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的礼堂里,上官羡鱼刚推开后台铁门,便被眼前的狼藉惊得倒抽冷气。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望着满地狼藉的舞台,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自觉地扶上额头,剑眉紧紧蹙成了川字。
"这舞台是刚经历了大炮轰炸?还是隔壁双语部组团来砸场子了?"他踩着满地碎屑走近,目光扫过现场众人时突然一顿,盯着许诺炸开的泡面头,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还有你这发型,是被窜天猴的屁崩了?"话音未落,一缕刺鼻的焦糊味窜进鼻腔,他猛地抬头,只见电子荧幕正咕嘟咕嘟冒着黑烟,零星的火星像黑色蝴蝶般簌簌飘落,"好家伙!这舞台是要**成精?"
原本高悬的中国结歪歪斜斜地挂在灯架上,穗子无力地垂落,红绸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许诺顶着一头炸毛的头发,发梢还粘着几根焦黑的线头,活像被雷劈过的刺猬。齐迹抹了把脸想解释,结果越抹越花,白净的脸颊上糊满了黑灰,活像个刚从煤矿里爬出来的小矿工。周围同学被刺鼻的浓烟呛得直咳嗽,有人捂着口鼻往外跑,有人手忙脚乱地拿灭火器扑火,整个后台乱成了一锅煮沸的粥。
就在众人手忙脚乱时,陌亦阳恰好推门而入,瞥见满地狼藉和还在冒烟的舞台,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嚯!乱成一锅粥了,趁热喝了吧?"
舞台穹顶的聚光灯突然剧烈闪烁,刺啦一声迸出火星。上官羡鱼猛地扭头,额角青筋随着剧烈的心跳突突直跳,他抄起道具桌上浸透松节油的抹布,狠狠甩向嬉皮笑脸的陌亦阳:"还有心思贫嘴?没看见荧幕还在冒烟?赶紧找没用过的灭火器!"暗红色抹布在空中划出危险的弧线,重重砸在男人肩头。
陌亦阳却似早有预料,修长手指灵巧地接住飞掷而来的抹布,喉间溢出低沉轻笑。他转身时军靴踏过满地狼藉的舞台布景,金属扣环在消防柜前碰撞出清脆声响。当银灰色灭火器的保险栓被精准拔开,白色干粉裹挟着寒气喷薄而出,瞬间吞没屏幕后方窜起的幽蓝火苗。
与此同时,上官羡鱼已经冲进后台的茶水间。他拧开水龙头,让冷水冲刷着粗粝的抹布,水流撞击不锈钢水槽的声响里,混着他急促的呼吸声。攥着还在滴水的抹布返回时,正看见齐迹顶着满脸灰渍站在焦黑的幕布前。
"快擦擦吧,大猩猩。"带着凉意的湿布突然贴上脸颊,齐迹本能地向后仰身,却被上官羡鱼眼疾手快地按住肩膀。男人涨红着脸挣扎:"你要是吃完午饭就来展厅你也这样!"他的抗议被淹没在消防警报的余韵里,沾着灰烬的睫毛下,单只琥珀色的眼睛映着男孩认真擦拭的侧脸。
远处传来灭火器气压耗尽的嘶鸣。陌亦阳拧紧阀门直起腰,防火手套滑落的瞬间,正巧看见那亲密的一幕。他喉结动了动,将未说出口的话咽回胸腔。斑驳的火光在金属罐体上明明灭灭,如同他酸涩的心跳——此刻消防通道的应急灯突然亮起,在三人之间投下交错的阴影,倒像是横亘在他与他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
走廊尽头的日光灯管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穿浅蓝校服的女孩攥着衣角,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那个…上官羡鱼,候…候主任让你去…去一趟他的办公室。"话音未落,她转身时马尾辫甩出惊慌的弧度,帆布鞋踩在水磨石地面的声响迅速远去,只留下尾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打着旋儿。
上官羡鱼转着手中的钢笔,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出一团墨渍。他挑眉看向身旁的许诺,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给他锋利的下颌线镀上金边:"我长得很吓人吗?"
许诺合上漫画书,塑料封皮与桌面碰撞出闷响。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哀其不幸"的悲悯:"你要不看一下自己的''英雄事迹''呢?校论坛这会儿怕是已经炸锅了。"他晃了晃手机,屏幕冷光映出满屏粗体红字——"高二A班暴力分子持械伤人!" 配图里,上官羡鱼攥着带裂痕的棒球棍站在倒地男生旁,飞溅的血迹在监控截图里凝成暗红的斑点。
上官羡鱼扯了扯领口的领带,起身时金属校牌撞在桌角叮当作响。穿过三个教室的距离变得格外漫长——前排女生突然捂住嘴低头窃笑,发梢随着抖动的肩膀轻颤;靠窗的男生将课本竖成屏风,却从缝隙里射出探究的目光;连趴在栏杆上闲聊的值日生都骤然噤声,用胳膊肘捅着同伴,喉间溢出压抑的嗤笑。
那些目光像带刺的荆棘,从四面八方扎进皮肉。不知从哪个角落飘来"校霸""混混"的私语声,混着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上官羡鱼的手指在裤缝处收紧,棒球棍砸在金属护栏上的震颤感突然从记忆里翻涌上来。此刻走廊里无形的恶意却比铁棍更沉重,顺着脊椎骨一寸寸往下坠,冻得他几乎要打个寒颤。当教导主任办公室的雕花木门出现在视野里时,他只是遗憾当初没把那个不要脸的男的打死
办公室的檀木百叶窗将阳光切割成锋利的条状,上官羡鱼盯着那些明暗交错的光影,把这十五天在拘留所里反复演练的辩词又咽回肚里。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案上的青花缠枝莲纹茶杯,釉面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铁窗上斑驳的锈迹,还有深夜水泥地上凝结的霜花。
"唉唉唉,把你手里那个茶杯放下,好几万呢!"候骏才从真皮座椅上弹起来,金丝眼镜差点滑到鼻尖。他肥厚的手掌悬在半空,生怕那薄如蝉翼的瓷胎在少年布满茧子的手中碎成齑粉——这双手十五天前还握着带血的棒球棍,此刻正把玩着价值连城的古董。
"赔你一个就是了。"上官羡鱼漫不经心地转动杯盏,杯底"大清雍正年制"的篆款在阳光下忽明忽暗。铁窗生涯磨出的戾气藏在他漫不经心的语调里,候骏才注意到少年腕间还留着看守所手环勒出的红痕,像条褪色的伤口。
候骏才扯了扯定制西装的领口,重新坐回真皮座椅时弹簧发出细微的呻吟。"说说你,好好的开人家瓢干什么?"他抽出红木笔筒里的黄铜戒尺,重重拍在文件上,惊飞了窗台上打盹的麻雀。十五天前的监控截图就压在这沓文件最底下,此刻在阳光照射下泛着诡异的白光。
"是他约我出来打架,我那叫正当防卫。自己没本事还说起别人了?"上官羡鱼突然倾身向前,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结痂的擦伤,那是被警棍制服时留下的痕迹,"你知道我去之前看到了什么吗?他在摸..."
"我管他在摸什么!"候骏才的戒尺啪地断成两截,木屑飞溅在青花瓷杯旁,"我只得到了结果,你把人家打进医院了!"唾沫星子混着浓烈的龙井茶香喷在少年脸上,在白衬衫领口晕开深色的痕迹。这十五天里,受伤学生的家长已经来过三趟,每次都把办公室的真皮沙发坐得塌陷。
办公室空气骤然凝固。上官羡鱼盯着教导主任涨成猪肝色的脸,突然想起拘留所铁门上的编号。他抓起桌上的茶杯重重掼在波斯地毯上,瓷片迸裂的脆响惊得候骏才往后一缩——这声音竟和十五天前棒球棍砸破头盖骨的闷响,有着奇异的共振。
"我去你的候骏才,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少年扯开歪斜的领带,脖颈青筋暴起,"十五天局子老子蹲够了,医药费也赔了,再他妈说这件事老子整死你!"雕花木门在身后撞出沉闷的回响,震落的墙灰簌簌落在那堆价值数万的瓷片上,与候骏才颤抖的手指一同定格成荒诞的画面。而走廊尽头的电子钟,正无声地跳动着他失去的十五个昼夜。
上官羡鱼推开后门的瞬间,粉笔落在黑板上的沙沙声戛然而止。四十多道目光齐刷刷地刺向他,像是被按下暂停键的默片,唯有窗外的蝉鸣愈发聒噪。他拖着椅子重重落座,金属椅腿刮擦地面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校服领口歪斜着,露出半截脖颈处未消的红痕。
许诺戳了戳前排齐迹的肩膀,压低声音:"我看闲鱼的心情不是很好,要不咱..."话音未落,隔壁班传来的嬉闹声突然撞进教室——有人不知死活地吹了声口哨。上官羡鱼猛地踹开椅子,木质椅背轰然倒地,他拽着肇事者的衣领将人抵在墙上,冷笑混着怒意喷薄而出:"你他妈起开!"
暮色渐浓时,上官羡鱼站在宿舍衣柜前,一把扯下皱巴巴的校服领带。藏青色布料被随意甩在床尾,露出小麦色的锁骨,V领针织衫勾勒出流畅的肩线,破洞牛仔裤膝盖处撕裂的布料若隐若现,像是他被撕开的伪装。指尖触到空无一物的裤兜时,他才想起手机还在教室,转身时衣角带翻了桌上的易拉罐,铝罐在地面滚出一串清脆的回响。
走廊尽头的日光灯管在他头顶明明灭灭,路过的女生们不自觉放慢脚步。有人捧着书本红着脸偷瞄,有人举着手机假装拍照,窃窃私语声追着他的背影散开:"这是那个打架的学长?""天啊他怎么穿成这样..."此起彼伏的目光如同夏夜流萤,却再不是白天那些带着刺的注视。
许诺差点把嘴里的可乐喷出来,盯着上官羡鱼锁骨处若隐若现的银链:"你...闲鱼你要当男模啊?"上官羡鱼单手撑在桌上,弯腰时针织衫领口荡出更深的弧度,他捞起手机挑眉:"我去你的当男模,我要去酒吧放松了。"
"闲鱼你不厚道!"许诺急得跳起来。
"你每次跟我去都穿得跟个小学生似的,"上官羡鱼甩了甩车钥匙,金属链撞击声清脆悦耳,"我可不带你,走了。"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斜斜洒在他身上,将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直至消失在走廊转角处,只留下满地碎金般的光斑。
暮色将校门外的梧桐树染成深褐色,柏油路上蒸腾的热气还未散尽。沈星野斜倚在轰鸣的重型摩托车旁,黑色头盔随手挂在车把上,皮衣拉链折射着路灯幽蓝的光。他第无数次低头看表,金属链条随着动作在腕间晃出冷冽的弧,忽然瞥见巷口掠过一抹熟悉的身影。
"我去,我等了你半天你从那儿过来了?"沈星野扯下脖子上的黑色方巾甩过去,引擎的嗡鸣混着他的抱怨撞向上官羡鱼。少年刚从墙根的老槐树阴影里钻出来,针织衫领口沾着墙灰,破洞裤膝盖处还挂着片枯叶。
"我要招摇大摆的往正门出来,那肯定得找我去喝茶。"上官羡鱼抬脚踢开脚边的石子,靴底碾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利落地跨上后座,膝盖抵住前座的真皮靠背,伸手扯了扯沈星野的衣角:"过来,走了。"
沈星野喉咙里溢出声轻笑,反手抄起头盔扣在上官羡鱼头上。塑料外壳带着体温,混着淡淡的薄荷烟草味,还没等少年抗议,摩托车已经轰鸣着窜了出去。后视镜里,校门保安亭的探照灯扫过来,却只照见两道飞驰的残影,还有被车轮卷起的,带着白日余温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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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灯牌在巷口忽明忽暗,"Empty Pupil"的荧光字样映着斑驳砖墙,像只蛰伏在城市褶皱里的独眼巨兽。上官羡鱼摘下哑光黑头盔,金属链条在脖颈间晃出冷光,发梢挑染的蓝色在暗处泛着幽光,随着动作扫过深灰色V领针织衫的领口,若隐若现地露出锁骨处的银链,像一簇跳动的冷焰。
吧台后的紫光灯突然亮起,刺得他眯起眼。店长A正擦拭着刻满划痕的铜制酒龙头,鼻环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呦,这身行头不错啊,没之前那么暴露啊。"调酒器里的冰块撞出清脆声响,混着电子音乐低沉的鼓点。
"刚才学校出来,宿舍就那么几套,随便拿的。"上官羡鱼指尖叩了叩贴满涂鸦的吧台,针织衫柔软的布料裹着他挺拔的身形,蓝色挑染发丝垂落额前,在紫光下与脖颈处若隐若现的皮肤相映成趣。他目光扫过角落闪烁的暗门——那是通往二楼VIP区的密道,此刻正有染着银灰头发的少年低头疾走,校服袖口还沾着颜料。他抬手松了松领口,针织衫的V领随着动作荡出更深的弧度,抬脚跨过地上黏腻的饮料渍时,挑染的发丝扫过侧脸,像一道流动的极光。
沈星野窝在卡座阴影里,脚边堆着三个空酒瓶。手机屏幕蓝光映在他脸上,照亮屏幕里未发送的消息。"又迟到十分钟。"他头也不抬,却精准地将一杯龙舌兰推向上官羡鱼,杯口的盐粒在紫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教导主任没把你拴在办公室当标本?"
音乐突然切换成激烈的电子乐,震得墙面嗡嗡作响。上官羡鱼仰头饮尽烈酒,灼烧感顺着喉咙蔓延到胃里,蓝色挑染发梢随着动作飞扬,针织衫的V领微微敞开,露出若隐若现的胸膛。他瞥见吧台上方的监控摄像头——镜头前挂着的破旧毛绒玩具,正好挡住了关键视角。而他的蓝发在光影交错间忽明忽暗,深灰色针织衫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与暗处举杯的无数个少年共同构成了这地下酒吧独有的迷幻图景。
我去怎么没人看[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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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元旦晚会(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