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我写好三份契书,待会儿你过目一下,我们用完朝食去村长家一趟。”裴含章的满头热汗蹭在脖颈挂着的干汗巾。
本该成婚前就定好的契约,期间掺着各种杂事拖延至今。
“裴秀才,小心邪风入体。”周明婉看他前胸和后背全都湿透,紧忙喊住他,“你还是回屋换身干衣裳,这些柴薪够用,不必急于一时劈完。”
“行,剩余的先堆放一起,待我空闲再接着劈。”裴含章目测劈好的柴薪能用几日,继而回屋换衣,“周娘子你先吃,不用等我。”
周明婉见他听劝,松了一口气,生怕他会着凉。
周郎中曾时常交代周明婉不要小瞧仲夏炎炎,人们常因贪图一时的凉快致使邪风入体,导致浑身热似焚薪,眩晕难立,轻则难受一段时间,重则引起高热不退殒命。
夏日病痛缠身的次数往往更胜于深秋隆冬,人们会在气温降低之际注重添衣保暖以趋避寒风。
一直以来,对于周郎中的殷殷叮嘱,周明婉始终铭记于心。
天热,厨房的吃食尚温热。
周明婉和裴含章相对而坐,她用小刀在饼子顶头拉开一道长长的口子,捏住两边的饼皮使劲往外扩,夹起几筷子的肉沫酸菜往里塞。
香酥厚实的白面饼子包裹着酸香开胃的肉沫酸菜,扎扎实实的一口咬下,直叫人开心,吃噎了还能用碗里的薄粥送下肚。
裴含章全程注视周明婉的吃法,跟着她的步骤做,尝一口,确实酸爽解腻。
烈日似火的炎夏,达官贵人能以冰绡解暑热,顺带放些新鲜水果冰镇;平民百姓惟有自行腌制几道小菜搭配凉粥勉强解决燥热食少的问题。
冰绡是紧俏货,裴含章前段时间进县城目睹冰户往县首富家连送两车冰绡,所经之处寒气袭人,让人眼馋恨不得飞身扑去,好消却浑身的闷热黏腻。
当空的阳光一日比一日热辣,村道甚少见孩童玩闹的身影,许是大人为避免自家孩子发暍病,一致将孩子束缚家中,严禁他们外出。
请郎中治病买药要费银钱的,穷苦人家一年到头除掉佃税,人头税,杂税和徭役,仅剩几两碎银到手。
地里的全部收成靠天吃饭,老天爷若是心情好,就赏他们能吃饱饭,反之则颗粒无收,多年前的灾荒饿死了不少人。
上了年纪的老一辈经历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见识过人为吃口饱饭能做出多离谱的事情,力气大的抢食树皮、草根,瘦弱且不怕死的就吃观音土。
周明婉的双亲跟裴含章的爹娘遭灾荒逃难到槐花村,靠一技之长才得以在此安身立命。
村长张正祖祖辈辈一直栖居槐花村,从未有变动,上任村长是他的父亲,刚过花甲逝世。
张氏一族家繁叶茂,以张正一脉为家族的主支。年轻时的张正是个秀才,屡次科考举人轮番落榜,心灰意冷下,他选择回归家族肩任村长。
“你们放心,这份契书的存在我不会告知第四个人。”张正折好契书藏于袖中。
裴含章拱手施礼:“多谢村长的帮助,待我们和离后自行拿回契书。”
笑容展平张正脸上的褶皱,抚须乐呵:“可贞无须这般客气,你安心备考。假使你成功中举便是为整个槐花村添光增彩,小辈们不愁找不到典范。”
裴含章言辞恳切:“谨遵村长教诲,可贞竭尽全力。”
张正再三叮咛:“周娘子的身子骨一向虚弱,你们的婚事固然是假的,你需多加照顾她。”
裴含章应承:“周郎中对我爹娘有重恩,可贞定不辜负他的恩情。”
周明婉动容:“多谢村长挂念,明婉会养好身体,打理屋舍起居,免除裴秀才的后顾之忧。”
“既如此,你俩相互作伴,有头疼脑热的也能彼此照应,算是美事一桩。”张正口风一松,不禁多说几句,“起初,可贞向我提出要迎娶你为妻,我是不大赞同,怕他鉴于流言意气用事,做出错误的决定。”
“可他态度坚定,以至信誓旦旦的保证...”
村长还没说完,裴含章截停:“村长,我还有件事儿与你商讨。”
张正顿然:“啊?可贞你还有何事一齐说来听听。”
“村长,我家名下共有三十亩田地,其中有奢田二十亩,瘠田十亩。”裴含章抽出两张佃契递到桌面,“如今我科考在即,恐无力操持。遂我留三亩奢田维持生计,其余的田地一同租赁给别家,挣些碎银作家用。”
周明婉目光吃惊地看他,没想到他竟当她的面跟村长谈论家底。裴含章长身玉立地站直身板,神色淡定自若的静候村长答复。
张正饮一口茶水,琢磨道:“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反正地荒着也是浪费,租赁出去尚能有进账。”
裴含章点明重点:“多谢村长支持,但我甚少与村里人打交道,田地租赁的事烦请村长帮我张罗张罗。”
“行,到时候我问问他们有无意愿,要是无人来租,我便自掏腰包全租下来。”张正为人爽快,“我看你已将佃契写好,就先放我这吧。若有人想租地,我再叫你过来签字,然后拿去官方登记。”
裴含章答谢:“多谢村长,契书写清奢田和瘠田按市价出租。”
张正连连点头夸赞:“可贞,你办事十分妥帖。”
裴含章谦虚:“承蒙村长谬赞。”
“君舅,准备吃晌午饭了。”赵云出现在门口,招呼张正吃饭。
张正邀请:“可贞,周娘子,不如你们留下来吃餐便饭。”
裴含章,周明婉异口同声:“多谢村长好意,家里灶头热着饭菜。”
“下次一定留我家吃顿饭。”张正起身送二人离开。
“村长留步。”裴含章躬身道别,周明婉紧随其后施礼。
路上行人寥寥无几,热浪扑面而来,如置身蒸屉让人喘不过气。
院门一开,一眼望见原本活泼乱走的几只鸡鸭恹恹地趴在屋檐下的地面,周明婉察觉不对劲,赶紧上前查看。
万幸它们见人靠近发出弱弱的叽叫,墙角的饮水槽滴水不见,它们恐怕是口渴加上太阳晒晕。
找到原因的周明婉欲去厨房接水,裴含章径直抬起食槽和饮水槽放置阴凉处,随后倒一碗水进饮水槽。
裴含章拍拍手灰:“鸡鸭禁不得曝晒,这段时间天气热,就留它们在这里吃食。”
周明婉见鸡鸭喝完水,不再是奄奄一息的模样,她弯唇浅笑:“裴秀才思虑周到。”
“分内之事,既然鸡鸭养在这,那我应担责。”裴含章扫过她眸光粼粼含秋水,带着病气的眉眼添上一丝神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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叽叽...嘎嘎...”
精神大振的绒团们张开两侧羽翼不停扑棱,吃一堑长一智的它们不敢跑阳光底下自讨苦吃,自觉在阴凉地活动。
*
“娘,干啥不把从卢崇家拿回来的鸡鸭都杀来吃,留着干啥。”卢安胡乱翻搅汤盆里的清汤寡水试图夹出肉腥。“你看,这都是些啥啊!全是水看着就吃不下饭。”
“你小子尽想着吃肉,不年不节的杀鸡宰鸭作甚。”马苗用手中的竹箸挑开他的手。
卢安嗓音沙哑刺耳:“刚拿回家的时候,你说趁早吃完它们,免得卢崇的寡媳妇儿上门讨要。”
马苗眉梢上挑,撇嘴嗤笑:“咋的,还不许老娘我改主意,谅那病秧子不敢上门。”
闷声扒饭的卢山脸一沉,凶巴巴道:“好了,吃个饭都不安生。”
饭桌边瘦弱的卢丫细声细气提醒:“娘,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马苗的怒火转移到卢丫身上,竹箸狠敲女儿头顶:“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死丫头,干活没见你上心。”
卢丫泪水盈盈,双手抱头求饶:“娘,我错了,您别打我。”
“死丫头还有脸哭,福气都哭没了。”马苗愈加生气,抄起藤条直往卢丫身上甩。“早知如此,你一出生我就该丢进茅房,养你何用。”
脸颊寡黄的卢丫疼得慌乱逃窜,始终不敢出家门,生怕爹娘不放她回家。
“哇...哇...娘,疼!”
卢丫无意撞到桌角,碗中的汤撒在年仅五岁的小弟卢康手上,他仰头大哭。
“哎呦,我的心肝儿,娘看看。”马苗立马回到卢康身边,细细翻看他的肉手,心疼不已。
马苗手指卢丫,恶狠狠道:“死丫头,没点眼力见儿,烫坏了弟弟怎么办!”
“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卢丫怯生生地呆愣原地,一双破草鞋欲掉不掉。
“娘,我抓住她了。”卢安吊儿郎当地揪着她的手腕。
两兄妹相差一岁,站在一起形成极大的反差,十六岁的少年郎衣衫虽打补丁,尺寸却是合适的。
卢丫是捡卢安剩下的衣物来穿,套在她身上松松垮垮,似树枝穿上衣服。
马苗再次抄起藤条:“死丫头,看我不打死你。”
“行了,能好好吃饭吗?”不耐烦的卢山一把扯住她的手肘,“成日鸡飞狗跳的不嫌丢人。”
马苗口不择言:“我都没嫌弃你没本事,你居然嫌我丢人。”
“啪”的一声,卢山掌若蒲扇瞬间将马苗打倒地,“胆敢嫌老子,你个臭婆娘。”
“你打我。”马苗手捂侧脸半趴泥地,哭天抢地,“没天理啊!”
卢丫惊叫着上前:“娘!”
马苗哭诉:“卢山,你个没良心的。我同你成婚数十年,给你生儿养女。”
卢山不为所动:“我求你嫁给我了吗?你自愿的。”
“我跟着你吃糠咽菜,住冬冷夏热,逢雨必漏水的烂屋,没享过一天好日子。”马苗指尖向周围划过一圈。
三四间矮小的泥房,茅草为顶,相较左邻右舍的房子,既简陋又破败,简直是没眼看。
“娘,地上凉,”卢丫想扶马苗起身。
“死丫头离我远点。”马苗一巴掌甩在卢丫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