纤瘦的肩膀,仿佛承载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重。 他伸出手,没有一丝犹豫,轻轻捧起了她的脸,迫使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他的动作很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许知意被迫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没有她预想中的鄙夷、嘲笑或怜悯,只有一片沉静的、如同大海般包容的温柔,以及……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 “我知道你患病已经八年了,”他的指腹温热,轻轻擦过她微凉的脸颊,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医生特有的冷静,却又糅合了难以言喻的情感,“我也知道你害怕成为我的负担。”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但许知意,我是一名医生。我会竭尽所能,帮助你治疗,陪你一起面对。不要总把自己看作一个病人,你首先是你自己——一个非常、非常优秀的女孩。”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冲垮了她心防的一角。 他继续说着,如数家珍:“你的学习成绩优秀,在摄影、小提琴、钢琴、绘画比赛中频频夺冠,还是桔灯文化的兼职作家,在中医方面也颇有天赋和兴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许知意,你是如此的了不起,你看到了吗?” 许知意怔住了。她从未想过,他会如此了解她的一切。她获得过的那些微不足道的荣誉,她私下里的爱好和尝试,他仿佛都了如指掌。就连她吃着什么药,什么时候确诊的抑郁焦虑,他都清清楚楚。 这种被默默关注、被深刻了解的感觉,让她的心脏像是被浸泡在温水中,酸涩又胀痛。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一种被理解、被珍视的巨大冲击。长久以来,她习惯了独自承受病痛和周围或同情或异样的目光,习惯了把自己定位成一个需要被照顾的“麻烦”。唯有他,沈南洲,在此刻如此坚定地告诉她,她本身的存在,就值得被爱,被尊重。 看着她眼中滚落的泪珠,沈南洲的眼神更加柔软。他松开捧着她脸的手,转而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脑勺,像一个温柔的安抚。 “许知意,”他叫她的全名,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相信我,好吗?” 他的眼神像最深沉的夜空,里面闪烁着令人安心的星辰。那里面有关切,有承诺,还有一种她不敢深究的、深沉的情感。 或许是这份坚定与毫无保留的信任,像一道光,瞬间驱散了她心底盘踞多年的阴霾,注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安宁。 她望着他,泪水还挂在睫毛上,却用力地、清晰地回答: “好。” 秋天的天空高远而湛蓝,阳光灿烂,空气里带着植物枯萎前最后的清香。微风拂过,道路两旁的银杏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演奏一曲轻柔的乐章。 沈南洲重新牵起她的手,这一次,许知意没有挣脱。她的手在他宽大的掌心里,微微颤抖着,却也不再那么冰凉。 他们并肩,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子。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叠在一起,仿佛预示着从此密不可分的未来。 车门关上的轻微声响,将许知意从纷乱的思绪中短暂拉回。车内空间密闭,属于沈南洲的气息更加清晰。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心跳依旧快得不成样子。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不真实。她甚至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清晰的痛感提醒她,这不是梦。 沈南洲熟练地启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他侧头看了她一眼,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唇角几不可见地弯了一下。 “紧张?”他低声问,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许知意像是被抓住了错处的小孩子,猛地收回手,脸颊微热,小声否认:“没、没有。” 沈南洲没有戳穿她,只是温和地说:“我们先回一趟你家,你需要拿户口本和身份证。” “……嗯。”许知意这才想起领证需要的材料。她之前完全被“领证”这个信息冲击得忘了细节。 车子驶向她熟悉的方向。她看着窗外,忽然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我爸爸和哥哥……他们知道吗?” “知道。”沈南洲的回答言简意赅,“我已经和他们谈过了。” 许知意微微一愣。他已经和爸爸、哥哥谈过了?他们……都同意了吗?爸爸不是一直对她学医的想法持反对意见,认为她应该选择更“轻松”的道路吗?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同意她结婚?而且对象还是沈南洲? 无数个疑问在脑海中盘旋,但她看着沈南洲专注开车的侧脸,终究没有再问出口。或许,有些答案,需要她自己慢慢去寻找。 车子缓缓驶入许家所在的别墅区。家门口的花坛里,各色秋菊开得正艳,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沈南洲停好车,绕过来为她打开车门。动作自然流畅,带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绅士风度。 两人刚走进客厅,继母周晚就闻声迎了出来。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但在看到许知意微微红肿的眼睛时,立刻染上了担忧。 “小知,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周晚的声音充满了关切。她嫁给许茂林多年,虽然许知意并非她亲生,但她一直尽力扮演着一个温和尽责的继母角色。 许知意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弱弱地回答:“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想去换件衣服。”她不想多做解释,此刻的心情复杂得让她无力应对任何盘问。 “好的,有什么事记得叫阿姨。”周晚体贴地没有多问,目光转向一旁的沈南洲,笑容重新回到脸上,“南洲,你就是知意的未婚夫吧?果然一表人才。”她早就从丈夫那里知道沈南洲的存在,也知道两家的婚约,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提上日程。 沈南洲虽然并不认识周晚,但立刻意识到她是许知意的继母,便客气地点头回应:“是的,阿姨好。” 许知意匆匆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脏依旧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眼睛因为刚才哭过而微微泛红,但眼底深处,却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光芒在隐隐闪动。 沈南洲……真的要和她结婚吗? 她用力摇了摇头,试图甩开那些纷杂的念头。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她打开衣柜,挑选了一件看起来稍微正式一点的连衣裙,又坐在梳妆台前,化了一个淡妆,试图掩盖脸上的憔悴和泪痕。 当她拿着证件和户口本下楼时,发现沈南洲和周晚正坐在客厅里,气氛似乎还算融洽。周晚脸上带着笑,正和沈南洲说着什么。 看到许知意下来,周晚站起身,笑着叮嘱:“快去吧,别耽误了时间。”她又看向沈南洲,“南洲,路上小心,照顾好小知。” “阿姨放心。”沈南洲站起身,走到许知意身边,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包。 向周晚道别后,两人再次坐进车里。这一次,目的地明确——民政局。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许知意紧紧握着手中的证件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街景,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车窗之外,车内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清浅的呼吸声和引擎的低鸣。 她忽然觉得有些口渴,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 沈南洲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张,空出一只手,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到她面前。 “喝点水。”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许知意愣了一下,接过水瓶,小口地喝了一点。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那份莫名的焦渴。 “谢谢。”她轻声说。 沈南洲没有回应,只是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但他的这个小举动,却像一颗投入湖心的小石子,在她心底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他……其实很细心。 民政局并不远。很快,车子就在停车场停稳。 许知意看着那栋庄严肃穆的建筑,心脏再一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就是这里了。一旦走进去,她和沈南洲的关系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到了。”沈南洲解开安全带,侧头看她,目光沉静,“准备好了吗?” 他的眼神像有一种魔力,让她慌乱的心绪稍稍平复。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嗯。” 两人并肩走进民政局。阳光透过大厅明亮的玻璃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大片大片的金色光斑,为这个注定不平凡的日子增添了一份别样的温暖。他们的步伐一致,轻快而坚定,仿佛每一步都在走向一个全新的、充满希望的未来。 民政局的大厅里弥漫着一种庄重而温馨的氛围,空气中似乎都漂浮着幸福的味道。大厅里摆放着一些绿植,几盆盛开的鲜花为这里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他们排在队伍里,周围是一对对同样等待领证的情侣,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甜蜜和期待的笑容。 许知意微微有些紧张,手指不自觉地轻轻颤抖。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掌心在微微出汗。 沈南洲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微凉而颤抖的手。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完全将她的手包裹住。那坚定的触感和温热的体温,像一道安稳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许知意的心猛地一颤,抬头看向他。 他的眼神温柔而坚定,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别怕,有我在。 只是一眼,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她心中的紧张感竟真的奇迹般地渐渐消散。她知道,只要有沈南洲在身边,无论面对什么,她都不会害怕。 她微微回握住他的手,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沈南洲感受到她细微的回应,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握着她的手,也更紧了一些。 终于轮到他们了。工作人员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开始办理手续。许知意和沈南洲依次填写表格,每填写一笔,都像是在为他们的未来添上一块坚实的砖瓦。工作人员一边核对信息,一边微笑着询问一些细节,整个过程充满了神圣的仪式感。 “你们是自愿结婚的吗?”工作人员的声音温和而严肃,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 “是。”沈南洲毫不犹豫地回答,声音清晰而坚定。他的眼神紧紧地盯着许知意,仿佛在向她确认,也像是在向她承诺。 许知意的心跳漏了一拍。在他的注视下,她也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虽小,却无比清晰和坚定: “是。” 当工作人员把两本红色的结婚证递到他们手中时,许知意的心跳不禁再次加速。她接过那本小小的、却重若千钧的证书,双手微微颤抖,仿佛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照片里,她和沈南洲并肩坐着,她微微靠向他那边,脸上带着一丝羞涩而幸福的微笑,而沈南洲的唇角也难得地扬起一个清晰的弧度,眼神温和。红色的背景将他们映衬得格外登对。 他们……真的结婚了。 从此刻起,她和身边这个男人,是法律承认的、合法的夫妻。 沈南洲侧过头,看着她怔忪的模样,眼中满是温柔和宠溺。他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依旧微凉的手指。 “恭喜你们,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合法的夫妻了。”工作人员微笑着送上祝福。 “谢谢。”许知意和沈南洲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声音里都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午后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秋日的微凉。许知意紧紧握住手中那本崭新的结婚证,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她抬起头,看向身旁的沈南洲。阳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间跳跃,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 “南洲。”她轻声唤他。 “嗯?”他低头看她,目光柔和。 许知意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我想回学校拿几本书。”她不想因为领证而打乱原本的学习计划,高三的课程,一刻也不能松懈。 沈南洲似乎有些意外,但随即了然。这就是许知意,无论身处何种境遇,都不会忘记自己的目标和责任。 他温柔地点点头:“好,那我先陪你去学校,再送你回外婆家。”他知道她平时和外婆住在一起,许家别墅离学校稍远。 “嗯。”许知意点点头,表示同意。 坐回车上,许知意忍不住又拿出那本结婚证,反复地看着。照片里他们的笑容,幸福得仿佛要溢出来。她轻轻点开手机,登录朋友圈,配上了那两张结婚证封面的照片,配文简洁而带着她特有的俏皮: 「插播一条领证资讯。」 没有过多的渲染,没有长篇的感慨,只是平静地告知一个事实。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平静之下,翻涌着怎样惊心动魄的波澜。 这条朋友圈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所有看到的人,包括亲朋好友,都是通过这条朋友圈才知道两人结婚的事。惊讶、祝福、调侃……各种评论和点赞瞬间涌来。 沈南洲的手机也开始震动不停,他看了一眼,大多是家里人和朋友发来的询问和祝福。他简单地回复了几句,便启动了车子。 “我们先去学校。”他说。 车子向着蓝桉附中的方向驶去。许知意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手中依旧紧紧握着那本结婚证。 这一刻,她的人生,已经彻底改变。前路是未知的,或许依旧布满荆棘,但身边有了这个人,她忽然觉得,有了无尽的勇气。 第2章 你归我管了 晨光熹微,透过房间的窗户上略显斑驳的窗帘,在许知意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她微微蹙眉,缓缓睁开眼。身体像是被拆卸后又勉强组装起来,每一处关节都滞涩地泛着酸软,更深沉的疲惫感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她撑着坐起身,换上一身宽松的运动装,试图用外在的轻松掩饰内在的不适。原本江黎说好陪她去复查,却临时被工作绊住,只能发来一连串道歉的微信,承诺检查一结束就来接她。 独自一人穿梭在熟悉的医院走廊,消毒水的气味无孔不入,勾起无数或痛苦或难堪的记忆。她挂了江软医生的号,这是她信赖的医生。 还未走到诊室门口,一个略带严厉却又难掩关切的女声已经传入耳中: “许知意,难道我不联系你,你就不会自觉来复查吗?” 许知意脚步一顿,抬眼便看到江软——她认的干嫂子,也是医院里极负盛名的青年中医师——正抱着手臂,倚在诊室门口,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着她。 许知意立刻换上讨好的笑容,小跑过去,亲昵地挽住江软的胳膊,举起三根手指:“呀,嫂子,我错了!我发誓下次绝不敢了!”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十足的撒娇意味。 江软看着她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心头一软,那点佯装的怒气也维持不住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一边自然地搭上她的脉搏,一边问道:“最近身体怎么样?” 许知意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老老实实地回答:“感觉不太好。乏力、胸闷气短、头晕、头痛,还有恶心呕吐……这些症状都很明显。”她细数着身体的“罪状”,每说一项,眉头就皱紧一分。 江软的神色随着她的叙述变得严肃起来。“最近有发热腹泻的情况吗?” “每天早上**点开始低烧,持续两个多小时,半夜一点也会发热,大概两三小时。”许知意老实交代。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江软抬头,眼神锐利。 “大概……有一个星期了。” 江软的神情彻底沉了下来,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决:“你现在这种情况必须住院治疗,不能再拖延了!” 许知意心头一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是出现了什么新的病情变化吗?” “你每天低烧、头晕头痛还呕吐,必须进行详细检查,输液,同时配合中医治疗。”江软耐心解释,语气却毫无转圜余地,“不能再由着你在家硬扛了。” 许知意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瞬间蔫了下去。新婚第一天就住院……委屈和无奈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却又无可奈何。她认命地撇撇嘴,像一片被风吹落的花瓣,蔫头耷脑地走出了诊室。 出了诊室,她先给周晚发了微信,请她帮忙收拾日用品送到医院。虽然她和外婆同住,但许多零碎物品都散落在许家别墅。爸爸忙于工作,她也不想让年迈的外婆为她奔波操心。接着,她又给外婆打了个电话,只说要回爸爸家住一段时间,以免老人担心。 交代完这些,她收起手机,独自一人去交押金、办理入院手续。单薄的身影穿梭在忙碌的人群中,显得孤独却透着一股习以为常的坚韧。 从十四岁生病以后,十五岁开始,她就常常一个人往返于医院。复检、住院,从最初的恐惧无助,到后来的麻木习惯,她很少让家人为她这些“日常”过多操心。甚至十六岁确诊抑郁症时,爸爸也因为忙碌而疏于关心,幸好有哥哥许知行带她去看心理医生。独立,是她用病痛早早学会的生存技能。 到了住院部,她径直走向护士站。值班的秦思雨护士已经对她的到来习以为常。 “又来了?”秦思雨语气熟稔,带着一丝无奈的关切。 “对啊,”许知意趴在护士台上,有气无力地开始撒娇,“我都快烦死了。” “不烦不烦,”秦思雨笑着安慰她,像哄小孩子一样,“姐姐明天给你带好吃的。” “还是思雨姐对我最好,爱你哟~”许知意立刻来了精神,对着秦思雨轻轻摇晃着身体,低头嗲声嗲气地撒娇,仿佛一只急需安抚的软萌小猫。 “来吧,走流程,测体温,量血压,签字。”秦思雨熟练地拿出登记本和仪器。 许知意乖乖配合,先量了血压,然后一手夹着体温计,一手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到刻骨、却又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 “小知?” 许知意身体猛地一僵,夹着的体温计差点掉下来。她闻声转头,看到了那个本应在林淮市、此刻却穿着笔挺白大褂,身姿挺拔如松站在她身后的沈南洲。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穿着白大褂?! 许知意眼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声音都带上了一丝结巴:“南洲?你……你在这上班?”她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更没想到他回来后就在这家医院工作。 沈南洲的目光扫过她手中的入院证和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眉头不易察觉地蹙起,带着一丝疑惑和更深的心疼。 “你这是……在办入院?”他的声音低沉下来。 “对。”许知意点点头,语气有些无力,“我本来只是想今天过来复检的,但江医生让我住院。” “昨天怎么没跟我说?”沈南洲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以及更深的自责。他昨晚只沉浸在新婚的喜悦和与她关系更近一步的满足里,竟完全没察觉她的不适已经严重到需要住院的地步。 “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许知意有气无力地回答,像一朵失去光泽的花朵,垂下了头。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的病痛不该成为他的负担,尤其是在他们刚刚领证之后。 沈南洲压下翻涌的心绪,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待会办完手续,到办公室找我一下。”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带着一种深沉的、属于医生的关切,才转身离开。 “你跟刚来的沈医生认识啊?”待沈南洲回到办公室后,秦思雨护士充满好奇地问道。 “认识。”许知意简短地回答,不想多言,只觉得身心俱疲,“好了没,我现在真的好难受。” “好啦,在8床。手伸出来,给你戴手腕带。”秦思雨动作利落地为她戴上手腕带,“去办公室顺便告诉医生,你血压60/44mmHg,心率79,体温37.8℃。”她尽职地交代着。 “好。”许知意应了一声,立刻往医生办公室跑去,脚步虚浮,像一只受伤后急于寻找庇护的小鸟。 她敲了敲办公室的门,仿佛在请求一丝安慰和依靠。办公室里只剩下林言和沈南洲,其他医生都去查房、出诊或者会诊了。 “南洲,林言哥。”许知意礼貌地打招呼,声音略显虚弱。 沈南洲示意她坐到自己旁边的椅子上,“过来坐这吧。” “知意妹妹,你又来了?”林言语气熟稔地问道,带着长辈般的慈爱。 沈南洲看着两人自然的互动,好奇地问:“你和师兄很熟啊?” 林言笑着回答道:“南洲,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姑娘是我们科的常客。我工作10年,她就来我们科住院8年,没有哪个医生护士不认识她。”他看向许知意的眼神,充满了看着自家孩子长大的温和。 沈南洲挑眉,目光温柔地看向许知意,调侃道:“哟,混得这么熟啊?” 林言看着两人之间那种难以言喻的熟稔氛围,不像刚认识的样子,便试探着问道:“怎么你们也认识啊?” 沈南洲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用一种宣布主权般的自然语气,向林言介绍道: “给师兄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婆。” “轰——”许知意只觉得一股热血瞬间冲上头顶,脸颊、耳朵、甚至脖颈都烧了起来。她羞得无地自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下意识地把头埋进桌子底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南洲注意到她的动作,宠溺地笑了笑,抬手轻轻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林言看着两人这互动,想到许知意刚过法定年龄不久,惊讶地问道:“刚结婚没多久?” 沈南洲坦然回答:“昨天刚领的证,还没办婚礼。” 整个办公室里瞬间弥漫开一种甜蜜又略带尴尬的氛围。 “恭喜恭喜!”林言反应过来,由衷地祝福,“许知意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婚礼记得通知我啊!”他看着许知意,眼神里带着嫁女儿般的欣慰和不舍。 “谢谢师兄,到时候一定会通知大家的。”沈南洲笑着应承。 许知意这才慢吞吞地从桌子底下抬起头,脸上红晕未退,羞恼地看向林言:“林言哥!你没看我朋友圈吗?”那娇嗔的模样,带着少女特有的鲜活。 “一直没听过你有男朋友,我以为你玩游戏输了乱发的呢!”林言有些慌张地解释道,心知这小祖宗生气起来是真会打人的,以前只要不开心,不问原因都是他挨打,“再说了你就只发个结婚证的封面,谁会把你们俩联系到一起啊?” “你们聊,我去看病人了。”林言迅速找了个借口,逃离了办公室。 等林言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沈南洲才倾身靠近许知意,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种专属的温柔:“乖乖,不舒服吗?”他自然而然地用了小时候称呼她的昵称。 许知意点点头,声音带着委屈:“思雨姐让我告诉你,我的血压是60/44mmHg,体温是37.8℃。”她像完成任务般汇报。 “头晕吗?”沈南洲看着她趴在桌上的样子,心揪了一下。 “晕。”许知意把脸埋在臂弯里,闷闷地回答。 “那先回去休息,观察一下。”沈南洲的声音沉稳,带着医生的专业,“我刚刚看了江师姐写的门诊病历,还翻了你以往的病历。” 许知意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依赖:“怎么样?” 沈南洲看着她苍白的小脸,语气坚定而温和:“有我在,你先安心住院调养几天。正好我手头没有其他特别复杂的病人,我已经跟师姐说过了,你由我来负责。”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担当。 “什么意思?”许知意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南洲看着她清澈却带着迷茫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布: “意思就是,你归我管了。我是你的主诊医生,李朝颜医生做你的管床医生。” 他的目光深邃,仿佛在许下一个重要的承诺。这一刻,他不仅仅是那个碍于婚约才履行责任的丈夫,更是一个终于能名正言顺、全方位守护她的医生。 许知意愣住了,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暖流,随即又被更深的困惑和不安淹没。他这样……是因为婚约的责任吗?还是仅仅因为他是医生?她不敢深想。 “回病房休息吧,”沈南洲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待会儿李医生会给你开医嘱。”他站起身,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想扶她。 “好。”许知意点点头,却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手,自己撑着桌子站起来,“我可以自己走。”她不想显得那么脆弱,尤其是在他面前,尤其是在这种“责任”关系还不明朗的时候。 她慢慢走回病房,留下沈南洲站在原地,看着她倔强而单薄的背影,眼神复杂。 许知意回到病房,换上一套自带的薄睡衣。每次住院,她都会在包里备一套,这几乎成了她的习惯。 她躺在床上,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尴尬——沈南洲怎么就这么公开了呢?不出意外的话,不到两个小时,全科室都会知道他们结婚了。她烦躁地揉着头发,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地呐喊。 如果不是隔壁床的患者去做检查了,肯定会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 就在这时,秦思雨护士推着心电图车缓缓走进病房,车轮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滚动声。 她看着许知意皱成一团的小脸,眼神里充满了关切,温柔地询问:“这小眉头皱的,烦躁什么呢?” 许知意连忙摇摇头,试图掩饰内心的不安,轻声说道:“没事,我可能有点累。” 秦思雨护士留意到她已换好睡衣,微微一笑:“衣服都换好了?” “是的,特意换的,这样会更舒服些。”许知意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 “躺下吧,我给你做心电图。” 许知意听从指示,安静地躺下,闭上眼睛等待着检查。 “好了,你可以起来了。” 心电图结束后,秦思雨护士温柔地提醒她:“过半个小时,潘玥姐会来给你测血糖。” 许知意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问道:“我可以去趟办公室吗?” 秦思雨护士笑着回答:“去办公室干嘛呢?是想回忆童年,还是去帮医生们打印、写会诊记录?”语气里带着善意的调侃。 许知意微微扬起下巴:“嗯哼,怎么不行啊?” “去吧,但别太久,记得你现在是病人。”秦思雨护士笑着点点头。 许知意拿起手机,再次走向办公室。一路上,她悄悄走到沈南洲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南洲转过头,看到她,诧异地问道:“你不是应该在病房休息吗?怎么跑过来了?” 许知意撒娇地摇晃着他的胳膊:“我无聊嘛。” 沈南洲眉头微皱,提醒道:“怎么不戴口罩?最近感冒发烧的病人多,而且你还发着烧呢,不能不戴。” 许知意撅起嘴:“戴口罩太闷啦。” 沈南洲无奈地笑了笑,眼神里满是纵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新口罩递给她。许知意只好乖乖戴上。 “坐吧。”沈南洲拿来一把椅子,让她在办公室里稍作休息。 许知意趴在桌子上,眼神却不自觉地追随着沈南洲忙碌的身影。他或与同事低声讨论病情,或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影像资料,或接听电话简短地下达指令。那份沉稳、专业、游刃有余,是她从未见过的另一面。 她的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她知道他可靠,但这份可靠,究竟是出于爱,还是责任?她不敢确定。 宋声笙看完病人回到办公室,一眼就发现许知意正坐在那里,不禁开玩笑道:“知意妹妹,又来帮忙啦?” 许知意立刻撒娇回应:“笙笙姐~” 宋声笙顺势调侃,目光在沈南洲和许知意之间转了转:“哎呀,这次是因为我们新来的帅哥医生吸引你了吗?你可好两年没坐在办公室了一来就挨着他坐,是不是感觉不一样?” 刚走进来的林言听到这话,顺势解释道:“知意是南洲的老婆,家属来陪工作的。” 这个消息让宋声笙吓了一跳,夸张地捂住脸:“知意妹妹,你和南洲师弟?这也太快了吧?才刚过法定年龄就结婚了!我还单身呢!” 许知意被逗乐了,忍不住催她:“所以笙笙姐,你得抓紧找啊。” 沈南洲也跟着附和:“是啊,师姐。” 林言调侃道:“笙笙,看来谁都在催你啊。” 宋声笙有些无奈地说:“别说了,前几天主任还问我啥时候找男朋友呢。” 许知意接话道:“看,连我大伯都在催你了。”语气俏皮。 林言补充道:“是啊,抓紧点吧,主任都替你操心呢。” 沈南洲听得有些懵:“大伯?什么情况?” 刚下完门诊的江软听到这边的对话,便走过来解释道:“几年前知意14岁的时候,每周都到门诊找主任,几乎每两个月就住院一次。主任开玩笑说:‘我比你爸爸大,应该算你大伯了。’从那时起,知意就叫主任大伯,主任也答应了。” 沈南洲听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宠溺地摸了摸许知意的头,感叹道:“怎么这么厉害啊?”语气里带着自豪。 医生们看着这对新婚夫妻的互动,不禁感叹他们的恩爱,也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了。 潘玥护士推着一辆治疗车缓缓走来,开玩笑地说道:“妹妹,在病房没找到你,我猜你一定在这里,来测一下血糖吧。” 许知意微笑着回答:“嘻嘻,还是玥玥姐最了解我。” 潘玥护士递过消毒棉签,温柔地说:“伸手来消毒。” 许知意虽然心中有些紧张,但还是听话地伸出手指。 还没等潘玥护士扎针,许知意就已经开始紧张地发抖起来。 潘玥笑着打趣:“怎么这么多年了,扎手指还发抖呢?” 江软还记得几年前顾淮之给许知意做腰穿时她哭喊的情景,补充道:“可不是,以前顾淮之给她做腰穿,哭得跟什么似的。” 许知意故作生气地向江软喊道:“嫂子!” 沈南洲听到这样的称呼更加疑惑:“哥哥姐姐大伯就算了,怎么还有嫂子?” 林言解释说:“她最初认顾淮之当干哥哥,后来他去中医院肾内科了,江软又跟人好上了,这丫头知道后就开始一口一个嫂子地叫着。” 江软补充道:“一开始她还叫我软软姐,那天突然就叫了一声嫂子,吓了我一跳,我当时还在想,一个16岁的小屁孩怎么会这么机灵,还怀疑是不是顾淮之教的。” 沈南洲听完,看着怀里因为害羞而更往他臂弯里缩的许知意,眼中满是温柔和自豪,感叹道:“我老婆这人脉关系,真是强大啊。”那声“老婆”叫得极其自然,带着满满的亲昵和归属感。 听到沈南洲如此自然地称许知意为“老婆”,潘玥护士眼睛一亮,像是听到了什么爆炸性新闻,立刻跑回护士站分享去了。 这时,余沫唯、林瑾、李朝颜、周予沫、徐珈言也陆续回到了办公室。 余沫唯看到许知意,开口问道:“知意妹妹又来住院了?” 许知意立刻从沈南洲怀里探出头,眼睛弯弯的,跑过去亲昵地抱住她:“小余姐姐!好久不见啦!”像只归巢的小鸟。 沈南洲看着她和余沫唯拥抱,眼中带着笑意,温声说:“乖乖,我们要开个小会了。你先回病房休息一下,待会儿我带你去吃午饭,下午还要去做心脏彩超和磁共振。” 许知意乖乖点头。 沈南洲不放心地叮嘱:“乖乖呆着啊,别乱跑。” 许知意笑着保证:“知道了啦。”尽管多年未见,沈南洲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自然而亲昵地唤她“乖乖”,这份熟悉感让她心头微暖,却又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温柔?还是只因为我是他的“责任”? 刚回来的五个人看着沈南洲和许知意之间那种默契的亲昵,都有些疑惑。直到江软给他们解释了两人的关系,大家才恍然大悟,随即办公室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祝福和善意的调侃。 许知意在一片热闹声中,红着脸逃回了病房。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她靠在门板上,心跳依旧有些快。 “你归我管了。” 沈南洲的话再次在耳边回响。这句话,像是一道坚固的壁垒,为她隔绝了部分外界的不安;又像是一道无形的绳索,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捆绑得更加紧密复杂。 她躺回床上,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心中五味杂陈。 这份突如其来的、全方位的“管辖”,究竟是幸福的开端,还是另一种甜蜜的负担? 她不知道答案。只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医生,她的丈夫,这两个身份在沈南洲身上重叠,而她的生活,也即将迎来一场无法预知的风暴,或者说,是一场被精心守护的旅程。 第3章 吴茱萸 她最近开始创作一本新的小说,主角是她和沈南洲。他们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有着深厚的感情。两人不仅有着“娃娃亲”的缘分,更是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沈南洲是一位成熟稳重的医生,而她是一位体弱多病却励志学医的22岁高中生。她总是在想,他们的婚后生活会是怎样的呢?于是,她决定将这段美好的憧憬写进小说里。 她总是写一会儿就停下来,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沈南洲身上,陷入沉思。她想把沈南洲描写得更加完美,因为他实在是太好了,好到她常常觉得不真实。她该用什么样的词句来形容他才合适?是描述他工作时专注的侧脸,还是他看向自己时那深潭般的眼眸里,偶尔泄露出的让她心跳加速的温柔 那份温柔,是真的吗?还是仅仅因为那份横亘在他们之间、无法推拒的“娃娃亲”这个念头像一根细小的刺,时不时扎她一下。毕竟,他那么优秀,身边从不缺优秀的女孩。而她,只是个拖着病体的“麻烦”。他选择回来,选择和她领证,是不是只是因为两家的约定和长辈们的期望?她害怕这只是一场责任和义务的履行,而非发自内心的爱恋。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沈南洲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干嘛一直看着我啊?是我打扰你写小说了?” 许知意微微一怔,脸上飞起两朵红云,连忙掩饰道:“没、没有。我在想……怎么才能把你写得更好一点。因为你实在太完美了,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句来形容你才合适。”她说的是实话,却巧妙地避开了自己那点隐秘的心事。 听到这句话,沈南洲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仿佛被她的注视取悦了。他放下手中的书,继续问道:“哦?在写我吗?” 许知意点了点头,心跳莫名快了一拍,带着点羞涩:“对啊。” 沈南洲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专注地看着她,带着点探究和期待:“那……女主角是谁?” 听到这话,许知意心里莫名一酸,一丝委屈涌上心头,她撅起小嘴嗔怒地说:“除了我,你还想让谁当女主角?”难道他心目中,还有别人?这个念头让她更加确信,他娶她,或许真的只是碍于那所谓的娃娃亲。 沈南洲看着她娇嗔的模样,心头一软,赶紧安抚:“我谁也不要,只要你。”他的语气斩钉截铁,目光灼灼,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的女主角,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许知意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嗔怪道:“这还差不多。”听到满意的答案,许知意重新开心起来。 沈南洲温柔地说:“快写吧,要是困了就睡会儿。” 许知意摇摇头说:“我不困,我再写一会儿。” 就这样,一个人安静地看书,另一个人则专注地写着小说。这幅画面宛如一幅宁静的画卷,散发着岁月静好的气息。 然而,这样美好的画面持续了一个小时后,被周晚的走进打破了。 周晚一进来便开口问道:“南洲,你在啊!我给知意炖了汤,你要不要一起喝点?” 沈南洲反问道:“不用了,阿姨,您吃过没?”周晚回答:“我吃过了。” “这么多,我也吃不完,你陪我吃点嘛~”许知意撒娇道。 沈南洲无奈地笑了笑,哄着她道:“好好好,我吃。”周阿姨看着夫妻俩腻腻歪歪的样子心中满是欣慰,主动提出回家,给两人留出相处的空间。 “你们吃吧,我还要去接阿言放学,就先回去了。”周晚说道 许知意叮嘱道:“好的,阿姨慢走。” 沈南洲也附和道:“阿姨路上注意安全。” 周晚叮嘱着:“好,你们快吃吧,不然一会儿凉了不好吃。” 许知意吃过东西后没多久又吐了,但吐完之后平复了一会又继续码了一会儿字,就开始犯困了。 她的眼睛像是被千斤重担压着,一张一合,频频打哈欠,仿佛一只可爱的小懒猫。 沈南洲见她如此,心疼地让她躺下乖乖睡觉。 “先睡会吧,下午再写。”沈南洲边收拾电脑边说道。 许知意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好~”随后便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缓缓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待许知意睡着后,沈南洲便回到办公室,详细查看她的检查报告。她的核磁共振结果出来了,和之前差不多,但还是会经常头疼,有点狼疮脑的迹象,不过尚未达到标准。他的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那份报告承载着他最深的忧虑和决心。 陆陆续续的,大家也都下班了。 余沫唯会诊回来,见沈南洲还没走,便关心地问道:“师弟,你怎么还没走啊?” 沈南洲从报告上抬起头,回答道:“我就不回去了,知意快醒了,我把这个四联单签好,就去病房陪她。”他的语气自然,仿佛陪伴她是最理所当然的事情。 余沫唯不禁感叹:“真是二十四孝好丈夫啊!但你也别太累了,注意休息。我先回去陪儿子了。” 沈南洲微笑着说:“放心吧,师姐,我会休息的,你快回去吧。”余沫唯走后,沈南洲估摸着许知意快醒了,赶紧脱下白大褂,去食堂给她排队打饭。 等沈南洲回到病房,许知意刚刚睡醒,她的眼神就像清晨的阳光一样明亮,带着点初醒的懵懂,看到沈南洲时,那光芒似乎更亮了一些。 沈南洲轻声说:“醒了?快来吃午餐吧,待会做完治疗就带你回家。”他将餐盒一一打开,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 一听到“回家”,许知意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就像黑暗中的明灯,充满了希望和喜悦。“家”这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她暂时忘却了医院的白墙和消毒水的气味。她撑起身子,期待地看着他摆好碗筷。 沈南洲把饭摆好,许知意非常配合地吃了起来。虽然依旧艰难,但她努力地吞咽着,不想辜负他的一番心意,更贪恋这份被他照顾的温暖。这份温暖,是她病痛岁月里最深的慰藉,即使它的源头可能只是责任,她也甘之如饴。 吃完午饭,没一会儿许知意便吐了。她疲惫地靠在床头,脸色苍白。沈南洲默默给她倒了杯水,动作轻柔,没有一丝不耐。 她休息了一会儿,看了一会书等到护士上班了,才开始给她做葫芦灸。做完葫芦灸不久,针灸医生夏颜就和秦思雨护士一同推着治疗车进来了。 许知意虽然一直渴望考取蓝桉市中医药大学,成为一名能够自救和救人的风湿免疫方向的中医,但她对针灸之类的东西还是心存恐惧。 夏颜温柔地哄着她:“宝宝,今天做一下针灸好不好呀?” 许知意面露难色:“颜颜姐,我可以不做吗?” 夏颜继续耐心劝导:“不可以哦,你不是头痛发烧,还没胃口嘛?”夏颜一直轻声细语地哄着她,仿佛在哄一个受惊的孩子。 “乖乖听话好不好?你大伯早上特意要求我给你做的,不信你问问师兄,早上交班的时候主任是不是这么说的。要不是主任要求,照我这心软的样子,早就顺着你了。” 沈南洲也在一旁附和道:“嗯,真的是主任要求的,你不做的话,明天早上他来查房,你可就要挨骂咯,到时候我也帮不了你。”他的语气带着点无奈的笑意,眼神却温柔地鼓励着她。 许知意无奈地叹了口气:“啊~那好吧,”她忽然灵机一动,带着点撒娇和试探看向沈南洲,“那南洲你给我扎好不好?”她渴望他的触碰,渴望那份只属于他的安心感,仿佛只要是他,针刺的痛楚也能变成甜蜜的印记。 沈南洲几乎是立刻点头应道:“好。”声音低沉而肯定。能亲自为她治疗,缓解她的痛苦,是他心底隐秘的愿望。 夏颜欣慰地笑了:“我们知意宝宝真乖。” 许知意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颜颜姐,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当小朋友哄啊。” 夏颜却不以为然地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小妹妹。怎么结婚了,就不能当小朋友啦?” 许知意急忙摆手:“没有没有。” 沈南洲将三根手指轻轻搭在她的寸关尺上,她的脉象细沉无力。他凝神感受着指下的跳动,那微弱的搏动牵动着他的心弦。 沈南洲轻声说:“伸舌头我看看。” 许知意顺从地照做,她的舌苔白腻,齿痕明显。 沈南洲语重心长地说:“脾肾阳虚,湿气还特别重,难怪一直头疼手心冰冷出汗。”他的眉头微蹙,带着专业医生的严谨,也带着显而易见的疼惜。 沈南洲想了想接着说:“你住院这段时间得多做点中医治疗,你的药已经够多了,就不给你用那么多西药了。” 许知意乖巧地点点头:“好吧。”只要是他说的,她都愿意尝试。 沈南洲给许知意扎针,夏颜便去给隔壁床的阿婆扎。 沈南洲轻声嘱咐:“躺好。”他给手消过毒后,开始熟练地给她扎针。他的手法轻盈细腻,宛如在琴弦上舞动的音符,精准而优雅地跳跃在肌肤的每一处。每一次落针,他都全神贯注。他的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擦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让许知意的心跳漏跳几拍。她闭上眼睛,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和指尖的温度,这份带着专业距离的亲密,让她既贪恋又心酸——这究竟是医者的关怀,还是丈夫的怜爱? 沈南洲对夏颜秦思雨护士说:“小夏姐,可以了,秦老师腿上4针,手上2针,头上6针,肚子3针。”秦思雨护士回应道:“好的。”沈南洲俯下身,温柔地对知意说:“闭上眼睛,休息20分钟,拔完针我带你回家。”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魔力。 知意微笑着说:“好。”“回家”两个字再次从他口中说出,带着让她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许知意静静地躺着,感受着针灸带来的微麻酸胀感,而沈南洲则坐在一旁研读着中医典籍。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滞,整整20分钟,直到秦思雨护士过来,拔去了针,她才活动起那仿佛被禁锢了许久的身体,并忍不住抱怨:“终于拔针了,我简直不敢动,都快憋死了。” 沈南洲看了看时间也到下班时间了,便微笑着抚摸她的脑袋:“辛苦了,收拾一下,我去把白大褂换下来,待会儿在护士站等你,我们一起回家。” 许知意乖巧地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好。” 换好衣服的沈南洲,站立在护士站,静静地等待着许知意。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像一棵为她遮风挡雨的树。不一会儿她便向沈南洲走来。 她的外表恰似甜美的精灵,散发着迷人的魅力。那柔和的光线,仿佛是大自然的画笔,轻轻地勾勒出她细腻的轮廓,美如诗画。她的皮肤白皙胜雪,晶莹剔透,微微透出粉嫩的光泽,宛如初绽的花蕾,娇嫩欲滴。她身穿一件白色的长裙,外套是米白色的风衣,乌黑秀丽的长发被扎成麻花辫整个人显得精致而清纯。 沈南洲伸出手,极其自然地牵住她的手。他的手掌宽大温暖,包裹着她微凉的手指。许知意的心微微一颤,没有挣脱,任由他牵着,一起往医院外走。这份亲昵,是习惯,还是他也在悄悄回应着什么?她不敢深想,怕答案让自己失望。 两人先回了趟外婆家收拾了她的行李。外婆知道两人领了证开心的不得了不得了,一直在叮嘱许知意不要任性,也让沈南洲多多包容她,既然结婚了就好好过日子。 回到悦澜湾,沈南洲把客卧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温柔的对许知意说:“你先收拾收拾,休息一会我们去趟超市。”沈南洲的声音低沉悦耳,让许知意的心中充满温暖,也夹杂着一丝迷茫——这个属于他们的“家”,真的能承载她渴望的爱情吗? 许知意点点头,走进客房,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她将衣物一件件挂进衣柜,摆放好生活用品,然后躺在床上,思绪万千。小说里的情节和现实的画面交织在一起,那个清冷疏离的少年,如今成了她的丈夫,她的医生。他的好他的温柔,是真心实意,还是仅仅因为她是他的“责任”?这份“娃娃亲”带来的婚姻,究竟是她的救赎,还是困住他的牢笼? 回过了一会儿,许知意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沈南洲正在对着窗外发呆,侧脸在暮色中显得沉静又带着点她看不懂的深邃。她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后背,声音闷闷的:“谢谢你,南洲……谢谢你为了我选择风免这个方向。”这句感谢,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有感动,有愧疚,也有一丝试探——想看看他对此的反应。 沈南洲似乎微微一震,迅速回过神来,转过身,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和满足:“没事的,只要你健健康康就好,这毕竟这也是我喜欢的中医啊。”他的手臂收得很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这个拥抱,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用力,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视感。 两人相拥着,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和温馨。暮色四合,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他们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充满了未知的病痛和挑战,但此刻,在这个属于他们的小空间里,那份潜藏在责任与约定之下的、汹涌而克制的爱意,正在寂静中悄然流淌,等待着被彼此真正发现的那一天。 “晚上想吃什么?”沈南洲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孩,眼神宠溺,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温柔地问道。 许知意厌食感汹涌,胃里沉甸甸的,对任何食物都提不起一丝兴趣。她下意识地想避开他过于关切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呐:“什么都不想吃。”说出这句话时,她心里泛起一丝苦涩和愧疚。她又给他添麻烦了,他工作那么辛苦,回来还要操心她吃饭这种小事。他一定很无奈吧,摊上她这样一个“责任”。 听到这个答案,沈南洲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担忧。他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略显苍白的脸颊,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松,试图驱散她的阴郁:“那也得吃点东西啊,我的小病号。胃里空空,病气更重,你也不想大伯明天查房训你吧?” 许知意把头埋得更低,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委屈和无力感涌上来,让她鼻尖发酸。“可是…我真的什么都吃不下…闻到味道都想吐…”她小声嗫嚅着,仿佛自己又成了那个只会给他添麻烦的负担。他这样哄她,照顾她,是不是也只是履行“丈夫”和“医生”的双重责任?毕竟,他们之间有娃娃亲束缚着。 沈南洲看着她低垂的脑袋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压下心头的焦虑,语气放得更柔,带着不容拒绝的哄劝:“好,那先不想吃的。陪我出去透透气,去趟超市好不好?我刚回来,家里冰箱都是空的,总得买点必需品。”他顿了顿,补充道,“就当陪我散散步,嗯?” 许知意迟疑了一下。身体的倦怠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连走路都觉得费力。但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她不想拂了他的好意,更怕他看出自己的“不识好歹”。最终,她还是乖顺地点了点头,像只被驯服的小猫:“嗯。” 沈南洲小心翼翼地扶她起身,替她拢好外套,这才牵起她微凉的手。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包裹住她的,传递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许知意贪恋这份温暖,却又忍不住想:这份体贴,大概是他对任何病人都有的职业习惯吧?她默默跟在他身侧,脚步有些虚浮。 两人来到超市,明亮的光线和喧嚣的人声让许知意有一瞬间的眩晕。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沈南洲的手。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动声色地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用身体隔开了拥挤的人流,推着购物车的手臂也微微用力,为她撑开一小片安稳的空间。 推着购物车穿行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之间,沈南洲刻意放缓了脚步迁就她。侧头看她,眼底含着温和的笑意,带着一丝试探和不易察觉的亲昵:女主人快看看,我们家还需要添置些什么?”他侧头看她,眼底含着温和的笑意,带着一丝试探和不易察觉的亲昵。 “女主人”三个字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小石子,在许知意心底漾开一圈涟漪,带来一丝隐秘的甜,随即又被更深的酸涩淹没。这称呼美好得如同幻梦,可梦醒之后呢?她不过是依仗着那纸旧约,才暂时拥有了这个身份和他这份看似“例行公事”的温柔。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沈南洲仿佛没看见她眼底的挣扎,自然地推着车,带着她走向家居用品区。他的目光精准地掠过那些花哨新奇的款式,直接停在一排素雅的哑光白瓷碗碟前。他拿起一个弧度圆润、触感温润的小碗,递到她眼前,语气笃定又自然:“我记得你一直喜欢这种简单干净的白瓷,握着舒服,看着也清爽,对吧?”许知意微微一怔,看着那熟悉的碗型,心头泛起一丝涟漪他竟然还记得 许知意怔怔地看着推车里渐渐多出的物品,每一样都精准地踩在她曾经的喜好点上。他甚至记得她喜欢某一种特定香型的洗手液,拿起来闻了闻确认无误后才放入购物车内。还有她以前常吃的那一款酸奶、她喜欢吃的蓝莓和葡萄,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悄然漫过心田,却又伴随着更深的困惑——他记得如此清晰,是因为习惯,还是…别的? 推着渐渐充盈起来的购物车,沈南洲带着她转到了粮油副食区。选了桶油后他的目光在货架上逡巡,最终停留在包装朴素的几袋小米上。他仔细地拿起一袋,翻看背面的产地信息,然后才将那袋色泽金黄、颗粒饱满的小米稳稳放入购物车中。他侧过头,温声对许知意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属于中医的笃定和属于丈夫的体贴:“这是山西的小米,明天早上我熬点小米粥,给你养养胃气。”他说话时,目光落在她苍白的小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呵护,“胃气足了,慢慢就能吃得下东西了。” 结完账,大大小小的袋子堆满了购物车。许知意默默伸手,从沈南洲手里接过几个分量最轻的袋子装着柔软的厨房纸巾和她惯用的那款沐浴露。沈南洲本想阻止,但看到她眼中一丝固执的坚持,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轻轻嘱咐了一句:“拿稳了,累了就给我。”两人并肩,拎着沉甸甸的生活气息,踏着路灯昏黄的光晕走回家。晚风微凉,吹拂着许知意额前的碎发,也吹动了她心底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定。 回到家,沈南洲立刻钻进厨房。不多时,一碗温软的白粥端了出来,米粒熬得开花,散发着朴素的米香。他坐在许知意身边,耐心地哄着,像对待一个极其脆弱又珍贵的瓷器:“就两口,好不好?垫垫胃。”许知意勉强喝下两小勺,胃里那股沉甸甸的恶心感似乎被这温热的暖流安抚了一丝。看她实在勉强,沈南洲不再强求,温声道:“去休息吧。”许知意点点头,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房间。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安静地收拾着刚买的东西。 第二天清晨,许知意被厨房里细微的动静唤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甜浓郁的米香,不同于昨晚白粥的寡淡,这香气带着阳光和土地的气息,格外诱人。她洗漱完走出房间,一眼便看到餐桌上:一碗熬得稠厚、表面凝着一层透亮米油的小米粥,旁边卧着一枚白嫩的煮鸡蛋。厨房里,沈南洲穿着简单的家居服,正背对着她擦拭灶台,清晨的阳光勾勒出他挺拔而忙碌的身影。这一幕,像一颗裹着蜜糖的种子,猝不及防地落在许知意荒芜的心田上,瞬间生根发芽,滋生出一种名为“家”的、久违的暖意和甜。 “醒了?”沈南洲听到动静转过身,脸上带着晨光般和煦的笑容,驱散了清晨的微凉,“快吃吧,今天大伯查房,吃完我们得早点过去。”他的声音也像那碗小米粥一样,温温润润的。 许知意坐到桌边,那诱人的米香奇迹般地没有引起强烈的反胃。她拿起勺子,小心地舀起一点带着米油的粥送入口中。米粥温软滑糯,米油醇厚,带着谷物的甘甜,熨帖地滑过喉咙。她比昨天多吃了几口,虽然胃里依旧不算舒服,但这份暖意让她不忍辜负。沈南洲看着她小口进食的样子,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吃完早餐,他利落地收拾碗筷去清洗,许知意则窝在沙发里,抱着手机等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心底的暖意久久不散。 蓝桉市人民医院中西医结合科住院部,沈南洲和许知意十指相扣着走到病房门口,走到病房门口,沈南洲停下脚步,抬手将她鬓边一缕微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指腹不经意擦过她微凉的耳廓,声音低沉温柔:“乖,先回病房休息。要是困就再睡会儿。我去交班,查房时再过来给你送药。”那语气里的宠溺,让许知意脸颊微热,乖巧地点点头,推门进了病房。 隔壁床昨天出院了,在她昨天下午回去的时候新住进来一个比她大六岁来保胎的姐姐,见她进来便主动和她打招呼:“妹妹,你好啊昨晚是回家睡了嘛没见你在病房?” “嗯,姐姐好,昨晚回去了。”许知意也回以微笑,简单打过招呼后,便换上舒适的睡衣躺下。昨晚虽然睡得早也睡得好,但浓重的疲惫感依然如影随形,大概是那些助眠药物的副作用吧。从前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如今却是沉溺在无边的睡意里难以清醒。 走到许知意床边,见她睡得正沉,脸上还带着一丝安恬。沈南洲无奈地笑了笑,走上前俯身,修长的手指带着熟悉的温度和力道,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声音压得极低,像羽毛拂过“乖乖起床了,我们要查房了。” 许知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聚焦的瞬间,赫然发现床边围满了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她惊得差点弹起来,脸颊“腾”地一下红透了,睡意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哟,小两口这依依不舍的劲儿,一大早就给我们撒狗粮啊?”章星乔笑眯眯地打趣道,身后的年轻医生们也都忍俊不禁,空气中弥漫着善意的调侃气息。 “大伯!”许知意羞得恨不得钻进被子里,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和窘迫,“您查房就查房嘛……” “知意怎么样好点没?”章星乔不再开玩笑开始问起许知意的情况 “前天发了高烧给她用了布洛芬现在没见烧。”李朝颜替她回答道 “呕吐明显缓解昨天下午给她用了半支胃复安昨晚和今早都吃了几口东西,睡得也挺早的,但她还是觉得恶心头痛。”沈南洲接着补充道 “可以用排除法看看是哪种抗焦虑方面的药物引起的恶心呕吐,两天停一种影响也不大。”章星乔说道 “好的主任,那麻烦你帮忙开下中药。”李朝颜说道 章星乔拉过许知意的手把脉,看舌苔,她舌淡红,苔白腻,脉细沉。 “用点吴茱萸,按这个药方开吧。”章星乔说道 性味归经:辛、苦,热,有小毒。归肝、脾、胃、肾经。 功效:散寒止痛,降逆止呕,助阳止泻。 “我要甜叶菊和浓煎。”许知意撒娇道 “甜叶菊3g我已经加了,浓煎你自己跟你老公和朝颜姐说。”都要出去了章星乔还不忘调侃她一句惹得许知意又是一阵脸红 所有医生都出去了就剩沈南洲在病房里给许知意接水喂药。 “别忘了给我开浓煎,大包的我可不喝。”许知意说道 “知道啦小祖宗,赶紧乖乖张嘴吃药,我还要去审签病程和会诊呢。”沈南洲耐心的说道 “那我下午输完液去陪你顺便给哥哥姐姐写重大检查记录和会诊记录还有自己的病程。”许知意眨眨眼睛一脸真诚的说道 南洲挑眉有些惊讶伸手揉了揉她睡得蓬松的发顶:“这么能干?跟谁学的?” “跟朝颜姐还有林瑾哥学哒。”许知意扬起小脸,像得了表扬的小学生。 “小小见习生,看来以后实习都不用愁了。”沈南洲眼中满是笑意和赞许。 “嘻嘻,你快去忙吧,我再眯一会儿。”许知意缩回被子里。 “好,有事随时发微信。”沈南洲又给她倒了杯水放在触手可及的床头柜上,这才转身离开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第4章 白术 沈南洲离开后,许知意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目光穿过窗外的树梢,望向远方。她的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尽管身体的不适给生活带来了诸多不便,但只要想到沈南洲,她就仿佛拥有了无尽的勇气和力量。她暗暗下定决心,无论未来的路有多么艰难,她都要和沈南洲一起走下去——即使,她内心深处那份隐秘的忧虑从未消散:他真的爱我吗?还是仅仅因为那纸无法推拒的“娃娃亲”? 傍晚,输液结束许知意洗了个澡,按照约定来到医生办公室。沈南洲正忙碌地审签病程记录,见她走进来,便微笑着让她坐在自己旁边关切地问道:“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的目光在她脸上仔细逡巡,那份专注让许知意的心跳漏了一拍。 许知意轻声回答:“我好多了,不用担心。”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不想让他看出自己内心的脆弱和依赖。说完,她主动转身让李朝颜给她扫码,“朝颜姐,给我扫个号,我来帮你写重大检查记录和会诊记录,我的病程也可以自己写。”她的声音透着一丝坚定,她需要证明自己不是只会添麻烦的负担。 沈南洲看着她,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李朝颜掏出手机,在沈南洲旁边的电脑上扫了个号,便准备下班:“辛苦知意妹妹了,我先走了。”她还捏了捏许知意的脸说道。 “快回去休息吧,你都连续加班好几天了。”许知意心疼地说。 沈南洲看着许知意熟练地操作着电脑,心中不禁一动。他一直觉得许知意是一个坚强而乐观的女孩,现在更是看到了她对于医学的热情和执着。 他赞许道:“真棒,写得这么熟练,平时没少干吧?”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许知意俏皮地回应,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他专注的侧脸:“那当然,我可是要成为医生的人。”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听着他偶尔低沉的询问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稳感包裹着她。只是这安稳之下,总有一丝不确定在浮动:他这份欣赏,是对“许知意”,还是对“他的妻子”? 两人一起在办公室工作,时间仿佛过得很快。许知意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她的心情却格外愉快。她喜欢这种和沈南洲一起努力的感觉,这让她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需要别人照顾的病人,而是一个能够为他人付出的人。她专注地敲打着键盘,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就在这时,林言下了门诊,走进办公室,看到许知意在给沈南洲帮忙,便也想给她安排点事情做:“知意啊,你要不帮我把这几份题目填了吧,答案都给你找好了,再顺便帮我把笔记抄了。” “好呀,交给我吧。”许知意爽快地答应下来,接过林言手中的资料。 沈南洲有些意外地看了林言一眼,开口说道:“师兄你还挺会找帮手啊。”那语气带着点调侃,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骄傲。 林言笑了笑:“那是,你老婆可是我们大家公认的见习生。对吧,知意?”他故意加重了“老婆”两个字。 听到这话,许知意冲他笑了笑,脸颊微热,立刻低下头开始认真地填写起题目来。她感受到沈南洲的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她身上,那专注的视线让她握着笔的手指微微蜷缩。他在看什么?是看“见习生”的工作能力,还是……在看他的“妻子”?她不敢深想,只能更专注地写字。 沈南洲笑笑没再说话,也开始忙碌起来。但其实,他的余光一直关注着许知意。看着她专注的神情,微蹙的眉头,还有偶尔因为思考而无意识轻咬下唇的小动作,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暖意,又夹杂着一丝心疼。他喜欢看她充满生气的样子,胜过看她病恹恹躺在病床上的苍白。 过了一个多小时,许知意将填好的题目和抄写好的笔记递给林言。林言检查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做得不错啊,知意。”林言笑着说,“辛苦你了。” “嘻嘻,小事一桩。”许知意微笑着回答,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沈南洲。 这时,沈南洲忍不住开口,声音放得更柔:“知意,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那份关切几乎要溢出来。 许知意看向沈南洲,感受到他目光里的温度,心里甜滋滋的,却又有一丝酸涩。他这样体贴,是因为医生的职责,还是丈夫的关心?“我不累啦,”她摇摇头,努力笑得轻松,“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那......”沈南洲指了指桌上的本子,眼神带着点期待,“你可以帮我抄一下这些笔记?我把要抄的内容发你微信上吧。”他想让她留在身边,哪怕只是安静地坐着抄写。 “好。”许知意爽快地答应了,心里也泛起一丝隐秘的欢喜。能为他做点什么,哪怕再小,她也甘之如饴。 于是她坐在沈南洲旁边,开始认真地抄起笔记。两人靠得很近,许知意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她动作麻利地抄着笔记,她的专注和细心让沈南洲不禁为之侧目,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办公室里的气氛温馨而宁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键盘敲击声。 正当三人沉浸在工作中的时候,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沈南洲接起电话,挂掉电话后他转头对林言说:“师兄有个急会诊,周予沫送病人去血透室了,你帮忙守一下病房。” “好。” 那知意抄不完就别抄了先回病房我忙完去找你。”沈南洲交代着,目光落在许知意身上 沈南洲匆匆离去,留下林言和许知意继续抄笔记。他身影消失在门口的那一瞬,许知意心里也空了一下。 没一会儿,周予沫便回来了,林言也去开会了。“抄不完就不抄啦,回病房吧。”林言对许知意说道。 “没事还有两段快抄了,待会他回来就不用加班了。”许知意笑着说道,加快了笔下的速度。她不想让他回来还要面对堆积的工作。 “行,嫁人了知道心疼你老公了,我先去忙了。”林言调侃道。 许知意的脸更红了,但没有反驳。林言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也一直把她当小朋友。还记得小时候住院,她经常一跟爸爸打电话就吵架,每次都是他在旁边耐心地劝导。她厌食了不想吃饭,他也会哄着她吃,每天叮嘱她乖乖睡觉。他总像个老父亲一样宠着她,会在她特别难受的时候研究治疗方法亲自给她扎针。现在她结婚了、成长了,他真的很开心。 许知意听到林言的调侃,脸上不禁飞起了两朵红云,但她的眼神坚定而温柔。她知道沈南洲对她的关心和爱护是真实的,这让她感到无比的幸福和安心。只是这幸福之下,总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问:这份关心爱护,是源于爱,还是源于那份从小订下的责任? “林言哥,你就别取笑我了。”许知意轻声说道,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林言看着许知意认真的样子,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办公室里只剩下许知意和周予沫两个人,周予沫忙着开医嘱写病程,许知意也专注地抄着笔记。抄好之后,她认真归类放好,她的动作虽然轻柔,但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这是她对工作的认真态度,也是她对沈南洲无声的支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许知意终于将所有的笔记抄写完毕,甚至还帮周予沫写了交班。她站起身,轻轻地伸了个懒腰,虽然身体还有些疲惫,但看着自己抄完的笔记,她的心中充满了成就感。她收拾好桌面,准备回病房休息。就在这时,沈南洲匆匆地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看到许知意时,眼中立刻闪过一丝亮光和温柔。 “都抄完了?”沈南洲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喜和不易察觉的满足感。他快步走到她身边。 许知意点了点头,微笑着说:“是的,都抄完了,你可以放心了。”她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知道他一定很累。 沈南洲走上前,极其自然地轻轻拥抱了许知意一下,手臂的力道带着克制的珍惜,感激地说:“谢谢你,知意,有你在真好。”他的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这个亲昵的动作让许知意的心猛地一颤。 许知意靠在沈南洲的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暖和有力的心跳,鼻尖是他熟悉的气息。这一刻的亲密让她几乎要沉溺,却又在心底生出一丝惶恐:他是因为感激她的帮忙,还是……真的想拥抱她?她贪恋这份温暖,却又不敢完全相信它的纯粹。 在一旁的周予沫羡慕地说:“师兄你和知意妹妹感情真好,我突然好想我男朋友。”她看着两人相拥的身影,由衷感叹。 “平时你值班,序南哥不是都会来陪你吃饭嘛,今天怎么没来?”许知意从沈南洲怀里微微退开一点询问道,借此掩饰自己过快的心跳。 “他出差了。”周予沫回答道。 “那用不用我陪你值班啊?”许知意又问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不用不用,你帮我把交班写完就已经帮我大忙了,快去休息吧。”周予沫摆摆手。 “那我们就先回病房咯。”许知意说着看向沈南洲。 “我今晚陪护,有事就叫我。”沈南洲交待道。他是今晚的二线班,刚好可以陪护,病人有什么问题周予沫处理不了的,他也不用从家里赶过来了。 “好。”许知意应了一声。说来也挺奇怪的,他今年25岁,比李朝颜、夏颜、周予沫、萧瑾、徐珈言等人都要小。14岁就踏入大学校园,一路读完医学八年制,成为章星乔的得意门生。如今,在林淮市中医院工作并完成规培已满三年,年纪轻轻便晋升为主治医师,因此,尽管比他年长的住院医师们,都不得不称呼他为“师兄”。这份光芒,让许知意仰望,也让她更加不安——他真的需要她这个“麻烦”吗? 沈南洲牵着许知意的手,一起走出了办公室,朝着病房的方向走去。他们的步伐虽然缓慢,但却坚定而有力。他们深知,无论未来的路有多么艰难,只要手牵手,就没有什么是不能克服的尽管许知意心中那份关于“责任”与“爱”的疑问,依然像一根细小的刺,不时地提醒着她。 病房里,许知意静静地躺在床上,沈南洲坐在床边,两人轻声交谈着,分享着彼此的心事和梦想。许知意说起她小说里的构想,沈南洲则分享着今天遇到的疑难病例。他们的对话轻松而温馨,仿佛所有的病痛都被隔绝在外。 “今天干这么多活辛苦了,想吃什么?我点外卖?”沈南洲看着她略显疲惫的小脸,轻声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拂开她额前的一缕碎发。 许知意把头埋进被子里,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不吃饭好不好?”她是真的没胃口,也怕吃了又吐。 “不吃饭怎么行呢?你的胃会受不了的,乖乖听话好不好,嗯?”沈南洲耐心地劝着,语气温柔得像哄孩子。 “啊,可是我吃不下嘛!”许知意嘟囔着,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敢这样任性。 沈南洲想了想,又道:“我给你买一份酸奶喝好不好?” “不要不要不要!”许知意一连说了几个“不要”,显然不想吃东西。 沈南洲没辙了,他想了想,道:“你都多久没好好吃东西了,明天给你请个营养科会诊看看。”他的眉头微蹙,带着医生特有的严肃和丈夫的担忧。 “哦......好吧。”许知意闷闷地应了一声,然后抬起头,关切地问:“你不累吗?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她看到他眼下的淡淡青影。 “我不累,你睡会吧,我就在旁边陪着你。”沈南洲温柔地说道,替她掖了掖被角。 “那我想让你抱抱我。”许知意撒着娇,向他伸出双手。她需要这份真实的触感来驱散心底的疑虑。 沈南洲无奈地笑了笑,张开双臂。许知意轻轻地依偎进他的胸膛,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她感到无比踏实,心中满是幸福,那份“责任论”的阴霾似乎也被暂时驱散。 “睡吧。”沈南洲轻抚着她的秀发,轻声说道。 “那你记得吃饭。”许知意虽然吃不下,但还是忍不住提醒沈南洲。她不想他为了照顾她而忽略自己。 “好,你先睡,等你睡着我再去吃。”沈南洲轻声回应。 许知意在他的怀里渐渐沉沉睡去,而沈南洲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中满是温暖和怜惜。他低下头,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发顶。 等许知意睡着后,沈南洲悄悄起身,去吃了晚饭。中途还接到电话去会诊,回来后,他去值班室洗了个澡,顺便让值班的周予沫给许知意请了个营养科的会诊。 看着周予沫开完会诊申请,沈南洲回才回到值班室休息。 早上七点二十,沈南洲时醒来后洗漱换衣后悄悄来到病房看了眼还在沉睡的许知意便赶去分院区出门诊。 办公室里,同事们也陆续来到工作岗位。林言给许知意和周予沫带了早餐。 “予沫,我给你和知意带了包子。”林言把包子递给周予沫。 “谢谢师兄。”周予沫接过包子。 八点前,周予沫迅速吃完包子,其他医生也都到齐后交班结束后,外治组及门诊的同事们纷纷前往科外开始一天的工作。今天,病房里新来了2个实习生,一组一个。 2床是一位82岁腰痛的阿婆,是李朝颜的病人,沈南洲主诊。但今天沈南洲去分院区去门诊了,李朝颜便拉着林言一起查房。 “师兄,这是昨天新入院的阿婆,腰痛入院。”李朝颜说道。 “做个腰椎磁共振看看。”林言说道。 “好的。”李朝颜应了一声。 查到8-9床的时候,他们先查9床。 到9号床前,李朝颜开始介绍患者情况:“这是来保胎的,孕酮比较低,□□流血。” 林言点点头,拉过姜莱的手,搭在她的寸关尺上。李朝颜也拉过姜莱的另一只手,把起了脉。 “伸舌头我看下。”林言看着姜莱缓缓开口道。 姜莱闻言,乖乖照办。 林言仔细看了一下,李朝颜也认真观察着。 “按照生殖科意见继续吃药补充激素治疗。”林言继续说道,“穴位贴敷,艾灸,针灸都要用上,中药加上一味白术。”林言抬起头看着李朝颜说道。 “好的,待会马上开。”李朝颜认真地记着。 白术,又名桴蓟、于术、冬白术、淅术、杨桴、吴术、山蓟、杨枹蓟、山芥、生白术,性味甘、苦,温,归脾、胃经。它具有补气健脾、燥湿利水、止汗、安胎的功效,属于补虚药中的补气药。白术始载于《神农本草经》,其根茎是菊科苍术属植物白术的药用部分。在临床上,它主要用于治疗脾气虚弱、食少倦怠、腹胀泄泻、痰饮眩悸、水肿、带下、气虚自汗以及脾虚胎动不安等症状。 等他们六个人查完9床时,许知意也睡醒了,正坐在病床上发呆。 李朝颜走过去,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轻声问道:“睡醒了?” 许知意点点头。 “昨晚吃东西没?”林言问道。 许知意摇摇头。 “肚子痛不痛?”林言又问道。 “很痛。”许知意点点头委屈的回答道。 “你躺下,我看看。”林言看许知意表情不太对,便轻声哄着。毕竟不是谁都能像沈南洲一样能管住这姑娘。 看完许知意后,林言开口道:“给你带了早餐,在南洲工位上,赶紧洗漱然后去吃早餐,你敢不吃我就告诉你大伯。”这一大早,林言对许知意不是哄就是威胁的。 “知道了。”许知意听到“大伯”两个字,瞬间怂了,没办法,只能听他的。 等许知意洗漱完,来到办公室时,林言也已经查完房,坐在办公室给病人开中药方了,李朝颜也在给病人开医嘱。 许知意默默坐到沈南洲的工位上。 “呀,你起来了。”周予沫打招呼道。 “予沫姐,早上好。”许知意也乖巧地回应。 “快把包子吃了,我再给你分药。”李朝颜说道。 许知意拿起包子,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腮帮子瞬间鼓了起来,像一只憨态可掬的小仓鼠。她眼神有些迷离,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又好似在漫无目的地发呆。 江软见状,忍不住开口道:“知意,你这副表情,简直是太可爱了。” “嗯?嫂子,你说啥?”许知意回过神来,看到大家都在看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真的太可爱了。 江软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捏了一下许知意的脸颊,温柔地说:“没事,慢慢吃。” 许知意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丝羞涩的神情,低下头继续啃着包子。 没吃两口,许知意便像一只被喂饱的小猫咪,再也吃不下了。她撅着小嘴,跟林言撒起娇来:“吃不下啦。” “那就不吃了。”林言见她实在吃不下,只能让她停下。 “知意,你等会我先把药给你分好。”李朝颜在沈南洲工位抽屉里把许知意的药拿出来分好。 “好。”许知意点点头。 这时,潘玥护士在呼叫她:“知意妹妹,快来做葫芦灸了,你老公都不在,你还在办公室呆着干嘛?” “玥玥姐,等我两分钟,吃完药就过来。”许知意回应道。 李朝颜分好药,把水和药递给她:“快吃吧,吃完回病房做治疗。” 许知意接过药,一口吞了下去。 “我先回病房了。”许知意说道。 “好,有什么不舒服及时跟我说。”李朝颜叮嘱道。 第5章 来自大家的关心 住院部的日子仿佛自成一体,遵循着与外界不同的时间流速。许知意躺在病床上,感受着雷火灸的温热透过皮肤缓缓渗入经络。然而,治疗开始没多久,一阵熟悉的恶心感便如顽固的潮水,不受控制地翻涌而上,迅速淹没了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胃里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搅动,带来尖锐的痉挛。她痛苦地捂住嘴巴,腰腹间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酸软与剧痛交织,让她几乎直不起身。那不适感汹涌澎湃,一浪高过一浪,迫使她不得不中断治疗,猛地取下灸盒放在一边,像一阵虚弱的旋风,踉跄着冲进洗手间。 一阵剧烈的呕吐之后,许知意几乎虚脱。她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大口喘着气,眼前阵阵发黑,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得如同被雨水打湿的宣纸。吐得她眼泛泪花,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潘玥护士路过洗手间,听到里面压抑的干呕声和虚弱喘息,立刻推门而入。“知意!你怎么样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急切,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许知意,轻轻拍着她的背,试图缓解她的痛苦。 许知意摇了摇头,声音气若游丝:“我……不知道,突然就……”话未说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了,只剩下胆汁的苦涩萦绕在喉间。 潘玥立刻半扶半抱地将她带回病房,安顿她躺下,然后快步去办公室通知李朝颜。 李朝颜迅速赶来,仔细给她查体。“怎么样?肚子胀不胀?痛不痛?”她一边按压许知意的腹部,一边观察她的反应。 “不胀……但是肚子好痛……”许知意有气无力地回答,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委屈和脆弱。在这种被病痛彻底掌控的时刻,她格外想念那个能让她安心依靠的身影,却又立刻强迫自己压下这个念头——他那么忙,有那么多重要的病人,不能总依赖他。 “给你打一针胃复安看看吧。”李朝颜做出判断,同时留意到一旁的灸盒还散发着余温,“继续灸着暖暖肚子,可能会舒服点。”她看着许知意眼中深藏的担忧和恐惧,放柔了声音,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没事的,打完胃复安看看效果,你先乖乖睡一觉,别怕。” 李朝颜离开后不久,护士就来给许知意打针了。苏婉护士动作熟练:“我先给你接上液体,再打胃复安。” “好。”许知意应着,这几天频繁的输液和注射,让她几乎已经麻木。每天大部分时间就这样躺着,看着药液一滴一滴输入体内,仿佛时间也随之凝固。 她除了昏睡,就是强迫自己写点小说,实在不知道还能干什么来对抗这种无力感。作业倒是带了,但精力不济时,连集中精神都变得困难。 今天沈南洲要去分院区出门诊,一整天都不在。这个认知让许知意心底空落落的,却又隐隐松了口气。至少,她这副狼狈的样子,不会被他亲眼目睹。 然而,沈南洲人虽不在,他的影响却无处不在。科室里的同事们,似乎都默契地接过了照顾她的接力棒。 这不,刚到午饭时间,徐珈言便溜达了过来,靠在门框上问她:“知意,要不要吃点什么?姐姐给你点。”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许知意没什么精神地摇摇头,胃里还残留着不适感,对食物提不起丝毫兴趣。 “又不吃,是想当神仙嘛?”徐珈言假装生气地叉腰,瞪着她。 许知意被她夸张的表情逗得想笑,却又没力气,只好弱弱地辩解:“真的吃不下……” 徐珈言拿她没办法,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不吃就不吃吧。等液体滴完了,到办公室来陪我哦?一个人呆着容易胡思乱想。”她了解许知意的性子,怕她独处时钻牛角尖。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许知意的心思。她确实需要一些分散注意力的事情。“好呀,”她点点头,眼中恢复了一点神采,“我给你写会诊记录和重大检查记录!”她最喜欢帮他们干活了。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觉得自己不是个纯粹的、只能被动接受照顾的累赘,而是被需要的,有价值的。这能让她暂时忘记那个关于“责任”的沉重枷锁,找到一丝存在的切实感。 下午,沈南洲抽空发来了微信,说他那边门诊结束就赶回来陪她。许知意几乎是立刻拒绝了:「别过来了,你下午还要出诊。回家好好休息。」 她不想成为他额外的负担,尤其是在这种她单方面认定的“责任”关系里。他似乎总是不放心,但许知意知道,只要自己坚持,他多半会妥协——这大概也是他履行“丈夫”职责的一部分吧?她苦涩地想。 「那好,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沈南洲回复道,字里行间透着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许知意看着手机屏幕,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头像。他的关心是真的,她相信。但这关心,究竟是出于沈南洲对许知意这个人本身的心疼,还是仅仅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是他必须负责的对象?这个念头像根细小的刺,扎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时不时就冒出来刺她一下。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努力地洒在许知意的病床上,给她苍白的脸上增添了一抹徒有其表的温暖色彩。她闭上眼睛,试图感受那点光的热度,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一切折磨都能快点过去。 液体终于滴完,护士过来给许知意封管。几乎是同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徐珈言端着一杯温水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知意,液体滴完了吗?感觉好点没?” 许知意睁开眼睛,对着徐珈言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谢谢珈言姐,我好多了。”她慢慢坐起身,虽然依旧虚弱,但呕吐后的极度不适总算缓解了一些。 徐珈言坐在床边,温柔地替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眼神里是纯粹的关切:“你呀,总是这么要强。但在我面前,不用硬撑。累了就靠着我,难受就说出来。” 许知意鼻尖一酸,差点掉下泪来。这种来自朋友、不掺杂任何“责任”色彩的纯粹关怀,让她觉得格外珍贵和心安理得。她顺从地靠过去,将额头轻轻抵在徐珈言的肩膀上,感受着那份坚实的支持。“你们……都对我太好了。”她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徐珈言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受委屈的孩子,“那是因为你很好啊,知意。你值得我们对你好。走吧,去办公室陪陪我,转移下注意力?” 许知意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些:“好呀,我给你写会诊记录和重大检查记录!”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做点什么,来回报这份善意,也证明自己的价值。 到了办公室,许知意立刻投入“工作”。她熟练地登录系统,调出需要处理的记录,专注地开始撰写。徐珈言在一旁处理医嘱,偶尔抬头看她一眼,眼中带着欣慰。她知道,让许知意做这些事,比任何安慰的话都更能让她振作。 下午四点,夏颜准时出现,催促许知意去做针灸。“知意妹妹,感觉怎么样?我们去做针灸咯。”她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许知意从电脑前抬起头,虽然对针灸仍有畏惧,但她知道这是治疗的一部分,点了点头:“好的,颜颜姐,我们回病房吧。” “快去吧,如果不舒服记得立刻跟我说。”徐珈言摸了摸她的头,叮嘱道。 回到病房,夏颜准备好一切,开始为她施针。针尖刺入穴位的瞬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许知意忍不住“嘶”了一声,身体微微紧绷。 “乖,马上就好了,放松……”夏颜轻声安慰,手下动作又轻又快。 就在这时,苏婉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知意,该打下午的针了。”她熟练地为她接上新的液体。 许知意看着那滴滴答答落下的药液,心头涌上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又要在病床上被困两三个小时了。她认命地闭上眼睛,试图在昏沉中逃避身体的痛苦和心底那片挥之不去的迷茫。独立?她连控制自己身体的基本自由都没有。 傍晚,结束了一天门诊和后续工作的沈南洲,没有片刻耽搁,径直来到了医院。推开病房门,他看到许知意正靠坐在床头,一手输着液,另一只手无意识地翻着一本医学入门书籍,眼神却空洞地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那份被强行压抑的脆弱和几乎要溢出来的孤寂感,像一根尖锐的针,狠狠扎进他的心里。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极其自然地坐到床边,伸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避开她输液的手臂。“今天感觉怎么样?治疗还顺利吗?”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奔波后的微哑,却奇异地抚平了她心头的褶皱。 熟悉的清冽气息包裹而来,许知意几乎是贪恋地靠进他怀里,汲取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温暖。仿佛漂泊的小船终于回到了港湾。“我还好,就是有点累。”她轻声说,努力掩饰着声音里的依赖和委屈,“你呢?今天累不累?” 沈南洲低头,下颌轻轻蹭着她的发顶,手臂收得更紧些,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我不累。今天门诊病人不算多。”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几乎是在耳语:“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什么都不觉得累。”他宽大的手掌包裹住她没输液的那只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微凉的手背,那份珍视几乎要满溢出来。 许知意的心猛地一颤,眼眶瞬间就热了。她抬起头,泪光在眼中闪烁,望着他深邃的眼眸:“南洲,有你在,我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怕了。”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却也带着一丝苦涩的认命——无论这份支撑是源于什么,此刻的依靠是真实的,她无力拒绝。 沈南洲深深望进她的眼睛,紧紧回握她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你一起,战胜这一切。”他的眼神炽热而专注,仿佛在许下一个超越时空的誓言。 病房里的灯光柔和地洒落,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温柔包裹。沈南洲细心帮她调整了输液速度,又替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许知意像寻求庇护的小兽般,更深地缩进他怀里,贪婪地汲取着这份令人贪恋又不安的暖意。这怀抱越是安全可靠,她心底那个关于“责任”的声音就越是清晰——他只是在尽职尽责地扮演好“丈夫”和“医生”的角色吧?这份温柔,或许并非独属于她许知意。 这时,徐珈言和今晚值夜班的谢屿过来查房。两人看到病房里相拥的身影,相视一笑,默契地放轻了脚步。 徐珈言轻声开口,打破了静谧:“师兄,知意,我们来查房了。知意没什么不舒服吧?” “现在还好,没什么大碍。”沈南洲回答,目光依旧温柔地落在许知意脸上。 许知意从沈南洲怀里抬起头,对谢屿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谢屿哥,你去学习回来啦?” “是啊,今天刚回来。”谢屿笑容爽朗,带着久别重逢的惊喜,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打趣道:“没想到我就出去学习两周,你们都结婚了!南洲很优秀,以前我就知道他会栽在你手里,没想到这么快。”他语气带着老朋友般的熟稔和真诚的祝福。 许知意脸上泛起红晕,羞涩地低下头,将脸更深地埋进沈南洲的肩窝,掩饰着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沈南洲则宠溺地揉了揉她蓬松的发顶,对谢屿说:“你小子,这么久不见还是这么不正经。” 谢屿哈哈一笑,说道:“这么多年没见,你都不知道关心关心我。我去学习的功夫,你突然就来我们医院了,还聘了主治医生,你什么时候考的,我是不是得叫你师兄了?” “你别装,”沈南洲看着他,眼中带着笑意,“小时候怎么叫现在就怎么叫,别给我装不熟。” 谢屿笑着做了个封嘴的动作,但眼神里的调侃未减。他和沈南洲从小认识,深知他的优秀。如今沈南洲都结婚了,他仿佛已经预见自家父母新一轮的催婚攻势。“你都结婚了,我爸妈不得催死我啊,沈师兄。”他半真半假地抱怨。 “催也是催你,跟我没关系。谁让你还不找对象。”沈南洲笑着反击,气氛轻松了不少。 徐珈言适时插话,将话题拉回正事,她看向许知意,语气温和:“知意,下午胃口怎么样?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或者有什么特别反感的味道吗?” 许知意摇摇头,声音带着倦意:“谢谢珈言姐,没什么胃口……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她顿了顿,像是为了不让大家失望,又补充道,“不过我会尽量吃一点的……”她不想辜负任何人的好意,尤其不想在他面前显得太过“麻烦”和“不识好歹”。 巡房结束,徐珈言和谢屿轻声离开,体贴地为他们带上了门。 病房里重新只剩下两人。沈南洲看着怀里依旧神色恹恹的人儿,轻声问,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知意,真的不需要吃点什么吗?不吃东西身体撑不住,营养跟不上,恢复会更慢。” 许知意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坚定,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挣扎:“南洲,我知道你担心。但我现在真的吃不下,硬吃只会吐出来,更难受。”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对他保证,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我答应你,如果待会儿饿了,我一定告诉你,好吗?”她不想勉强自己,也害怕在他面前再次露出狼狈不堪的一面。 沈南洲深知许知意的倔强,她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他看着她眼中强装的镇定,心疼之余,也只能选择尊重。他点了点头,妥协道:“那好吧,你一定要记得答应我的话。不舒服或者饿了,随时告诉我,不要硬撑。” “嗯。”许知意乖巧地应下。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也为了打破有些沉闷的气氛,沈南洲想了想,开始讲述今天在门诊遇到的一些有趣的事情。某个小病人童言无忌的提问,家属闹出的乌龙,或是某个罕见病例的巧妙诊断思路……他讲述得生动有趣,刻意略去了那些沉重和复杂的部分。 许知意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被他描述的细节逗得发出轻笑,眼中重新焕发出光彩。病房里暂时驱散了病痛的阴霾,充满了温馨和些许欢乐的氛围。她喜欢听他分享工作,这让她感觉离他的世界更近了一些,也让她对自己未来的学医之路更加向往。 时间在两人的低声交谈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许知意的输液也渐渐接近尾声。护士进来,小心翼翼地帮许知意拔掉了针头,然后动作轻柔地给她按摩着手臂,缓解长时间输液带来的僵硬和不适。 “夜深了,好好休息。”护士轻声叮嘱后离开。 沈南洲将灯光调至最暗,只留下一盏昏黄柔和的壁灯。他为许知意盖好被子,坐在床边,声音轻柔得如同夜风拂过耳畔:“知意,你先睡,我在这里陪着你,等你睡着我再去值班室。” 许知意点点头。身体的疲惫和药物的效力让她眼皮沉重,但沈南洲的气息近在咫尺,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全感,让她舍不得睡去。她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温暖的手掌依旧包裹着自己的手,意识在清醒与沉睡的边缘漂浮。月光透过窗户,悄悄潜入病房,勾勒出沈南洲守护在侧的沉静轮廓。 他凝视着许知意终于沉静下来的睡颜,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眼底翻涌着深沉的爱怜、决心,以及一丝难以化解的忧虑。 这份守护,从来都不是源于所谓的责任或承诺,而是他内心深处最本能、最原始的渴望。是早在那个扎着羊角辫、跟在他身后软软叫着“南洲哥哥”的小女孩时期,就已悄然埋下,并随着岁月流转,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的深情。 他多么想告诉她,他所有的选择,所有的陪伴,所有的细心呵护,都只因为一个最简单也最复杂的理由——因为她是许知意,是他放在心尖上多年,早已无法割舍的人。 可惜,沉睡中的许知意,对此一无所知。她沉浸在一个或许有他、或许没有他的梦境里,继续着她独自的挣扎与探寻。而他要做的,就是在她醒来之前,为她筑起更坚固的防线,驱散所有可能伤害她的风雨,无论它们来自身体,还是来自她那敏感而不安的内心。 第6章 麻黄汤 夜色渐浓,病房里弥漫着柔和而昏暗的灯光。沈南洲静静地坐在许知意的床边,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安睡的面容。许知意的眉头微微皱起,仿佛在梦中也能感受到身体的不适。沈南洲轻轻伸出手,抚平她紧蹙的眉头,希望能在梦中为她带来一丝安宁。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为病房增添了几分宁静与祥和。沈南洲轻轻握住许知意的手,眼中闪烁着坚定而温柔的光芒。许知意的睫毛微微颤动,她缓缓睁开眼睛,朦胧中看到沈南洲近在咫尺的脸庞,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她读不懂、也不敢深读的温柔。“南洲,你还没去休息吗?”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心尖却因为他专注的凝视而微微发颤。 沈南洲立刻收敛了过于外露的情绪,恢复惯常的温和,但眼底的柔光未减:“我不累,你再睡会儿吧,我在这里陪着你。”他自然地替她掖好被角。 许知意摇了摇头,莫名的委屈和一种更深沉的疲惫涌上来,不仅仅是因为身体。“南洲,我想和你聊聊天。”她需要一点声音,一点除了病痛和“责任”之外的真实感。 沈南洲点点头,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许知意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的手臂自然地环住她,形成一个安稳的港湾。“你想聊什么?” 他们从小时候开始聊,聊着两人分开的几年都经历了什么。 许知意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那份温暖让她贪恋,却又让她心底的酸涩更加汹涌。 两人就这样聊着,直到许知意再次沉沉睡去。沈南洲轻轻地为她盖好被子,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准备去值班室休息一会儿。 第二天清晨,许知意醒来时,发现沈南洲已经不在病房里。她微微有些失落,但很快便调整好心情,准备开始新的一天。 沈南洲早早地来到病房,手里提着早餐。“知意,醒了?快来吃点早餐。”他的声音里满是温柔。 许知意坐起身,看到沈南洲手中的早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南洲,你怎么这么早就去买早餐了?” 沈南洲温柔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我知道你喜欢吃这家的早餐,所以特意早点去买,想着你应该能吃两口。” 两人一起吃着早餐,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光。沈南洲看着许知意,轻声说道:“你再休息会儿,我去交班,晚点过来查房。” 许知意点了点头:“你去忙吧,不用担心我。”她目送他离开,那份被细心呵护的感觉让她心头发软,却又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落不到实处——这体贴,是习惯,还是义务? 沈南洲离开后不久,许知意便开始感到不适,熟悉的恶心感翻涌上来。她冲进洗手间,吐得昏天暗地。当沈南洲和李朝颜来查房时,正看到她蜷缩在床边,小脸煞白,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那强忍痛苦的模样让沈南洲的心猛地揪紧,呼吸都窒了一瞬。 “知意!”沈南洲一个箭步冲上前,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和心疼,“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他迅速而轻柔地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感觉到她身体很烫。 许知意抓住他的手臂,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声音微弱而委屈:“南洲,我……我又吐了,胃里好难受,头晕、心慌……肚子也好痛……”冷汗浸湿了她的额发。 沈南洲立刻让李朝颜叫护士,同时一手稳稳地扶着她,一手已经熟练地搭上她的脉搏,指腹下的脉象细弱无力,让他眉头锁得更紧。护士很快赶到,测量血压(62/45 mmHg)、体温(38.9℃)、血糖(2.6 mmol/L)均异常。 沈南洲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强压下心头的焦虑,把她扶到床边让她躺下。"我去给你开检查,先乖乖躺好,别下床。"他嘱咐着,语气是医生的冷静,但眼底深处翻滚的担忧却骗不了人。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带着一种决绝的保护欲。 回办公室途中便交代李朝颜给她开哪些检查血液检查:包括血常规,心肌酶谱,血沉和C反应蛋白,抗双链DNA抗体、补体C3和C4,CT检查。 许知意看着沈南洲忙碌而紧绷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感激和愧疚。她知道,沈南洲一直在为她的健康殚精竭虑,他是一个极其负责的好医生,更是一个在努力履行婚约责任的“好丈夫”。她也要更加坚强,不能辜负他这份“责任”。她的妈妈因狼疮肾炎去世的阴影,让她对自己的身体充满了更深的恐惧——她害怕自己终究会成为他无法承受的负担,害怕这场因责任而起的婚姻,终将把他拖垮。 等回到办公室,许知意做好的心电图结果也出来了:1.窦性心律;2.室性异位搏动(不除外室性并行);3.T波异常。沈南洲眉头紧锁,立刻推着轮椅带许知意去做CT。做完CT后,急查血的结果也出来了。结果显示,钾、总蛋白、白蛋白偏低,其他指标尚可。考虑到她进食少,是低钾低血糖和心慌的诱因,但CT提示有轻度肺炎。 之后请了会诊迅速按会诊老师们的意见制定治疗方案:先给许知意降温,静脉注射了药物抗感染、护胃、止吐、补钾、补充能量。 在中药方面,他用麻黄汤浓煎200mg,让许知意慢慢喝,不一定要喝完。麻黄汤的组成如下:麻黄去节9g,桂枝去皮6g,杏仁去皮尖6g,甘草(炙)3g。 方中麻黄苦辛性温,归肺与膀胱经,善于开腠发汗,祛除在表之风寒;宣肺平喘,开闭郁之肺气,故本方用以为君药。由于本方证属卫郁营滞,单用麻黄发汗,只能解卫气之闭郁,所以又用透营达卫的桂枝为臣药,解肌发表,温通经脉,既助麻黄解表,使发汗之力倍增;又畅行营阴,使疼痛之症得解。二药相须为用,是辛温发汗的常用组合。 杏仁降利肺气,与麻黄相伍,一宣一降,以恢复肺气之宣降,加强宣肺平喘之功,是为宣降肺气的常用组合,为佐药。炙甘草既能调和麻、杏之宣降,又能缓和麻、桂相合之峻烈,使汗出不致过猛而耗伤正气,是使药而兼佐药之用。 四药配伍,表寒得散,营卫得通,肺气得宣,则诸症可愈。 沈南洲仔细审视着许知意的各项检查结果,虽然目前没有致命危机,但他知道她身体的脆弱性。他坐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知意,检查结果出来了,有轻度肺炎,我们已经在用药。别怕,有我在,会好的。"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敷衍或勉强,只有全然的专注和不容置疑的守护。 "南洲,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许知意的声音微弱,带着浓浓的歉意和自我厌弃,"刚结婚婚没多久就...总是这样..."她垂下眼帘,不敢看他。 沈南洲的心像被狠狠攥住,他几乎立刻反驳,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激动:"傻瓜!说什么傻话!"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语气重新变得温和而坚定,"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你赶紧好起来。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许知意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的情感太浓烈,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是责任吗?责任会让人流露出如此深切的痛惜和决心吗?她不敢确定,只能用力地点点头:"嗯,我会努力的,为了...不让你太辛苦。"她把“为了你”咽了回去,换成了更符合她心理逻辑的“不让你辛苦”。 沈南洲轻轻握紧了她的手,仿佛在传递无言的力量:"好,那我们先好好休息,等身体恢复一些,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接下来的几天,在沈南洲和其他医生的精心治疗下,许知意的体温逐渐恢复正常,但仍有上腹部疼痛、恶心呕吐的症状。不过,在沈南洲几乎是“盯人”般的监督下,她每天能扎着针灸,勉强吃下小半碗粥。每次她皱眉咽下食物时,沈南洲紧抿的唇线才会微微放松,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这份细致入微的关切,像暖流包裹着她,却又让她心底那个“责任论”的声音更加喧嚣——他做得越好,她越觉得是自己用婚约束缚了他。 这天傍晚,沈南洲结束工作后来到病房。夕阳的余晖为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他看到许知意正靠在床头,笔记本电脑搁在小桌板上,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神情专注而柔和。 "写的怎么样了?"沈南洲走近,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好奇和不易察觉的宠溺。他喜欢看她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样子,充满生机。 许知意闻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被抓包的羞涩和调皮的光芒:"还差一半。"她合上电脑屏幕,不想让他看到那些以他们为原型的情节。 "我很期待哦。"沈南洲笑着,自然地伸出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这个亲昵的动作让许知意心跳漏了一拍,她贪恋这份温柔,却又立刻在心里提醒自己:这只是他习惯性的对“妻子”的照顾。 许知意笑了笑,然后认真地说,眼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南洲,住院一周了我想出院了。我想回学校,回到...我们的家。"说出“我们的家”时,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那个被他布置得处处有她痕迹的“家”,是她最向往的港湾,却也让她觉得像是偷来的幸福。 沈南洲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许知意渴望出院,但他更担心她的身体状况。他坐在床边,与她平视,语气温和却带着医生的审慎:"知意,我理解你的想法。家当然是最好的休养地。但我们再观察两天,确保情况稳定,我们就回家,好吗?"他用了“我们回家”,而不是“你回家”,仿佛那个空间天然就属于他们两个人。 许知意点了点头,她知道沈南洲是出于对她的关心和保护。"好,我听你的。"他总是这样,把她的意愿放在首位,这份迁就更让她觉得是自己用“责任”绑架了他的自由意志。 两天后,许知意的情况进一步好转。沈南洲和李朝颜还有主任仔细评估后,决定让她出院,两周后门诊复诊。出院的那天,许知意显得格外兴奋,她早早地起床,收拾好自己的物品,等待着江黎来接她。 沈南洲走进病房,将疾病证明递到她手中,然后,极其自然地张开双臂,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我待会儿还要去开会,不能送你回家了。"他的声音带着歉意,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这个亲昵的举动让许知意瞬间僵住,随即又沉溺其中。"你把疾病证明收好,我怕晚点我会忘记给你。我待会儿有空就去结账,你把医保卡和身份证拿给我。你和江黎回去的路上要注意安全。"他的嘱咐事无巨细。 许知意紧紧回抱住他,将脸埋在他温暖的胸膛,闷闷地说:"嗯,好。我在家里等你,你好好工作,不用担心我。"这一刻,她允许自己暂时忘记那些纠结,只感受这真实的拥抱和依靠。家,有他在的家,是她此刻最大的向往。 她接过沈南洲递来的证件,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沈南洲又仔细检查了她的随身物品,确认无误,才缓缓开口:"那我先去开会了。"他的眼神里满是不舍和牵挂。 “南洲,你放心去忙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许知意轻声说道,声音虽微弱,却满是坚定。 沈南洲点了点头,再次确认许知意的随身物品都已收拾妥当“便嘱咐道:那我先去开会了,你和江黎回去的路上要小心。” 许知意微笑着点头,目送他离开。 江黎很快到来,帮许知意拿起行李,两人一同走出医院。坐进江黎的车里,驶离了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医院大楼,许知意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刚才强装的轻松瞬间垮塌,一股沉重的疲惫和更深的迷茫席卷而来。 沉默在车里蔓延了许久。许知意绞着手指,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浓重的自我怀疑:“黎黎……你说,我和南洲……是不是不该结婚?” 江黎正专注开车,闻言一愣,惊讶地瞥了她一眼:“啊?怎么突然这么说?你们不是挺好的吗?刚领证那会儿你朋友圈那幸福劲儿,隔着屏幕我都感觉到了。” 许知意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黯然:“好?是他对我很好,好得无可挑剔。照顾我,迁就我,陪着我……可是黎黎,那真的是因为他想对我好,还是仅仅因为……那份‘了“娃娃亲”的责任?还有,他现在是我的主治医生,这层关系……”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苦涩,“我就像个沉重的包袱,拖累了他。他那么优秀,应该有更广阔的天空,而不是被我这个病秧子拴在身边……林淮那边多好的发展机会,他放弃了,回来就为了……照顾我吗?这算什么?” 江黎将车缓缓停在路边,转过头,目光锐利而认真地看向许知意,带着一种“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无奈。“许知意!你清醒一点!”她语气加重,“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责任包袱?你告诉我,如果仅仅是责任,哪个男人会做到沈南洲这个份上?” “他……” “傻子!许知意你个大傻子!”江黎的声音带着激动和心疼,“沈南洲他爱你!爱了很多年!只是你这个迟钝的家伙,一直把他当成那个碍于婚约才履行责任的‘丈夫’!他所有的付出,所有的选择,所有的温柔,都不是因为那个娃娃亲,而是因为你是许知意!他放在心尖上很多年的许知意!他拉着你结婚,不是被逼的,是他自己蓄谋已久!是他终于等到你长大,等到他觉得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保护你的机会!”“他爱了你很多年” 江黎的话像一连串的惊雷,在许知意耳边、心上猛烈地炸开,震得她头晕目眩,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颠覆。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用“责任”去解读的细节他专注凝视时眼底来不及藏匿的柔光,他指尖触碰她时细微的颤抖,他提到“家”时语气里那份自然而然的满足,他放弃林淮时那份毫不犹豫的决绝……此刻都无比清晰地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她从未敢奢望、却又如此顺理成章的答案。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迟来的、灭顶般的喜悦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心尖像是被滚烫的蜜糖包裹,又酸又胀,几乎让她喘不过气。她捂住嘴,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是委屈,而是被巨大的、迟来的幸福和对自己愚钝的懊悔冲击得不知所措。原来,她不是他的负担,而是他心甘情愿奔赴的终点?原来,那份她以为的“责任”,是深埋多年的、沉默却滚烫的爱意? 看着许知意友终于开窍,泪流满面又恍然如梦的样子,江黎长长舒了一口气,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她抽了张纸巾塞到许知意手里,重新发动车子,语气缓和下来,带着调侃:“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包袱吗?还觉得不该结婚吗?赶紧把眼泪擦擦,好好想想怎么回应你那个‘只是出于责任’的老公吧!” 车子汇入车流。许知意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泪水渐渐止住,心底却掀起了滔天巨浪。沈南洲爱她?这个认知让她心跳如鼓,脸颊发烫,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忐忑的巨大喜悦充盈着她的胸腔。她需要时间消化,需要证明,更需要……勇气去面对那个沉默地爱了她很多年的男人。 将许知意安全送到悦澜湾,看着她还有些魂不守舍但明显精神焕发的样子,江黎才稍稍放心。她驱车直接去了公司。推开陆祈安办公室的门,江黎脸上那点欣慰瞬间被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取代。 陆祈安正埋头看文件,听见动静抬起头,刚露出笑容想打招呼,就被江黎劈头盖脸一顿数落:“陆祈安!管管你的好兄弟!他干的都是什么事啊!”江黎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双手叉腰,气势汹汹,“他倒好,一声不吭就把证领了,把人拐到手了!结果呢?他倒是表白啊!把心意说清楚啊!藏着掖着算怎么回事?!” 陆祈安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砸懵了:“啊?黎黎,怎么了?南洲他……又怎么了?他对知意不是挺好的吗?”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好?好个鬼!”江黎气得在办公室里踱步,“好到让知意一直以为他是因为那个破娃娃亲碍于家里压力才娶她的!好到让知意觉得自己是个拖累他的大包袱!刚才在车上,知意还哭着问我他们是不是不该结婚!说沈南洲是因为责任才照顾她!你说气不气人?!她再这样下去我真怕她抑郁加重。” 陆祈安总算听明白了,眉头也皱了起来:“还有这事?知意怎么会这么想?” “还不是因为沈南洲那个闷葫芦!”江黎恨铁不成钢地说,“他做得再多,不说出口,知意那敏感又爱钻牛角尖的性子,能往好处想吗?他以为行动能代表一切?在感情里,不说出来的爱,就是让人猜疑的导火索!他再这么憋下去,好好的姻缘都要被他憋没了!你赶紧的,打电话骂醒他!让他立刻、马上、去跟知意表白!把心掏出来给她看!再晚点,知意那颗心又要缩回壳里去了!” 陆祈安看着江黎气得发红的脸,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深知沈南洲的性子,内敛克制,感情深藏不露,在专业上杀伐决断,在感情上却可能顾虑重重。他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沈南洲的电话,语气严肃:“南洲,你现在说话方便吗?有件关于知意的事,非常、非常重要,我必须立刻跟你谈谈。” 电话那头,刚结束会议、正疲惫地揉着眉心的沈南洲,听到陆祈安异常严肃的语气和“知意”的名字,心猛地一沉,所有疲惫瞬间被紧张取代:“方便。你说,知意怎么了?”他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第7章 香砂六君丸汤 陆祈安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急切:“不是身体出事了!是她的心!南洲,知意刚才在车上,哭着问江黎,你们是不是不该结婚!她觉得你娶她、照顾她,全是因为那份所谓的的‘娃娃亲’责任!她觉得自己是你的累赘,拖累了你放弃林淮的发展机会!”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沈南洲心上。他呼吸一窒,眼前仿佛浮现出许知意那双总是带着不安和隐忍的眼睛。原来她心里一直藏着这样的念头?他以为自己的行动足够说明一切,却忘了她敏感又爱钻牛角尖的心,在病痛的阴影下,早已把所有的好都解读成了沉重的“责任”。 “她……她怎么会这么想?”沈南洲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心痛。他放弃林淮,固然有家庭和婚约的因素,但更核心的驱动力,从来都是她——那个他从小就放在心尖上,却因她生病而不得不小心翼翼守护的女孩。他选择风免,八年苦读,不就是为了有能力守护在她身边吗?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陆祈安的火气隔着电话都烧了过来,“沈南洲!你是个闷葫芦吗?行动是重要,但你不说,她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她只会用‘责任’‘负担’来解读你所有的付出!江黎刚才在车上费尽口舌开导她,她才勉强止住眼泪,但心结还在!你再不把心掏出来给她看,这好不容易才结上的婚,迟早要被你这闷性子憋出问题!” 沈南洲沉默了。巨大的自责和心疼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是他疏忽了。他沉浸在新婚的喜悦里,沉浸在她终于属于他的满足中,却忽略了去确认她心底那份长久的不安。他以为时间会证明,却忘了她脆弱的内心更需要言语的抚慰和坚定的确认。 “祈安,谢了。”沈南洲的声音低沉而郑重,“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等我下班。” 挂了电话,沈南洲靠在办公室冰冷的墙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窗外天色渐暗,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难熬。他想立刻冲回家,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告诉她所有深藏心底的话。但他得先完成工作才能回去好好跟她说出这些想法。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下翻涌的情绪,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只是,那份焦灼和心疼,始终盘踞在心底最深处。 悦澜湾暮色四合,最后一丝天光被深蓝的夜幕吞噬。许知意抱着膝盖,蜷缩在客厅宽大的飘窗上,下巴抵着膝盖,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 江黎的话像投入湖心的巨石,在她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沈南洲他爱你!爱了很多年!……他所有的付出,所有的选择,所有的温柔,都不是因为那个娃娃亲,而是因为你是许知意!他放在心尖上很多年的许知意!” 爱?沈南洲……爱她?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力太过巨大,让她一时无法消化,甚至感到一丝荒谬的恐慌。怎么可能?他那样优秀、清冷、前途无量的男人,怎么会爱上她这个一身病痛、连正常生活都成问题的“麻烦”? 她想起他温润如玉的笑容,想起他牵着她手时的坚定,想起他看她时专注的眼神……那些被她刻意用“责任”和“义务”去解释的细节,此刻在“爱”这个字眼的照耀下,似乎有了全新的、滚烫的意味。 可是……万一是江黎理解错了呢?万一他只是习惯了照顾她,习惯了履行婚约的责任?毕竟,他从未亲口说过“爱”。这些年来他在林淮,她在蓝桉,除了过年那短暂的几天,他们几乎生活在两个世界。他见过更广阔的天地,身边也从不缺优秀的女性。他怎么会……怎么会爱她呢? 那份被“责任”压抑了许久的、隐秘的期待,此刻如同破土而出的幼芽,带着怯生生的希望,却又被更深的恐惧笼罩——如果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如果她误会了他的心意,那她该如何自处?她岂不是成了一个更大的笑话? “责任”让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照顾,即使愧疚,也有个理由。可“爱”……太奢侈了,也太沉重了。她配得上他这份深沉的爱吗?她这副病弱的身体,能承载得起吗? 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玻璃窗上。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混乱。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激烈地争吵:一个叫嚣着相信江黎,相信沈南洲那些无声的守护就是爱;另一个则冷笑着提醒她,不要自作多情,他只是碍于婚约和责任才不得不如此。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她不敢给沈南洲发信息,怕打扰他工作,更怕从他那里得到模糊不清的回应。她只能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蜷缩在黑暗里,任由思绪在希望与绝望的悬崖边反复挣扎。 墙上的时钟指针终于艰难地挪过了六点钟。他手头的工作还在收尾,六点二十分左右他才跟正在交班的萧瑾、李朝颜、还有江软道别去值班室脱掉白大褂拿上手机和车钥匙穿过病房的走廊同事们打招呼的声音他匆匆回应,心早已飞回了那个有她在的家。 悦澜湾的家里,一片寂静。许知意蜷缩在客厅柔软的沙发里,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抱枕,下巴抵在膝盖上。窗外,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金色的光芒穿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又慢慢褪去,被暮色四合所取代。 江黎的话,像一场猝不及防的海啸,在她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至今仍未平息。震惊、狂喜、难以置信、惶恐、自我怀疑……各种情绪像打翻的调色盘,在她心中疯狂搅动。 “他爱你爱了很多年”“他拉着你结婚,不是被逼的,是他自己蓄谋已久!是他终于等到你长大,等到他觉得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保护你的机会!” 这些话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回响。每一次回想,都带来一阵眩晕般的幸福感,随即又被更深的疑虑覆盖:真的吗?这会不会是黎黎理解错了?他那样优秀的人……怎么会…… 她想起他每一次专注的凝视,指尖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提到“家”时语气里那份自然而然的满足,放弃林淮时那份毫不犹豫的决绝……这些被她刻意忽略、用“责任”去解读的细节,此刻在江黎的话语映照下,变得无比清晰,带着惊心动魄的暖意。难道,那些真的是爱?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带着一种近乎疼痛的雀跃和无法言喻的忐忑。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她竖起耳朵,捕捉着门外任何细微的声响——电梯的运行声、邻居的关门声、走廊的脚步声……每一次声响都让她的心猛地悬起,又在确认不是他后重重落下,徒留更深的空虚和越来越浓的紧张。 她坐立不安。一会儿起身去倒水,水杯却拿不稳,洒了几滴在手背上,冰凉一片。一会儿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小区里归家的人影,试图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却一无所获。一会儿又蜷回沙发,把脸深深埋进抱枕里,试图平复狂乱的心跳。 身体的疲惫感在情绪的剧烈波动下悄然袭来。让她感到一阵阵眩晕和无力。她靠着沙发,眼皮沉重,意识在半梦半醒间漂浮。脑海里一会儿是沈南洲清冷专注的侧脸,一会儿是他可能出现的各种反应——温柔的、疏离的、困惑的……每一种可能都让她心绪不宁。 暮色彻底笼罩了城市,窗外的灯火次第亮起,在昏暗的客厅里投下斑驳的光影。许知意看着墙上时钟的指针缓慢而坚定地指向六点半。他应该快下班了……快回来了…… 一股巨大的勇气夹杂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在漫长的等待和内心的反复拉扯中,终于压倒了退缩的念头。 “不能再躲了,许知意。”她对自己低语,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坚定,“等他回来,一定要问清楚。无论答案是什么,都要面对。”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勇气都吸进肺里,坐直了身体,目光紧紧锁向玄关的方向,像一位等待最终审判的战士,屏息凝神。 沈南洲发动车子,汇入晚高峰的车流。平日只需要二十分钟的路程,此刻却仿佛没有尽头。拥堵的街道像一条缓慢蠕动的长龙,尾灯的红光连成一片刺眼的海洋,映照着他焦灼的眉眼。 他第一次觉得,这短短的路程如此漫长。每一秒的等待都是煎熬。他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目光不断扫向前方,试图在停滞的车流中找到一丝缝隙。车载广播里舒缓的音乐此刻显得格外聒噪,他烦躁地关掉,车厢里只剩下沉闷的引擎声和窗外此起彼伏的喇叭声。 脑海里全是许知意。她十四岁确诊时,他在林淮上大三,接到许知行电话时的手足无措,她十六岁那年春节抑郁焦虑爆发,躲在房间不肯见人,他隔着门板笨拙地讲着并不好笑的笑话,只希望她能回应一声,她十八岁生日,他特意请假飞回来,短暂的陪她过了个生日又匆忙离开。每一次她住院,他都会让许知行把她的治疗方案及检查报告发给他,他记录着她每一次的起伏,那是他这些年的思念与牵挂的具象…… 这几年,除了屈指可数的年节,他几乎都不在她身边。他把所有无法陪伴的愧疚和汹涌的爱意,都化作了拼命学习和工作的动力。他要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成为她最坚实的后盾,强大到能亲手为她撑起一片晴朗的天空。选择风免,回来蓝桉,每一步,都是为了能离她更近,能名正言顺地守护她。 回到小区他停好车后几乎是冲下车,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单元楼,按下电梯键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按上门锁指纹的声音格外清晰。门被轻轻推开客厅没有开大灯,只有沙发旁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暖黄柔和的光晕。许知意蜷在沙发角落的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单薄脆弱。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望过来,眼睛红肿,脸上泪痕未干,像只受惊的兔子。 沈南洲的心被狠狠揪住,疼得他呼吸一滞。他反手关上门,甚至来不及换鞋,大步流星地走到沙发前,在她面前蹲下。他的动作带着一路奔波的微喘,目光紧紧锁住她,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浓烈到化不开的心疼、自责和……爱意。 “知意……”他开口,声音因为急切和压抑的情绪而异常沙哑低沉。 许知意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痛楚,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只是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沈南洲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极其珍重地捧起她的脸,用指腹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对不起……”他低声说,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让你难过,让你胡思乱想,都是我不好。” 许知意摇头,眼泪流得更凶,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破碎而颤抖:“南洲……我们……离婚吧。” 这几个字像冰锥刺穿了沈南洲的心脏,他瞳孔猛地一缩,捧着她的手都僵硬了一瞬。但他立刻收紧了力道,指腹更用力也更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知意,不要说傻话。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再决定还要不要跟我离婚,好不好?”他的目光灼灼,带着恳求,也带着一种不容退缩的坚决。 许知意被他眼中的痛楚和那份坚决震慑住了,她怔怔地看着他,泪水无声滑落,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她想听,她太想知道了。 沈南洲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依旧悬在万丈深渊之上。他再次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倾尽这些年来所有的隐忍与深情,开始了那番迟到了太久的告白:“你和江黎说的话陆祈安今天都告诉我了。”“不是因为‘娃娃亲’,从来都不是!是因为你,许知意!我从很早之前就一直很喜欢你,早到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你生病,我比谁都怕,怕得在宿舍整夜睡不着。我没听我妈的选心血管内科,而选择了风湿免疫,放弃林淮的一切回来,都只为一个目标——能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能亲自守护你,治好你!” “这些年,我没能在你身边,是我的错。我只能拼命学,拼命工作,想着等我足够强大了,就能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这是你这年所有的治疗方案及报告”他去书房的抽屉里拿出了那一份文件夹“这是我学习了八年的病历,许知意你所承受的一切病痛我都知道,我恨不得替你承受这些痛苦。” 他的语速很快,带着一种近乎急切的剖白,眼眶也微微泛红,那份压抑了太久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领证不是责任,是我怕夜长梦多,是我终于等到了你长大,等到了我觉得可以承担起你未来的这一天!是我沈南洲,蓄谋已久,处心积虑,终于把你变成了我的沈太太!” “"可是我...真的不值得你喜欢..."许知意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睫毛低垂,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 沈南洲双手捧起她的脸,指腹轻柔地拭去她不断涌出的泪水。"知意,"他声音低沉而坚定,"你值得这世上所有的美好。" "不..."她摇着头,泪水打湿了他的手指,"如果我够好,就不会成为你们的负担...不会...生病..."她哽咽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南洲我不想耽误你,我们...离婚吧。"最后几个字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撕心裂肺的痛。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眼神炽热而专注,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你不是麻烦,不是累赘!生病不是你的错,谁也不想生病,你很优秀,虽然休学很多年,可是你的成绩一直很好,不仅会画画、写作、摄影、甚至在学习中医上你也都很有天赋。你是我沈南洲这辈子,唯一想要、也必须要守护好的珍宝。你是我拼命工作的动力,你的健康,是我毕生钻研的目标。” 许知意,我爱你。不是因为婚约,不是因为责任,只是因为你是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只爱你。娶你,是我沈南洲此生,最正确、最幸福的决定。” 不管过去怎么样,是好还是坏都组成你的一部分,得狼疮和抑郁不是你的错,没有谁想生病,关注现在和未来就好。 不用自卑,不要总是觉得自己不好,不要觉得自己没有价值,你在我眼里每一天都比之前更优秀,更值得被爱,所以啊从今往后你都要好好爱自己,剩下的我来补足。 你也不要总是觉得是你拖累我,也不要因为我从林淮回蓝桉自责,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如果未来真有那么一天,我让你感觉到痛苦了,或者说我让你感觉到不快乐了你可以跟我说。我可以调整,如果果你还是觉得不够的话,可以跟离婚。我绝对不会再纠缠你,我说这些是因为我真是希望你能永远快乐。 话音落下的瞬间,世界仿佛安静了。许知意怔怔地望着他,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不再是委屈和不安的泪水,而是被巨大的、迟来的幸福和震撼冲垮了所有心防的泪水。 话音落下的瞬间,世界仿佛安静了。许知意怔怔地望着他,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不再是委屈和不安的泪水,而是被巨大的、迟来的幸福和震撼冲垮了所有心防的泪水。 她猛地扑进他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将脸深深埋在他温暖的颈窝,泣不成声,身体因为强烈的情绪而微微颤抖。她在他怀里拼命摇头,哽咽着,用尽力气说道:“不离……南洲……我不离了……对不起……我不该那么想……” 沈南洲紧紧回抱着她,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低头,脸颊埋在她散发着清香的发间,感受着她的颤抖和依赖,悬了一天的心,终于重重落下,被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浓得化不开的怜爱填满。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一遍遍低语:“我在,知意,我在这里。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我爱你,真的很爱很爱你…” 过了许久,许知意的哭泣才渐渐平息,变成小声的抽噎。沈南洲稍稍松开怀抱,捧着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他的眼神深邃而认真,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知意,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心里有什么委屈、难过或者不安,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好吗?” 他拇指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痕:“不要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更不要轻易说出‘离婚’这两个字。我是你的丈夫,我有责任也有义务了解你的感受,分担你的痛苦。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我让你感到委屈了,或者哪里做得不够好,让你不开心了,你一定要和我说。我们可以沟通,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更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与承诺, “如果……如果我说了、做了你还是觉得不够,还是觉得痛苦,那个时候……你再选择跟我离婚。我……我尊重你的选择,绝不纠缠。我说这些,不是想束缚你,是因为我真的希望你能永远快乐,知意。” 许知意看着他眼中那份近乎卑微的认真和毫无保留的爱意,心尖酸软得一塌糊涂。她用力地摇头,紧紧抓住他的手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 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车流依旧喧嚣。但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隔阂与猜疑终于被彻底打破,两颗饱经忐忑的心,在泪水和拥抱中紧紧相贴,第一次毫无保留地感受到了彼此那份沉甸甸的、纯粹而炽热的爱意。漫长的等待与无声的付出,终于在今晚,迎来了它最圆满的回响。 夜渐深,情绪的巨大波澜让本就疲惫的许知意沉沉睡去。沈南洲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回卧室,盖好被子,凝视着她犹带泪痕却终于舒展的睡颜,心中是从未有过的踏实与圆满。那些未曾宣之于口的深情,终于找到了归处。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悦澜湾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铺开一片温暖的金色。许知意穿着柔软的棉质家居服走向厨房。空气中弥漫着食物温暖的香气,还有一种名为“家”的、全新的宁静感在心间流淌。 沈南洲正站在灶台前,衬衫袖口随意挽至小臂,专注地熬粥。晨光勾勒着他挺拔的侧影,平日的清冷被一种居家的柔和取代,那份专注里,似乎还残留着昨夜倾泻而出的深情。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暖意。 “醒了?”他声音低沉,带着晨起的微哑,格外好听。 “嗯。”许知意走过去,声音还带着点睡意,却透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和依赖,“好多了。你在煮粥?”她探头看了看砂锅里粘稠翻滚、冒着细小气泡的小米粥,暖融融的米香让人心安。 “养胃的。”沈南洲自然地拿起勺子搅动了一下,防止糊底,动作熟稔而充满耐心,“洗漱一下,准备吃早餐。我还蒸了个蛋羹,应该快好了。”他指了指旁边的蒸锅,目光温和地停留在她略显苍白却气色稍缓的脸上,带着无声的探询和关切。 许知意看着他,昨夜那些滚烫的话语又在心头回响。她乖乖去洗漱,换好校服出来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副碗筷。一碗温润金黄、凝着米油的小米粥,还有一碗嫩滑如布丁点缀着翠绿葱花的鸡蛋羹。 “先喝点粥养养胃。”沈南洲给她拉开椅子,看着她坐下,没有催促,只有全然的包容,“今天感觉能吃得下吗?一点点就好,不用勉强。” 许知意舀起一勺粥,小心地吹了吹:“嗯,我试试看。”她小口小口地吃着,虽然胃里依然有些沉甸甸的滞涩感,但奇迹般地没有立刻翻涌起熟悉的恶心。她努力地吃了小半碗粥和半碗蛋羹,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却感觉一股暖意从胃里蔓延开。 “很棒。”沈南洲一直关注着她,眼底的笑意加深,带着纯粹的鼓励和满足。看她放下勺子,他立刻递过温热的清水,“漱漱口。药在桌上,吃完饭半小时再吃。”他指了指客厅茶几上那碗温度刚好的中药和分装在小药盒里的西药,位置清晰明确,是他一贯的细致。 许知意点点头,没有半分犹豫地端起那碗深褐色的中药。系统性红斑狼疮、抑郁焦虑……这些缠绕她多年的阴影从未消失,规律用药是她对自己的责任,更是对沈南洲这份沉甸甸守护的回应。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喝完药,她休息了半小时后拿起小药盒,将里面的西药片和水服下,动作利落。沈南洲默默地看着,心中既心疼又欣慰他的女孩,一直如此坚韧。 昨天出院时章星乔不在,所以没能调新的中药方。七点半,两人一同出门。七点五十分,许知意准时出现在医院门诊。沈南洲则匆匆赶往住院部交班。章星乔已经等在诊室里,看到许知意进来,放下手中的笔,目光带着长辈特有的慈祥,仔细打量了她一下:“哟,我们知意来了。看着精神头比前两天足了些。” “谢谢大伯,”许知意笑着坐下,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我感觉好多了,现在虽然偶尔还会吐,但我都坚持每一餐尽量吃一点。” 章星乔欣慰地点点头,仔细询问了她昨晚和今早的身体反应、饮食睡眠情况。“便给她把脉看舌苔 “甜叶菊还要不要开?”章星乔笑着问知道她怕苦。章星乔为她开了中药方:香砂六君子汤加减自煎。方中人参、白术、茯苓、甘草益气健脾;半夏、陈皮、砂仁、木香理气化痰;吴茱萸、高良姜散寒止痛;甜叶菊调和诸药。他叮嘱许知意:“喝不下也要慢慢喝,能喝下一口不吐都是好的。” “我会的,大伯。”许知意点头答应。 慢病卡和医保卡都在沈南洲身上,章星乔给她开完药跟沈南洲说了一声后他让她先回家或是去上课,他忙完之后会去结帐拿药。 从医院出来,许知意没有直接回家。虽然这些高三的课程对她这个曾经的“学霸”来说早已驾轻就熟,但她不想一个人待在那个过于安静的空间里。她渴望那份属于校园的、带着烟火气的喧闹与活力。回到蓝桉附中,踏入高三(1)班的教室,迎接她的是同学们真诚的笑脸和问候。 “知意姐回来啦!” “感觉好点了吗?” 她微笑着回应大家,回到自己的座位。课堂上,她依旧坐得笔直,神情专注地听讲,即使内容早已烂熟于心。当老师提问时,她思路清晰,回答简洁有力;下课后,有同学拿着难题来请教,她也耐心细致地讲解。这种“被需要”和“融入”的感觉,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踏实和平静。 下午六点,放学铃声响起。许知意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座位上安静地整理书本。大约半小时后收到沈南洲的微信之后才跑向校门,那个熟悉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沈南洲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歉意和如释重负的温柔。许知意立刻扬起笑容,拿起书包向他走去。 “等很久了?”沈南洲自然地接过她的书包。 “没有,刚写完一道题。”许知意摇摇头把手放进他温暖的掌心。 回到悦澜湾,沈南洲去厨房准备晚餐。许知意则坐在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继续她的小说创作。键盘的敲击声和厨房里锅碗瓢盆的轻微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构成最温馨的背景音。晚餐是清淡易消化的菜肴。许知意虽然吃得不多,有时甚至吃下去没多久又吐了,但她依然坚持坐在餐桌旁,努力地尝试着。沈南洲从不催促,只是在她放下筷子时,递上一杯温水,眼神里是无声的理解和支持。 饭后,两人默契地穿上外套,相携下楼。暮色四合,晚风带着初秋的微凉。他们手牵手,沿着小区里安静的步道慢慢走着。夜空中,几颗疏星悄然点亮,一弯新月挂在天际,清辉洒落。没有太多言语,只是感受着彼此掌心的温度,听着鞋底踏过落叶的细微声响,这份宁静的陪伴,胜过千言万语。 回到家,许知意靠在沙发上,倦意慢慢上涌。沈南洲端来温水让她小口啜饮。“你先去洗漱,我去把药煎上。”他轻声说道许知意点点头,看着他走进厨房的背影,心里被一种巨大的安全感填满。 药香很快在室内弥漫开来。沈南洲端着那碗深色的药汁走出来时,许知意已经自觉地坐好。她接过碗,深吸一口气,然后屏息一口气喝光。加了甜叶菊的药汁,苦涩中终究带了一丝回甘。 “真棒。”沈南洲接过空碗,指尖轻轻拂过她微蹙的眉心,带着安抚的意味,“休息一下,然后我们做针灸。”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柔和的床头灯。许知意平躺在床上,沈南洲洗净双手,用酒精棉仔细消毒着细长的针灸针。他的神情专注而沉稳,带着医者的严谨,又糅合着丈夫的无限温柔。 “可能会有点酸胀,放松。”他低语,指尖在她腕部的内关穴轻轻按压定位,然后稳稳地刺入。微凉的针尖带着一丝轻微的酸胀感,许知意闭着眼,感受着他指尖稳定的温度和那份全然的信赖带来的安心。合谷、中脘、足三里……一根根银针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精准地落在相应的穴位上,TDP也照在她的腹部,调理她的胃气,缓解那顽固的恶心与呕吐。 “感觉怎么样?”他轻声问,目光始终锁在她的反应上。 “嗯…暖暖的,很舒服。”许知意闭着眼,声音带着睡意的模糊,“你给我扎针的时候,总觉得特别安心。”这份安心,源于他精湛的医术,更源于那份终于确认的、毫无保留的爱。 沈南洲嘴角微扬,小心地调整着针的角度:“那就好。安心睡会儿,我守着你。”他坐在床边,没有看手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听着她逐渐平稳悠长的呼吸,手指偶尔无意识地轻抚过她散落在枕边的发丝。 针灸结束,取下所有银针许知意几乎在半梦半醒间,他小心地为她盖好被子 “晚安,南洲…”她在黑暗中呢喃,声音里是全然放松后的慵懒。 “晚安,乖乖。”沈南洲俯身,一个轻柔如羽的吻落在她的额头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周日的清晨,许知意在一片温暖的光线中醒来。身体残留的疲惫感仍在,但精神却像被洗涤过一般清透。她走出卧室,厨房里熟悉的身影让她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早安,南洲,”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透着一丝明亮的活力,“你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起那么早?”她走近很自然地靠在他忙碌的臂膀旁。 沈南洲回头眼中盛满笑意,伸手揉了揉她睡得有些蓬松的发顶:“早安,我乖乖。休息是没错,但你的钢琴课可不能迟到。”他指了指餐桌,“快吃早餐,我送你过去。” 餐桌上依旧是养胃的小米粥,旁边多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许知意坐下小口吃着。想到下午的安排,她眼中闪烁着期待:“对了,南洲,我今天下课和黎黎约了去逛街,你不用去接我了。” “好。”沈南洲应着,随即想起什么,眼中掠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哦,对了,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昨天下午,某位陆先生终于按捺不住,拉着他的江小姐去把证领了。”他指的是陆祈安与江黎。 “啊?!”许知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勺子停在半空,“真的吗?黎黎居然没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行不行,下午我一定要好好‘审问’她!”她脸上瞬间绽开兴奋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江黎被“盘问”时羞恼又甜蜜的样子。虽然她自己和沈南洲的“恋爱”过程近乎空白,但看到闺蜜修成正果,那份纯粹的喜悦让她感同身受,也为这份平凡的日常增添了新的期待。 早餐后,沈南洲细心地帮许知意检查了要带的物品装满的水和西药,遮阳伞,还有她上课用的琴谱。他开车送她到培训机构楼下,看着她脚步轻快地走进大门,才驱车离开,去桔灯文化找那位刚领证的好兄弟,他回蓝桉那么久他们还没见过呢。 “哟这不是我们啥也不管的沈总嘛,今天怎么有空回公司了?”陆祈安一见沈南洲便开始打趣道 沈南洲则是回道:“这不是来看看新婚的陆总嘛。” 桔灯文化是沈南洲和陆祈年五年前创办的出版公司但沈南洲更喜欢中医而且他这些年都是在林淮市所以平时都是陆祈年在打理。 钢琴课结束,江黎果然已经在门口翘首以盼。两个女孩一见面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逛街时,江黎红着脸带着新婚的的甜蜜,详细“交代”了陆祈安是如何策划了一场出其不意的求婚。许知意挽着闺蜜的手臂,听着那些浪漫的细节,由衷地感叹:“恭喜你啊黎黎,在24岁这年,终于嫁给了爱了整整8年的男人!”阳光洒在她们身上,笑容明媚。这份幸福也悄然感染着许知意,让她对自己和沈南洲的未来,也充满了温暖的憧憬。 傍晚,熟悉的恶心感又隐隐袭来,许知意便没有在外面用餐。江黎体贴地将她送回了悦澜湾楼下。许知意刚推开家门,就闻到厨房飘来的饭菜香。沈南洲迎出来,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小购物袋。 “今天过得怎么样?”他牵起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的指节,眼神温柔地探寻着。 “非常充实!”许知意眼睛亮晶晶的,带着逛街后的愉悦,“和黎黎拍了好多照片,还买了几套新衣服。”她像献宝似的指了指袋子。 “开心就好。”沈南洲笑着捏捏她的脸:“饿了吧?洗洗手,准备吃饭。” “嗯!就等你这句话呢!”许知意俏皮地应道,一天的疲惫仿佛在这一刻消散。 晚餐后虽然吐了但许知意休息了一会后便洗漱完毕窝在客厅沙发上,捧着iPad听着音乐画画。 临睡前吃完中药和西药,是例行的艾灸和针灸时间。沈南洲的动作比平时更加轻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呵护。艾绒的温热和银针的细微刺激,驱散着身体的疲惫与不适。 第8章 商量婚事 时光在沈南洲无微不至的照料下静静流淌。许知意的身体像初春的冻土,在暖阳的持续抚慰下,终于显露出复苏的迹象。她渐渐能安稳地吃下半碗粥而不必依赖针灸止吐,生活似乎正努力挣脱病痛的桎梏,回归应有的轨道。她每日往返于学校与家之间,规律的复查和治疗成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沈南洲作为她的主治医生,这双重身份让他对她的守护更加名正言顺,也更为深入骨髓。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剂强心针,给予她面对一切的力量。 然而,病魔似乎不甘就此退场。安稳的日子没过一周,新的困扰悄然袭来每到夜晚上腹部和腰部的疼痛便如约而至且日渐加重。 这天放学,许知意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前往蓝桉市人民医院分院区的中西医结合科。沈南洲已提前等在了护士站,见她进来,迎上前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无需言语,关切与默契已尽在不言中。他自然地抬手,将她鬓边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带着熟悉的温度。 “宋宋姐在治疗室等你,”他声音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快去吧,我在办公室整理点资料,等你做完一起回家。”宋挽歌在此下乡,听闻许知意近日饱受恶心呕吐和腹痛之苦,便主动提出为她做中医治疗,并建议若效果尚可,不妨住院系统调理几天。 许知意乖顺地点点头,走向治疗室。 “挽歌姐,辛苦你加班为我费心了。”一进门,她便像归巢的雏鸟般扑过去,环住宋挽歌的腰,声音带着依赖的软糯。 宋挽歌回抱住她,轻笑着拍拍她的背,语气满是宠溺:“跟我还客气?能让你好受些,加会儿班算什么。来吧,我们开始。”她早已准备好温针灸所需的器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心安的艾草香气。 许知意褪下外套,安静地躺在治疗床上。尽管是熟悉的环境和信赖的人,当针尖刺入皮肤时,她仍下意识地微微蹙眉。 “知意,放轻松,深呼吸…”宋挽歌柔和的声音如同潺潺溪流,有效地抚平了她的紧张。艾条燃烧产生的温热,混合着针尖精准刺入穴位带来的微麻酸胀感,如同暖流,缓缓渗透进她紧绷的肌肤和经络。宋挽歌手法娴熟而轻柔,一边操作一边关切地询问:“最近胃口好些没?还吐得厉害吗?” “嗯,好多了,”许知意闭着眼,感受着身体内部那股驱散寒凝的暖意,“能勉强吃下点东西,恶心的感觉也轻了些。” “这是好兆头,你的体质需要耐心调养,急不得。”宋挽歌说着,又在几个关键穴位下了针,“这些穴位能帮你缓解腹痛。” 许知意信任地点头。随着治疗的深入,那股盘踞在腹部的顽固疼痛,仿佛冰层在暖阳下渐渐消融,不适感悄然退去,被一种难得的松弛感取代。 治疗结束,许知意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颈,对着宋挽歌露出一个真心感激的笑容:“谢谢你,挽歌姐。” 宋挽歌笑着摇头:“跟我还见外?快去找沈师兄吧,别让他等急了。回去感受一下,如果觉得这种治疗有效过完节就来住院,我每天会诊完就过来给你做。”她的眼神里是医者的关切,也带着姐姐般的疼惜。 许知意穿好外套走出治疗室。办公室里沈南洲正专注地翻阅着病历。她放轻脚步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脖颈,将脸贴在他温热的颈侧,声音带着一丝治疗后的慵懒:“南洲,我做完啦。” 沈南洲立刻放下手中的资料,转过身将她微凉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目光仔细地在她脸上逡巡:“感觉怎么样?宋宋姐的治疗还适应吗?腹痛有没有缓解?” “嗯,舒服多了,”许知意靠着他,感受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暖融融的,好像那股拧着的劲儿松开了。” 这时,收新入院回来的虞晚乔恰好走进办公室,看到两人亲昵依偎的姿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妹妹?师兄?你们这是…?”她记得三个月前许知意住院时还是单身,怎么和这位刚来的师兄,主任的得意门生这么亲密啊? 许知意有些不好意思地从沈南洲怀里退开一点,脸上泛起红晕,但眼神明亮坦荡:“虞姐姐,我俩结婚了。” “结…结婚了?!”虞晚乔的惊讶毫不掩饰,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我还在猜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呢!这也太快了吧?而且…”她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带着难以置信, 许知意被她夸张的表情逗乐了,笑着解释:“虞姐姐快合上你的下巴!我们刚结婚还不到一个月,从小就有娃娃亲的,互相喜欢,水到渠成。”她说着,手悄悄又握紧了沈南洲的手。 “天哪…真是与众不同!”虞晚乔消化了一下这个爆炸性新闻,随即绽开真诚的笑容,“恭喜恭喜!师兄,知意妹妹,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可以预见,明天一早,这消息就会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整个科室——他们看着长大的“小朋友”嫁给了新来的才华横溢的沈医生,还是青梅竹马娃娃亲! “谢谢虞姐姐!”许知意甜甜地道谢,不忘促狭地加了一句,“姐姐也要抓紧哦,听说好事将近啦?”她知道虞晚乔计划明年结婚。 虞晚乔笑着嗔了她一眼。沈南洲也向虞晚乔道了谢,然后拿起外套,极其自然地牵起许知意的手:“那我们回家了。今天想吃什么?给你做点清淡易消化的。” 两人一边聊着晚饭的菜单,一边并肩走出医院。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拂过面颊,吹散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也带走了身体的疲惫。许知意侧头看着沈南洲线条流畅的侧脸,心中那份被爱填满的踏实感,让她觉得连晚风都格外温柔。 中秋国庆假期第一天许知行带着妻子和女儿来做客,这些年他一直在和沈南洲沟通许知意的消息,沈南洲从林淮市回来他们还没见过所以便过来看看。 许知行一家便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敲响了悦澜湾的门。门铃响起时,沈南洲正在厨房里为家宴忙碌,许知意则在客厅里精心摆放着应景的柚子和月饼,努力营造节日氛围。 “来了来了!”许知意雀跃地跑去开门。 门一开,哥哥许知行爽朗的笑容立刻映入眼帘,他怀里抱着粉雕玉琢的小侄女许乐盈,林妤站在身后,手里提着礼物,笑容温婉。 “哥!嫂子!”许知意惊喜地叫着张开双臂,“乐盈宝贝,快让姑姑抱抱!” 小乐盈看到姑姑,大眼睛亮晶晶的,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扑向她。许知意稳稳接住,亲昵地蹭蹭她软嫩的脸颊,逗得小姑娘咯咯直笑。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进了屋。 沈南洲闻声从厨房出来系着围裙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哥,嫂子,路上辛苦了,快请进。” “南洲!好久不见!”许知行大步上前,给了沈南洲一个有力的拥抱。多年的情谊和对妹妹共同的牵挂,早已让他们亲如兄弟。林妤也笑着打招呼,递上礼物:“我做了点点心。” “嫂子太客气了,快坐。”沈南洲接过东西,招呼大家入座。小乐盈很快被许知意准备在客厅的玩具吸引,在柔软的地毯上自得其乐地玩耍起来。大人们围坐聊天,话题自然围绕着各自的工作、生活和许知意近来的身体状况。许知行尝了一口沈南洲做的药膳,赞不绝口:“南洲,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知意有口福了。” 饭桌上气氛温馨融洽,欢声笑语不断。许知行看着妹妹和沈南洲之间自然流露的亲昵和默契——沈南洲会不动声色地将清淡的菜挪到许知意面前,会在她蹙眉时递上温水,而许知意看向沈南洲的眼神里充满了全然的信任和依赖他心中悬了多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被满满的欣慰取代。 饭后,大家移步宽敞的阳台赏月。深蓝的天幕上,一轮皎洁的满月高悬,清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给万物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边。许知意依偎在沈南洲怀里,汲取着他身上的暖意,仰头望着那轮象征圆满的明月。许知行和林妤在一旁低声交谈,不时看向依偎的小夫妻,眼中含笑。小乐盈在大人腿边跑来跑去,仰着小脸好奇地看月亮,发出奶声奶气的惊叹,为这静谧美好的时刻增添了几分童趣。 “南洲,”许知行的声音在宁静的月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郑重,“谢谢你。谢谢你愿意跟我妹结婚,照顾她。”这句话在他心里酝酿了很久,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对妹妹的心疼,对妹夫的信任,以及对这份情缘的感激。 沈南洲微微一怔,随即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儿,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收紧环抱着许知意的手臂,声音低沉而坚定:“哥,你说反了。是我要谢谢知意,愿意嫁给我。她本身就很好,值得所有的爱和最好的守护。”这不是客套,而是他内心最真实的声音。许知意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将脸更深地埋进他胸口,心中暖流汹涌。 许知行点了点头,兄弟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有些感谢,确实无需多言。 几人回到客厅,继续品着清茶,吃着林妤亲手做的甜而不腻的月饼,享受着难得的团聚时光。许知意靠在沈南洲肩头,听着家人闲话家常,感受着身边人平稳的心跳,连日来被病痛侵扰的疲惫似乎都被这浓浓的温情驱散了。 “哥,嫂子,”沈南洲带着一丝歉意开口,“我们领证仓促,没提前跟你们好好说一声,实在不好意思。” 许知行摆摆手,豁达地笑道:“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证都领了,就是正儿八经的一家人了,还讲究那些虚礼干嘛?你们俩好好的比什么都强!”林妤也温柔地附和:“是啊,看到你们这么幸福,我们就放心了。日子是你们自己过的,怎么舒服怎么来。” 许知意听着家人的理解和支持,鼻尖微微发酸,心中充满了感激。她知道,无论前路如何,身后永远有这些爱她的人组成的坚强后盾。 夜深了许乐盈早已熟睡许知意和沈南洲向哥嫂道了别,便开始吃药准备睡觉。 第二天中午,在沈南洲的安排下,两家人正式聚在一起吃了顿饭。除了许茂林、周晚、沈云亭、宋玉兰还有许知意的两位慈祥的外婆以及沈南洲的爷爷奶奶、外公也都来了。陈玉梅虽说是周晚的母亲,但这些年对许知意疼爱有加,自然也在重要的家庭聚会之列。 虽然对于许茂林虽然对许知意突然领证很不满意,但这毕竟是亡妻早就定下的婚事,他这些年也一直都跟沈云亭还有宋玉兰商量着。 关于彩礼嫁妆这些旧俗,双方家长早就在许知意18岁生日那天谈妥,无需再议。婚礼如何操办,大家一致表示完全尊重许知意和沈南洲的想法,按他们喜欢的来。这份毫无保留的支持,让婚礼的筹备变得异常顺利。 许知意也趁机提出了自己关于婚礼的构想一场融合中西元素、既能穿圣洁婚纱又能着华丽凤冠霞帔的仪式,她还兴致勃勃地提到想拍一个记录两人故事的微电影,剧本由她自己执笔。这个充满创意和爱意的想法,得到了长辈们的一致赞许。 接下来的假期时光,许知意和沈南洲沉浸在挑选婚纱摄影团队和微电影制作团队以及写剧本的忙碌与甜蜜中。许知意翻阅着各种样片和策划案,灵感迸发,关于微电影剧本的构思也渐渐在她脑海中清晰起来。沈南洲则始终陪在她身边,耐心地听她分析,给出中肯的建议,目光始终追随着她因投入而闪闪发亮的眼睛。 生活依旧有挑战,病痛也未曾远离,但在这个象征着团圆与丰收的季节里,爱与被爱的暖流,正源源不断地注入他们的生命,支撑着他们携手走向充满希望的未来。 第9章 玩笑成真 十一假期刚过一周,许知意虽然能少吃点不怎么吐了的还是没食欲,吃药也还是会吐所以便除了激素其他药全停了,每晚上腹部规律疼痛便再次请了假,前往蓝桉市人民医院分院区的中西医结合科住院。住院证是由沈南洲亲自开具的,但因他仍需工作,所以是江黎陪同她前往办理住院手续。一到达住院部,她首先前往护士站,走到流程、签字,测和体温和血压。流程结束后,江黎便回去上班了而她立刻前往医生办公室报到。 陈宥恩是第一个注意到她的人他打趣地说:“沈太太来住院了?” 许知意听后羞红了脸,立刻瞪了他一眼:“宥恩哥,你能不能用点正常的称呼?” 魏嘉插话道:“师兄说得也没错,以前你总是把医院当家,现在真的成了医生家属了。” 许知意撅起嘴假装生气地说:“嘉姐,你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 魏嘉随即道歉:“好啦,我错了,请知意妹妹原谅我。” 陈宥恩接着问:“这次你想让谁来管你?” 许知意回答:“你在哪,我就在哪。” 在总院有林言,在这边有陈宥恩,对她来说,他们就像是父亲一般的存在。 “那就让陆哥管你吧。”陈宥恩提议道。 “谁?”许知意疑惑地问。 “是我。”陆斯年回应道。 “咦,斯年哥,你在这边负责管床吗?” 许知意对陆斯年并不熟悉,但她知道他下乡之前在总院的门诊从事外治工作。 “嗯,我是最近才过来的。”陆斯年温和地笑了笑许知意乖巧地点了点头。 陆斯年带着许知意走向病房,一边走一边询问她的病情。许知意如实回答。陆斯年轻轻推开病房的门,一阵消毒水的气味迎面扑来。透过窗户的阳光洒在洁白的床单上,为这间稍显冷清的房间增添了一抹温暖。他示意许知意躺下,随后走到床边给她查体。 “你仍然恶心呕吐吃不下、腹痛腰痛,这次虽然你是来找宋宋做中医治疗的,但还是需要记录出入量,补充液体。”陆斯年的声音温和,让许知意感到安心。 “好的,斯年哥,我会配合治疗的。”许知意点头,对陆斯年的信任油然而生。 陆斯年微笑着,继续说道:“你先休息一会儿,稍后护士会过来为你做心电图、抽血。” 许知意看着陆斯年点了点头,“谢谢,斯年哥。” 许知意换上睡衣,休息片刻后,护士也来抽血了,宋挽歌也结束了会诊,回到病房探望她。 “知意,你来了,吃过东西了吗?”宋挽歌关切地询问。 “挽歌姐,我吃不下。”许知意带着一丝委屈回答。 “即使吐了也要吃,我点了份粥,我们一起吃怎么样?”宋挽歌哄着她说道。 “好吧。”许知意不情愿地答应了 “先吃点东西,下午的会诊不多,我看完后会回来为你做温针治疗。” “走吧,我们去后面吃。” 许知意不愧是把医院当家,科室里的每个角落都去过,连吃饭都在医护人员值班室吃的。 许知意跟着宋挽歌来到值班室,里面已经摆好了一份热气腾腾的粥。 宋挽歌细心地为她盛了小半碗,递到她手中,她也就吃了三口便吃不下了,宋挽歌也没逼着她继续吃。 吃完粥宋挽歌便把许知意送回病房,经过医生办公室内陆斯年叫住她:“妹妹,检验报告出来了,你钾有点低,我给你开了液体。” 许知意最讨厌补钾了,又痛时间又长,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她真好撇着嘴点点头。 “先回去休息吧,过一会护士过去给你打针。”陆斯年交代道 “走吧,送你回病房,别不开心了,要是自己待不住你就拿着吊瓶来这找他们。”宋挽歌摸摸她的头说道 许知意回到病房,躺在床上,目光落在天花板上,心中泛起一丝无奈。补钾的痛苦她早已深有体会,但为了身体的康复,她明白这是必须经历的过程。 宋挽歌刚离开病房不久,护士便推着治疗车走了进来。 “知意,来打针了。”林听晚轻声说道 然而,她连扎两针都未能成功,许知意疼得眼泛泪花。 无奈之下,林听晚只得叫来另一位护士。 结果,这位护士同样未能成功,只得向她道歉“妹妹,不好意思,你又挨了一针。” 许知意早已习以为常,反而安慰她们道:“没关系,是我的血管太难找了。” 一时间,病房里三名护士围着许知意,轮流摸索了许久才终于扎上。 林听晚为她固定好针头,叮嘱道:“先慢慢滴着,有事叫我。我看你想睡觉,给你拿个报警器,安心睡吧。” 林听晚转身从治疗车上取出一个小型报警器,为她装上望着林听晚温和的笑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林听晚细心地调整好报警器的位置,确保在点滴即将结束时能及时发出警报。 “谢谢。”她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不用客气,快睡吧有事随时叫我。”林听晚微笑着回答,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许知意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感受着点滴药液缓缓流入体内,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宁。 周围的环境似乎也变得柔和起来,病房里的灯光调得柔和,窗外的夜色也显得格外宁静。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点滴瓶里的药液逐渐减少。 她偶尔睁开眼睛,不时抬头望向她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关切。终于,液体滴完时,报警器发出轻微的“嘀嘀滴”声,她按下床头铃,林听晚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快步走了过来,为她接上另一瓶液体,并说道:“这瓶是钾,慢慢滴,有什么不舒服及时跟我说。” 林听晚刚接上液体宋挽歌便过来带她去治疗室做温针治疗了,她去推了个输液架过来,因为温针治疗点了许多艾条容易烫伤,所以宋挽歌就这么守了她一个多小时,治疗结束她并没有回病房而是直奔医生办公室。 此时已是下午五点多,只有两位医生在办公室,下夜班的已回家休息和今晚夜班也准备过来。 办公室里陆斯年正坐在办公桌前,专注地写着病历。 见许知意进来,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关切“知意,你过来了?” “嗯,斯年哥,我一个人待不住,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许知意微笑着回答,尽管身体不适,但她仍尽力保持着乐观的态度。 陆斯年示意她坐在林岁欢的工位上,为她调好液体的滴速后才坐下。 “听说你会干的活挺多,我扫个号给你玩玩。”陆斯年说着便掏出手机扫码,因为他早上听同事们说许知意能帮忙,这样大家也就轻松许多。 “你也知道我会干活啊?”许知意问道“对啊,你帮我看看我有什么没写的,帮我补上。这两天出院病人的首页帮我填一下,知情同意书这些你也帮我填上打印出来,包括你的,但是你要是累了就休息。”陆斯年交代着 “好。”说完,许知意立刻进入工作状态,打着吊瓶也丝毫不影响她。 虞晚乔看完病人回来,见到这场景也见怪不怪了,便打趣道:“知意妹妹又开始打卡上班啦。”许知意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她全神贯注地填着病案首页,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陆斯年看着她认真工作的样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谢意。他虽然平时跟她接触很少但经常在同事口中听说她。许知意虽然身体不适,但她总是尽力帮助他人,从不抱怨。 时间在忙碌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魏嘉也过来上夜班了,今天的二线林静婉也下门诊回来和虞晚乔、陆斯年进行交班。 交班结束后,陆斯年和魏嘉跟林静婉便去巡视病房,办公室里只剩下她和虞晚乔。 她认真地写着重大检查记录和会诊记录,连沈南洲过来都不知道。 沈南洲去病房找她没找到,还是护士告诉他许知意在医生办公室的。 还是虞晚乔喊了声“沈师兄”许知意这才转头望向他。 看到他的瞬间,她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双手环住他的腰,紧紧抱着他不放。 巡视完病房回来的魏嘉和陆斯年还有林静婉见到这一幕也只是笑笑不说话默默的坐在工位干活。 沈南洲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儿呢。” 许知意松开手,眼中闪烁着泪光,但嘴角却带着一丝微笑。 “怎么了,这么委屈?”沈南洲轻柔地擦去她的眼泪,轻声问道。“我好痛,今天打针挨了四针,抽血挨了两针。”本来这些都没什么,她可以安安静静地帮陆斯年干活,可是看到沈南洲,她就控制不住想跟他哭诉。 “乖乖辛苦了,你很棒。”沈南洲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眼中满是心疼。他知道许知意一向坚强,很少在人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她的坚强和乐观常常感染着周围的人,但此刻,他只想让她感受到自己的支持和关爱。 “许知意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温暖和力量。她知道,无论多么艰难的时刻,只要有他在身边,她都能勇敢地面对。 过了许久,许知意才平复情绪,松开了沈南洲。 沈南洲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发丝询问道:“饿不饿,吃晚饭了嘛?” “不饿什么都不想吃。”她真的什么都不想吃 “那也要吃点东西啊。”沈南洲哄着她 “是啊,不吃饭怎么行呢,来看看吃什么?”魏嘉打开外卖平台把手机塞给她 “我真的不想吃。”许知意把手机还给她 “那把这瓶奶喝了。”陆斯年把抽屉里备着的牛奶拿出来递给她 “我这还有雪花酥。”虞晚乔拿了雪花酥给她 沈南洲给她把牛奶插上吸管撕开雪花酥的包装递到她嘴边 “快吃。”没办法沈南洲都喂到她嘴边了不想吃也得吃啊 见她把那块雪花酥吃完便又让她把牛奶也喝了,他就这么喂着直到她喝完。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是想留在这里还是回病房?”沈南洲轻声问道。 “留在这里。”许知意简短地回答。 “那你有事就叫我。”沈南洲点点头,自己找了一台电脑坐下。许知意微微点头,继续埋头写会诊记录和重大检查记录。 见沈南洲把许知意安慰好之后陆斯年便打印了一份许知意的授权同意书,拿上许知意自己打印好的知情同意书走向沈南洲。 “我的患者家属快来给我签个字。”陆斯年就这么称呼着自己的师兄 许知意一听赶紧开口:“你干嘛不让我自己签啊?” 陆斯年解释道:“这不是到时候可能会忘记找你签字的话找师兄补签更容易嘛。” “那以后就都不用找我签字了,正好我不想签。”说完便转过身去继续写重大检查记录。 听到这沈南洲也是笑笑不说话 刚一写完,她便转头对陆斯年说:“斯年哥,我都做完了。” “辛苦了,快去休息一下吧,我也准备下班了。”陆斯年温和地回应道。 许知意轻轻点头,便缓缓站起身来,准备回到病房。 沈南洲见状,立刻起身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需要我陪你回去吗?”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许知意微笑着回答,尽管身体还有些虚弱,但她能自己做的事就不想麻烦沈南洲。 沈南洲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关切:“那你小心点,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回了趟家把iPad给你拿过来了,想画画的时候可以画。” 许知意轻轻点头,然后慢慢走出医生办公室,沿着走廊向自己的病房走去。 走廊里的灯光柔和而温暖。她轻轻躺回病床上,望着天花板,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平静。 尽管今天经历了许多痛苦和不便,但有大家的关心和陪伴,她感到无比的温暖幸福。 晚上八点多,许知意终于将这瓶钾滴完,此时,她的肚子已剧痛难忍,却始终默默忍受,直到护士封管后才开口。 护士立刻去通知魏嘉,她和沈南洲正在吃饭,一听到护士说许知意不舒服两人连饭都不吃了,沈南洲率先赶到病房许知意一见到他,眼泪便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沈南洲心疼的抱住她,心疼的吻了吻她的眼角“我好痛,我忍了好久实在是忍不住了。”许知意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但她的坚强和乐观依然在字里行间流露出来。 魏嘉拿着加热好的药包推着TDP过来:妹妹先躺下,拿这个敷敷肚子看看有没有一点缓解。” 许知意轻轻点了点头听话地躺回床上。林岁欢小心翼翼地将热药包放在她的腹部,一股暖流瞬间缓解了她的疼痛。 放好药包又把TDP插上调整了位置给她照上。 她红着眼眶委屈的望向魏嘉“谢谢嘉姐。”许知意轻声说道。 “不用客气。”魏嘉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回答 “嘉姐,你先去吃饭吧麻烦你帮忙收一下我在这陪着她。”沈南洲对着魏嘉说道 “好的,那我先去把饭吃完有事叫我。”说完魏嘉便回值班室接着吃饭留沈南洲一个人在这陪着许知意 沈南洲点了点头,坐在床边,紧紧握着许知意的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和心疼,仿佛想用自己的温暖驱散她所有的不适。 “感觉好点了吗?”沈南洲柔声问道 许知意轻轻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有你在,我感觉好多了。” 或许是因为沈南洲在身边所以许知意虽然肚子还是痛但她去感觉很安心,时间也在他温馨的陪伴中慢慢流逝。 许知意这半个月一直都是失眠的,很困但根本睡不着,她可以不睡但沈南洲明天还要出诊呢,所以10:30她就催着沈南洲回家了。 “你快回家休息吧,我自己可以的有事我会喊嘉姐。” “没事,我今晚睡值班室你不用管我。”沈南洲回答道 第10章 住院日常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许知意的脸上,温柔得如同轻抚。她缓缓睁开眼睛,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昨天的疼痛仿佛已经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舒适感。许知意微微侧头,看到沈南洲正坐在床边,专注地看着她,眼神中满是温柔和关切。 “南洲,你起这么早?”许知意轻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喜。 沈南洲微微一笑,轻抚她的头发:“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许知意轻声回答她昨晚其实并没有怎么睡着,但却莫名的安心 沈南洲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那就好,现在六点护士应该快过来抽血了,等抽完血再睡会儿。” 就在这时,护士轻轻推开门,推着治疗车走进来,微笑着说道:“知意,沈医生,你们起那么早啊?” “姐姐早安。”许知意笑着问好。 “早安,快躺好抽血了。”护士温和地说。 听到要抽血,许知意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沈南洲见状,紧紧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别怕,就一下下,很快就过去了。” 护士熟练地准备好抽血所需要的东西,看着许知意紧张的模样,也开口安抚:“知意,我会尽量轻一点的。”许知意咬着下唇,眼睛紧闭,沈南洲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当针头刺入动脉的那一刻,许知意还是忍不住紧皱眉头,沈南洲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护士快速抽取血液后拔出针头,轻声说:“好了好了。” 沈南洲赶忙用棉签按住针眼处,心疼地看着许知意,“很痛吧,没事压压就好了。”许知意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虚弱地点点头。护士收拾好东西后说道:“多摁一会不然会淤。”说完便离开了病房。沈南洲则守在许知意身边摁着棉签不断轻声哄着她,直到她沉沉睡去。 七点半,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林岁欢推开门,手里拿着一个保温盒,微笑着走了进来:“知意,早上好,我给你带来了早餐。” 许知意看到保温盒,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岁欢姐,你又给我带吃的了?” 林岁欢点了点头,将保温盒放在床头柜上:“是啊,今天给你带了点小米粥养养胃气。” 许知意感激地看着林岁欢,眼中满是温暖:“岁欢姐,你对我真好。” 林岁欢微笑着拍拍她的头,轻声说道:“不客气,而且照顾好你也是我的责任。” 沈南洲也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岁欢姐,谢谢你照顾知意,我真的放心多了。” “师兄不用客气的,我们跟知意都是好朋友,知意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准备交班了。”林岁欢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看着时间不早了,沈南洲便哄着许知意起来洗漱。许知意洗漱完毕后,沈南洲把林岁欢准备的小米粥,让许知意吃一点,而沈南洲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时不时提醒她慢点儿吃。吃完早餐后,沈南洲给她扎了几针止吐,护士也过来接液体。 “知意,要打针咯。”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说道 护士给许知意接上液体,沈南洲看了看手表,出门诊的时间快到了。他走到许知意床前轻声说:“知意,我得去出门诊了,你乖乖听话好好休息,如果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护士和你斯年哥,或者给我发微信。”许知意乖巧地点点头,“你放心去吧,我没事的。” “针可以留久点,等查房的时候让你斯年哥帮忙拔。”沈南洲交待道 “知道了,快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许知意笑着回答道 沈南洲离开病房后,脚步匆匆走向门诊大楼。许知意躺在病床上,静静地看着点滴一滴一滴落下。 九点半,陈宥恩和陆斯年过来查房了。他们还没开口许知意便先开口了:“你们谁先帮我把针拔了。” “这一大早谁给你扎的针?”陈宥恩边拿棉签边问道 “南洲扎的,刚吃完早餐就给我扎了止吐的。”许知意回答道。 “看出来是止吐的了,又是合谷又是内关的。”陆斯年说道 沈南洲给许知意扎了合谷、内关、中脘、天枢等穴位调理胃气止痛止吐。 待陈宥恩取完针,才开始正式查房。 “听说你昨晚肚子痛得厉害,现在还痛吗?”陆斯年询问道。 “不痛了,真的很奇怪,我发现痛是有时间规律的,都是每天晚上七点到第二天早上九点。”许知意说道。 “那你这确实很奇怪,等我回去研究研究,不是说还有腰痛嘛,怎么样了?。”陈宥恩说道。 “很痛,之前不是腰突吗?有一段时间不痛了谁知道在我这么痛苦的时候又开始了。”许知意委屈说说道 “行了别委屈了,我中午下班前抽空过来给你扎扎针。” “行。”许知意点点头道 陆斯年看着许知意滴着的液体说道:“今天补点维生素和钾,滴完这瓶还有一瓶500的维C和一瓶500的钾,下午四点一瓶一样的艾司奥美拉唑和一瓶500的钾。” 听到有这么多液体,许知意崩溃了。 看着许知意的小表情,陈宥恩便知道许知意想干什么便开口说道:“小朋友不许闹,我们也不想给你补那么多,那你自己要争点气多吃点。” 听到这话许知意没敢闹只是有点生气:“你叫谁小朋友呢,我22岁结婚了,不是小朋友了。” 陈宥恩和陆斯年只是笑她可爱。 陈宥恩点点她的额头说道:“我知道你结婚了,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小朋友。” 听到陈宥恩的话许知意开始眼泛泪花:“你非得惹我哭是不是?” “这就感动了,赶紧把你的眼泪收一收,不知道的以为我欺负你呢。”陈宥恩说道。 “不理你了,快出去。”许知意把头蒙在被子里不再见人 “妹妹好好休息,我今天上午和下午都在,有事记得找我。”陆斯年说道。 没过多久,许知意觉得有些无聊,便拿起旁边的一本中医书翻看。 中午时分,沈南洲忙完门诊赶了回来,还带了一束鲜花。看到许知意状态不错,他松了口气。许知意闻到花香开心地笑了起来。 沈南洲将花插在瓶花里坐在床边问许知意:“上午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许知意摇摇头,指着中医书上一处难懂的地方说:“这里我有点不太明白。”沈南洲凑近仔细看了看,耐心地讲解起来。 而陈宥恩因为处理事情下班时间过来半小时后才过来给她扎针。 这是许知意没见过的针法,也是沈南洲知道但没用过的针法。 “师兄这是腕踝针吧,我之前实习的时候见过。”沈南洲看着这针法感觉在哪见过所以问道 “对,这是我之前去进修的时候学的,治痛症和心率失常等多种疾病很有效果,改天我有空给你们讲讲。”陈宥恩解释道 沈南洲点点头 “我给你贴稳点,但你可以活动但幅度不要太大。”陈宥恩边把输液贴拿出来固定在手腕的针上边交待着 许知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你好好休息吃点东西,这个你只要不洗澡留24小时都没事,但是至少要留够4个小时。”陈宥恩再次交待着 这时,许知意的手机响了,是江黎,她说她和陆祈安一起过来看看,给许知意和沈南洲带了午饭。 许知意接通电话说了病房号,不多会儿,江黎和陆祈安就提着餐盒进来了。“宝贝,感觉怎么样啦?”江黎快步走到病床边询问她怎么样了。 “就那样呗。”许知意撇嘴回答道。 江黎把餐盒放在床头柜上,打开后,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她从餐盒里拿出一份精致的便当,里面装满了各种美味的菜肴,还有许知意最爱的木须肉。陆祈安则是拿着一份营养汤,微笑着递给许知意。 许知意看着眼前的美食,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接过便当,轻轻咬了一口,虽然味道不错,但她还是有些吃不下。沈南洲见状,轻轻握住她的手,鼓励道:“知意,多吃一点,,这对身体恢复有好处,手上留着针动作幅度小点。” 许知意点了点头,努力地多吃了一点。江黎坐在一旁,陪着她聊天,沈南洲和陆祈安在聊公司的事,病房里充满了温馨的氛围。 “知意,你最近的小说写得怎么样了?”江黎好奇地问道。 “已经写了快一半了,还差一点点就能完成。”许知意微笑着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哇,那真是太棒了!我迫不及待想看看。”江黎兴奋地说。 “你肯定是第一时间看到啊我的责编大人,因为我要给你投稿。”许知意说道。 聊了一会儿,江黎和陆祈安起身告辞,许知意有些不舍但还是让他们离开了。沈南洲看着许知意眼中满是宠溺:“知意,你今天表现得很好,吃了不少东西。” 许知意靠在沈南洲的怀里,心中充满了幸福感她知道只要有沈南洲在身边,她就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一切。 下午,许知意在病房里继续看中医书,偶尔也会写写自己的作业。沈南洲则回总院会诊,忙碌的身影穿梭在医院的各个角落。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傍晚。沈南洲下了班,匆匆赶回病房,去食堂买了晚饭,和许知意一起吃。晚饭后,他为许知意做了针灸,帮助她缓解身体的不适。 两人静静地坐在病房里,享受着彼此的陪伴。许知意靠在沈南洲的肩膀上,心中充满了幸福。她知道,无论未来的路有多么艰难,只要有沈南洲在身边,她就不再孤单。 夜深了,病房里的灯光渐渐调暗。沈南洲轻轻为许知意盖好被子,轻声说道:“知意,你先休息吧,我在这里陪着你。”许知意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渐渐进入了梦乡。沈南洲坐在床边,静静地守护着她。月光透过窗户,洒在许知意的脸上,为她平添了几分柔美。沈南洲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心中充满了爱意和希望。 第二天清晨,许知意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沈南洲已经从值班室过来正在病房里整理东西,准备去总院上班。她轻声道:“南洲。” 沈南洲听到声音,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近床边,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地说:“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许知意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好多了。” “瑶瑶说要来陪你。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我可以让她带过来给你。” “应该没什么要带的。”许知意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 “我今天看完门诊有个报告要写,得晚上才能过来陪你哦。” “没事,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再说了瑶瑶不是在嘛。”许知意笑着说道 “嗯,她过会儿就来。你看看早餐想吃什么,让她给你带。”沈南洲说道。 “早餐虞姐姐说她会给我带。”许知意说道。 “好,你无聊的时候可以和瑶瑶弹弹尤克里里唱唱歌,输完液可以画画。”沈南洲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宠溺。 “嗯嗯,知道啦你赶紧回去吧,别耽误你上班。”许知意叮嘱道。 沈南洲俯下身,轻轻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你好好休息,我会尽快回来的。” 许知意伸手环住他的腰,有些不舍地靠在他怀里:“你工作别太辛苦,好好吃饭,别太担心我。” “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要乖乖听话,好好休息。”沈南洲轻声说道,然后转身离开病房,步履匆匆地赶往总院。 沈南洲离开后,许知意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阳光,心中充满了对生活的期待。她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但身边人的爱让她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知意姐,我来啦!”沈南星的声音打破了许知意的遐想。她推开门,身上背着尤克里里。 沈南星不知道在心里骂了沈南洲多少遍,居然让她一大早特地去一趟悦澜湾把许知意的尤克里里拿过来,要不是因为这是许知意的她才不干呢。 “瑶瑶,你来了?” “我哥让我带尤克里里。”沈南星把背着的尤克里里拿下来递给她 许知意接过尤克里里,轻轻拨动琴弦,熟悉的旋律在病房里回荡。瑶瑶也跟着哼了起来,病房里充满了欢快的氛围。 在两人的歌声中陆斯年过来查房了。 一进门便打趣道:“哟看来今天心情很好啊。” “斯年哥。”许知意打了声招呼 “师兄去出门诊了,所以今天我自己查房,中午他再过来看你。”陆斯年解释道 “好。”许知意点点头 “你今天怎么样,肚子还是一样的时间痛嘛?”陆斯年询问道 许知意点点头:“一样的而且更痛了。” 今天不补钾了,师兄说给你用间苯三酚,然后腰痛给你做做熨烫。” “行,听你们的。”许知意点点头 “我今晚夜班,有事找你其他姐姐。”陆斯年交代道 “知道了。”许知意 陆斯年刚离开一会护士便过来接液体了。 接上液体沈南星帮许知意放上小桌板从抽屉拿出iPad她打开procreate开始画插画。 第11章 酸枣仁 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洒在许知意的脸上,勾勒出她专注的侧影。她手中的电容笔在iPad屏幕上轻盈游走,细腻的线条逐渐汇聚成一幅精美的插画,仿佛是她内心宁静与希望的具象化流淌。沈南星安静地坐在一旁,托着腮,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羡慕。 “知意,你画得真好。”沈南星忍不住再次轻声赞叹。 许知意唇角微弯,病房里弥漫着一种专注而平和的氛围。她继续勾勒着细节,笔触流畅而富有生命力。沈南星在一旁看着,偶尔也会跟着iPad里播放她喜欢的歌曲轻哼几句,为这方小小的空间注入一丝轻快的生机。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中悄然流逝。画作完成,许知意满意地放下笔,审视着自己的作品——这是她接的稿。除了写作,她的绘画功底同样出色,不仅为自己的小说绘制封面,也常有人慕名约稿。 就在这时,护士林听晚推着治疗车走了进来“知意,该换药了。”她声音轻柔动作利落地开始更换液体袋。 “好。”许知意配合地抬起手臂。 “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林听晚一边操作,一边关切地问。 “好多了,谢谢听晚姐。”许知意微笑着回答,语气带着真诚的感激。 护士离开后,许知意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沈南星敏锐地捕捉到了,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知意姐,是不是累了?” 许知意微微摇头,声音有些虚浮:“可能是最近晚上总睡不好,白天就没精神。” “那你晚上有吃安眠药吗?”沈南星关切地问。 许知意轻叹一声:“最近吐得厉害,就停掉了。” 沈南星眼中闪过一丝忧虑:“那……你跟医生说了吗?” “你哥知道情况。”许知意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我晚上问问斯年哥,看他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好,那你先躺会儿休息一下,”沈南星帮她调整输液架把床放平让她躺下,“晚上我妈说要给你送饭过来。” “宋阿姨今天不上班吗?”许知意有些意外。 “你住院住迷糊啦?”沈南星笑着打趣,“今天周六,医院只上半天班。” “要不让宋阿姨别送了吧,我真的没什么胃口,不想麻烦她特意跑一趟。”许知意带着歉意说道 “她来是想多陪陪你呀,”沈南星解释道,“而且,我得去上下午的补习班了,不能一直陪着你。” “没事的,梦瑶。”许知意坚持道:“你去上课,我可以自己看看书,或者去办公室待会儿,不会无聊的。” “好吧,拗不过你,”沈南星无奈妥协,“那我跟我妈说一声。你记得一定要吃点午饭啊!”她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知道啦,快去吧,别迟到了。”许知意笑着催促。 沈南星离开后,病房里安静下来。许知意戴上口罩,推着输液架,熟门熟路地走向医生办公室。 办公室里弥漫着忙碌的气息。她默默坐在了陆斯年和林岁欢中间的椅子上。她有时会靠着林岁欢的胳膊小憩片刻,有时趴在桌上,目光追随着陆斯年在电脑上飞快敲打的病程记录,安静地看着他们工作。 临近中午,忙碌告一段落。林岁欢拿起手机:“该点外卖了。我选了个清炒时蔬,你们看看再加点什么?”她征询着大家的意见。 魏嘉凑过去看了看:“加个腐竹炒肉吧。”选完把手机递给陆斯年。 “我回家吃,不用点我的。”陆斯年摇摇头,他得抓紧时间回去休息,晚上还有夜班。 “我也回家吃。”虞晚乔附和道。 “那知意妹妹,你想吃什么?”林岁欢的目光转向许知意。 “我不想吃……”许知意下意识地摇头拒绝。 “天天不吃东西,真想当神仙啊?”林岁欢佯装严肃地反问。 “可是……真的没胃口嘛。”许知意小声嘟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不行不行,必须吃!”林岁欢不由分说地把手机塞到她手里,态度坚决。 许知意求助地看向陆斯年,眼神像只可怜的小鹿:“斯年哥……” 陆斯年拍拍她的肩膀,爱莫能助地笑笑:听你岁欢姐的乖乖吃饭,这招对我没用。饭还是要吃的。” 许知意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正巧陈宥恩经过。林岁欢立刻告状:“师兄,你看她又想不吃饭!” 陈宥恩停下脚步,看了眼许知意,温和却带着医生特有的洞察力笑道:“什么时候能主动想吃东西了,那才是真的好利索了。”说完便下班离开了。 许知意撅起嘴,嗔怪道:“岁欢姐,你怎么还告状呀!” “谁让你总是不好好吃饭,就得让师兄管管你。”林岁欢理直气壮。 “知意妹妹,快点点吧,”魏嘉也加入“劝饭”行列,“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你总不能看着我饿晕在工作岗位上吧?” 面对“众怒”,许知意只好认命地随便选了个菜。 “来,帮我把3床、7床、14床的会诊记录,还有9床的重大检查记录补一下,”陆斯年起身给她让出位置,“我先撤了,晚上见。” “包在我身上,保证完成任务!”许知意立刻进入状态,坐到陆斯年的工位上,熟练地一边输液一边操作起电脑。 外卖送达时,许知意还在专注地敲打键盘:“马上就好,写完这个!”她头也不抬地说。 等她终于写完,面对眼前的饭盒,那熟悉的抗拒感又涌了上来。 “点都点了,不许浪费我的辛苦钱啊。”林岁欢“警告”道。 这时,刚结束会诊回来的宋挽歌也加入了劝说队伍:“是啊,知意,快吃点。吃完我正好给你扎针” 在三面“围攻”下,许知意只好妥协:“好吧……” “走,去后面吃。”林岁欢拉着她,和魏嘉、宋挽歌一起去了备餐间。四人围坐一桌,气氛倒是其乐融融。 “来,尝尝你点的香椿炒蛋,补充蛋白质,”魏嘉给她夹菜,“再吃点肉和青菜,营养要均衡。” 许知意勉强吃了几口,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实在咽不下去了。 “慢慢吃,今天的能量摄入还没达标呢。”林岁欢鼓励道。 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下,许知意几乎是数着米粒,终于艰难地吃完了小半碗饭。这已经是她近几个月来吃得最多的一次了。 “真棒!今天的能量摄入达标!”林岁欢毫不吝啬地夸奖。 然而,没过多久,许知意还是推着输液架跑进洗手间吐了。宋挽歌心疼地给她做了止吐的针灸。疲惫感袭来,许知意回到病房沉沉睡了一觉。午睡醒来后,下午的时间便在输液、做葫芦灸、写作业和构思小说中度过。 傍晚,林岁欢、陆斯年等人开始查房交接班。查房时,他们询问其他病人都是标准的医患对话:“今天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吗?”轮到许知意时,画风突变:“知意,今天吐了几次?给你点了小米粥,待会儿记得来办公室喝点。”这种熟稔和额外的关照,让隔壁床新入院的阿姨看得一愣一愣,忍不住小声问:“小姑娘,你也是这科的医生吗?” 许知意每次都得哭笑不得地解释:“阿姨,不是的,我就是……住得比较频繁,跟大家混熟了而已。” 估摸着查房快结束了,许知意推着输液架再次来到办公室。陆斯年一见她过来赶紧从后面搬了把椅子放在他和林岁欢的工位中间。她一坐下,便像寻求依靠般,将头轻轻靠在了林岁欢的胳膊上,整个人蔫蔫的,眉宇间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林岁欢心下了然——这是抑郁情绪又上来了。她没有多问,只是调整了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无声地提供着支持。 林岁欢和魏嘉下班离开后,办公室里安静下来。陆斯年把温好的小米粥推到许知意面前,她却只是木然地用勺子搅动着,眼神空洞,连平日抗拒吃饭时的那点小脾气都没有了。这种沉默的消沉更让人担心。陆斯年看着她机械地把粥往嘴里送,忍不住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些蔬菜和肉:“别光喝粥,吃点菜,营养要跟上。” 这种压抑的状态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直到沈南洲的电话打来。熟悉的铃声像一根救命稻草,许知意几乎是立刻接起,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乖乖,吃东西了吗?想吃什么我给你带过去?”沈南洲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贯的温柔。 “正和斯年哥吃着呢…你什么时候过来?”她的声音闷闷的,情绪明显低落。 “我在爸妈这边吃饭,一会儿就过去。你先乖乖把饭吃完,嗯?”沈南洲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不对劲。 “好……”许知意应着,挂了电话,像是为了完成他交代的任务,又强迫自己往嘴里塞了几口。 “好了好了,实在吃不下就别硬塞了。”陆斯年见她难受的样子,赶紧制止。 这时,护士来给许知意封管。刚封好管,一阵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咙,许知意捂着嘴冲向了洗手间。等她红着眼眶回来,陆斯年叹了口气,递上温水。 “要不…唱会儿歌?”陆斯年尝试转移她的注意力,想帮她驱散心头的阴霾,“心情不好,唱出来会舒服点。” “怎么你也让我唱歌啊?”许知意有些无奈地抬眼,“在总院那边他们也是这招。” “怎么,你能给他们唱,就不能给我这个管床医生一点福利?”陆斯年故意板起脸反问。 许知意被他的表情逗得无奈一笑,知道自己“理亏”:“行行行,我去拿尤克里里。”她可不想被他扣上“区别对待”的帽子。 “想听什么?”她抱着尤克里里回来问道。 “随你,唱你喜欢的就行。”陆斯年一边敲着电脑键盘写病程边回复着 许知意调了调音,轻拨琴弦,轻柔的歌声在关好门的办公室里缓缓流淌开来。陆斯年很给面子,全程专注地听着,并不时送上真诚的赞美:“好听!”“这嗓音绝了!”他努力提供着满满的情绪价值。 一曲终了,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沈南洲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斯年,家里做了些点心,带了点给你们尝尝。”他说着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许知意。 “谢谢师兄!”陆斯年接过食盒道谢。 沈南洲快步走到许知意面前蹲下身,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她冰凉的手深邃的目光仔细地描摹着她的眉眼声音放得极轻:“怎么了乖乖?看着这么不开心?”那份担忧和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我也不知道,”许知意摇摇头靠向他,声音带着疲惫和莫名的烦躁,“就是心里闷闷的,很烦。” 沈南洲想起明天的安排便转移她的注意力商量道:“明天要拍的婚纱照,我们改个时间吧?等你出院,状态好点再去,好不好?”他指的是两人之前约好的国庆假期后第二个周末的拍摄。 “可是我想拍……”许知意立刻拽住他的衣袖,眼中带着恳求。而且因为身体原因,拍摄计划本就分成了好几次,她不想再推迟了。 沈南洲理解她的坚持,转头看向陆斯年语气恢复医生的专业:“斯年,知意明天需要补的液体和治疗安排是怎样的?” 陆斯年迅速报出医嘱:“明天液体量是上午一瓶护胃的(艾司奥美拉唑),一瓶糖盐(葡萄糖氯化钠注射液);下午一瓶护胃的,一瓶维生素C加B6。治疗方面,只有上午的葫芦灸,宋宋休息针灸我明天早上给她做。” 沈南洲快速计算了一下:“上午两瓶液体,一个半小时左右应该能输完,葫芦灸可以同时做,不耽误时间。下午那几瓶挪到晚上输,你看行吗?”他看向陆斯年,寻求确认。 “没问题,我跟护士站交代一下就行。”陆斯年爽快答应。 沈南洲转向许知意神情认真,“但是知意你要答应我,拍摄过程中只要有一点点不舒服,立刻告诉我,我们马上回来。不许硬撑,知道吗?” 许知意终于露出笑容,用力点头:“嗯!我保证!”沈南洲总是这样,在理解她愿望的同时为她铺好最稳妥的路。 确定好行程,沈南洲在林岁欢的工位坐下,扫工号登录系统处理一些工作。许知意则回病房,吃了中药快速洗漱然后抱着笔记本电脑回到办公室,开始认真挑选婚礼策划团队。 婚纱摄影团队已经敲定,预约好了本月分批拍摄的时间也从明天开始。对于婚礼,她有着清晰的构想:一场融合中西元素、独一无二的仪式。因为她既向往圣洁的婚纱,又挚爱传统的凤冠霞帔,既然难以取舍,那就都要拥有。 九点多,陆斯年拿出晚上要吃的环孢素。许知意吃完药,主动请缨:“斯年哥,交班记录我帮你写吧?”陆斯年乐得轻松,立刻给她扫了号。 十点半,许知意完成了交班记录。她抱着电脑,在沈南洲和陆斯年中间的位置坐下,将头轻轻靠在沈南洲的胳膊上,带着点小兴奋:“婚礼策划我初步筛出了三家比较满意的,出院后我们去咨询一下,定下来好不好?” 陆斯年从病程中抬起头,捕捉到这个信息笑着打趣:“哟,这就要办婚礼了?动作够快的啊!” “还没那么快呢,”许知意解释道,“计划是明年六月份,等我高考结束。不过事情多,总得提前准备起来嘛。” “也是,八个月时间,说起来快,一眨眼就到了。”陆斯年感慨道。 眼看时钟指向十一点半,沈南洲侧头轻声问靠着自己的女孩:“困不困?我送你回病房休息?” 许知意摇摇头眉间带着倦色:“不困,就是…最近晚上又有点睡不着了。”失眠的困扰再次浮现。 沈南洲闻言立刻在电脑上调出许知意最新的中药方查看。他思索片刻对陆斯年说:“斯年,麻烦你明天跟师兄提一下,看能否在知意的中药方里加上酸枣仁,另外,把她之前停掉的喹硫平睡前两片,重新加上。”他提出了专业的调整建议。 “行,没问题。”陆斯年点头记下“我周一跟师兄提,喹硫平是可以加的之前就不建议她停但她说一吃就吐所以目前就只吃激素,环孢素也是今天早上才决定给她吃回来的。”他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的药盒里取出两粒喹硫平片,连同许知意放在一旁的水杯一起递给她。 酸枣仁 又名:酸枣核、山枣仁、酸枣子、棘仁、枣仁 性味归经 甘、酸,平。归肝、胆、心经。 分类 安神药-养心安神药 功效 养心补肝,宁心安神,敛汗,生津。 主治 1.虚烦不眠,惊悸多梦 2.体虚多汗 3.津伤口渴 许知意乖乖把药吃了。或许是药物作用,或许是沈南洲在身边带来的安心感,她靠着他的胳膊,听着手机里播放的音乐,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过了十二点,沈南洲知道她不能再熬了,轻声哄着她回病房休息。隔壁床的阿姨早已熟睡。沈南洲替她盖好被子,在她额头落下轻柔一吻,又细心地帮她手机充上电。 “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他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低声说着安抚的话语,直到她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沉入梦乡,他才悄然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病房,去了值班室休息。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唤醒了病床上的人。许知意睁开眼,便看到沈南洲已经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杯温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 “醒了?”他声音轻柔,将水杯递到她唇边“先喝口水润润。” 许知意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温水,感觉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些。她点点头下床去洗漱。 等她洗漱完出来,惊讶地发现婆婆宋玉兰提着保温桶坐在病床前。 “宋阿姨?您怎么这么早过来了?”许知意有些过意不去。 宋玉兰笑着迎上来,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知道你们今天要去拍摄,怕你们来不及吃早饭,特意给你们送点过来。”她对许知意,是发自内心的疼惜。这个儿媳妇是她从小就看中的,虽然当初沈南洲放弃心血管内科选择风湿免疫时,她有过不解甚至气恼,但后来明白了他的一片赤诚之心——全是为了能更好地守护眼前这个饱受病痛折磨的女孩。许知意少年丧母患病,这些年独自奔波的艰辛,宋玉兰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能做的就是给予她更多的关爱和包容。 “多少吃一点。”沈南洲接过母亲带来的早餐,摆在小桌板上,“今天拍摄时间长,需要体力支撑。” 许知意努力吃了几口宋玉兰精心准备的营养早餐,但虚弱的胃终究没能承受住,很快又吐了出来。宋玉兰心疼地拍着她的背,没说什么,只是叮嘱沈南洲照顾好她,便离开了。沈南洲则立即去护士站,请她们尽快来给许知意输上液体,为今天的拍摄争取时间。 第12章 婚服 护士交班结束便推着治疗车过来给许知意接上液体。 “知意今天要出去啊,那么早上液体?”程今禾询问道 “对啊,所以要把该做的做了。”许知意笑着回答 跟治疗的护士也把葫芦灸拿过来给她灸上了。 陆斯年和林岁欢八点多便一起过来查房了。 查完隔壁床阿姨林岁欢走过来先问许知意:“听说你和师兄待会要去拍婚纱照和微电影是嘛?” “你消息挺灵通啊。”许知意打趣道 “这不是斯年说你们要去拍婚纱照我才问师兄的嘛,听说微电影剧本是你写的?”林岁欢再次询问道 “是啊,不过大多数都是拿我们以前的视频和照片来剪辑的。”许知意特别骄傲的点点头 “真优秀,我很期待你的婚礼哦。”林岁欢捏着她软软的脸蛋说道 见她们聊完陆斯年便把早上要吃的药拿给她,这是一大早上班前陆斯年去护士站拿的纸药袋分好给她的。 她吃药的同时陆斯年在一旁准备好了针灸要用的针和棉签还有酒精。 “来我把把脉。”陆斯年开口道 三个人轮流给她把脉看舌苔。 沈南洲也就几天没给她把脉,脉更细了。 “脉沉细,手心多汗冰凉,脾肾阳虚,气血不足,寒湿中阻。”陆斯年说道 陆斯年想了一会给她把葫芦拿起来放到一旁扎了中脘、足三里、双内关、双阳池、梁丘等穴,又给她照了TDP把葫芦放回肚子上。针灸、雷火灸同时进行。 “多留会,等出去再取,要出去了就按铃我过来取针。”陆斯年交代道 “没事,待会我给她取。”沈南洲说道 因为后天开会,沈南洲需要发言,所以他拿着笔记本电脑坐在一旁修改PPT。 许知意则是在闭目养神,护胃的奥美拉唑很快就滴完了,沈南洲赶紧把输液器关了赶紧按床头铃让护士过来换药。 程今禾拿着一瓶液体走进来:“这是早上最后一瓶了。” 沈南洲开口道:“打完这瓶就把针拔了吧,晚上回来再重新打。” “好的。”程今禾点点头 葫芦灸做了有40分钟也灭了,护士过来取 沈南洲交代着:“中脘有根针,拿的时候小心点。” 拿走葫芦沈南洲赶紧把TDP照到许知意的肚子上。 等最后一瓶液体滴完沈南洲按了床头铃后便拿着棉签开始取针了。 护士推着治疗车过来拔掉留置针他也刚好把取下来的针灸针丢到利器盒里,便不用再拿去丢了。 “针拔了晚上再打是嘛?”来拔针的护士不是程今禾,所以她要再确认一遍 “对,晚上再打。”沈南洲回复道 一个多小时许知意只觉得浑身僵硬酸软,精神也恹恹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小脸绷得紧紧的。 沈南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坐到床边,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柔声哄道:“乖乖辛苦了,别愁眉苦脸的,想想待会儿要拍照了。去换身舒服点的衣服,我们准备出发,好不好?” “拍照”两个字像是一剂小小的强心针。许知意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身体的沉重感,点了点头。她起身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上了事先准备好的白色碎花连衣裙,外面搭了一件柔软的薄款浅蓝色针织开衫。脸上只抹了防晒霜,素净着一张脸。 等许知意收拾妥当后,她与沈南洲手牵手走出医院。沈南洲接过她的包轻声说道:“车停在地下室,我们先去取汉服,再去拍摄。” 许知意对汉服情有独钟,尤其是汉代的曲裾和明制汉服,她常常自己购买布料,绘制设计图,再请裁缝师傅量身定制。沈南洲的主婚服同样出自她的精心设计,她为这场婚礼付出了无数心血。沈南洲对这场婚礼的筹备看似早有计划。去年过年他回来时便让许知意为他绘制婚服的设计图如果婚纱照也有穿汉服的需求也一并帮他一起设计了,还让她为自己量了尺寸,挑选布料,再找人制作,因为他知道许知意的汉服都是自己设计的。她喜欢独一无二的,虽然形制一样但绣花可能会和别人的不一样。他的理由十分充分:“提前准备,婚礼时才不会手忙脚乱。”然而,当时他尚未向许知意正式告白,更别提结婚和办婚礼的事宜。 而婚礼怎么办还是许知意成年后宋玉兰问的,沈南洲估计也是从自家妈妈那听说的,所以也一直记着。 上了车许知意突然意识到自己仿佛落入了一场精心策划的布局,知道他和自己领证是早有预谋,没想到他连婚礼都想到了便开口询问道:“沈医生,老实交代你去年回来的时候就让我给你画婚服设计稿,是不是早就想好今年把我拐去结婚?” 她微微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和不甘,仿佛在追问一个藏了许久的秘密。 沈南洲被她看得耳根微热,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随即又放松下来,嘴角勾起一抹温柔又带着点狡黠的弧度。他轻咳一声,目视前方,声音却异常清晰:“这事儿我琢磨了很久,合同到期了,科主任一直想让我续约我没同意。”他顿了顿,转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眼神深邃,“我还是想回蓝桉。” 这看似答非所问,却让许知意的心猛地一跳。他是因为决定要和她在一起,才选择回来的吗? “那你为什么偏偏选择蓝桉市人民医院?”她追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沈南洲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你大伯是我的研究生导师,更重要的是,你一直在这个科。” 许知意接着问道:“那如果我不在这个医院呢?你还会选择这里吗?” 沈南洲微微一笑,眼神愈发坚定:“那我也会回来,你在哪个医院看病我就投简历到哪个医院反正我专业对口。” 许知意没想到沈南洲为了她竟做了这么多,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还想着沈南洲会在林淮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然后自己退婚呢。可事实是,沈南洲的心始终坚定不移。她轻声说道:“南洲,你是不是早就算准了我会答应?” 沈南洲点了点头,深邃的眼底是化不开的柔情和了然:“是。我了解你,知意。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也需要一点勇气去打破你给自己设的界限。”他指的是她因病情而产生的对婚姻的恐惧和自我否定。 “那…万一我当时拒绝了呢?”许知意声音更轻了,带着一丝后怕和好奇。 沈南洲轻轻笑了笑,那笑容里有包容一切的笃定:“那我就继续等。等到你准备好的那一天。一年,两年,或者更久。我有的是耐心。”他的目光温柔地锁住她,“知意,我认定了你,这辈子都不会变。” 所有的疑虑、不安,在这一刻被他坚定的话语彻底击碎。她反手紧紧握住他放在档位上的手,指尖传递着信任和依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嗯…南洲,我相信你。” 沈南洲感受到她指尖的力度和微颤,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稳稳落地。他反手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掌心,十指紧扣,传递着无声的力量和承诺。他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只余下满心的踏实和温柔。 车子停在“云裳工坊”古朴雅致的门前。许知意熟门熟路地拉着沈南洲走进去。她常来这里修改、定制汉服,与老板娘温窃相熟。得知他们今天要来取衣拍摄,温窃早已将套精心熨烫、包装好的汉服备好——一套是许知意为沈南洲设计的明制婚服和外婆为她绣制的那一套很搭,还有两套是许知意平时会穿的汉代曲裾深衣和两套是宋制汉服用于拍摄。 温窃一见到许知意带着沈南洲过来便主动打招呼,虽然她没见过沈南洲但经常听许知意提起她这为为她而选择风湿免疫方向的“学霸医生”今日一见果然如许知意所说的那样一表人才。 温窃看着两人牵着手进来便知道这是沈南洲所以便知道打起了招呼:“知意好久不见,这位应该是沈先生吧久仰大名。” 许知意见状便介绍向沈南洲介绍起了温窃:“南洲,这是云裳工坊的老板温窃姐。我的汉服全都是在她这里定制的。” 许知意脸上微热,挽住沈南洲的胳膊:“温窃姐,这是我先生,沈南洲。南洲,这是温窃姐,我的汉服都是在她这里定制修改的,手艺特别好。” “温窃姐你好,常听知意提起你。这些年多谢你照顾她。”沈南洲微微颔首,语气温和有礼,带着真诚的感谢。他知道许知意对汉服的痴迷,也明白一个好的裁缝师傅对她意味着什么。 “沈先生太客气了,知意就像我妹妹一样。快请进!”温窃笑着将两人引入店内。店内陈设古色古香,各式布料、成衣、配饰琳琅满目。温窃径直走向里间的工作室,那里整齐悬挂着几个防尘罩。 “都按你的要求准备好了,检查看看?”温窃小心地取下防尘罩。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套男款明制婚服。沈南洲的目光瞬间被吸引。浓郁的正红色底料,以金线为主,辅以彩线,绣着繁复而庄重的云纹、海水江崖纹,在灯光下流转着沉稳的辉光。圆领大襟,宽袍大袖,每一个细节都透出威仪与厚重。这正是去年他让许知意为他设计的。当时他借口“提前准备婚礼时才不仓促”,实则早已存了将她娶回家的心思。如今实物就在眼前,比他想象的更为精美大气。 “试试?”许知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带着一丝期待和忐忑。 在温窃的帮助下,沈南洲换上了这套婚服。当他从更衣室走出来时,许知意呼吸微微一滞。挺拔的身姿被宽大的袍服勾勒出沉稳的轮廓,金线刺绣在走动间若隐若现,宛如从古画中走出的王侯贵胄,那份与生俱来的清冷气质被这身衣服烘托到了极致。他不太习惯地动了动宽大的袖子,看向许知意,眼神带着询问。 “好看!”许知意由衷赞叹,脸颊微红,“特别适合你,南洲。”温窃也在一旁连连点头:“沈先生这身量气质,穿这身真是相得益彰。” 接着,温窃又展示了另外两个防尘罩下的衣物:一套是汉代深衣曲裾,选用的是典雅沉静的朱砂红,另一套则是宋制婚服,许知意的是清新雅致的“天水碧”褙子和百迭裙,沈南洲的则是相配的绯红圆领袍。这两套用于今天的婚纱照拍摄,风格迥异,却都美得令人屏息。 许知意看着这些承载着她心血和期待的华服,笑容明媚,“温窃姐,这四套拍照用的,我们直接带走啦!如果不合身,拍摄完我再拿回来麻烦你调整。”她指了指沈南洲身上那套,“这套明制的,还得辛苦你先帮我们好好收着,过段时间婚礼前再来取。”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温窃笑着应下,手脚麻利地将拍摄用的四套汉服仔细打包好,装入防尘袋和礼盒中。沈南洲换回自己的常服,小心地接过沉甸甸的汉服。 走出“云裳工坊”午后的阳光正炽烈地倾洒而下,热气扑面而来。许知意因身体原因不能晒太阳,可她心想着,就这么短短两分钟的路程,撑伞未免太麻烦,便有些懒得动手。而沈南洲呢,他怀里抱着好几套汉服,沉甸甸的,一时间也脱不开身去帮她撑伞。于是,他只能轻声哄着她:“知意,撑会儿伞,就一会儿,别晒着了。”许知意嘟囔着回应:“走这么一小会儿,撑伞多麻烦呀。”沈南洲无奈,一直哄着:“太阳很大还是快把伞撑上吧,不然你又不舒服了。”没办法许知意只能乖乖把伞撑上。 沈南洲小心翼翼地抱着汉服,生怕弄坏了许知意精心设计的作品。许知意撑着伞,跟在他身边,脸上带着一丝羞涩和期待。两人沿着街道缓缓前行,周围的行人不时投来羡慕的目光,仿佛能感受到这对新人的甜蜜与幸福。 “南洲,你说我们今天拍的婚纱照会不会特别好看?”许知意轻声问道,眼神中满是憧憬。 沈南洲微微一笑,温柔地看向她:“当然会好看,因为有你在,任何照片都会是最美的。” 许知意的脸微微泛红,低下头轻声嘟囔:“你就会说好听的。” “我说的是真心话。”沈南洲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知意,我很庆幸能遇到你,能和你一起走过未来的日子。” 许知意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我也是,南洲。虽然我有时候会害怕,但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前行。没多久,他们便来到了拍摄地点——一片古色古香的园林。这里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仿佛置身于古代画卷之中,与他们的汉服风格完美契合。 拍摄团队早已在等待,看到许知意和沈南洲的到来,摄影师热情地迎了上来:“两位新人来了啊,快进来换衣服吧,我们准备好了。” 化妆间内,许知意换上了那套典雅沉静的朱砂红汉代曲裾深衣。衣料垂顺,宽大的袖袂和曳地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勾勒出几分古意盎然的端庄。沈南洲则换上了与之相配的深衣,同样宽袍广袖,颜色纹饰相得益彰,更衬得他身姿挺拔,气质清贵。 接下来的妆造环节对沈南洲而言是种新奇的体验。他平日习惯了素面朝天,此刻任由化妆师在脸上涂抹,甚至被戴上厚重的头套,只觉得闷热不适,眉头不自觉地微蹙。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镜中同样在精心上妆的许知意身上,看到她眼中闪烁的期待时,那份不适便化作了心甘情愿的配合。只要是她喜欢的,他都愿意尝试。 许知意的妆造更为复杂精细,耗时也更长。沈南洲先行完成,便被摄影师请去拍摄单人照。许知意从镜中望出去,第一次看到沈南洲身着全套汉服、带着完整妆造的模样。他立于雕花窗棂前,侧影挺拔如松,宽大的袍袖更添几分沉稳威仪。窗外的天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近乎完美的轮廓。许知意的心跳悄然加速,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他果然穿什么都好看,尤其是她亲手设计的衣服。这个念头让她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终于轮到两人合拍。在摄影师的引导下,他们或在小桥上执手相望,或在亭台中相依凭栏,或在假山旁驻足凝眸。镜头捕捉着他们每一个自然流露的瞬间:沈南洲低头为她整理被风拂乱的鬓发时眼中的专注,许知意仰头看他时脸上不自觉泛起的娇羞红晕,两人相视一笑时那份无需言语的默契与甜蜜。古典的园林背景与他们的华服相映成辉,每一帧画面都宛如从水墨丹青中走出,流淌着诗意的浪漫。 摄影师引导着他们摆出各种姿势。许知意和沈南洲在镜头前自然地互动,眼神中充满了爱意。他们时而在小桥上漫步,时而在亭台边相依,每一个画面都充满了诗意和浪漫。 “许小姐,看镜头,笑一个。”摄影师轻声说道。 许知意抬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沈南洲也温柔地看着她,两人的笑容在镜头中定格。 拍摄过程中,许知意偶尔会感到身体的不适,但她总是咬牙坚持。沈南洲察觉到她的不适,轻轻握住她的手,给予她力量:“累的话就休息一下,不着急。” 许知意摇了摇头:“我想快点拍完,这样你也能轻松一些。” 沈南洲心疼地看着她:“只要你开心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拍摄持续了几个小时一共换了三套汉服,直到夕阳西下,才终于结束。许知意和沈南洲疲惫但幸福地走出拍摄场地。 “今天辛苦你了。”沈南洲轻声说道。 许知意靠在他的肩膀上:“不辛苦,能和你一起完成这些,我很开心。” 因为许知意吃不下东西,所以两人没有去吃饭手牵手走回医院,一路上,许知意的脸上始终带着幸福的笑容。她知道,尽管身体的不适还在,但只要有沈南洲在身边,她就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一切。 回到病房,许知意洗漱完换上睡衣,沈南洲则是点了外卖让护士过来为许知意打针。 吃过晚餐后沈南洲哄着许知意喝了杯酸奶便去办公室拿了陆斯年暂时为许知意保管的西药,在她吃完中药半小时后给她吃。怕她吐便给她扎针。液体也在一点点滴着,取了针灸后沈南洲陪了她一会等她熟睡后调节液体滴速才去值班室休息。 第13章 彼此的初吻 住院部的清晨总是来得格外早。许知意被窗外透进来的第一缕阳光唤醒时,发现沈南洲已经不在病房。床头柜上放着他留下的字条和保温杯:「我去总院了,中午回来。记得乖乖吃饭。——南洲」 她捧着字条,指尖轻轻摩挲着那行熟悉的字迹。住院第十三天,这套流程她已经烂熟于心——测体温、血压、洗漱然后去办公室找陆斯年拿药、吃药。 许知意慢慢坐起身,一阵熟悉的眩晕袭来。她闭眼缓了几秒,才睁开眼睛去洗漱。 她洗漱完毕,等大家交班结束便去办公室拿药。林岁欢看她过来便夸道:“哎呀过来吃药了,真棒。” 许知意勉强笑了笑,她自顾自的拿过装满药的袋子然后打开。五颜六色的药丸摊在掌心,像一把无法逃避的命运。她熟练地分好西药,就着温水一口吞下,苦涩的味道从喉间蔓延开来,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今天感觉怎么样?”林岁欢关切地问。 “还好。”许知意简短地回答,不想多言。她不喜欢谈论自己的不适,尤其是当这些不适似乎永无止境时。 默默分好西药吃掉,她没有打扰他们工作,打了声招呼便回病房等待补液。 回到病房呆了半个小时,许知意突然感到很不舒服,喘不过气来。胸口像是被什么重物压着,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 “知意?”林听晚推着治疗车进来,看到她苍白的脸色,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又难受了?” 许知意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回答着:“我有点喘不过气。”林听晚已经准备好了葡萄糖注射液:“先吸氧然后补液,我再去叫你叫医生。” 针头刺入血管的瞬间,许知意咬住下唇。她讨厌这种被药物和输液束缚的感觉,更讨厌自己像个易碎品般需要被特殊照顾。手机屏幕亮起,是沈南洲发来的消息:「按时吃药了吗?今天感觉怎么样?」 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只回复了一个「嗯」字。她不想让他担心,可又控制不住心底那股莫名的烦躁。这种矛盾的情绪像一团乱麻,越缠越紧。 “知意妹妹!”陆斯年刚好过来查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这两天能吃得下一点东西咯,钾也不低了。” 林听晚见他进来便先说了她不舒服的事:“她说有点喘不上气所以我就先给她吸氧了。” “嗯,先吸点氧休息休息观察一下吧。”陆斯年走到床边,仔细查看许知意的面色,“明天出院咯,回去之后还是要好好吃饭,我相信师兄会监督好你的,还有要开心点。回去也要每天多做做中医治疗。” “知道了,你放心吧。”许知意轻声应道。 液体没接上多久,葫芦灸也拿过来了:“知意灸肚子了。”护士温柔地说。 许知意点点头,任由她们摆布。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像个人偶,被各种治疗和药物操控着。她闭上眼睛,试图屏蔽周围的一切。 过了一会儿,呼吸逐渐顺畅了些。许知意拿起床头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了她正在创作的小说文档。文字是她逃避现实的唯一方式,在这个由她构建的世界里,她可以暂时忘记身体的痛苦和内心的挣扎。 她写的是她和沈南洲的故事,从青梅竹马到新婚夫妇。在小说里,她没有病痛缠身,没有抑郁焦虑,只是一个普通女孩,与心爱的人相爱相守。写着写着,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微笑。 “在写什么这么开心?”不知不觉已经中了,沈南洲已经站在门口,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 许知意慌忙合上电脑:“没,没什么。” 沈南洲走到床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开心吗?” 许知意点点头,却又忍不住担心:“回家后,我会不会又...” “不会的,”沈南洲打断她,“有我在,我会照顾好你。而且你不是一个人,记得吗?” 他的话让许知意的心稍稍安定下来。是啊,她有南洲,有家人朋友,不是独自面对这一切。 下午,许知意开始整理住院期间的作业。虽然请了病假,但她从未放松学业。课本和习题册散落在床上,她专注地计算着一道数学题,眉头微蹙。 “需要帮忙吗?”沈南洲问。 许知意摇摇头:“我想自己解决。” 这是她坚持的骄傲之一——尽管身体不好,但学习上她从不认输。全校第一的成绩不是轻易得来的,而是无数个日夜努力的结果。 然而,随着高考临近,一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越发凸显:未来该何去何从? 她一直梦想学医,想像南洲和大伯那样,帮助受病痛折磨的人。但父亲许茂林却希望她学金融,将来进公司帮衬哥哥许知行。这个分歧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她倍感压力。 “南洲,”她突然开口,“你觉得我应该学医吗?” 沈南洲放下手中的书,认真地看着她:“这不是我应该决定的事情,知意。这是你的人生,你的选择。” “但我爸他...” “我知道叔叔的想法,”沈南洲温和地打断,“但重要的是你想要什么。你有多想学医?” 许知意的眼神亮了起来:“非常想。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可能不适合学医,但我就是想。我想帮助像自己一样的人,想理解疾病的本质,想...” 她突然停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是不是很傻?一个病人想当医生。” “一点也不傻,”沈南洲握住她的手,“正因为你是病人,你才更懂得病人的痛苦和需求。这会让你成为一个更好的医生。” 他的话让许知意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是啊,为什么病人就不能成为医生呢?她的病痛经历不是障碍,而是独特的优势。 “不过,”沈南洲话锋一转,“学医确实很辛苦,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连健康的人都常常感到吃力,更何况...” “我可以的,”许知意坚定地说,“我已经习惯了与病痛共存,我知道如何分配有限的精力。而且...”她脸一红,“有你这个榜样在身边,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沈南洲看着她眼中的决心,心中既骄傲又担忧。他知道学医的道路有多艰难,不忍心看她受苦。但另一方面,他又比任何人都清楚梦想的力量有多大。 “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他最终说道,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许知意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这一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和力量。 傍晚,许知意需要完成一篇作文作业。题目是“我的梦想”,她思考片刻,开始动笔。 「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医生。这不是一时兴起的念头,而是源于多年与疾病共处的经历。我知道病痛的滋味,知道等待检查结果的忐忑,知道药物副作用的折磨,也知道医者一双温暖的手能带给病人多大的安慰...」 写着写着,她的眼眶湿润了。这些文字来自心底最深处,是她最真实的渴望。 “写什么呢?”沈南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许知意慌忙擦掉眼泪:“没什么,就是一篇作文。” 沈南洲瞥见纸上的上的内容,心中了然。他没有说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写完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出院呢。” 当晚,许知意失眠了。即将出院的喜悦与对未来的焦虑交织在一起,让她的思绪纷乱。她悄悄起身,走到窗前。医院外的城市灯火通明,每一盏灯背后都是一个故事,一个人生。 “怎么了?”沈南洲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显然也没睡着。 “南洲,”许知意轻声问,“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无论未来发生什么?” 沈南洲走到她身边,从背后环住她:“当然。无论你选择什么道路,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我都会在你身边。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他的话语坚定而温柔,像一股暖流涌进许知意的心中。她转过身,面对着他。月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柔和,眼中盛满她从未见过的深情。 不知不觉间,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许知意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面颊,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沈南洲缓缓低下头,他的唇轻轻覆上她的唇。 那是一个温柔而克制的吻,如同蝴蝶轻触花瓣,短暂却足以让许知意浑身颤栗。她的初吻,在医院病房的月光下,给了她最爱的人。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害羞地分开。沈南洲轻抚她的脸颊许知意靠在他怀中,心中满是甜蜜与期待。 第二天出院时,许知意的心情复杂。一方面,她渴望回到熟悉的家中;另一方面,她又担心离开医院这个“安全区”后,病情会有反复。 沈南洲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别担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而且每两周我们都会回来复查,不是吗?” 许知意点点头,握紧了他的手。 回到悦澜湾的家,许知意感到一丝陌生。虽然才离开半个月,但病痛的经历让她对熟悉的环境产生了疏离感。这种感受让她恐慌——如果连家都不能给她安全感,哪里还能? “怎么了?”沈南洲关切地问。 “没什么,”许知意勉强笑笑,“只是有点累。” 她没说实话,不想让南洲担心。但这种抑郁情绪和躯体化症状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悄然加重。 早晨起床时,她常常感到莫名的沉重,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按住她,不让她起身。食欲依旧不振,即使南洲精心准备的饭菜,她也难以下咽。最让她困扰的是,她开始对曾经热爱的事物失去兴趣——绘画、音乐,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返校上课后,这种情况并未好转。尽管她依然保持着全校第一的成绩,但学习对她来说已成了一种机械的行为,不再有过去的乐趣和激情。 “知意,你最近怎么了?”课间,沈梦瑶关切地问,“总觉得你心事重重的。” 许知意勉强笑笑:“没什么,可能就是有点累。” 她不敢告诉任何人自己的真实感受,怕被理解为矫情或不知足——有那么好的家室世,那么好的成绩,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 但抑郁情绪就是这样不讲道理,它不在乎你拥有什么,只在乎你失去了什么——而许知意感觉自己正在失去对生活的热情和掌控。 周五晚上,沈南洲发现许知意躲在书房里偷偷哭泣。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走过去轻轻抱住她。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许知意抽噎着说,“明明一切都很好,但我就是开心不起来。” 沈南洲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没关系,这是正常的。病情好转过程中,情绪有波动是很常见的。不要责怪自己。” “可是我觉得自己很没用,”许知意泪眼朦胧,“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还是...” “嘘,”沈南洲轻声制止她,“爱你和照顾你是我心甘情愿的,不是交易,不需要你用‘开心’来回报。你有权利感受各种情绪,包括悲伤和迷茫。” 他的话像一剂良药,暂时缓解了许知意心中的自责。但那片笼罩心头的阴云,依然没有完全散去。 周末,许知意照常去上钢琴课。音乐曾经是她宣泄情感的方式,但现在连琴键都仿佛失去了魔力。她机械地弹奏着练习曲,心中却毫无波澜。 “知意,”钢琴老师温和地说,“你的技巧很完美,但音乐不仅是手指的运动,更是心灵的表达。试着把情感融入其中,好吗?” 许知意点点头,却不知从何做起。当一个人连自己的情感都感受不到时,又如何通过音乐表达呢? 课后,江黎约她喝咖啡。看着闺蜜关切的眼神,许知意终于忍不住吐露了心声。 “我觉得自己像个骗子,”她低声说,“表面上一切都在变好,但内心却越来越空洞。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连学医的梦想都开始动摇。” 江黎握住她的手:“知意,听着。生病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战斗。现在病情稍微稳定了,情绪上出现反弹是很正常的。这不是退步,而是康复的一部分。” “可是...” “没有可是,”江黎坚定地说,“允许自己脆弱,允许自己迷茫。这不是弱点,而是人性。记得吗?高中时你告诉我,最勇敢的人不是从不害怕,而是害怕却依然前行。” 许知意怔住了。是啊,她曾经那么坚信这一点,怎么现在反而忘了呢? “至于学医还是学金融,”江黎继续说,“不要现在做决定。给自己时间,等情绪稳定后再思考。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闺蜜的话像一盏灯,照亮了许知意心中的迷雾。她可能还在黑暗中,但至少看到了前行的方向。 回家路上,许知意经过蓝桉市人民医院。看着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和患者,她忽然停下脚步。 一个坐轮椅的老奶奶正被护士推着晒太阳,她们有说有笑,阳光洒在她们身上,温暖而祥和。那一刻,许知意的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悸动——那就是医者带来的温暖和希望啊。 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对学医的渴望从未消失,只是暂时被抑郁情绪掩盖了。就像乌云暂时遮住太阳,但太阳始终在那里,等待着破云而出的时刻。 第14章 不容易的约会 出院回家的日子,并未立刻步入许知意幻想中那种终日缠绵的温馨。沈南洲作为刚回蓝桉市人民医院不久的主治医师,又是科主任章星乔的得意门生,工作量远超她的想象。 清晨,许知意常常醒来后在家里找寻沈南洲的身影,可却找不到。沈南洲总是起得极早,厨房里会温着他准备好的早餐——一碗始终如一、熬出米油的小米粥,或是一杯温热的蛋白粉冲剂,旁边必定配着分装好的药盒,以及一张便签:「乖乖,记得吃饭吃药。有事先发微信,我查完房回复。晚点联系。——南洲」 字迹有时匆忙,却从不会漏掉“乖乖”二字。 起初几天,许知意会失落地对着空荡的客厅发呆。身体依旧容易疲惫,厌食感如影随形,独自吃饭变得格外艰难。她常常对着那碗粥坐很久,才能勉强咽下几口。没有沈南洲在一旁轻声鼓励,食物的味道似乎都寡淡了许多。 但她知道,不能这样。南洲在为了他们的未来奔波,她不能成为拴住他脚步的绳索。 她开始尝试给自己制定日程表:起床、洗漱、喝药、尽力吃完早餐、休息片刻后看书或写作业、中午自己热一下南洲提前备好的午饭、午睡、然后画画或者写小说。她把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试图用规律的生活对抗病中的虚无和对他不在身边的失落。 沈南洲确实很忙。新环境的适应、主任的看重意味着更多的责任和更复杂的病例。他不仅是许知意的丈夫,更是许多病人的沈医生。门诊、查房、会诊、病例讨论、学术会议,写论文……他的时间被切割成无数碎片。 但他从未让许知意感觉被忽视。只要稍有空隙,他的微信总会准时抵达。 「吃早饭了吗?药吃了没?」附上一张他在医生办公室拍下的窗外天空。 「中午吃了什么?拍给我看看。」 「刚看完一个疑难病例,想起你了。在做什么?累不累?」 「晚上可能10点才能到家,有个有个病危需要守着。我给你点外卖,别饿着。」 他的关心细碎而具体,渗透在她独处的每一个缝隙里。有时是文字,有时是短短几秒的语音,背景音里常常夹杂着护士站的呼叫铃、同事的讨论声或是匆忙的脚步声。这些声音让许知意清晰地感知到他的世界,那个她向往又暂时无法触及的、忙碌而充实的医学世界。 她也学会在他忙碌时不打扰,只在他询问时,分享自己窗台上晒太阳的绿植、写到一半的小说段落、或者一顿虽然只吃了几口但认真摆盘了的午餐照片。 傍晚,是许知意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她会竖着耳朵听门口的动静。密码锁锁的声音,是她听过最动听的音乐。 沈南洲回家时,脸上常带着疲惫,但眼神总是清亮的。他会先放下公文包,脱下外套,然后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先探手摸摸她的额头,感受一下体温,再将她揽入怀中,抱一会儿。不需要过多言语,这个拥抱就能洗去他一整天的疲惫,也填满了她一天的等待。 “今天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这是他每天回家后的固定开场白,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仔细,是医生对病人的询问,更是丈夫对妻子的牵挂。 许知意总会在他怀里蹭蹭,然后扬起脸笑:“挺好的呀,你看,我好像多吃了两口饭呢。” 她报喜不报忧,将呕吐和不适悄悄藏起,只想让他看到自己好好的一面。 晚餐通常是沈南洲来做。他换下衬衫,穿上家居服,在厨房里忙碌。许知意就搬个小凳子坐在厨房门口,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他会一边做饭,一边跟她闲聊几句医院的趣事,哪个小护士又闹笑话了,哪个病人康复出院送来锦旗了,或是医生们又提到了她。 饭菜依旧清淡,但他总会变着花样,试图刺激她脆弱的味蕾。往往她只吃几口就放下筷子,他也从不勉强,只是默默记下她多夹了一筷子的菜,下次再做。 饭后,是他雷打不动的“治疗时间”。督促她喝下苦涩的中药,然后为她做艾灸和针灸。他的手法专业而温柔,指尖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客厅里弥漫着艾草的独特香气,灯光柔和,两人常常不怎么说话,却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在流淌。 有时,他会在治疗时接电话,是科室打来的紧急会诊或病人情况咨询。他会立刻进入工作状态,语气冷静果断,用词专业清晰。许知意就安静地看着他,看着她的沈医生沉稳可靠的模样,心底生出骄傲,那点因陪伴被剥夺而产生的微小委屈也随之消散——她的南洲,正在发光发热,救死扶伤呢。 等他挂掉电话,眼神会立刻软下来,带着歉意看她:“抱歉,乖乖。” 许知意总是摇摇头,真心实意地说:“没事呀,病人更重要。” 夜深时,如果他没有需要连夜处理的论文或报告,他们会相拥在沙发上看一部电影,或者她弹尤克里里给他听。但很多时候,他看着看着就会睡着。头微微歪向一边,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许知意会悄悄关掉电视,拿过毛毯给他盖上,然后依偎在他身边,借着壁灯柔和的光,看他熟睡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眉宇间还残留着白日里的一丝操劳。 她心疼地轻轻抚平他微蹙的眉头。她知道,他真的很累。工作和她的病情,像两副重担压在他肩上。可他从未对她抱怨过半句,总是把最好最耐心的一面留给她。 日子就这样在晨昏交替间平稳流淌。沈南洲用他所能挤出的所有碎片化时间,编织成一张温柔的网,稳稳地托住许知意。而许知意也学着更加独立,努力照顾好自己,不让他多操心。 这是一个关于爱与理解的新课题。没有那么多轰轰烈烈,更多的是在琐碎日常和漫长病期中的相互体谅与支撑。他忙于救死扶伤,她忙于对抗病魔和学习成长,他们在不同的战场上努力,然后在家这个温暖的港湾里,互相充电,彼此慰藉。 又是一个周末的清晨,阳光正好。沈南洲难得没有一大早就被电话叫走。许知意醒来时,走出客厅,发现他正坐在沙发上看书便走过去坐到他身旁,听到动静他含笑看着自己。 “今天我休息,”他低声说,手指绕着她的发丝,“想做什么?我陪你。” 许知意眼睛瞬间亮了,像落满了星星。她扑进他怀里,声音带着雀跃:“真的吗?那……我们一起弹弹琴吧,好久没有四手联弹了,傍晚吃过晚饭再楼下小花园好不好?” 对她而言,最奢侈的愿望,不过是他能暂时放下工作,完完全全地、专心地陪她一会儿,哪怕只是在弹弹琴小区里散散步。 沈南洲心尖一软,抱紧了她:“好。就陪你。” 沈南洲的休息日如同偷来的时光,珍贵得让许知意舍不得浪费一分一秒。 阳光透过轻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两人并肩坐在钢琴前,四手联弹着一首舒缓的古典乐曲。许知意的指尖或许因为久病初愈而稍显无力,但旋律依旧流畅动人。沈南洲的节奏稳而包容,偶尔在她略微迟疑时悄然跟上,托住每一个音符。他们不需要言语,音乐自然流淌,是独属于两人的默契与交心。 许知意侧头看他,他专注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褪去了医院里的那份严谨疏离,只剩下全然的放松与陪伴。她心中被暖意填满,多希望时间就停驻在此刻。 然而,医生的时间似乎总被上了发条。一曲终了,沈南洲放在钢琴上的手机便震动起来。他瞥了一眼屏幕,是科室打来的。许知意的心微微下沉,却还是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轻声说:“接吧,万一有急事。” 沈南洲歉然地看她一眼,接起电话。果然,一个昨晚病危的病人出现了一些问题,值班医生需要他电话指导处理。他走到阳台,压低声音,条理清晰地分析着情况,给出用药和建议观察的指示。 许知意坐在琴凳上,手指无意识地按着几个单音。失落像是细微的尘埃,悄悄落在心间,但她很快将它们拂去。她早已学会理解,他的世界不独属于她,还系着许多人的健康与安危。 电话持续了十几分钟。沈南洲回来时,脸上带着一丝未散的工作状态的凝重,但看到她的瞬间立刻化为温柔:“抱歉,乖乖。” “没事呀,”许知意摇摇头,主动拉起他的手,“病人情况稳定了吗?” “嗯,应该问题不大。”他松了口气,反握住她的手,“走吧,说好去散步的。” 傍晚的阳光已不再炽烈,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两人手牵手在小区花园里慢行。沈南洲刻意放慢了脚步,迁就着她容易疲惫的体力。他们聊着琐碎的话题,比如哪家的花开了,邻居家新来的小狗,或者她小说里某个情节的构思。 大多数时候,是许知意在说,沈南洲安静地听,偶尔给出简短却精准的回应。他的目光大多落在她身上,观察着她的气色和呼吸,这是一种近乎职业习惯的关切,却也是深植于心的爱意。 “累了就说,我们随时回去。”他注意到她的步伐稍缓,立刻停下脚步。 “再走一会儿,”许知意贪恋这难得的户外时光,靠在他臂弯里,“你看,夕阳多好看。” 然而,这份宁静再次被打破。沈南洲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医院座机。他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接起电话。 “好,我知道了。我半小时后到。”他挂断电话,看向许知意的眼神充满了深深的歉意,“知意,对不起。早上那个病人情况有变化,需要我立刻过去一趟。” 失落感这次来得更汹涌些,但许知意迅速将它压了下去。她甚至努力扬起一个安抚的笑容:“快去呀,病人要紧。我自己慢慢走回去就好。” “我送你到楼下。”沈南洲不放心。 “真的不用,就这几步路。你赶紧去医院,别耽误了。”她推了推他,语气坚决。 沈南洲看着她明明失望却强装懂事的模样,心像是被揪了一下。他快速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温暖的吻:“我尽快回来。晚饭别等我了,自己一定要吃点东西,药也记得吃。”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消失在小区转角,许知意才允许自己轻轻叹了口气。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方才的暖意似乎也随着他的离开消散了几分。她慢慢踱回家,打开门,面对一室寂静,忽然觉得房间空荡得有些陌生。 沈南洲这一去,直到深夜才回来。 许知意已经按照日程表,自己热了饭,虽然只吃了小半碗,但终究是吃了。也按时吃了药,完成了部分作业,甚至还画了一会儿画。她把这些“成果”都拍照发给了沈南洲,像完成作业等待检阅的学生。 手机亮起,是沈南洲的回复:「真棒。我还在医院,病人情况稳定了,但需要观察。别等我,先睡。——乖乖」 后面附了一张他办公室窗外的夜景,玻璃上模糊映着他穿着白大褂的身影。 许知意盯着照片看了好久,指尖轻轻划过那个模糊的轮廓。她忽然明白,爱上一个医生,尤其是像沈南洲这样负责任的医生,就意味着必须学会与他的忙碌共存,意味着要拥有自己独立的生活节奏。 她不能永远做那个等待被照顾、被陪伴的小女孩。她得让自己变得更强韧,才能让南洲在奔波救人之余,不必再为她多添一份忧心。 这个认知让她心中涌起一股新的力量。她不再对着空荡的房间发呆,而是拿出书本,更加专注地复习功课。她给自己定下目标,不仅要保持成绩,还要在即将到来的模拟考中取得更好的名次。 接下来的日子,许知意更加严格地执行着自己的计划。她学着在自己胃口最好的时候尽量多吃一点,记录下身体对不同食物的反应。她合理安排休息与学习时间,不再强撑,感觉累了就立刻躺下小憩片刻。 沈南洲依旧忙碌,但他能明显感觉到许知意的变化。她不再像最初那样,对他短暂的离开流露出明显的失落,信息里也很少再抱怨身体的不适,反而更多是分享她小小的进步:“今天做完了一套数学卷子”、“画完了插画的线稿”、“试着喝了半杯新的营养补充剂,没有吐”。 她甚至在一次他深夜回家时,不仅自己吃了药睡了,还给他温着一盏养生茶,旁边贴着便签:「辛苦了,喝点热茶再睡。——你的乖乖」 沈南洲端着那杯温度刚好的茶,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心中酸软成一团。他的知意,正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努力成长,努力不成为他的负担。这份懂事,让他心疼,也更让他爱惜。 他所能做的,就是更加珍惜每一个在家的时刻。尽量推掉不必要的应酬,将能带回家的工作尽量带回来处理。即使是在家看书备课,他也坚持和她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她写作业,他看文献,互不打扰,但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感受到彼此的存在,这就足够了。 第15章 隔姜灸 出院回家的日子,像细水长流,平静却暗藏着身体与情绪反复的潜流。许知意努力适应着独自在家的节奏,但系统性红斑狼疮叠加抑郁焦虑的躯体症状,并非意志力可以完全驱散。持续的乏力以及最让她和沈南洲头疼的顽固纳差与恶心感,依然如影随形。 这天下午,许知意从学校回来,只觉得腰骶部酸痛异常,手脚冰凉得厉害,浑身乏力,头晕眼花,连走路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她勉强喝了几口保姆阿姨精心熬制的药膳粥,便再也咽不下任何东西,恹恹地蜷在客厅沙发上。 傍晚时分,门铃忽然响起。许知意强撑着去开门,门外竟是拎着许知意之前很爱吃的那一款低糖栗子蛋糕和一本新出版小说的江黎。 “惊喜!你的上一本书出版了,先拿来给你看看。改天等你恢复一点签亲签啊。”江黎笑容灿烂地挤进门,却在对上许知意苍白脸色时瞬间收敛,“哎哟我的宝,你这脸色……又不舒服了?” 许知意勉强笑笑:“老毛病了,就是有点没力气。” 江黎熟门熟路地换鞋进屋,把东西放下,“啧啧,你们家沈医生这工作强度,真是没谁了。”江黎划拉着屏幕,看到沈南洲又发了一条关于某个疑难病例讨论的朋友圈,忍不住感叹,“这都快成住在医院了吧?知意,你一个人在家闷不闷啊?” 许知意从书页里抬起头,笑了笑:“还好呀,他忙嘛。而且我也习惯了,看看书,写写东西,时间过得很快的。” 江黎放下手机,凑近了些,眼神里带着探究:“说真的,你们这新婚燕尔的,他就天天这么早出晚归,甚至有时候还不回来住值班室……你们俩……”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点戏谑和好奇,“……该不会还分房睡吧?玩柏拉图式精神恋爱呢?” 许知意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像是被说中了心事,眼神下意识地飘向客房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捏紧了书页。 她这个细微的反应哪里逃得过江黎的眼睛。江黎瞬间瞪大了眼,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不是吧?!真被我猜中了?!许知意!你们都领证多久了!居然还……分房睡?!” “你小点声!”许知意慌忙去捂她的嘴,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我……我身体不是一直不太好嘛……晚上有时候会不舒服,怕吵到他休息。而且……而且……”她嗫嚅着,找不到更合适的理由。内心深处,那份因生病而产生的自卑和“怕成为负担”的念头依然作祟,让她迟迟无法坦然接受更进一步的亲密。虽然心意早已相通,但身体上的距离,似乎成了一种下意识的保护色。 江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她:“哎呀我的傻知意!身体不好更需要人照顾啊!沈医生是别人吗?他是你老公!你这样把他推得远远的,他才更担心好不好!什么柏拉图,我看你是胡思乱想式婚姻!” 她戳了戳许知意的额头:“听我的,今晚!就今晚!等他回来,直接把他枕头抱回主卧!多大点事儿!” 许知意被她说得心慌意乱,脸颊绯红,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江黎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她原本就微澜的心湖,激起了更大的涟漪。 送走咋咋呼呼的江黎,整个下午,许知意都有些心神不宁。书也看不进去了,画也画不下去了,脑子里反复盘旋着江黎的话。 就在这时,沈南洲下班回来了。他一眼就瞧见她蔫蔫地蜷在沙发上,脸色比早晨出门时更苍白了几分。他放下公文包,便快步走到她身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 “乖乖,哪里不舒服?”他蹲下身,声音放得极柔,指尖自然地搭上她的腕间寸关尺。 脉象沉细无力,尤以尺部为甚,舌苔花剥。他眉头微蹙,“是不是又肚子痛,没胃口?” 许知意点点头,声音有些虚弱:“嗯,手都成冰块了,腰痛得厉害,也想吐,什么都不想吃。”说话间,她望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的俊颜,江黎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让她心跳莫名加速。 沈南洲心下明了,这是脾肾阳虚,肝郁脾虚,胃失和降,气血亏虚本就复杂。住院期间可以补液回来不吃可不行,虽然控制了急性症状,但她这沉疴宿疾,非朝夕可愈,需靠中医外治缓缓图之,温通散寒、健脾补肾是关键。 “别担心,”他安抚地摸摸她的头发,“昨天我跟斯年还有师兄通了电话,还讨论你的情况。他说你这种虚寒腹痛,很适合用隔姜灸,温中散寒的效果比单纯的艾灸更好。我正好买了上好的老黄姜和艾绒,今晚就给你试试,好不好?” “隔姜灸?”许知意眨了眨眼,她对针灸艾灸都已熟悉,但隔姜灸还是第一次做。 “对,”沈南洲耐心解释,语气带着医生的专业与丈夫的温柔,“就是把新鲜的老黄姜切成薄片,扎几个孔,放在特定的穴位上,再在上面放上艾柱点燃。姜的辛温之性可以增强艾灸温通经络、散寒止痛的功效,尤其适合寒性腹痛、虚寒泄泻、还有像你这样肾阳虚引起的腰酸。我们选中脘,神阙,足三里,合谷这些穴位,腰痛的话你白天自己扎腕踝针看看。” 他的解释清晰易懂,许知意听着,心里那点因为不适而产生的烦躁不安似乎被抚平了些。她信任沈南洲,无论是作为医生还是丈夫。 “好,听你的。”她乖顺地点头。 沈南洲唇角弯起,眼里满是柔光:“真乖。那你先躺一会儿,我去准备东西。” 他起身,先去厨房快速热了半碗小米粥,哄着她又喝了几口,然后才利落地洗手,取出老黄姜切片、艾绒、打火机等物。他的动作有条不紊,专业严谨,像是在医院准备一场小型治疗。 许知意依言回到房间躺好,看着他专注准备的侧影。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挺拔的鼻梁和微抿的唇线,衬得他愈发清俊沉稳。这一刻,他既是那个在医院里令人信赖的沈医生,也是只属于她的、细心体贴的丈夫。一种混合着依赖、倾慕与安心感的复杂情绪在她心底悄然蔓延。那个“同睡”的念头再次冒了出来,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很快,沈南洲端着治疗盘进来。他先帮她调整好姿势,露出腹部和双腿的穴位,细心地盖好毯子防止着凉。然后熟练地将薄姜片用竹签扎孔,分别置于她的中脘及中脘的上下左右,神阙,足三里,合谷。 “躺着不动,可能会有点烫,如果觉得太烫受不了,立刻告诉我。”他叮嘱道,语气严肃。 “嗯。”许知意应着,看着他捏起一小撮艾绒,手指灵巧地捻成圆锥状的小艾柱,稳稳地放在姜片上,然后用打火机点燃。 艾绒被点燃,淡淡的、带着药味的艾烟缓缓升起,并不刺鼻,反而有一种宁神静气的氛围。很快,一股温热的穿透力透过姜片,稳稳地渗入皮肤,直达深处。 起初是温和的暖意,渐渐变得灼热,但并非难以忍受的烫,而是一种扎实的、向里钻的热流。关元、气海处仿佛揣了个暖水袋,那股萦绕不去的腹部冷痛感,竟真的在这温热中一点点化开、消散。足三里处的热感则沿着小腿微微传导,酸胀的腰部似乎也得到了遥远的呼应。 沈南洲就跪坐在地毯上,守在她身边,目光一刻不离地注视着艾灸的部位,时刻准备调整艾柱或姜片。他的眼神专注而关切,偶尔抬头看她一眼,轻声问:“感觉怎么样?热度能接受吗?” “嗯……很舒服。”许知意闭着眼,感受着那难得的、被温暖驱散不适的松弛感。艾灸的热度,和他守在身边的目光,一样令人安心。她偷偷睁开眼,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那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如果每晚都能这样,在他身边入睡,该多好。 一炷艾燃尽,他小心地夹起姜片和艾灰,又换上新的艾柱。整个过程重复了三次,直到她腹部皮肤微微潮红,温热感持续而稳定。 期间,他的手机震动过一次,他瞥了一眼,是科室的微信群消息,似乎不是什么大事。但他只是快速扫了一眼,便又将全部注意力放回她身上。 许知意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她知道他工作繁忙,心里装着很多事。但他此刻的全神贯注,让她感觉自己被珍视着,放在了很重要的位置。这种被稳稳接住的感觉,对她而言,比任何药物都更治愈。也让她更加贪恋这份温暖。 灸疗持续了约半小时。结束后,沈南洲仔细地清理掉艾灰和姜片,又用手掌心轻轻覆在她刚才灸过的穴位上,感受着那片皮肤的余温,也像是在确认治疗的效果。 “怎么样?手还冰吗?肚子还痛吗?” 许知意感受了一下,惊喜地发现那股冷感几乎消失了,虽然身体依旧乏力,但那种沉重的不适感减轻了大半。“好多了,真的不冷了,暖暖的很舒服。”她小声回答,目光却有些闪烁,心里还在激烈地斗争着。 沈南洲也用手背碰了碰她的手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那就好。隔姜灸温阳散寒的效果确实显著。以后可以定期做,帮你改善虚寒体质。”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些许无奈,“不过,归根到底还是要靠你好好吃饭,把气血生化之源巩固起来。” 提到吃饭,许知意刚亮起来的眼神又黯了些许。 沈南洲看在眼里,不忍心再多说,只道:“累了就先休息会儿。我就在旁边看文献,等你缓过劲来,我们再想办法吃点东西,嗯?” 他没有强迫她立刻必须吃什么,而是给了她缓冲的时间。这份理解,让许知意心里暖暖的,也终于鼓起了一丝勇气。 他起身,准备去书房拿电脑。看着他转身的背影,许知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南洲……”她轻声叫住他,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沈南洲立刻回头:“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快步走回床边,眼神关切。 许知意垂下眼睫,不敢看他,手指紧紧攥着被角,声音细若蚊呐,几乎要淹没在夜色里:“今晚……你能不能……我是说,我能不能……去主卧睡?” 她顿了顿,感觉脸颊滚烫,慌忙找补,声音越来越小:“客卧的被子……好像有点薄……而且,刚刚做完灸,觉得有点……怕冷……”这个借口蹩脚得让她自己都脸红。 沈南洲明显愣住了,似乎完全没料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他们虽然领证同居,但因为她身体需要静养且仍在读高三,也因着她心底那份残留的、怕成为负担的不安,两人一直默契地分房而睡。主卧留给他,是因为一开始他就先住着所以没搬。 他看着她泛红的脸颊、闪烁的眼神和紧紧攥着被单的纤细手指,瞬间明白了这微弱请求背后所代表的依赖与渴望。一股难以言喻的柔软与怜惜瞬间包裹了他的心脏。 他重新在床边坐下,握住她微凉的手,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手背,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不容错辨的暖意:“好。主卧的床更大更舒服,暖气也足些。以后……你就睡主卧吧。” “那你……”许知意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心跳如擂鼓。 “我当然也睡主卧。”沈南洲回答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他微微一笑,给出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医生和丈夫双重身份的理由,“你晚上万一不舒服,我也好及时知道。省得你怕黑又怕冷,还要跑过来找我。” 最后那句话,带着一丝极淡的调侃,瞬间驱散了许知意的紧张和羞赧。她轻轻点了点头,鼻尖微微发酸,心里却像炸开了一小朵烟花,雀跃又甜蜜:“嗯。” 于是,这个晚上,许知意的枕头和睡衣被挪到了主卧。洗漱完毕后,她躺在沈南洲的大床上,被褥间弥漫着他身上淡淡的、清爽的皂角混合着消毒水的气息,令人安心。 沈南洲收拾完,躺到她身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又不会让她觉得拥挤或不适。他伸手关了灯,只在床头留了一盏光线昏暗的小夜灯。 “睡吧,乖乖。”他侧身看着她,轻声说,手臂轻轻环过她的腰,是一个充满保护欲却丝毫不带**色彩的姿势,“有不舒服就叫我。” 黑暗中,许知意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背后贴着他坚实的胸膛,传来的暖意比隔姜灸更让她觉得踏实。她悄悄往他怀里缩了缩,闭上眼睛,轻声道:“晚安,南洲。” “晚安,知意。” 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身体的靠近,悄然滋养着心理上的依赖与亲密。许知意在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和温暖的怀抱中,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第16章 窒息与裂痕 沈南洲出差的通知来得有些突然。江北市举办全国性的风湿免疫学高级研讨会,科室高度重视,章星乔亲自点名,让沈南洲代表医院参加,为期半个月。 晚上,沈南洲一边为许知意做睡前的艾灸,一边斟酌着开口:“知意,下周一开始,我得去江北出差半个月。” 许知意正昏昏欲睡,闻言猛地睁开眼,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半个月?这么久?”依赖已成习惯,分离的预告让她心头发慌。 “嗯,一个很重要的学术会议。”沈南洲放下艾条,温柔地反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手背,“时间有点长,我实在放心不下你一个人。你看是让保姆阿姨每天来打扫做饭,还是回爸爸家?或者去外婆那儿住?周阿姨前几天还打电话说想你了。”他知道许知意和继母周晚相处融洽,“有人照顾你吃饭吃药,我才能安心。” 许知意沉默片刻。让朋友来陪住半个月不现实,瑶瑶要上学,江黎要工作。外婆年事已高,她不忍让老人操心。似乎只剩下父亲许茂林那里。 “我……回爸爸那边吧。”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勉强,“周阿姨在,饮食起居方便些。而且,”她顿了顿,“之前爸爸给我请的家教老师,课程还没结束,回去住也方便上课。”这是个现实且无法反驳的理由。 沈南洲仔细看着她,知道她与父亲关系并不亲密,甚至有些疏离,尤其在人生规划上屡有摩擦。但他此次出差无法推脱,将她安置在许家,是目前最稳妥的选择。 “好,”他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里满是歉意与不舍,“委屈我的乖乖了。我每天都会给你打电话、发视频。有任何事,任何时候,都可以找我。如果身体不舒服,立刻告诉周阿姨,或者直接给林言师兄、朝颜姐他们打电话,我都交代过了。” “知道啦,”许知意在他怀里蹭了蹭,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些,“你安心去学习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又不是小孩子了。” 话虽如此,离别的愁绪和对独自面对父亲的隐隐担忧,仍像一层薄雾笼罩在她心头。 临行前,他仔细整理了许知意接下来半个月的中药和西药,分门别类标注好服用时间和剂量。 出发那天,沈南洲亲自将许知意送回许家,又向周晚事无巨细地交代了她的饮食禁忌、服药时间,甚至把她常吃的几种特殊食材和中药包都一并带了过去。周晚连连应下,让他放心。 许茂林对此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一句:“回来住也好,省得南洲出差还总惦记你。”然而,平静很快被打破。饭桌上,许茂林再次提起了高考志愿。 “知意,爸爸跟你说的那几所顶尖大学的金融专业,资料都看了吧?以你的成绩,问题不大。到时候让你哥带你,将来进公司,也有个照应。”许茂林语气笃定,仿佛这只是通知,而非商量。 许知意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放下碗,声音不大却清晰:“爸,我不想学金融。我想学医,中医或者中西医结合都可以。” 许茂林的脸色瞬间沉下:“学医?胡闹!你自己什么身体不清楚?学医多辛苦,那是你能扛住的?到时候别病没给别人治好,自己先累垮了!老老实实学金融,轻松,前途好,对我们家来说更是……” “对我家来说更是有用的,是吗?”许知意抬起头,眼眶微红,打断了父亲的话,“爸,我不是用来给公司添砖加瓦的工具。我是真的想学医,想像妈妈一样……”她顿了一下,声音哽咽,“……就算治不好自己,也许能帮到别人呢?” “像你妈一样?!”许茂林像是被戳中痛处,猛地提高音量,积压的不满和某种难以言说的恐惧瞬间爆发,“你妈就是学医的!她把自己熬成了什么样?最后呢?!留下你和你哥……你现在也弄成这副样子!还不够吗?!你能不能懂点事!别再让我操心了!安安稳稳的不好吗?” “我这副样子……我哪副样子?”许知意被父亲话语里的嫌弃刺痛,积压的委屈、病痛带来的无力、对梦想的渴望,以及被至亲否定的绝望,瞬间冲垮了理智,“我生病是我愿意的吗?我想这样吗?学医怎么就不安稳了?南洲也是医生,他不是很好吗?!” “南洲是南洲!他身体好!你呢?!”许茂林口不择言,怒火烧掉了最后耐心,“你看看你自己,三天两头住院,药当饭吃,你凭什么学医?你拿什么去拼?!你除了会拖累人还会干什么?!” “拖累……”许知意的脸瞬间血色尽失,这个词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捅进她最脆弱的地方。她浑身颤抖,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彻骨的冰凉,“原来……在爸爸心里,我一直……只是个累赘?” 周晚在一旁急得不行,连忙打圆场:“老许!你胡说八道什么!知意,你爸爸不是那个意思,他是担心你……” “我就是这个意思!”气头上的许茂林根本听不进劝,指着许知意,“你要真懂点事,就别整天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乖乖听安排!别总是折腾!让我省点心行不行?!” 极度的愤怒和伤心之下,一句他从未想过会对女儿说出的、极度伤人的话脱口而出:“这么活着大家都累!你要真这么不想活,干脆……” 话一出口,连许茂林自己都愣住了,似乎意识到说得太重,但家长的威严和怒气让他无法立刻收回。 许知意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眼泪瞬间决堤。她看着父亲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整个世界仿佛都寂静了,只剩下那句“这么活着大家都累”“干脆……”在耳边嗡嗡作响,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 她没有再争辩一句,只是慢慢地、慢慢地站起身,眼神空洞地看了许茂林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了愤怒,没有了委屈,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冰冷。然后,她转过身,一步一步,像游魂一样飘上了楼,回到自己房间。 周晚气得推了许茂林一把:“你疯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孩子!”她连忙追上楼,却只听到房门反锁的“咔哒”声。 “知意!知意你开开门!听阿姨说,你爸爸他糊涂了,他胡说八道的!”周晚焦急地拍着门,里面却毫无声息,只有一种令人心慌的死寂。 房间内,许知意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悲伤,只有无边的冰冷和麻木。累赘……原来在至亲眼中,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错误,一种负担。那些她努力对抗病痛的日子,那些渴望变得有用、追逐梦想的挣扎,在父亲那句话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又苍白。 她想起了妈妈,是不是妈妈当年也承受着这样的压力?是不是她也曾被视作……累赘?巨大的绝望和孤独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南洲不在身边,爸爸厌弃她,她好像真的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疯狂的藤蔓,迅速缠绕了她整个思维。 她木然地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拿出了那个沈南洲为她分装好、叮嘱她按时服用的药盒。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药片胶囊,她凄然一笑。然后,她打开了存放备用药品的抽屉,拿出了那瓶医生开用于应急、嘱咐她症状严重时才可服用半片或一片的——□□片。整整一瓶,满满当当。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沈南洲发来的信息:「乖乖,我提前结束了,飞机准备起飞,凌晨就能到家。想你。」他本想给她个惊喜。 若是平时,许知意一定会开心得跳起来。但此刻,这条充满爱意的信息,却像最后一把锤子,砸碎了她所有的防线。她配不上他的好,他的爱。她只会拖累他,就像爸爸说的那样。她不能再成为他的负担了。 眼泪滴落在手机屏幕上,她颤抖着手指,给周予沫发去了信息:「嫂子,对不起,很高兴认识你,但我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然后,她点开沈南洲的对话框,心如刀割,每打一个字都像是在凌迟自己:「南洲,谢谢你爱我,但我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对不起,我爱你。」 信息发送成功。她知道他在飞机上,收不到。这样也好,不会打扰他最后的时间。 她拧开药瓶,将那一大把白色的药片尽数倒入口中,和着冰冷的开水,麻木地吞咽下去。药片苦涩的味道弥漫开来,她却仿佛没有任何感觉。 之后又发信息给周予沫说:“很高兴认识他们,希望她忘了自己。”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床上,意识开始逐渐模糊…… 另一边,周予沫刚忙完医院的事,看到许知意的信息,心里“咯噔”一下。这语气太不对劲了!她立刻拨通许知意的电话,一遍,两遍……一直无人接听。周予沫的冷汗瞬间下来了,她猛地想起许知意最近情绪似乎一直不高,又回了许家…… 她一边持续拨打,一边在她们几个关系好的医生小群里发了信息,语气急切地@了徐珈言和余沫唯。 三个人在群里焦急地商量着,不断联系许知意,提出催吐的建议,虽然得到回应,但她们怎么劝都没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惊心动魄。周予沫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突然想起一个人——陈宥恩!许知意一向很听这位如父如兄的医生的话!她立刻翻出陈宥恩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里还有婴儿细微的哭声。陈宥恩显然刚哄睡女儿,声音带着疲惫:“周予沫?这么晚了,什么事?” “师兄!不好了!知意出事了!她可能吞药了!现在联系不上,人在许家!她最听你的话了,你快想办法联系许家问问情况!快啊!”周予沫语无伦次,带着哭腔快速说道。 陈宥恩的睡意瞬间吓没了,猛地从床上坐起:“什么?!你别急,我马上给周阿姨打电话!”他挂了电话,立刻拨打周晚的手机。 周晚正因许知意反锁房门不肯回应而心急如焚。听到陈宥恩急切的询问,她也慌了,连忙说出实情:“陈医生!知意她把门反锁了,怎么叫都不应!这怎么办啊!” “周阿姨!别慌!你听着,现在很可能情况危急,有没有备用钥匙开门!同时打120!快!”陈宥恩的声音沉稳急迫,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周晚手忙脚乱地去找钥匙,手指都在发抖。终于找到钥匙,颤抖着打开房门。只见许知意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床边散落着空了的药瓶和水杯。 “知意!!”周晚发出一声尖叫,手机都差点掉在地上。 “周阿姨!冷静!把电话放到她耳边!快!”陈宥恩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周晚照做。陈宥恩对着电话那头可能已经听不清的许知意大声喊道:“知意!许知意!我是宥恩哥!听见没有!不准睡!听见没有!你答应过我要好好的!你忘了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吗?!南洲马上就回来了!你忍心让他看到你这样吗?!听话!用力吐出来!为了南洲,为了所有爱你的人,求你!吐出来!” 也许是陈宥恩的声音穿透了迷雾,也许是“南洲”这个名字触动了心底最深的弦,许知意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竟然真的产生了一点呕吐反射。 周晚见状,立刻趁机再次帮她催吐。 “呕……”许知意终于吐出来一些混着药片的污物。 “继续!别停!120快到了吗?”陈宥恩在电话里指挥着。 这时,许茂林也被楼下的动静惊动,皱着眉上楼:“大晚上吵什么……”话没说完,看到房间里的景象,他瞬间愣在原地,脸上的不耐烦僵住了。 陈宥恩在电话里听到许茂林的声音,立刻大声说:“是许叔叔吗?快帮忙!送医院!快!”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医护人员迅速将意识模糊的许知意抬上车,一路风驰电掣般赶往蓝桉市人民医院急诊科。 急诊室里,接到消息的周予沫已严阵以待。插管、洗胃,生命体征监护……抢救工作紧张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许茂林和周晚焦急地等在抢救室外。许茂林面色灰败,来回踱步,眼神里充满了懊悔和后怕,却依旧抿着嘴不说话。周晚则不停地抹着眼泪。 经过三个小时的抢救,许知意的生命体征才逐渐稳定,脱离危险期。医生表示,幸好发现和催吐及时,药物没有完全吸收,但这么大剂量对神经系统抑制严重,仍需在留观室密切观察到白天。 许茂林看着女儿死里逃生后的脆弱模样,嘴唇动了动,最终对周晚说:“你在这看着点,公司还有事。”便转身离开了,仿佛昨夜那个惊慌的父亲只是幻觉。在他心里,或许依然固执地认为,这只是女儿一次不懂事的、用以威胁他的过激行为。 周晚看着丈夫离去的背影,又看看病床上的许知意,深深地叹了口气,满眼都是心痛与无奈。 而此时,沈南洲乘坐的飞机刚刚落地。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瞬间,无数个未接来电和信息的提示蜂拥而至。当他看到许知意发来的那条绝笔信息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他疯狂地回拨许知意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声音沙哑疲惫的周晚。听到周晚带着哭腔诉说昨晚发生的一切,沈南洲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出机场,拦下一辆出租车,用颤抖的声音报出医院地址。一路上,他紧紧攥着手机,盯着许知意那条信息,心如刀割,无边的恐惧和后怕像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知意……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你一定要撑住……等等我……”他喃喃自语,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滴落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那条令他肝肠寸断的信息。 第17章 你是我的救赎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以及沈南洲沉重而压抑的呼吸。许知意闭着眼,泪水却不断从眼角渗出,浸湿了枕头。她没有再说话,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在那场生死搏斗和刚刚那句道歉中用尽了。她将自己封闭起来,像一只受到极度惊吓后缩回壳里的蜗牛,拒绝着外界的任何触碰,无论是善意的还是关切的。 沈南洲的心像是被浸泡在咸涩的海水里,又胀又痛。他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身体的创伤可以靠药物和时间修复,但心上的裂痕,那些被至亲话语划出的深刻伤口,以及自我价值感的彻底崩塌,需要更漫长、更精心的呵护。 他没有再试图和她交谈,只是静静地坐着,握着她冰凉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温暖她。他的拇指指腹,一遍遍,极其轻柔地摩挲着她手背上因反复输液而留下的细小针孔和淡淡的青紫,仿佛想通过这种方式,抚平她所有看得见和看不见的伤痕。 时间在沉默中流淌。护士进来更换输液袋,检查生命体征,动作轻柔而专业。看到沈南洲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紧握着病人的手,了然地没有多言,只是低声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悄悄退了出去。 阳光渐渐升高,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病房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南洲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几乎一动不动,像一尊守护神。直到他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是章星乔打来的。 “南洲,知意情况怎么样?”章星乔的声音带着关切。 “主任,”沈南洲的声音沙哑,“人醒了,生命体征稳定,但是……精神很差,不说话,也不怎么回应。” 章星乔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意料之中。这么大的冲击,身体和心灵都需要时间缓冲。你现在要做的,首先是稳住自己。你是她的主心骨,你不能乱。其次,是陪伴,无声的陪伴有时候比言语更有力量。让她感觉到安全,感觉到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在,不会离开。” “我知道,主任。”沈南洲深吸一口气。 “科室这边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你这几天就专心照顾知意。心理卫生科的刘主任我也打了招呼,等知意身体条件允许,情绪稍微平复一些,我们再介入进行心理干预。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和家人的陪伴,尤其是你,下午就转到我们科吧,这边让她更安心。” “谢谢主任。”沈南洲由衷感激。 挂了电话,沈南洲发现许知意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依旧空洞,但似乎……在聆听。 他心中一动,俯身轻声问:“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许知意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虽然依旧没有回应,但这细微的动作却让沈南洲看到了一丝微光。她没有完全隔绝他。 中午,周晚提着保温桶来了,眼眶依旧红着。她看着床上了无生气的许知意和床边憔悴不堪的沈南洲,心疼得直掉眼泪。 “南洲,你多少吃点东西,不然身体撑不住。”周晚把饭菜摆出来,“知意这里,我来喂她。” 沈南洲摇摇头:“周阿姨,我不饿。您先吃吧,我来喂她。” 他端起那碗专门为许知意熬的、撇去了浮油的鸡汤小米粥,用小勺子舀起一点,轻轻吹凉,递到许知意唇边。 “乖乖,张嘴,吃一点,好不好?”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带着哄劝和不易察觉的恳求,“就吃一口,尝尝味道?” 许知意紧闭着唇,眉头微蹙,流露出明显的抗拒。 沈南洲没有放弃,耐心地举着勺子,声音更低柔了些:“我知道你没胃口,但胃里空着会更难受。我们试试看,就一小口,嗯?为了我,吃一口,好吗?” 也许是“为了我”这三个字触动了她,也许是他的坚持让她无法再无视。许知意睫毛颤了颤,极其缓慢地,微微张开了嘴。 沈南洲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将勺子送进她嘴里。 她机械地吞咽了一下,随即喉咙滚动,脸上立刻浮现出熟悉的恶心表情。 “想吐就吐出来,没关系。”沈南洲立刻放下碗,拿过旁边的痰盂,轻拍她的后背。 许知意干呕了几下,终究没吐出什么,但额头上已冒出一层虚汗,脸色更白了。 周晚在一旁看得直抹眼泪。 沈南洲没有流露出丝毫失望或不耐,他扶她躺好,用温毛巾仔细擦去她额头的汗,柔声道:“没关系,我们慢慢来。不想吃就不吃了,休息一下。” 他看着她因呕吐而泛红的眼眶和脆弱的神情,心中痛极,却也只能将所有的焦虑和心疼压下,展现出全然的包容和镇定。 下午转到中西医结合科,许知意又陷入了昏睡。沈南洲趁此机会,快速处理了一些紧急的工作,又给李朝颜交代事情。他强迫自己吃了几口周晚带来的饭菜,味同嚼蜡。 期间,陈宥恩下了门诊,在科外会诊的医生下班后都抽空过来探望。看到许知意的状态,大家都心情沉重,但当着沈南洲的面,都只安慰说“会好起来的”,然后默默地帮忙处理一些琐事,或者替换沈南洲一会儿,让他能稍微休息片刻。 沈南洲却几乎无法合眼。他一闭上眼睛,就是许知意那条决绝的信息,就是她躺在抢救室里苍白的面容。恐惧如同附骨之疽,缠绕着他。 傍晚时分,许知意醒了过来。这一次,她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一些,不再那么涣散。她看着守在床边,正低头查看监护仪数据的沈南洲,嘴唇动了动。 沈南洲立刻察觉,凑近她:“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许知意看着他,看了很久,久到沈南洲以为她又不会开口时,她忽然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问:“……你……恨我吗?” 沈南洲愣住了,心脏像是被狠狠撞击了一下。他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握住她的手,力道微微收紧,目光沉静而坚定地迎视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不恨。许知意,我永远不会恨你。我爱你。” 他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带着斩钉截铁的力度。 许知意的眼眶瞬间又红了,泪水涌了上来,声音带着哽咽和难以置信:“我……我做了那么傻的事……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我差点……差点就……” “那不是你的错!”沈南洲打断她,声音因为急切而微微提高,但立刻又软化下来,带着深深的心疼,“小知,那不是你的错。是爸爸的话太重,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是疾病让你太痛苦……你只是太累了,太疼了,想要休息一下,对不对?” 他将她的手掌贴在自己脸颊,让她感受自己温热的皮肤和微微刺手的胡茬:“但是乖乖,答应我,下次觉得太累太疼的时候,告诉我,告诉我好不好?让我陪你一起扛。不要再一个人做决定,不要再把我推开。你从来都不是麻烦,你是我的命。”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 许知意的泪水决堤而下,不再是无声的流淌,而是变成了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她终于不再压抑,在他面前,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哭了出来。 沈南洲俯身将她连人带被子轻轻拥入怀中,任由她的泪水浸湿他胸前的衣襟。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有节奏地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婴儿。 他知道,她能哭出来,是好事。压抑的情绪,就像脓疮,必须引流出来,才能开始真正的愈合。 这一次的哭泣,似乎耗尽了许知意最后的气力。她哭到后来,变成了小声的抽噎,最终在他怀里沉沉睡去,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比之前平稳了许多。 沈南洲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平,盖好被子。看着她哭肿的眼睛和睡梦中依旧微蹙的眉头,他低头,在她冰凉的额头上印下一个郑重而珍惜的吻。 “睡吧,我的乖乖。”他低声说,“我会守着你,一直守着你。” 夜色再次降临,病房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沈南洲坐在阴影里,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床上的人。 夜深人静时,他的手机屏幕亮起,是许知行发来的信息:「南洲,知意怎么样了?我也是才知道。」 沈南洲看着这条信息,眼神复杂。他理解许茂林的后悔,但无法原谅他那些伤人的话。他简短地回复:「生命体征稳定,情绪很差,刚睡着。」 他没有多说。此刻,他所有的精力和情感,都只属于病床上这个脆弱的人儿。 后半夜,许知意睡得并不安稳,偶尔会惊悸,发出模糊的呓语。沈南洲立刻就会惊醒,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抚:“没事,我在,南洲在。” 在他的安抚下,她会渐渐平静下来,重新陷入睡眠。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沈南洲毫无睡意。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城市零星闪烁的灯火。巨大的疲惫感和沉重感几乎要将他压垮,但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支撑着他——他不能倒下,他是知意最后的依靠。 他想起他们领证那天,阳光很好,她拿着红色的结婚证,笑得有些羞涩,眼里却闪着光。他想起她窝在办公室帮他抄笔记时认真的侧脸,想起她弹尤克里里时轻柔的歌声,想起她设计婚服时闪闪发亮的眼神…… 他的知意,是那样一个美好、坚韧、充满才华和生命力的女孩。疾病和抑郁像厚重的乌云暂时遮蔽了她的光芒,但他坚信,乌云终会散去。他要做的,就是在她最黑暗的时候,成为那盏永不熄灭的灯,照亮她,温暖她,等待她重新找回属于自己的光。 天光微熹时,沈南洲回到床边。许知意似乎感应到他的靠近,缓缓睁开了眼睛。经过一夜的哭泣和睡眠,她的眼神虽然依旧疲惫,但那片死寂的灰暗似乎褪去了一些,多了几分茫然的清醒。 她看着沈南洲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和他眼下的乌青,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声音沙哑:“……你没睡?” 这主动的触碰和关心,让沈南洲的心像是被温水泡过,酸软得一塌糊涂。他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摇了摇头:“我不困。你睡得好吗?” 许知意轻轻“嗯”了一声,顿了顿,低声道:“……饿。”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沈南洲几乎要喜极而泣。她想吃东西了!这是巨大的进步! “好,好,饿了好,我们吃东西。”他连忙起身,去热周晚早上送来的一直温着的山药薏米粥,“慢点吃,我们先少吃一点。” 这一次,许知意虽然依旧吃得缓慢而艰难,时不时会恶心,但在沈南洲耐心的哄劝下,她断断续续地吃下了小半碗粥。 吃完粥,她又吃了药。虽然眉头皱得紧紧的,但还是努力咽了下去。 章星乔带着李朝颜来查房时,看到许知意能主动进食,精神也比昨天好了一些,都松了口气。 “知意,感觉怎么样?”章星乔温和地问。 许知意看了看章星乔,又看了看沈南洲,轻轻点了点头,小声说:“……好一点了,大伯。” 她能主动回应,并且称呼人,这又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章星乔仔细为她检查了身体,又看了最新的化验单:“身体指标在向好恢复。情绪要慢慢调,不急。南洲,你做得很好。” 沈南洲点了点头,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许知意身上。 查房结束后,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阳光透过窗户,洒满房间,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许知意靠在床头,看着窗外,忽然轻声说:“南洲,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沈南洲走到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不用说对不起。只要你没事,什么都好。” 许知意转过头,看着他,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但这一次,她没有让它们掉下来。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道:“我……我想好起来。真的想。” 沈南洲的心被巨大的欣慰和感动填满。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坚定而温柔:“我们一定会的。知意,我们一起,慢慢来。我陪着你,一步一个脚印地走。” 他俯身,再次将她拥入怀中。这一次,许知意没有抗拒,而是缓缓抬起手臂,回抱住了他。虽然力道很轻,却是一个无比珍贵的回应。 阳光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病房里不再只有仪器的冰冷和药物的苦涩,更多了一种名为“希望”的、微弱却坚韧的气息。 沈南洲知道,前面的路依然很长,很艰难。知意的身体恢复、情绪平复、与父亲关系的修复、高考志愿的选择……还有很多关卡要过。 但此刻,拥抱着怀中这个愿意为了他、为了自己再次尝试努力的人,他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和决心。 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他都会是她的屋檐,她的港湾,她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