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华苑。
外面的车不能入内，沈嘉明只能自己走进去。
父亲不常回家，今天叫他回来也不知道什么事。
到别墅门前，管家已经等候多时，见沈嘉明一个人走过来问了句：“打车来的？”
沈嘉明冲管家笑了下：“嗯。”
“哎呀，早点跟我说我就让人来接你了，”管家熟练地接过他的外套，“那么远走过来多累。”
“没事的王伯。”沈嘉明笑笑。
管家叹了口气：“沈总在书房等你。”
“行，”沈嘉明笑着点了下头，“我自己去吧。”
沈嘉明有记忆起，父亲沈自宁就没回来过几次。
每次回来只呆在两个地方。
一是餐厅，二就是书房。
他从不在家里留宿。
小时候的沈嘉明天真的以为父亲是为了工作才那么忙，忙到回不了家。
直到沈嘉煜带他去看了沈自宁和其中一个情人的家，甚至那是母亲忌日前一天，他依旧放纵。
从此他崇拜的人只剩下沈嘉煜一个人。
这个父亲，还不及王伯一个陌生人。
进书房要敲门，这是规矩。
甚至连敲门的频率都有要求，方便里面的人知道来的是谁。
“进。”里面的声音低沉。
推开书房门，沈自宁像沈嘉明印象中那样坐在他的椅子上，屋子里满是烟味儿，让人分不清那是他吸的烟味儿还是顶级Alpha在放松时放出的信息素味儿。
这又让他想起了那位只允许他抽半根烟的哥。
每次他抽一半他哥就会抢过去把剩下的吸完。
神经病，烦人。
“爸，好久不见。”沈嘉明笑着礼貌问好，心里巴不得永远不见。
“嗯。”沈嘉煜和沈自宁的眉目骨相很像，不过沈自宁有皱纹，而且他不会一年四季只穿黑色西服，跟有病一样。
要不是沈嘉煜气质在哪儿，别人准把他当成沈嘉明的贴身保镖。
沈自宁拿出一个文件袋，食指轻轻点了点：“看看。”
沈嘉明走上前，按照沈家礼仪双手接过。
“坐下看。”沈自宁道。
“好。”沈嘉明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
拆开文件袋，第一张纸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亲子鉴定。
沈嘉明手一颤，心脏猛地一跳，再往下一看。
【排除沈嘉明与沈自宁存在生物学关系。】
他愣住了。
从小到大，他的确被很多亲戚说过长得和他哥沈自宁都不像，他哥每次都会解释说他长得像妈妈。
现在……怎么会这样？
不对，不对！
肯定是沈自宁故意吓唬他的！
他上个月的确有个项目没做好。
“爸，”沈嘉明咽了咽口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必要这样吧。”
沈自宁笑笑：“你觉得，我在激你？”
沈嘉明也笑笑。
他没说话，但潜台词很显然。
不是吗？
“继续看下一张。”沈自宁抬了抬手，靠到椅背上。
沈嘉明感受到了周围逐渐上升的信息素威压，烟味的。
沈自宁不耐烦了。
也是，沈自宁一向认为他烂泥扶不上墙，大费周章也没用。
他咬咬后槽牙，拿起第二张纸。
又是一份亲子鉴定，最后写着。
【接受郭星熠与沈自宁存在生物学关系】
沈嘉明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又摸了摸纸张上的名字。
没问题，就是他。
“里面还有张银行卡，”沈自宁语气薄凉，“两周内收好东西，离开沈家。”
沈嘉明打开文件袋，果然，有张黑卡。
他笑了一下，将文件袋放在桌上，抬头望向沈自宁，对方表情都没变一下，依旧冷淡。
沈嘉明自嘲地笑了下：“你等这天好久了吧。”
沈自宁表情没有波动。
“沈自宁，”沈嘉明红了眼，他的声音颤抖，带着鼻音，声音弱了下来，“我好歹叫了你那么久的爸……”
沈自宁淡淡看了他一眼，站了起来：“桌上有纸，哭完去收东西。”
沈嘉明自嘲地笑了。
这个家，除了沈嘉煜，就没存在过情，只有利益。
沈嘉煜……
他们没了血缘关系，还能是兄弟吗？
即使他不同意自己走，那又有什么办法？他只是一个在沈家没有话语权的Bate，无论如何，他沈嘉明只有离开。
沈自宁拥有绝对话语权。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
沈自宁甚至没有回一下头。
沈嘉明看着紧闭的房门，闭上眼。
他早就知道，沈自宁心里只有他自己和沈氏，他沈嘉明不过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扔了又何妨？
可是沈嘉煜，他呢？
他们曾经相依为命，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现在，全没有了。
沈自宁不会愿意让他的儿子与自己做无效社交，沈嘉煜又不在学校，他们不可能见面。
从此，他们不再是兄弟，而是两条平行线。
沈嘉煜的电话。
他颤抖着手接通。
就当和自己曾经唯一的亲人告别。
他的声音带着鼻音：“沈嘉煜，我不是你弟弟，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也不再是沈家人……以后别打电话给我了，”他吸了下鼻子，“再见。”
他挂断电话，将对方所有联系方式拉黑。
为什么要那么做？
也许是怕自己打回去吧。
沈嘉煜其实也没那么好，他把自己管得那么严，限制自己社交，还时不时发神经电话轰炸，很烦人，和他没交集也挺好的。
嗯，是这样的。
没多久，新号码打了进来。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沈嘉明毫不犹豫，拉黑删除一条龙服务。
以后互不打扰。
他闭上眼，深呼吸。
平复好心情，走到门前，手才碰到门把手，门从外面开了。
开门的人和他对上视线，眉眼弯弯：“嘉明。”
是郭星熠。
再次看向他那张酷似他哥……不，沈嘉煜的脸，一切都有了答案。
难怪，难怪他们那么像，亲兄弟，能不像吗？
亲兄弟……
心绞痛。
“你找沈自宁吗？他出去了。”沈嘉明撞开他，往外走。
郭星熠一把拉住他：“沈自宁跟你讲了？”
“是啊，”沈嘉明笑了下，没想到郭星熠藏得那么好，“松手，我要去收东西了。”
“收东西？”郭星熠皱眉，“沈自宁把你赶出去了？！”
“嗯。”
“他怎么能这样？！”郭星熠急了。
郭星熠平时性格都很平和。
沈嘉明看着他的眼睛，许久，开口：“这不是正如你所愿吗？”
“什么跟什么啊！”郭星熠眉头紧皱，“我本来想过几天跟你说的，没想到沈自宁……我去找他。”
沈嘉明拉住他：“用不着。”
他看着对方的眼睛。
“这可是你长大的地方！”郭星熠放开他，转身就走，“我去找沈自宁。”
沈嘉明想笑。
郭星熠都知道这是他长大的地方，会有感情，沈自宁呢？
他的情怕是全用床上了。
他拉住郭星熠：“不用，这地方，”沈嘉明脑海里浮现出沈自宁那张冷漠的脸，咬牙，“我早就不想待下去了。”
郭星熠身形一顿，回头看他：“你不留这儿，还能去哪儿？”转头又要走，“我去找他。”
“不用。”沈嘉明语气坚定。
“你……”
“真不用，我不是沈自宁的亲生儿子是事实，他把我赶出去也是事实，沈自宁死倔，决定的事你劝不了。”沈嘉明拍拍郭星熠，故作轻松地笑笑。
郭星熠只有妥协：“那我帮你一块儿收拾……你今晚住哪儿？”
回公寓住不现实，住这里更不实际。
沈嘉明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我去天桥底下凑合一晚吧。”
郭星熠：“啊？”
“没什么，”沈嘉明换上温和的笑容，看向郭星熠，“你宿舍是不是空着一张床？”
*
沈嘉明可以说是某种意义上的净身出户。
沈家的钱他一分没拿。
带走的，只有一些生活用品，还有衣服，其他的证书什么的在公寓，这几天他暂时没时间去拿。
他急需一份工作，不然一直卖自己的衣服也不是长久之计。
郭星熠给他介绍了自己之前工作的餐厅。
就在学校附近，工资一个月一万，郭星熠说已经很高了。
沈嘉明没什么概念，从小，钱在他眼里只是一串数字。
餐厅开张时间刚好和他的课错开，晚上回去也不会耽误休息，沈嘉明还是挺满意的，下课就跟着他去见了老板。
老板安排他先去厨房干几天，可以了再来前厅。
沈嘉明没去过厨房，在家有阿姨，在公寓有他哥……不，已经不是他哥了。
下课，他准时到餐厅报道。
后厨领班穿着工作服，在前厅等他。
领班看起来年纪不大，脸上不少痘印，个子不高，应该是个Bate。
“还真是你啊，”领班笑了一下，“我们同校，我叫郑志伟，算是你的学长。”
沈嘉明对他并没有印象，不过他认识自己，沈嘉明也不意外，毕竟他以前可是大名鼎鼎的沈家继承人，而且还是个罕见的顶级Alpha，加上性格温和绅士，成绩名列前茅，在学校十分瞩目。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沈嘉明被赶出沈家的事，人尽皆知。
“郑学长好，”沈嘉明露出一个标准的商业式微笑，主动握手，“以后请多指教。”
郑志伟把手抽出来，轻蔑地笑了下：“我们这里的工作和你之前接触到的都不一样，你刚来，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知道了吗？”
沈嘉明低头看着对方的眼睛。
下马威？
他在心里轻笑了下，面儿上笑容依旧礼貌：“知道了。”
郑志伟带他去了后厨。
后厨油烟味很重，地板上有不少污垢，操作台上的卫生较为干净。
和家里的厨房天差地别。
沈嘉明不自觉皱起眉。
郑志伟嗤笑道：“这里肯定比不上你原来的家，不愿意干，随时可以滚。”
然后背着手，去了清洁间。
沈嘉明盯着他的背影，舔了舔后槽牙。
他从前哪里听过这样的话？谁不对他毕恭毕敬？就算在酒局上滴酒不沾，也没人敢说不行。
现在……
沈嘉明看着郑志伟轻蔑的笑容，身侧的手攥紧。
八千……真的有必要吗？
郑志伟转头，皱眉：“跟上！”
沈嘉明咬咬牙。
来都来了。
他跟了上去。
清洁间不大，还伴随着一股怪味儿。
里头劳动工具摆放随意，扫把都开叉了，要是他哥看到……不，已经不是他哥了。
郑志伟低头看了眼表：“还有半小时，”他抬眸看向沈嘉明，“半小时内打扫好后厨，你一个顶A，没问题吧？”
“半小时？”沈嘉明挑起左眉，眉间的痣，跟着小幅度上跳。
他相信对方不是不知道，就算是三个顶A也不一定能打扫完。
存心找茬。
烦，有病。
“太长了？”郑志伟扬了下头。
沈嘉明没见过那么让人无语的人，气笑了：“抱歉，你给我40分钟都不可能扫完，我的确是顶A，但我不是神。”
“你做不到，有的是人做得到！别在这儿耍你的少爷脾气。”郑志伟眼睛鼓得跟只鱼似的。
沈嘉明额头青筋暴起，除了沈自宁外，他从未见过如此不讲理的人：“那你去找做得到的人吧。”
“你以为没有吗？！郭星熠就可以，也就是他现在飞上枝头变凤凰了，”郑志伟冷哼一声，语气刻薄，“既然沈少爷没办法完成，那就请回吧，我们这儿庙小，容不得你这尊大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