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阳威力大减,并无前段时间那般酷热,田里的禾苗经槐花村人的日日浇灌,复焕精神,不再焉焉巴巴的嚇人。
今日是去县城赶墟的好时候。
身穿交领短襦长裙的姚娘子挎篮慢步走来,见村头停放着两辆驴车,她疑惑不解问道:“林叔,你怎叫你的大儿子林树一同进县城,还各赶一辆车。”
脸庞黢黑,褶子多如山的五旬赶车老汉林叔憨笑:“待会儿去县里赶墟的人比较多,我怕一辆车不够坐。”
长相老实敦厚的林树挠挠头,附和他爹的话:“是啊,姚娘子,我爹看今儿的太阳没那么晒人。村里可能有很多人想趁着好天气去县城置办物件儿。”
姚娘子点点头,猛地想起一件事,朝林家父子祝贺:“林叔,林树哥,听闻春娘怀了身子,大喜事儿啊!”
林树喜笑颜开:“多谢多谢,待春娘生下儿子,我家摆席请客吃饭,届时你可一定要来啊!”
“肯定去,顺道沾沾喜气。”姚娘子调侃道,“我一大家子可都去的,林树哥可别嫌我们吃的多啊!”
林树哥大手一挥:“不会不会,保管你们吃得饱饱的。”
“开心成这样,什么大喜事儿啊!”方娘子扶着步履蹒跚的君姑杨婆婆迎面走来。
姚娘子连忙上前扶着腿脚不便的杨婆婆上车,林树亦有眼力见搭把手。
杨婆婆握紧车栏坐稳,手捶自己的膝盖慨叹:“哎,老了老了,腿脚不行了。”
姚娘子宽慰:“杨婆婆,你这哪的话,你的身骨康健着,不得等姚娘子的大儿娶妻生子,你还要带赠孙呢!”
方娘子放好她君姑的扶老,当面佯装不高兴:“是啊,娘,你少说丧气话,不然我要生气的。
杨婆婆拍了拍方娘子的手背,含笑:“好好好,我定养好身体,坐等着抱曾孙。”
方娘子还记着刚才的事:“方才远远的就听见你们的笑声,是有什么喜事吗?说来听听,让我们跟着乐呵乐呵!”
姚娘子故作神秘:“你怕还不知道吧!春娘有喜了!”
方娘子一听赶忙贺喜:“林树哥,这可是件天大的喜事儿,林叔要抱大孙子咯!”
杨婆婆赞道:“嗨哟,好事儿啊!”
林叔分外欢欣:“哎呀,同喜同喜。承你们吉言,我等着抱孙子!”
槐花村谁人不知林树和春娘成婚三年一直怀不上身,找了郎中看病抓药没见效,全家求神拜佛齐上阵,照样没一丝动静。
心灰意冷的林树和春娘夫妇打算破罐子破摔,不要孩子了。
反正林树的弟弟林丛未成婚,待林丛以后有妻有子,若今后两夫妇仍生不下子嗣,干脆过继一个林丛的孩子到膝下抚养。
终归是林家血脉,别无二致。
不曾想,林树和春娘同家人说了这个筹划后,刚过两个月,春娘闻到肉味突然呕吐不止,迫不及待请了铃医来看,确认她是喜脉。
夜深人静之下,林树和春娘相互抱头痛哭,本以为他们与子嗣无缘,一辈子要忍受村里闲言碎语的侵扰。如今从天而降的喜讯击破夫妇俩对外维持的无所谓的态度。
尤其是春娘,三年无所出,历经三年的噩梦频生。数次梦到林树背弃誓言休了她,另娶妻生子过着美满的生活,独留她不为娘家所容,孤苦凄凉。
姚娘子和方娘子同为出嫁的妇人,深知孩子对女子的重要性,没有子嗣不仅受婆家磨搓,娘家亦会嫌弃。
她们与春娘尽管交情不深,但听到她怀娠的消息不免为她高兴,更高兴世间少了一个不幸的女子。
在座的人皆为林树夫妇欢喜。
一刻钟的功夫,又有几人带着小孩走来,孩子无一不左蹦右跳,一副欢兴于到县城赶墟的模样。
人群中一对年轻夫妇甚是惹眼。
杨婆婆年老眼不花,窥清那对夫妇的长相,狐疑道:“那不是裴秀才跟周娘吗!”
姚娘子和方娘子顺势眺望,看清二人的状态后相视掩唇笑言:“还真是,裴秀才怪体贴周娘子的。”
裴含章身高八尺布衣长衫,头戴蓝巾背负书笈,肩提包袱手提菜篮,相貌颇为俊逸,剑眉星目自带一股子倜傥,与读书人的斯文守礼杂糅。
难怪他连守双亲丁忧,不绝媒人上门提亲,裴家门槛都快被踏烂。
周明婉此刻丝毫感受不到他的魅力,她苦恼裴含章执意帮她提菜篮。
一大早她就去菜园摘新鲜的菘菜,葵菜和藠头,打算进县城卖掉它们,反正家中种了一堆菜,仅靠她和裴含章是吃不完的,倒不如卖给县里的人。
刚出门,她左手拿绣篮右手挎菜篮,裴含章单单背着书笈,里头装满他替书铺手抄的各式书籍。
没走几步,裴含章趁她不留神,陡然抢过菜篮不给她提着。
起先,她细言细语的劝他把菜篮给她拿着,结果裴含章坚持自己的做法。她想着他已重负书笈,怎能让他帮自己拿菜篮。
对于书笈的重量她心知肚明,出门前因好奇偷偷试着拿起,险些没绊倒自己。
万幸裴含章及时扶住她,她对自己的行径隐约羞赧,错身擦肩而过,没注意到错过他眼神晦暗。
她接连几次绕到他拎菜篮的那只手,每当她伸手抢它,裴含章总能适时换手,一次次落空,吸引旁人看热闹的目光。
姚娘子和方娘子恰巧看见这一幕,适才发出惊叹。
周明婉感觉自己明明大裴含章五岁,本该关照他,却反被他照顾。
她心头难免失落和挫败。
“周娘子,快来。”姚娘子招呼周明婉上林叔的驴车,“林叔驾车更稳,不颠簸,你坐我的位置。”
周明婉见姚娘专门让位置给自己,忸怩道:“姚娘子你坐吧,我坐林树哥的车,不妨事。”
“没事儿,你安心坐下,裴秀才在旁边照看你。”姚娘子双手搭在周明婉的肩头,顺势把她按坐在自己腾出来的位置,不容置喙地走上林树的车。
裴含章颔首致谢:“多谢姚娘子。”
姚娘子细致入微的体贴令周明婉为之动容:“明婉多谢姚娘子。”
“不必如此客气。”姚娘子不在意地甩了甩手。
杨婆婆暗自打量对面的周明婉,打心底怜惜这个爹娘接踵离世,孩子亲父紧随离世的可怜女子,不禁出言关怀:“周娘子,如今你妊娠可有不好的反应?”
周明婉细想一下,复摇头:“杨婆婆,我尚且没见有何不适的反应。”
杨婆婆轻拍膝头,欣慰道:“那就好,定是肚里的孩儿是个会体贴娘的。”
“或许吧。”周明婉弯唇嫣笑,“不过,这才三个月,后头还有七个月呢。”
“若你不嫌我这老婆子多话,我便唠叨几句妇人妊娠合该系意的地方。”杨婆婆有意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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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力范围内提醒周明婉。
“求之不得,明婉正愁无人指教该如何养育腹中孩儿。”周明婉深知杨婆婆怜惜自己无娘亲或相熟的孕育过子嗣的妇人从旁帮衬。
“当你怀妊四至五个月时,便可感应腹中似鱼儿游动。切莫惊惶,这是胎动初显。”杨婆婆拈着食指掐算,“胎动和缓,每日三四次为顺,反之则应当即请郎中看诊。”
姚娘子忆起曾经的糗事:“杨婆婆说的是极,早先我怀妊懵里懵懂,面对胎动吓一大跳。”
“这一时段开始,腰身会变化,需着宽松的衣裳,平常的衣物不利于孩子的发育,亦会束缚你的行动。”杨婆婆继续悉说,“食量会增大,肚子饿适当吃东西饱腹,切忌不可贪食,要控制体型。”
“胎儿过大不易生产,受苦的是自己。”
周明婉听杨婆婆的殷切叮嘱,不由的鼻酸眼热:“嗯,杨婆婆你放心,我会谨记于心的。”
杨婆婆万分感喟:“自古女子多艰难,合该相互扶持。”
周围经历过生育的妇人纷纷点头:“是该如此。”
眼看一炷香时间已过,林叔站起身高声呐喊:“还有哪家人要去县城赶墟的,我们要启程了。”
“等等,等等我们娘俩!”众人远远的望过去,有一妇人怀抱孩子,急匆匆地赶来。
待她跑近众人才发现是马苗抱着她的小儿子卢康。
呦,上回她俩人碰面,周娘子差点命丧卢崇葬礼,这回指不定起什么风波。
车上的所有人瞄一眼周明婉,她泰然自若的理了理裙摆。
马苗气喘吁吁地抱着儿子上了林树的驴车,林家父子即刻驾车开行。
卢康坐在马苗的大腿,兴高采烈:“娘,你真好,只带我去玩儿!”
“哼,就你这皮猴,要不是你死皮赖脸粘着我,我才不带你去。”马苗轻戳了他额头,抱怨道,“你哥一大早不知道去哪撒野,没见人影。”
卢康眼轱辘一转:“娘,你弄疼我了。你买两粒饴糖给我吃,我就不生你气。”
马苗嬉笑怒骂:“嘿,你是我生的,想打你就打你,不服气给我憋着。”
倒没说不同意买饴糖。
“娘,你看,是卢崇的寡妇。”卢康抬手指向走前头林叔的驴车,他识得周明婉。
“呵,还真是她。”马苗顺着卢康的手看去,特意打招呼,“卢崇他媳妇儿,你今儿上县城做甚。”
明知周明婉改嫁裴含章,众目睽睽之下,马苗他的面依旧称她为卢崇媳妇,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恶心人,存心让周明婉难堪。
周明婉恍若未闻,遥望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川。
马苗见她不搭理自己,开始装腔作势:“哎,卢崇,我可怜的儿啊!没等抱上自己的骨肉就离世了。”
马苗假装好意关心:“卢崇他媳妇儿,你肚里怀着卢崇的独子,可要万般小心谨慎。”
“不劳马婶子费心。”周明婉淡定的回了一句话。
一个马婶子的称呼撇清两人的关系。
马苗咬牙切齿,分外恼恨病秧子周明婉借子强占卢崇遗留的钱财和家业。
“卢崇的死令你伤心过度,竟忘了我是他的娘。”她没达到激怒周明婉的目的,誓不罢休,“哪怕不是亲生的,也是千辛万苦拉扯他长大的养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雀鸟多舌,不堪其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