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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10

作者:过河矣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01章 菜行


    到了后门, 叫了两个空闲伙计来下货,夫夫俩自进了菜行。


    这菜行没带后院,所处的位置十分好, 前后临街、人流如织。说是后门, 其实与前门比起来, 只不过是能开的门页要少两扇、少一个牌匾,这空当儿也少一支舞狮队,所以暂时没有前门热闹。


    但鞭炮和舞狮队敲锣打鼓的声音尤为响亮,后门处也吸引了不少人。


    几个伙计在前后门吆喝着:“瞧一瞧看一看哎, 尚品杂货行,与尚品茗尚品食一个东家,菜蔬干货碗碟……贵价低价平价的货都有嘞……”


    这时辰正是妇人夫郎赶早买新鲜菜的时候, 见新开了一家菜行, 看罢热闹,便都进门来瞧瞧看看。


    一进门看花了眼,只见店里货物琳琅满目码得整整齐齐, 不只有各式各样见过或没见过的瓜果蔬菜, 另一面还有许多日用物品, 陶的瓷的碗碟,大大小小的木勺木调羹,型号不一而足的牙刷锅刷,奇形怪状的花瓶花盆, 精巧的木雕摆件……


    货物多而不乱, 分门别类摆放着。菜行又大, 一进来街上的喧闹声就小了不少。


    “这是什么?没见过啊,你见过吗?”两个手挽手的妇人停在货架旁,问彼此。


    近处送完货便留下来帮忙的阿耿随即上前, 笑容可掬:“二位好眼力,这是我们寨子里的红薯,味道好得很,蒸炸烤煮怎么都好吃,甜蜜蜜的。”


    妇人恍然:“尚品茗卖的炸红薯条是这个做的?”转头对同伴道:“说来咱有几日没去尚品茗喝乳茶了,光听人说他们上了新食饮,还没去瞧瞧呢。午后你得空不?咱去尝尝。”


    “成,午后你来我家叫我。”同伴应了声,又问阿耿:“这红薯个头这样大,多少钱一个?”


    “我们红薯按斤卖的咧,八文一斤。”见人一下皱了眉似乎是嫌贵,阿耿又笑说:“刚从地里挖了送来的红薯,可只我们寨子有的卖,别家没货的。我们尚品茗尚品食还有姚家酒楼都在卖,且还卖得更贵,一分价钱一分货嘛,二位说是不是?”


    先说话的妇人有些心动,与同伴说:“这小伙子说的不错,这般少见或是新上市的菜蔬哪有便宜的?眼下三五铜板一斤的包菜,刚上市时不也卖十二三文一斤?咱也买一斤回去尝尝味儿,如何?”


    同伴一想也是,两人一合计,一人称了一斤,一人称了一斤半。付了钱,问阿耿拿红薯做菜有什么讲究。


    阿耿头先在饭馆干了一段时间,没吃过猪肉但是看过猪跑,说起来也头头是道,事无巨细给人说了。


    这菜行大,二人边逛边询问人那些没瞧过的菜蔬,与阿耿说得高兴,看也有许多普通菜蔬和别家差不多价钱,又带着露水很是新鲜,干脆在菜行把要买的菜全买了。


    买完菜,提着菜篮走到菜行台阶处,想起什么,又双双折了回来。


    “小伙儿,你们店里有没有芡粉卖?逛了好一会儿没瞧见呢。”


    “有的有的,二位跟我来。”阿耿将人引到卖粮食的区域。


    蔬果区摆放得齐整,货架上、地上都各摆放了许多货。粮食区又更齐整,毗邻着干货,米、面、豆、粉各盛在崭新的大号升子里,教人一目了然。


    还没到卖芡粉的地儿,二人双双停下。


    “这米瞧着好,多少钱一斤?要不太贵我也买几斤,正好家里米要吃完了。”


    “这麦面也好,白净细腻得很,贵不贵?”


    阿耿:“米十八文,麦面二十七,都是新鲜收成的夏米夏麦,香得很呐。光是这米,人姚家酒楼就向我们寨里买了几百上千斤去,二位带回家烧饭,熬粥米油浓香,蒸饭粒粒分明,保管一家人都爱吃。要是不好吃二位尽管拿回来找我麻烦……”


    米面都比别家贵两三文,但品质着实好,阿耿又舌灿莲花,说得二人心动不已,没多加思考,一人称了几斤。


    还有现磨的玉米面,干脆的土豆片,还带着阳光气息的木耳山菌……等买到芡粉时,二人不知不觉多买了许多货,菜篮子都装了个满满当当。


    回神时,店外的舞狮队动静早已经止歇,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店里来了很多客,放眼望去起码四五十人,却不如何拥挤,各散落在过道间买、看货物。


    不少人的菜篮子里都装了菜,也有些只看不买的在店里随意逛着,人伙计也耐着心儿招呼,半点不耐烦也没有,倒教人不买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买好菜要回家妇人夫郎们走到门口,便发现门口处多了个很与众不同的小摊。摊上摆的几小篮子山菌野果倒不稀奇,稀奇的是摊位后面站着两个圆润可爱的小娃娃。


    “娘娘阿叔买柿子吗?不甜不要钱哦~”摊位前一有人脚步稍缓,小米就捧起两个柿子,笑眯眯甜声问人。


    挨着的阿简也仰头望着来人,补充说:“柿子两文,山核桃三文,毛栗子一文,拐枣两文……”一一指着摊上的野果,一字一句说得又快又清晰。


    两个小娃娃这般样子多可爱,在店里花了不少钱痛定思痛要克制的妇人夫郎一下就克制不住了,微微弯下腰,很喜欢地逗小孩玩。


    “你们柿子还是生的,阿叔怎么知道甜不甜?”夫郎又捏起一颗青黄的山杨梅,“山杨梅也不够红,当真是甜的?”


    “爹说柿子放软和就熟啦甜啦,不能在树上熟,会先被麻雀吃掉!”小米眼珠一转,想出个绝佳的法子,“阿叔可以先带回家,等甜啦再回来给钱。”


    小米又指指山杨梅:“这个不在不甜不要钱里面,不酸不要钱,嘻嘻~”


    那夫郎笑了一阵,见阿简个头高些,笑着问人:“阿弟说让阿叔把柿子带回家,哥哥愿不愿意?”


    阿简严肃点头:“可以,柿子会放甜的。”一本正经的模样也招人喜欢得很。


    夫郎逗了两小只一会儿,止了笑,才意犹未尽地一样买了些。正要转身唤伙计来称重,就见两个小孩从摊位下拿出一杆秤,有模有样地称起东西来。


    阿简站在矮凳上提着秤杆,小米把夫郎要的果子放到秤盘里,一手扶着秤杆一手撸动秤砣,两双大眼睛都紧紧盯着秤杆上的刻度。


    “你们还会称东西呀?真棒!”夫郎很捧场地夸赞一声。


    两小只顿时挺了挺小胸脯,“刚才爹和阿爹教的!”骄傲了一小会儿,又聚精会神称果子。


    小孩儿动作慢,又有些吃力,看得出很不熟练,夫郎和等着逗小孩儿玩的几人也没催促,只时不时逗人一两句,笑盈盈望着人称东西。


    终于称好,小米和阿简再三核对了没错,两双吃核桃吃得黑乎乎的小手将果子递过去,收回来时手里就多了几个铜板。


    两小只往往手里的铜板,又望望对方,都从对方脸上看到欢喜的笑,当即数了铜板一人一半分了,回身好生放好铜板。当啷啷几声,围观众人才发现两个小孩身后还放了两只存钱罐,一只圆圆胖胖的小猪和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鸡。


    众人又是一阵逗弄,一人一句逗弄小孩。两个小孩性子是真好,有问有答的,人问什么说什么,不让一句话掉到地上,当真是两个熟练的小小摊贩了。


    沉川和梅寒和邵元说完话过来,就见两个小孩被几个面生的妇人夫郎围住,被人逗得开心不已,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找不着北,俨然是沉溺在赚钱的喜悦中了。


    夫夫俩对视一眼,笑了笑,等人小摊前人少了些,上前问两小只:“爹和阿爹要去办事儿,你们是跟着去呢,还是在三叔这儿玩?”


    “卖东西!”两个小孩儿异口同声。


    “等我们把这些全部卖完,”小米胖胳膊扫了下摊上的东西,声音又奶又骄傲,“爹和阿爹记得来接我们!”


    阿简也点点头,认真看着两个爹:“我们卖了钱,给小舅和舅爹买糖葫芦吃。”


    “那敢情好,回头该你们俩养爹和阿爹了。”


    夫夫俩好笑地撸撸小孩脑袋,然后跟邵元和店里的伙计打了声招呼,让人看着些小孩,又叮嘱小孩卖完东西也不要乱跑,才放心离去。


    随后二人就近去了隔壁街居竹路上的茶馆,进了店,店里半数都是熟面孔的老茶客。夫夫俩给人打了声招呼,闲话两句,在柜台取了账本,然后到后院去查账。


    “老板,夫郎!”阿布正在后院劈柴,看到夫夫俩,脸上顿时洋溢起笑容,跑到屋里给人抬了一张桌两条凳儿出来,又还端了一碟糕点出来。


    后院的小屋安排了万凯和阿布住着,二人将后院搭理得极好,墙角的柴垛码得整整齐齐不说,院里的地砖都刷得干干净净,瞧着比之前亮堂了不少。


    阿布每日要喝药,茶馆前前后后却闻不到半点药味,药渣处理得干净。夫夫俩都比较满意。


    沉川:“阿布比我上次来时要清明不少,还舍得将他哥买给他甜嘴的糕点给我俩吃了,真不错。”


    梅寒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让阿布自去忙活,拉他坐下开始查账。


    一家人是六月初回的山寨,这厢过去一个多月,茶馆的事儿除了几次上新,都交给了孔方金和清水秋霜三人打理,账目一笔笔记得清楚明白,每日开销、盈利小到一个铜板的去向都没漏下。


    梅寒很快算完账,与沉川道:“除去成本、月钱、补贴、伙食费这些,这月盈利有九十六两三钱。”


    沉川:“还不错,比咱预期高出不少。我记得回寨子前收入都没这样高吧?”


    “回寨子前一日盈利差不多二两九钱,按这般算下来,一月盈利要比现在少九两左右。”


    梅寒有些诧异,按理说这月店里多添了几个慈幼院的孩子,开销要更多才是,不成想竟比之前收入还高。


    转念一想又明白了,他们回寨子后茶馆上新速度更快,一开始的玉米汁,然后是炸土豆球土豆片,接着是烤肉肠、烤红薯、炸红薯条,还有交给清水河秋霜调试的新茶饮也上了几日,反响都很不错,生意只有越来越好的,收入自然不会低。


    梅寒将各个食饮的销量盈利一一告诉沉川,沉川先也是满意,后面慢慢皱起了眉。


    沉川:“怎么我们清茶卖得少了这么多?我听着最多一日才卖出二十一盏?”


    梅寒翻到之前的账本对了对,也皱起眉,“确实少了,销量比先前砍半呢。”


    夫夫俩又对了对,发现有几日特别明显,清茶销量断崖式下跌,一日不如一日。且不光是清茶,乳茶销量也降了些,只不过总体卖得多,瞧着才不太明显。


    二人对着账本一番分析,终于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出了炸土豆烤肉肠这些味道大的小吃后,清茶销量便肉眼可见降下来了。”梅寒指指最先上新的几个重口味吃食,“这些虽然反响好,卖得也很不错,但气味浓郁,确实影响人品茶。”


    沉川很赞同:“咱店里卖得东西太杂了。”


    二人又翻了北城东城茶馆送来的账本,比对后都发现了同样的问题,盈利确实不低,北城一百零三两,东城也是九十多两,但无一例外,清茶都销量大砍,乳茶受到影响,反而是新小吃撑起了将近一半的利润。


    清茶利润不可小觑,光一盏甲等清茶所得,就抵得上二十多份小吃的利润,乳茶利润也比小吃略高,这两样受到影响可不是小问题。


    夫夫俩商议一番,有了决断。


    沉川:“得把清茶乳茶和小吃分开来,茶点味道没那般不和谐,能依着原先的样子和清茶乳茶搭着卖。”


    梅寒沉吟片刻,提议:“先前让阿金相看的新店,我想着兴许能不做茶馆,转做成小吃店?专卖这些少不得油盐的小吃。”


    沉川一想,也觉可行。


    这几月来城里也不止他们一家卖乳茶的,许多卖奶茶的摊贩喝店铺如雨后春笋般陆陆续续冒出来。他们生意倒是没遭到冲击,毕竟口碑和品质摆在那儿。


    主要是岭安府下的奶牛数目有限,他们占了大牛村的便利,便是再开两家茶馆也开得,但生意未免过于单一,抗压能力不够,还不如开小吃馆,既能解决了清茶乳茶受到影响的问题,又能丰富一下自家产业。


    夫夫俩正商量着要在新开的小吃馆增加什么小吃,不知何时被叫去前面帮忙的阿布又到了后面,身后还跟着一行五人,打头是一个陌生中年人,其后跟着的四人做家丁打扮,或抱或抬了几个箱子前来。


    “老板夫郎,有人找你们。”阿布将人引到夫夫面前来。


    中年男人约莫四十出头,身形微胖,肤色黝黑,穿着较为正式富态,身上却透露出一股淳朴老实的气质。重点是夫夫二人都不认识这人。


    来人见面便露出三分笑,拱拱手向夫夫俩告罪:“鄙人陈瑞,是岭安府以东的青原府人士,未递拜帖而来拜访,实在冒昧,还请沉老板梅老板莫要怪罪。”


    沉川一头雾水地回头望梅寒,梅寒被他这模样逗了一下,忙忍笑请陈瑞坐下,“原来也是我们居州下的,我们夫夫俩哪里会怪罪,陈丈人快请坐。”


    双方坐下交谈一番,夫夫俩大概晓得这人来历。


    这人是岭安府东边的青原府人,虽同属居州,但青原府与岭安府大不相同。


    青原府及其以东地区都不像岭安府这般多奇山怪石,而是大片平原土坡,水草丰美、风调雨顺,尤为适合养殖牛羊等牲畜,百姓也比岭安府要富足许多。


    然这段时日却并不太平,遭了虎患——


    作者有话说:更4500,欠账-1500,余12500[眼镜]


    因为D和F键挨在一起,打“夫夫俩”老是打成“嘟嘟俩”,还怪可爱的嘞[垂耳兔头]


    第102章 除虎


    一月前青原府还十分太平, 农户刚收成完,播种的播种,卖粮的卖粮, 城中不少商肆粮铺也到乡下, 将发霉陈粮卖给农家喂养牲畜, 顺便买收新粮,乡间一片火热景象。


    人来人往的,亦是鸡鸣狗盗之辈最活跃的时候,往年都是这般, 于是今年初初有人家丢鸡鸭时,人也未多警惕,只大嗓门从村头骂到村尾, 之后不了了之了。


    直到过了三两日, 有个村子开始丢小孩,又有人亲眼看见老虎吃人,闹得沸沸扬扬, 好几个村子都知道了这事, 一时间人人自危。


    官府组织了猎户杀虎, 一下发现一件骇人听闻的事:作乱的不止一只老虎,而是一群。


    “一群?”沉川打断陈瑞,“都说一山不容二虎,你们那儿怎么会有一群老虎?再者老虎也在山里活动, 你们不是平原?”


    “这个……”陈瑞很是犹疑, 但看沉川神色不虞, 梅寒也紧紧蹙着眉头,决定实话实说。


    “是这样,我们青原府是平地不假, 但北面毗邻一条山脉,山上生着诸多毒虫害兽……城里有一富商最是喜好山中野兽,尤其是珍稀凶恶的,常常高价从猎户手上买豺、狼、狐等野物豢养。”


    陈瑞顿了顿,又看看夫夫二人面色,干笑两声:“都是些道听途说,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他也只是个牧庄主,用几辈攒下的家底才经营期牧庄,有些小钱,但与城中富户比起来,很是不入流,又没生意往来,消息自不流通。


    陈瑞接着道:“不过这虎患爆发后,猛地来了这么多大虫,我又听人说是因为有猎户铤而走险,捉了幼虎卖给了那富商,才使得大虫追上门来报仇……”


    夫夫俩没说话,神色还是那么个神色,陈瑞心里没底,试探说:“也是实在没法儿,我庄里牲口教大虫祸害许多不提,主要危及性命,已有好几户人家被大虫吃了孩子,大人受伤的也不在少数……前些日子听闻,岭安府的沉老板万夫莫当,赤手空拳就逼退了一头大虫……”


    梅寒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听到后面,人话还没说完,他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噔一下,茶杯磕着桌面,陈瑞噤了声。


    “传言多是夸张,我知事态紧急,但丈人也不能病急乱投医不是?”梅寒勉强笑了下,“这事情还需官府处理才是,官府有刀枪有驻军,怎么也比平头老百姓有办法。”


    “这,梅夫郎你看这,我还没与你说完……”陈瑞老脸一红,但也不放弃,“若是官府肯干,我也断断不会跑到岭安府来求助沉老板,实在是不来不成啊!”


    陈瑞:“我听到大虫是为幼虎来的消息,一点也不敢耽搁,马上让家丁进城,想禀报给官老爷,让人命富商将幼虎还回去,说不定这危机就这样解了,哪晓得人、人早将府城城门锁了!”


    府令一听好几头老虎,二话不说马上命人紧闭城门,陈家家丁根本没能进城不说,还有好些出府城营生的央人放他们进去,守城的兵士也充耳不闻,只道府令大人命令不得更改,生生将人关在城外。


    “那不是让人去死嘛?”一直好言好语的陈瑞说到这儿仍忍不住气愤,只想想人是官老爷,想骂也只得忍了,“我家庄子倒是收留了些没处去的城里人,可也不是办法,那大虫一日不走,咱城外的人便一日不得安生。”


    梅寒听得也不是滋味,可这么多老虎连官府都怕,要让沉川去冒险……


    天人交战间,冒着冷汗的手忽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无端烫人。


    沉川握了他的手,放到自己大腿上。梅寒侧目,看清沉川眼神,心里紧了紧,已经知道人怎么想的了。


    “我虽是昨日傍晚才到岭安府,但也听闻了城中人说沉老板梅老板仁厚,只大虫凶猛,二位有所顾忌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沉老板若不出手相帮,恐怕、恐怕几个村子都没得活路了……”陈瑞说着,淳朴的双目中当即热意上涌,匆忙别过了头。


    沉川:“丈人一路前来舟车劳顿,不知在哪处下榻?兹事体大,我们夫夫俩还需商议商议,若丈人等得及……”


    “等得及等得及!”陈瑞一改黯然模样,猛地回过头连连点头,“沉老板梅夫郎肯考虑就好,我就住在云来客栈,二位商量出结果了,随时来找我!”语气欣喜若狂,看夫夫二人的目光比看亲儿子亲哥儿还亲。


    陈瑞还想将家丁抬来的几个箱子留下,夫夫俩让人先抬回去了。


    人一走,后院便只剩了夫夫二人。二人说是要商量,却一人都没开口。梅寒没说话,沉川也在打腹稿。


    先前山里遇到老虎的事儿,梅寒便后怕了好一阵,这厢若想去青原府帮人打虎,恐怕人在家里无论如何也吃不好睡不好了。


    “你确定要去了?”


    没等沉川想出个所以然来,梅寒先问出了口。


    沉川一顿,随即捧着梅寒忧愁的脸揉了揉,安慰人:“我的本事你还不清楚吗?都是有把握我才做的。”


    梅寒面无表情望着他,没言。


    沉川被看得有些心虚,改口说:“我答应过你会小心行事,那绝对不莽,我何时……除了夜里,何时骗过你?”


    “我也不是傻子,听陈瑞说有七八头老虎,我肯定不敢莽。我都打算好了,到时智取,做几个陷阱,打两把趁手的武器,一定万无一失。”


    梅寒:“让陈丈人多集结些人和你一起,不然我不放心。”


    沉川:“成,那肯定的,我一帮忙的,要是他们自己人都不上心,我还能为他们卖命?这种亏我不吃。”


    梅寒:“我跟你一起去吧。”


    沉川:“成……那不成……”


    梅寒又吊眼望着他。


    沉川再三保证自己有把握,不会莽撞行事,一定平平安安回来,劝了好久才把梅寒劝住。


    只他要把羞羞留在家里,梅寒怎么也不许,生要他带着羞羞去好多一重保障——


    作者有话说:又是短短的一章[合十]


    许愿明天发力[合十]


    第103章 等待(修)


    沉川和梅寒到陈瑞落脚的客栈与人说了打算, 陈瑞大喜,再三向夫夫俩表达了感谢感激之情,马上让家丁把先没送出去的钱财谢礼送到茶馆, 又一刻不停上市集寻买沉川点名要的东西, 只恨不得马上生一双翅膀带人飞回青原府去。


    从岭安府到青原府, 步行需耗费五日时间,陈瑞一行是驾马车来的,便只需三日不到就能回到青原府。


    趁陈瑞买东西的空当,夫夫俩到菜行接上小孩, 回了一趟山寨。


    山寨入口处,沉川转道去山里带回羞羞,梅寒望了望他背影, 收拾好心情, 带小孩儿回家。


    等沉川回到家,一进屋就发现桌上零零散散摆了许多东西。


    “这是做什么?”沉川粗略看了看,辣椒酱、香菌酱、油臊子、泡笋泡菜……一坛坛放在桌上敞着口, 却不见梅寒, “阿爹呢?”


    “阿爹去周太太那里买罐罐啦。”


    刚说完梅寒就回来了, 用草绳拴了许多巴掌大的小罐子,两手提得满当,直接放到水管下。


    见沉川回来了,梅寒唤人:“你来洗洗罐子, 我赶紧给你做些吃的, 你带着路上吃。”


    “这些都是拿来给我装吃的带走的?”沉川蹲到罐子边, 有些好笑,“这也太多了,路上不好带呀。再说我去几日就回来了, 到地方陈家肯定也要管饭,饿不着我。”


    梅寒斜人一眼,道:“我看陈丈人有家丁有车马,带些吃食的地方怎么都腾得出来。你若不想,那便带给羞羞吃,你吃陈家饭罢。”说完回屋和面去了。


    见人还有些生自己不带他去青原府的气,沉川摸摸鼻子,老实洗起罐子,却是嘴角弯弯,心情颇为不错。


    梅寒给沉川蒸了一屉包子,烙了足够路上吃的酥油饼,装上些红薯干,又回屋给人收拾了几套以供换洗的衣裳鞋袜和洗漱用品,在原地站了站,犹嫌不足,想切两方坛子肉给人带去,让沉川牵住了。


    “这回真够了,这些够我吃半个月了,来和我一块儿装罐子,太多了。”沉川亲亲人。


    等到东西全收拾妥当,偌大的木桌上全没了空地儿,椅子凳子上还放了不少。这般零散着不好带,夫夫俩又回屋腾了个大木箱出来,将东西一个不落全装好。


    吃了中饭,沉川便带上家伙要下山了,梅寒心里那些不舍和担忧一下涌上来,促使他紧跟着人走了几步。


    沉川站住,回身抱抱人,“要不了几日我就回来了。回屋洗洗碗,嗯?”浅浅一抱就分开,捋了捋梅寒额间的碎发。


    梅寒轻摇头,“我送你到寨口吧。”


    两个小孩儿也去送人。


    一家人到了没走多久,远远就见寨子入口处停了一骑车马,是心里又喜又担心人反悔的陈瑞,人等不及,打听了山寨的位置,带人来山寨接人了。


    陈瑞看见夫夫二人,还有那分量不轻的箱子,当即扬起笑脸迎上来,“山路难行,我来接沉老板,省得沉老板跋涉。这是沉老板的行李吧?快快,快给沉老板搬上车。”


    陈家下人麻利接过箱子,陈瑞又与夫夫俩客气说谈几句,言沉川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随时能上路,随后识趣地走到一边去,让夫夫俩说些体己话。


    临到分别时候,夫夫俩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


    反而是两个小孩,年纪小不懂大人的离愁别绪,只晓得爹要出远门,跟在两人身侧,叽叽喳喳询问远门有多远,有没有好吃的,什么时候回家等等问题。


    沉川一一回答了,待小孩顾自说起小话,才抬首望着梅寒。


    四目相对,惜别情意无以言表,不言而喻。


    对视些许时候,沉川珍而重之握了梅寒双手,郑重道:“我很快回来,你在家也注意身体,别太劳累了。”


    “嗯。”梅寒声音轻而又轻,紧紧回握了人,“平安回来。”


    沉川又抱了梅寒,手掌拍拍他脊背,很快分开,笑了笑,转身上车。


    没一刻,车帘被掀开,沉川探出头朝人摆手,“回去吧啊,我要不了两天就回来了。”


    梅寒亦朝他挥手,直望着马车驶离、被林木掩映,才怅怅然收回目光,牵着两个小孩回家。


    “沉老板和梅夫郎成亲几载了啊?还这般恩爱如初、难舍难分,真教旁人羡慕。”


    马车上,陈瑞与沉川交谈着。


    沉川笑笑,“没多久,才三个小孩儿呢。”


    “三个?”陈瑞疑惑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忙道恭喜。


    二人你来我往说谈几句,很快熟悉起来,一个年纪大阅历深,一个见多识广,脾性也相投,饶是青原府路远,路上也并不无聊,几日快马行车,很快到了青原府陈家牧庄上。


    ……


    沉川出门后几日,梅寒颇为惦念,也很是不适应。


    人刚离开的当天晚上,做饭时他便下意识焖了许多米,结果吃饭时少了饭量最大的那个,一大两小直吃了三顿才将米吃完。


    更有几次忘记人不在家,唤人几声没人应声才反应过来人出门了,于是又是一阵怅然若失。


    白日忙着还好,夜里洗漱了睡到床上,身旁空荡荡的,总要辗转反侧良久才睡得着。半夜里醒来不见人,又要想人到青原府了没有,事情顺不顺利,人有没有如他说的小心行事……总捱到窗外稍有亮色了,才不如何安稳地睡去。


    几日过去,小米和阿简也开始想爹,每日一睁眼便是问“今天爹要回家了不”“大虫打完了吗”,睡前又再问一道,不厌其烦得很。


    好在是沉川先说了估计要去半个月,好歹有个念想给人数日子。


    然而半月过去,梅寒主持着改了三家茶馆的食饮体系,将那日夫夫俩说好的两家小吃铺开了起来,甚至托阮哥儿相看的树枝树苗也送到寨子,用水泡着等人回来处理,都泡得要生根了也没见人回来。


    梅寒越等越忧虑,心焦得唇周起了两个燎泡,夜里做了噩梦也无人诉说,起来还要应付两个小孩的询问,着实熬人。


    这日,梅寒如前两日一般,早早处理了寨里的事儿,带小孩进城,在茶馆里好好盼了一日,也如前两日般没把人盼回来。眼看时辰不早该回寨子给工人记账了,只得收拾了带小米和阿简回家。


    一路上心里暗自想着,等到寨里安排一下,换做早晨结算工钱,明日他带小孩儿下山住一段日子,每日早上一人回山寨结了工钱就能下山,不用小孩跟着他奔忙。


    这般打算着,却没来得及实施,才到寨里支起桌子摊开账本,青原府陈家来了人。


    “虎患已经平定了,只我们老爷怕沉老板回岭安府后大虫又折回来报仇,请沉老板多留几日。沉老板怕夫郎担心,特意差我跑一趟,给梅夫郎报个平安。这是沉老板让给梅夫郎带的东西。”


    报信的人满面喜色,将一个包裹交给梅寒。


    梅寒日日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些,接过包裹,问了沉川没受伤,又问青原府处理虎患的结果。报信人将所知道的都说与他听,话语间对沉川尤为信服感激,对着梅寒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感谢。


    沉川到青原府后,陈瑞马上按他所说,聚集了附近几个遭受虎患村镇的所有猎户、屠户等强壮汉子,一共三四十人,又是挖、做陷阱,又是确认老虎踪迹,准备了六七日。


    准备妥当后,沉川将招募来的猎户屠户安排到几个村镇护着,吩咐各家各户关紧门窗,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许开门查看,然后自进山去引虎。


    “沉老板好生英勇,我家在村里,但离沉老板布置陷阱的地方有距离,那几日我都常常听到虎啸声,别说找死出门查看了,我连睡觉都不敢,一家子心惊胆战挤在一处,又是害怕又是担心沉老板。”报信人说起来还忍不住直拍心口。


    报信人:“我数着是第四日早上,天一亮就听到外边有人活动声,然后村长儿子到我家,说是虎患解决了,我都还不敢相信,直到从窗里看见人抬了大虫尸首从我家门前过,我才不得不信了。”


    “他没受伤吧?手脚都全乎?没流血?”梅寒听得后怕,不由攥紧了包裹,一遍遍向人确认着沉川安危。


    报信人:“梅夫郎放心,沉老板康健得很,一根头发都没掉的!我来之前,还跟沉老板去抬大虫了,几百斤的大虫,沉老板一人就能扛起一头来!”


    听人还这般生龙活虎,梅寒总算放下心来,寒暄几句,给报信人在寨里安排了住处,让人休息一晚再回去。


    安顿好人,梅寒也无心再给人结工钱了,去找了柱子,让人通知工人今日的工钱明早再结,忙自抱着沉川送来的包裹回家查看。


    一打开,入眼便是木雕、草编蚂蚱等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每样都是一式三份,一看便知是给小孩儿带的,竟是连没出世的那个也有份。


    梅寒好笑地把玩物拿出来放到一边,底下是一个木匣。打开就见最上面是一只碧绿通透的翡翠镯子,镯子下面还有两封书信。


    拆开信,打眼一瞧洋洋洒洒两大页,是沉川请人代笔写来的。


    头一页写了他初到青原府的作为,一些吃喝拉撒的日常小事都写了进去,看得人好笑。


    第二页用三两列文字写了他猎虎的过程,之后又详述青原府人如何如何爱戴他,他拒了多少多少钱财好物,只见陈瑞夫人送的翡翠镯子颜色好,衬梅寒肤色,便厚颜收下,差信人一并送回。


    “这人真是,也不怕人代笔先生笑话。”


    看完信,梅寒嘴角噙着笑,喃喃嗔了人一句。拇指摩挲着翡翠镯子,心彻底落回肚子里,安稳了。


    又拆开第二封信,方展开信纸,梅寒便忍不住更弯了眼睛。


    第二封信却是沉川亲笔所写,一半规矩方正一半七扭八歪,规正的是沉川一直用着的文字,歪扭的则是梅寒用的,也不知人何时学了这些去。


    两种文字胡乱凑在一起,教梅寒好一番吃力辨认,才勉强识出人写了些什么。


    看完后,梅寒耳朵发热地扣上信纸,又忍不住拿起来,自动忽略一些情言浪语,眉眼弯弯地再看一遍。


    “阿爹!爹回来了吗?”


    看第三遍时,院里突然传来两个小孩兴奋的声音,梅寒忙将这信折好装回信封,放到木盒里关上。


    “没回来,不过让人送了信来,还给你们买了不少玩意儿。”


    跑进屋的小米阿简先是一阵失落,听到后半句又高兴起来,爬到凳子上看东西,两张小脸兴奋得不得了。


    梅寒笑笑,将那封见不得人的信拿到屋里,与钱匣子放在一处,才出来穿上罩衣,心情很好地开始做晚饭。


    菜切到一半,忽然听阿简问:“阿舅,爹只写了一封信吗?”


    梅寒动作一顿,心虚地回头,就见两个小孩一人捧着一张沉川请人代笔的两页信看——两小只俨然是识字的文化人了,两个人拼拼凑凑连猜带认的,将信看了个七七八八。


    小米抖抖信纸,也看向他们阿爹,控诉道:“爹在信里才提了我和阿简两列!”剩下的一半是梅寒一半是青原府事,再看不着两小只身影。


    “嗯,不是……”梅寒松了口气,然后迟疑一瞬,决定维护好沉川的形象。


    “爹是去除大虫的,那头……那头没有这样多信纸,爹也记挂着你们,特意让送信的叔叔问了阿爹,问你们有没有好好吃饭。”


    “吃了呀!我跟阿简一顿吃那——么多!”两个小孩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又问:“爹还说什么啦?”


    梅寒:“爹问你们睡觉香不香?”


    小米:“香的香的!”


    阿简:“香。”


    “那有没有好好做功课?”


    “做了,夫子留的都做完了。”


    “唔,我还差一点,阿爹不要告诉爹!”


    “那有每天跟三叔打拳吗?有帮阿爹干活吗?有……”


    沉川送回来的家书,让家里一大三小都开心不已,恨不得跟报信人一起去青原府才好。


    次日一早,梅寒请了报信人到家里吃早食,托人再给沉川捎些家里的酱菜去——这人离家前还说多了路上不好带,结果还没到青原府,东西就让他和同行的陈瑞吃得差不多了,剩最后一罐臊子时他都得背着人吃。


    这回梅寒每样都多装了些,还装了之前想装没装上的坛子肉。又热心给报信人备了路上的干粮饮水,才送人上路。


    只这回看着报信人满载而去,心情全然不似先前送沉川走时那么沉重不舍,而是充满了游人将归的喜悦与期待——


    作者有话说:更4000,欠12500,昨天许愿没实现[捂脸笑哭]


    继续许愿明天发力[求你了]


    第104章 事了


    一晃眼便临近中秋了, 可惜沉川仍没回来,只托人送了青原府时兴的月饼,又有两封家书, 八月十四那日送到家, 瞧着字倒是比上回好了不少。


    晓得人不回来过中秋了, 梅寒自是失落,但也没失落太久,左右人回来也就这一两日的事儿了。


    然这日夜里,梅寒翻来覆去, 横竖都睡不着,再如何想人就要回来了,心里还是忍不住惦记。


    辗转反侧良久, 回过神来时, 便听寨里的看家犬不知为何三三两两吠叫起来,没叫两声又很快温和了气势,嗷呜着渐渐默了声儿。


    梅寒似有所感, 凝神细听片刻, 心里冒出个念头, 马上披衣起身,点上油灯出屋。


    叩叩——


    刚走到堂屋,便听一道短促敲门声,随后是不大的嘀咕声:“该睡了, 敲敲窗户。”


    咔哒一声, 梅寒取下门栓, 开门,门外转身欲去往窗户的,不是沉川又是谁?梅寒心里又惊又喜, 一时没说出话,眉眼间渐渐蔓上喜色。


    沉川回身时也一脸的笑,见人愣住,自进了屋带上门,揽住梅寒腰身,在人嘴唇上啄了啄,笑说:“我回来了。”


    声音低低切切,情意绵绵。


    梅寒眼中一下涌起热意,将油灯放到灶台上,回抱住沉川。


    梅寒:“瘦了。”


    “可不嘛,”沉川收紧手臂,“吃喝倒是没亏着,只想家想得紧,更想你——为伊消得人憔悴。想到中秋回不来我就难受,信人前脚走,我后脚就忍不住打马回来了,回来得不晚,明儿刚好中秋。”


    细细打量一番,怀中人只有瘦得更多的,下巴都尖了许多。


    梅寒不由埋怨人赶夜路上山,“都到家门口了也不知等天亮再上山,多危险。路上没赶夜路吧?”


    沉川摇摇头,“就是到家门口了才等不及,想早些见到你。”


    二人相拥着好生温存了一会儿,梅寒将人牵到桌边坐下,给人拿了个月饼垫肚子,生火给人做饭,沉川言说路上吃过干粮让人别折腾,人也不听,反将屋里两个灶都烧上,一个做饭一个烧水给他洗漱。


    沉川吃完月饼喝了水,到小孩儿屋里瞧了两眼,小孩正脑袋抵着脑袋睡得香,他便没叫醒人,将小米从被子里伸出来搭在阿简身上的小胖腿拿下来,塞回被窝里,又看了会儿才带上门出去,坐到灶口给梅寒烧火。


    梅寒快着手脚做了两个菜,又用锅中余油炒了冷饭,抬下炒锅,换了素瓜豆汤到火上煨。


    “嗯——就是你的手艺,”沉川猛扒两口饭,感慨出声,“一月没吃上,可想死我了。”


    梅寒坐到桌边,扬着笑看人吃饭,看了会儿又拿了双筷子来给人夹菜。


    吃完饭,夫夫俩一个提热水到浴间洗漱,一个收拾了碗筷洗了锅碗,丑时过半才上榻。


    阔别多日身旁再次有了另一个人的体温,夫夫俩皆感来之不易,双双抱紧了对方,在黑暗中尽情体会静谧中的美满。


    沉川拥着梅寒,内心尤为宁静,一下下轻抚着梅寒,后颈、肩头……动作轻而舒柔,让这段时日没得好眠的梅寒很快睡意上涌,一不留神就模糊了意识。


    沉川想起什么,手顿了顿,随后缓缓落在梅寒小腹——不似从前平坦,多了个小小的凸起。手下没有任何动静,但意识到里面有一条小小的生命,他就觉得很神奇。


    梅寒小腹上的大掌静静停了有一会儿才离开,又揽上了他。


    “……我们绵绵也长大了一点。”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梅寒发顶,不曾惊扰了他。


    翌日早晨,小米和阿简起床来,揉着眼睛出门,预备到浴间洗漱,一出门,看见两个爹在灶前忙活,先是不可置信地又揉揉眼睛,然后惊喜喊一声爹,像两个飞奔的小陀螺奔向沉川。


    念叨了一个月的爹,于八月十五的早晨,毫无预兆出现在面前,尤其教人喜出望外。两小只直到吃早食时还缠着沉川,紧紧挨着人坐。


    回家过了个团圆的中秋,又待了两日,沉川才再动身去青原府——其实也还舍不得离家,只是羞羞被留在青原府守着,要是他再不前去,恐怕羞羞要罢工了。


    这回去青原府,中途便没离开了,只隔三差五送信送东西回家。直到八月底,几头没吃过人的老虎被撵进青原府以北的山脉,确定其已经都翻过山脉,另寻了地盘不会再回来,沉川才回岭安府。


    离开前青原府村镇百姓多舍不得,硬是往陈家送了不少菜蔬特产,要让沉川带回岭安府。陈家都替沉川收了不说,又另准备了许多礼,甚至陈瑞本人还想亲自送沉川回岭安府,让沉川拒了。


    陈家牧庄规模实在不小,驴马牛羊都养了不少,陈瑞见沉川得空时常常去跟马夫学骑马,瞧着很感兴趣的模样,豪横地挥挥手,让马夫将最好的两匹骏马挑出来送了沉川。


    沉川早先就与梅寒说想买马,实在抵挡不住这么大的诱惑,这厢要走,与陈瑞又是好一番称兄道弟,才自个儿驾了马车上路。


    回家没两日,韩大人突然造访,是为两件事。


    一是山寨有归属争议的那座新山,韩大人几方奔波斡旋,拿到了属权;二则是青原府虎患的事情。


    韩大人前几日解决新山归属问题时,偶然听得困扰青原府有一段时间的虎患得以解决,且还是从岭安府请能人解决的,随口问了问,得知是沉川的手笔,当即坐不住了,转道去了青原府,与青原府府令好一番交锋,为沉川争取来了诸多嘉奖。


    “两百亩良田?”识得几个字的沉川望着韩大人递过来的单子,眼睛都睁大了,“那青原府令这么大方?”除了良田,竟还有二百两白银。


    韩大人看沉川不用梅寒诵读字页,颇感欣慰,夸说:“多识字会算是好事,你这般年岁还有这上进心,不错不错。”


    沉川:。


    梅寒在一旁忍笑。


    “青原府令自然舍不得给你们这么多,这些都是本官极力要来的。”韩大人老神在在饮了口清茶,品品滋味,又饮了口。


    头先以为只有一头老虎骚扰青原府治下村镇时,那青原府令还悬赏招募能人异士降虎,后来得知猛虎数量不少,极为贪生怕死,不顾村镇百姓和出城之人的安危,马上下令封锁城门。


    城门一封锁,直接导致青原府百姓死伤百余人,若不是陈瑞冒着命丧虎口的风险跑出青原府,到岭安府来求助,后果将更加不堪设想。


    而虎患平息后,青原府城门闭了几日,又若无其事打开,仿佛死伤的百姓多么不值一提,连一张安抚民心的布告都没有,先前允诺的降虎嘉奖自也成了空中楼阁。


    韩大人亲自前往青原府,一来是为沉川讨要他应得的奖励,二来也是看不惯青原府令视人命如草芥的作风,特意去让人出出血的。


    “本官现在虽只是小小县令,但在京中还有些许人脉,他青原府令也得卖我个面子。”韩大人吹牛道。


    韩大人被贬居州下的小穷县,岭安府令吴大人是个糊涂不管事的,韩大人才能越过他与青原府令交涉,京中还有没有人脉尚未可知。但青原府令封城纵虎行凶,本就是一大罪,他也怕韩大人真有什么手段将自己撸了下去。


    只要保住乌纱帽,憋屈些也就憋屈些了。


    夫夫俩不知其中关窍,只想起青原府令所作所为也很是不耻,不由得为那一百多名为虎所害的百姓不平,皆没言语。


    沉川了解不多,但隐约能感觉到这朝代的畸形:如韩大人这般的官,要被从京城贬到穷乡僻壤;如岭安府令吴大人、青原府令这般的,则盘踞一方欺上瞒下、作威作福。


    只他也实在不懂这些,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暂且先顾好眼前事。


    韩大人:“降一头虎赏银二十两,赏良田二十亩,这可是他青原府令自己让人张贴的告示。小沉星夜兼程赶去青原府,猎了八头虎,他青原府令凑个整不是理所应当?”


    左右他韩居简无法弄倒人,那便多多地要好处。


    梅寒感谢韩大人仁义,沉川玩笑道:“早知有韩大人撑腰,当时不该先把其余众虎放归山林,而该早早禀报了韩大人,等韩大人与青原府令谈妥了再放虎归山的,倒是便宜人了。”


    沉川猎了八头虎,但不是虎患的全部,另有不少都没要其性命。


    他无意赶尽杀绝,只是追踪到有几头虎吃了不少人,已经形成了捕食人的认知,若不处理了,家破人亡的必是青原府的无辜百姓;而其余尚未伤人吃人的,都撵去了山脉以北的深林中,不出意外的话此后不会轻易涉足人聚居地。


    ——此时的沉川不知的是,起初高价买卖幼虎的富商和猎户,一直未将幼虎放归山林,起初是虎患太盛不敢出城,为避免虎群找上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弄死了幼虎。后来虎患平息,不怕遭报复了,又恢复搜罗奇珍异兽的举止。


    报应不爽,那猎户有日进山便再没出来过,家里报官后只找到一只染血破鞋,猜测是被野兽叼了去;而那富商则更为惨烈,头天举家到郊外庄子避暑,第二日下人便发现富商一家死得到处都是,尸身倒是全乎,只拼起来颇为费力。


    后来官府清理现场,发现富商珍藏的幼虎皮消失无踪,且除了富商血亲外无人伤亡,当即判断是猛虎寻仇,再不敢往深了调查,生怕惹了山大王又起一桩虎患。


    战战兢兢十数日,未见老虎活动的迹象,才慢慢放了心。


    青原府这桩猛虎寻仇的惨案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居州人都知晓了,都言虎为山君,是有灵性的,千万要引以为戒,断不可主动招惹。提到降虎的岭安府沉老板,无不啧啧称奇,更有甚者将人写入话本,四方传唱。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梅寒先还担忧沉川玩笑过度惹人不悦,不想韩大人与人脾性颇为相投,倒是聊得来。


    二人聊到兴起处,韩大人言说今日无公务,直接与沉川去了山寨的田间、山林、工坊,好生瞧看一番。


    小丰县人都认得韩大人,也认得沉川,看见两人前后同行,都停下手头的活儿与人打招呼。


    韩大人没有架子,跟谁都能聊两句,瞧小丰县人精神面貌都好,又关心了人许多生活上的问题。小丰县人先还紧张,后面渐渐放开,比和沉川说话还要放松了。


    整个山寨逛了一圈,韩大人满意极了,看沉川的目光更为亲切。待沉川领他下山到几家茶馆小吃馆,瞧了那几个丧亲的孩子,韩大人便再没有比这还满意的了。


    不枉他赶去青原府给人争取利益,沉川没教他失望,那些争取来的好处交给沉川,才能换来最大的好处。


    韩大人坐上马车回小丰县时,整个人都踏踏实实的,不止为刚到手的好茶,更为小丰县民生着落,喜悦得罕见哼起不成调的小曲。


    只苦了赶车的车夫,双耳遭受着非人的折磨——


    作者有话说:3700!欠12000叭[眼镜]


    真是,昨天许愿不成功,那今天不许了,我倒要看看明天是个啥样[捂脸笑哭]


    第105章 出书


    眼下正是秋播的好时候, 寨里已经播下诸多作物,且还有新地再开垦,这一下又得了两百亩良田, 沉川和梅寒看了良田划分相隔不远, 能划为一个农庄管理。


    于是商议了一下, 决定山寨之后便种些土豆、红薯、瓜果豆类等耐贫瘠的作物。而青原府的百亩良田另做他用。


    四十亩种蔬菜,冬日收成的蔬菜能卖上好价;四十亩种油菜、花生、芝麻、葵花等油料作物,到时能榨油来卖或供应给自家馆子;剩余一百二十亩,一半种水稻一半种小麦, 前者是南边人爱吃米,种了不愁卖,后者则是南边少有种植, 价格比大米要高出不少, 都是好东西。


    不过因青原府离岭安府有几日路程,不得日日往返,夫夫俩想想能用的人, 又有了其余打算。


    二人找到万凯, 表明要在青原府打理田地, 也想开几家茶馆——青原府比岭安府富庶,茶馆生意应当更好——希望万凯能前往管事,亦会给筹备足人手,许人带着阿布前往。


    到青原府做管事, 不必常驻茶馆或是农庄, 只消主持两边大方向上的事宜, 比在茶馆做活儿要轻松些,月钱也更高,唯一不好的便是每月才能回岭安府三两次。


    不过这点不好于万凯阿布来说不算什么, 二人尚未安家,万凯自己是识字会算的,原先也是农家子,在尚品茗干活有段时日,于农庄或是茶馆都精熟,夫夫俩又还信得过他人品,确是去青原府的不二人选。


    万凯听夫夫俩说完,当即点头同意了,“东家对我和阿布的恩情,我们二人没齿难忘,正无以为报。东家能用得上我,我自当全力以赴!”


    双方谈了些细则,夫夫俩就给万凯和阿布放了假,让人收拾准备一下前往青原府要带的东西。


    之后沉川打马提前去了青原府,先是找到陈瑞,言明想从陈家牧庄订购牛乳。左右是人家夫郎有小孩儿了才得卖,更多还是任之自然的东西,不提沉川帮了青原府那样大的忙,光是二人一见如故的架势,陈瑞都一口应下,给了人一个好价。


    沉川也没干占人便宜,又定了牧庄的粪肥,给人画了个大饼:日后他们良田里产出的秸秆草料一类,都送给陈家牧庄喂牲口。


    青原府水草丰美,养殖牛羊的人家不少,可也不敢多养,否则冬日水浅草枯,再如何提前晒草或是积攒秸秆也供不上许多牛羊的吃用,一冬下来草料攒得多的只是牛羊消瘦,差的便以死病为计,常使人负债累累。


    陈家牧庄体量大、牲口更多,每年秋冬都要花大价钱买草料粮食喂牲口,便是不在秋冬,也要掺杂着粮食喂,牲口才长肉。


    这厢一听沉川两百亩地的草料都给他家牧庄,陈瑞当即觉得自己反过来占了大便宜,一车草料的价钱足足能抵两车粪,且农家都攒着猪牛羊粪,牧庄粪多得一年到头也没多少农户买。


    陈瑞说什么也不肯白要草料。最后二人商定,沉川农庄从陈家牧庄拉粪用,农庄产出的草料全给陈家牧庄,两相抵消,各不谈钱。


    陈瑞很是高兴,晓得沉川要建农庄的地在哪处,笑说:“这不是巧了嘛,我家先前的旧庄子就在那头,后来觉着附近田地多,怕牲口糟蹋了别家庄稼,就迁到这头来新建了庄子。”


    放牧总免不了有没看住牲口的时候,若是祸害了一两株庄稼,邻里邻居关系好也就不计较了,可要是祸害得多,那可要到人地里一株株数了赔钱的。陈家牧庄牲口那么多,可遭不住赔钱的,索性迁到了当下田地少的地界。


    陈瑞:“我那旧庄子空着也是空着,沉老板要是不嫌弃养过牲口,那便拿去用着,不消再花钱建庄,省时省力也省钱不是?”


    问清庄子大小和位置,沉川倒是满意,当即说向陈瑞租赁。陈瑞推辞不过,也意思意思收了些赁金。


    这处全然谈妥签订了书契,有了稳定的牛乳供应,又约定了回头让万凯来青原府和牧庄交接,沉川才进青原府城,找牙人在城中各方位相看定下了几家铺子,又赁了一处宅院,以供万凯阿布和其余茶馆伙计住宿。


    接着找到陈瑞推荐的木匠铺子,请人打造招牌柜台等一应用具。


    说来也巧,进木匠铺一看,老板竟也是熟人,是寨里修建水碓时方领头召集去干活的木匠之一。建水碓时沉川时常前往工坊,这木匠也识得他,一见面好一番寒暄。


    熟人好办事,寒暄中沉川放心将单子直接定下,给了定金,又把茶馆的备用钥匙给木匠,约定招牌桌椅这些活动小件等打好了由木匠铺送到茶馆,而柜台这大件就让木匠带人到店里打,打完交工结尾款时,再把备用钥匙交给万凯。


    办完这些事花了两日,后出发的万凯也到了青原府,沉川领着人安顿好、交接了事宜,不再久留,打马回岭安府。


    一人一马轻装简行的,他又骑得快,倒是比马车快得多,只一天半就回到岭安府。


    到寨里时才午时过半,沉川愈加心水陈瑞送的两匹好马了,先到溪边饮马,然后唤人牵去吃草,到自家建新房的地方找了耿老爹,让人再起个马厩,专用来养这两匹马。交代完才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家。


    回家后边吃饭与梅寒对了对。


    他去青原府花了五日,期间梅寒在寨里公布了一则消息:招募些长期工到青原府务农,月银二两,提供吃住,另有高温补贴五百文、外出补贴二百文,每月错开休息四日,年节安排带薪假日许人回家过节。


    这是夫夫俩提前商量好的。


    青原府自也能招到人,且还不用提供吃住,不过人自家里也有地,农忙时候多半顾不得他们农庄,不如小丰县人稳定。


    自然,若也开出给小丰县人的这样待遇,青原府不乏人多地少的农家,自也愿意长期给他们庄子干,只是韩大人给他们要来的好处,小丰县人又更穷困,当然得优先想着他们。若这头招不满人,再让万凯从青原府当地招人。


    众人起初听梅寒念招人待遇时,有些听不明白,只晓得要出远门干活,一月给一两银子很是稳定。


    有人是无条件信任沉川梅寒夫夫二人的,这可是韩大人给他们找的东家!再者在老鸦山干了这么久活儿,人家为人知道得清清楚楚,没有不放心的,都愿意去。不过毕竟是安土重迁的庄稼人,不少人因自己也是两眼一抹黑,没有胆量离家太远。


    梅寒便给人细细解释了:他们招的不是与富农签书契、没主家允许便不得自由的长工,而是与在山寨、在他们肉肠工坊做活儿差不多的情况,每日定时定点上下工。


    不过也有些许区别,不同于山寨工钱日结,青原府农庄和肉肠坊一样工钱月结,但又比肉肠坊多两个名目的钱:六月到九月的高温补贴五百文——这个今年只能发九月的了——还有到外地务工的辛苦费,每月两百文,只要一直干就一直有。


    先前不明所以的众人听明白了,供吃供住,不想干了就能走人不用赔钱,每月还能拿二两多银子,也就是说一月便能攒下二两银子。一下报名的人就多了。


    部分没报名但俨然心动的,回家跟家里人商议一番,隔天来山寨也陆陆续续找梅寒报名。


    直到沉川回来,预备去小丰县做工的人已经招满,一共二十人,男女哥儿都有,都是身强体健的。之后还有些犹豫几日终于下定决心来报名的,都没再要,只让人留意消息,若缺人还会再招,人顿时恨自己来晚了。


    拟定了去青原府农庄的名单,夫夫俩又到茶馆临时抽调了清水、秋霜二人,预备让人到青原府待个十天半个月,给万凯带一批新人出来。


    夫夫俩有考虑,等二人从青原府回来,就能让二人独挑大梁自开新店。


    小丰县二十人和清水秋霜是头一回去青原府,小米和阿简也要上学了,本来夫夫俩打算的是让沉川送人过去,然而宋夫人差人来报,说宋夫子还要在阳州耽搁几日,让两个小孩先不忙上学。


    沉川一想,便提议让梅寒和两个小孩也一起去青原府。这家里多了个农庄,自家人怎么也得去认认才是,这有车有马的,权当是外出游玩也不错。


    梅寒手头的事也告一段落,又听沉川诡辩活儿是永远忙不完的,也便点头应了。得知要去青原府,两个小孩儿多开心,还没到日子就收拾起想带在车上玩的东西来。


    九月初二,夫夫俩大手笔地在城里雇了五辆马车载人去青原府,又把自家新打的马车套上,载了茶叶粮种等物,一行人浩浩荡荡向青原府进发。


    此行许多人还是头一次坐马车,先时很是拘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后来见同样第一次坐马车的清水秋霜大大方方说起心里多稀奇多雀跃,也渐渐放松下来,一面与同车的人闲话着,一面望着车外的光景,既是稀罕也是记着离家的路。


    到了青原府农庄上,夫夫俩唤了清水秋霜和万凯,给人交代了农庄和城中茶馆的管理细则,便撒手让三人大胆去干,实在没把握的大事儿再来找他们。


    茶馆那头还好,三人都早已驾轻就熟,主要是农庄,这么多地和人,万凯也是头一次管理,许多事都拿不定主意,总爱过问沉川梅寒的意思。


    夫夫二人干脆将农庄上所要种植作物各个时期的注意事项写下来,交给万凯,让人把控着田间大方向如此便好,其余人际、琐事一类不是三言两语便能教会人的,要人亲身经历最好,且也不如地里庄稼重要,便都让他看着办。


    如此,万凯晓得夫夫二人的意思,自琢磨着安排人开始耕地播种。夫夫俩腾出时间来,带小孩在青原府城里城外吃喝玩乐了个遍,好生放松了两日。


    九月初十,估摸着宋夫子该回到岭安府了,夫夫二人才让小孩儿收收心,带人回家了。


    回到家休息一日,第二日一大早,夫夫二人就收拾起家里东西来。


    这厢小米和阿简要跟着宋夫子上学,他们也要去城里住才方便接送孩子。所幸是沉川有了爱马,每日骑马往返山寨花不了多少时间,不会耽搁了寨里的一应事宜。


    只夫夫俩很是吸取了几月前回山寨泡蕨腌苔坏了许多的教训,这回将家里的酱菜吃食收得干干净净的,连食盐花椒这些调料都不放过,全部带下山。


    之前一家人住的小院已经买了下来,隔壁的清水秋霜后来也搬去和其他人住,小院一直空置着。


    夫夫俩收拾完带下山的东西后,一人准备午食,一人出门找泥瓦匠,准备将两个小院中间的那堵墙砸开,恢复原先一进小院的格局,再给沉川的爱马建一个小马厩,用于养马和停放马车。


    沉川找泥瓦匠的路上,还拐去菜场找了卖豆腐的王夫郎夫夫二人,问人买豆渣来养马,实在用心得很。


    忙活完已是午后,不好再去宋夫子家拜访,夫夫俩干脆锁了房门,只给泥瓦匠留着院门,然后往茶馆去了——主要是去赵老板家书斋。


    几月过去,梅寒的话本子已是写好,先前沉川说要问赵老板给人印书,却一直忙着没得空闲,眼下梅寒书已写完,他自然得兑现承诺才是。


    “沉老板梅夫郎下山了?许久没瞧见你们。”赵夫郎见一家四口进店,热情起身迎人,“小米阿简也来了,来夫郎这里吃果子。”


    赵老板赵夫郎时常光顾他们茶馆,夫夫俩也时不时地给人送些菜蔬,你来我往的,邻里关系维护得极好。


    前几日茶馆整改,下了肉肠土豆球等小吃,赵夫郎喜欢这个,隔一日去买又不见了,还以为人是觉着肉肠生意不好不卖了,特意到隔壁问人,得知是放到小吃铺子卖,才堪堪松了口气。


    只是听小吃铺离自家书斋有些距离,赵夫郎看着书斋不得常去,颇有些遗憾,马上听闻隔壁街上他们新开的菜行有卖肉肠,又欢喜起来,日日到菜行买肉肠、菜蔬还有米面粮油,俨然是菜行的忠实老客了。


    赵老板听见声音,也从二楼上下来,夫夫俩共同迎一家四口坐下。


    只小米和阿简两个小孩坐不住,赵夫郎唤来伙计,让小孩跟着伙计上二楼耍玩,梅寒嘱咐小孩一句不要吵闹到别人或是胡乱攀爬,小孩点头如捣蒜,欢喜地跟着书斋伙计上楼了。


    赵老板一坐下,就问起了沉川去青原府解决虎患的事,言语间甚是惊异,听得沉川详细叙述,更是瞠目结舌。


    “这可不是神人了嘛!”赵老板奇道,“也不知你们晓不晓得,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玄乎得很,昨儿还有书生到我们斋子卖话本,我一瞧就看出来,里边儿化用了小沉打虎的事迹,人消息也灵通。”


    赵夫郎:“只我觉着昨儿那书生写的,还不如小沉说的精彩骇人,小沉到底是亲身经历过的,不比书生只能想象。”


    沉川梅寒倒还不知此事,只话赶话提到话本,与人寒暄自谦一二后,便顺势道出此行给梅寒拓印话本的目的。


    “小梅还会写话本子?好生厉害!”赵夫郎一听,当即坐到梅寒身边来,让梅寒拿给他看看。


    梅寒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话本,赵夫郎翻开书页,还没开始看呢,先哐哐夸了一顿梅寒字写得好,然后恨不得看一列夸一句,直将人夸习惯了,不在羞于将文字示人。


    然也没夸赞多久,赵夫郎便话语越来越稀疏零落,很快沉浸其中,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赵老板与沉川梅寒聊了几句,见自家夫郎如此模样,也忍不住凑近去看,这一看也两眼黏到引人入胜的话本上,停不下来了。


    沉川梅寒夫夫俩也不催二人,静着坐在一旁等待。


    只等待间,沉川不老实地牵了梅寒的手捏着手指,梅寒看去,就见沉川朝他挑挑眉头,仿佛在说:你看吧,我就说你写得好,指定能拓印成册、风靡岭安府!


    梅寒抿唇笑笑,没说话,只轻轻挠了挠人手心,引得沉川用力些捉住他手指。


    夫夫俩小动作了好一会儿,赵老板看完一个章节,才惊觉忽略了夫夫二人,马上从书中抬起头来。


    “早知沉老板本事,今日才知梅夫郎更是文采斐然,尤有一番神思妙想,经我这双眼睛的话本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还是头一次看见如此天马行空、扣人心弦之作,妙啊!”赵老板几欲拍案叫绝。


    梅寒靠近了些沉川,腼腆笑说:“赵老板过誉了,不过是东涂西抹之作,厚着脸皮班门弄斧来了。”


    “嗳,梅夫郎不必自谦,”赵老板摆手,点点赵夫郎手中的话本,“我观其中精怪幻化之多端,不亚于碧空白云之诡变,尤为出其不意、别开生面,比之柳先生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赵夫郎也终于恋恋不舍放下话本,极言梅寒写得精彩至极,让人务必在他们书斋拓印。


    于是双方就梅寒所书话本开启了讨论,最后定下合作,由赵家书斋负责话本的拓印、装帧等出书事宜,而梅寒只负责精修校对,出书后盈利两家五五分成。


    走出赵家书斋,梅寒尚觉颇没有实感,双目盛满笑意地望着沉川,问:“这就成了?”竟如此简单,与他先前所想的天堑截然不同。


    沉川笑说:“成了,以后要尊称你为梅先生了。日后还望梅先生不要嫌弃糟糠之夫没有文化、休弃了去才是。”


    梅寒被他逗笑:“我嫌弃你做什么。”


    夫夫俩并肩跟在两个小孩儿身后,两个小孩儿也寻到了喜欢的新玩意,小人书。不过小人书被两个爹收了,不让他们在路上看。


    两小儿只好飞快捣腾着小短腿往家跑,迫不及待想回家继续看——


    作者有话说:5000!欠账-2000,余10500[眼镜]


    好希望自己被丢进不码字就会噶的无限流副本[捂脸笑哭]


    第106章 舞弊


    “换好衣裳没有?要去夫子家了。”


    “换好啦~”


    沉川和梅寒站在门口等着, 两个小孩脆生生应了一声,挎着装满功课的书袋小跑出房门。


    ——宋夫子七月底便动身去阳州,参与八月秋闱的考生答卷批阅, 两个小孩儿有一个半月没得宋夫子指点功课了, 只梅寒简单教了些, 得请宋夫子过过目才是。


    然而一家人到宋夫子家时,宋夫子仍旧未归,宋夫人也等得有些心焦,女儿女婿正在宽慰她。


    宋夫子宋夫人的女儿名叫宋敏, 去年初便嫁去了比居州更富裕、称得上繁华的江州。据邵元所说,江州形势与居州不同,地方军队尤为强势, 把持着一州事务。


    而宋敏公爹便是居州一把手督军, 丈夫亦不逊色,约莫二十五六,年纪轻轻便坐到了居州监军的位置, 主掌军中钱粮事宜。


    小孩跟着宋夫子学了这么久, 夫夫俩还是头一次见宋夫子的女儿女婿。


    一家人方才进门问候了宋夫人, 宋敏便看向小米和阿简,笑说:“这便是娘说爹带的小学生吧?长得真爱人!”


    小米阿简听见夸,笑眯眯回说:“谢谢姨姨,姨姨也好漂亮哦~”宋敏乐呵地喊小孩去她身边坐, 小孩看两个爹, 二人点头, 便前后脚去宋敏身边,手脚并用爬上有些高的椅子。


    宋夫人请夫夫俩坐下,向人介绍了女儿宋敏和女婿刘肃, 向夫夫俩嗔怪道:“我这姑娘性子跳脱得很,也不知道随的谁,小沉梅哥儿可别介意。”


    梅寒:“哪里,宋姑娘性子好,相处着很是亲切。”客气几句,又关切问:“瞧夫人面色不大好,方才进门听到宋夫子还未归家,可有书信来说说情况?”


    “唉,”说起这个,宋夫人又皱起了眉头,“八月还有信来,之后便杳无音讯了。也不知今年怎么回事,眼看九月过半了还不回来。”


    从居州到阳州宋夫子负责阅卷的州府书院,马车须行十日,秋闱从八月初一到八月初九考三场,往年都是考后十日放榜,按理说宋夫子便是在路上有所耽搁,九月初一初二也该到回来了,眼下却是延后了足足十几日。


    宋敏丈夫刘肃宽慰宋夫人道:“岳父学问好,今年被安排到阳州阅卷,兴许阳州学子向岳父讨教学问,岳父兴致上来多停留几日讲学也说不定,岳母勿过于忧虑,保重身体才是。”


    宋夫人长叹一声,“但愿吧。”


    只是心里尤其不安稳,也知道不会是讲学或是什么,毕竟讲学也不会一点消息也不往家里传。


    沉川想了想,道:“不如我去阳州看看,正好会骑马了,赶快些十日就能来回,见了宋夫子安好,问清情况便先回来报个信。”


    “这怎么好?”宋夫人摆摆手,反过来道,“你们心意我心领了,只是你们刚从青原府回来,正是忙的时候。他也就晚回来几日,不消担心。”


    宋夫人不想麻烦人,只是不确定人安危终究教人牵肠挂肚,不说宋夫子宋夫人待小米和阿简都极好,便是专看宋夫子学问为人,再是忙,于情于理沉川都是该走这一趟的。


    梅寒也劝说宋夫人让沉川去瞧瞧。阳州在居州之南,再往南便是毒瘴弥漫的流放之地,是让人不放心,不过以沉川的身手本事,倒是难不倒他。


    宋夫人女婿刘肃也道:“岳母不必担心,我与沉老板一同去阳州,我们二人快马加鞭赶去,路上有照应,到时一人回来报信一人接岳父,两头安好。”


    这般定下,沉川、刘肃二人很快备好去阳州所需的钱粮,结伴赶马而去。


    本以为二人来回至少也要十日,不曾想不到三日,人便返回了。


    这日梅寒刚离开赵家拓印坊回家,准备吃完饭后带小孩儿去宋家陪伴宋夫人母女俩,谁知刚带着小米阿简吃上饭,沉川风尘仆仆推开家门回来了。


    “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半路上遇到宋夫子了吗?”梅寒起身紧走两步。


    “对,我和刘肃赶马刚出岭安府地界,就在官道上碰上了宋夫子的车马。”沉川让梅寒让开些,将爱马牵进家门。


    梅寒:“宋夫子可还安好?”


    沉川:“一切安好,只是遭了些磨难。”


    夫夫俩粗粗说了,梅寒马上回屋再治两个菜,沉川拴好马,给马喂了草料,随后洗漱了回屋换了身衣裳,一家人很快吃完饭,赶到宋家。


    到宋夫子家时,翁婿二人也才洗漱完,梅寒一看,宋夫子好生消瘦了一大圈,衣袍已然空空荡荡的了,可见属实没少吃苦。


    夫夫俩坐下,宋夫子便将此次阳州遭遇一一道来,原来在阳州耽搁了如此之久,竟是阳州秋闱有人舞弊,宋夫子运道差些,平白受了连累。


    秋闱原本一切顺利,县镇书生到州府考试,考后主要由主考官、同考官阅卷,还有从其他州府调度来的如宋夫子这般德高望重、才学甚笃的大家辅助阅卷,阅完校验无误后放榜,问题便出在放榜上。


    居州放榜那日午间,宋夫子收拾好行装预备要带小厮回岭安府,还没走到城门口,突然奔来十数个书生将马车团团围住,宋夫子一掀开车帘,众书生纷纷下跪求助。


    见一干书生一个个鼻青脸肿、衣袍不整,宋夫子便下了马车询问。


    询问之下得知,一行人皆为阳州治下各府城拔尖的读书人,亦是相约今年秋闱下场的,各自对了都估出不错的成绩,绝对榜上有名,哪成想一放榜,竟是十余人全都落了榜。


    众人先是质疑自己,然后看向名列前茅之人,不全识得,偶有几个认识的都是同乡庸庸碌碌的官宦、富商子弟,此时颇有疑虑但不敢声张,待会着了彼此,见对方同样失意模样,一对,竟都差不多遭遇。


    按大虞朝律法,若超过十人质疑放榜结果,可联名向主考官、同考官申请调阅原始试卷核查,然而这十余人前往申请复查,却遭考官一口回绝。


    众人不甘心,几乎闹将起来,一下惹毛了考官,让官差将人撵出去。混乱间不知谁先动了手,当即一发不可收拾打了起来。


    只一群书生哪里是官差的对手,没多久便让人打出了贡院,再不得而入。


    几人愤愤,更觉其中有猫腻,一合计,想到了先皇在位时期极为爱重的一届状元,宋知章宋夫子,几经辗转,终于赶在人出城时将人拦下,请求宋夫子伸出援手。


    宋夫子听罢,让几人默了各自的文章出来,一看,当即眉头紧锁,这其中至少有三五篇文章他都有印象,作得极为不错,便是前两场评级不高,也不至于落得个名落孙山的下场。


    于是宋夫子打发了一个小厮回岭安府报信,言说归期推迟,自领着这行书生回到贡院,找到主考官询问情况。


    主考官见来的是宋夫子,虽心有不虞,但言行颇为客气,竟也不为难人,命人将秋闱考卷一一复查,却并未查出不妥,榜上考生文章亦是极佳。


    却是好得有些古怪,榜上三十五人,水平本该略有参差,细细看来,三十五篇文章中,竟有三十四篇水平几乎处于伯仲之间,行文十分老辣且风格迥异,确乎比拦住宋夫子去路的一行人要好些。


    核查无误,宋夫子朝主考官告了罪,带着不可置信的一行人离开。有几人仍不相信这结果,只当宋夫子与人一伙儿的,又是一番闹腾。宋夫子呵不住人,眼看好几人被官差拿下,连忙向主考官求情,却是求情未果,几人立即被下了大狱。


    最后好生生跟着宋夫子离开贡院的,只剩下六人。


    当夜,宋夫子手书几封亲笔信,秘密派人送到这六个书生手中,失意的六人一看,登时冷汗直流,连忙照信中所说,连夜出城。


    方才出城不久,许多官兵赶至六个书生落脚处,欲杀人灭口,却是扑了个空。


    原来宋夫子核查考卷时便发现了猫腻,那三十五份试卷里,有三十四份全为他人代写,阅卷时宋夫子分到过一两份,然而混杂在若干考卷中很是不易察觉。


    如此大型的舞弊,绝非三两人可做到的,宋夫子当即意识到阳州上下都教人把控了,略一思索,马上告罪,只当并未发觉不妥,夸谈上榜考生几句,又训斥了“闹事”考生向考官赔罪,意欲把人带走。


    “可惜了那十二个孩子,”宋夫子语气沉痛,“恐怕已经遭了毒手。”


    宋夫人听得后怕,一阵阵拍着心口,宽慰说:“好歹救了六人,你也平安回来了……”宋夫子摇摇头,长长叹气。


    梅寒道:“夫子不要过于神伤自责,若是他们不来寻夫子,恐怕十八人都没有活路,夫子已然尽力了。”


    “是呀爹,这厢你可差点遭了殃!”宋敏安慰一声,想到什么,又愤愤道:“那李山长何时与他们勾结到一处去的?当真可恶!”


    却说岭安府这次与宋夫子同去阳州的,便是青松书院的李山长。宋夫子让小厮给六人送完信就自行出城,他去叫上李山长一起离开,届时与人在城门口汇合。


    宋夫子到李山长住处与人说了这回事,李山长尤为震惊,且让宋夫子稍等,借口说宋夫子来前他头风犯了,让小厮去医馆抓药,这厢马上派人去唤小厮回来一起离去。


    宋夫子以己度人,答应人稍等片刻,却不想李山长却是派人通风报信。宋夫子没等来李山长小厮,却是等来了捉拿他的官兵。城外等宋夫子的小厮亦被捉拿。


    不幸中的万幸便是阳州主考官老家是江州人士,忌惮着宋夫子女婿刘家的兵权,没敢将宋夫子灭口了,只费尽手段说服人上他们的贼船。


    宋夫子自是不肯,期间那行人用宋家小厮性命要挟,宋夫子亦是不肯,只道若小厮有何差池,他也一头撞死。


    主仆两个受了好一番皮肉之苦,熬到九月,那六个书生逃脱追杀,又如言将宋夫子手书送到他在阳州其他府城的故旧手上,好一番周折斡旋,宋夫子才被解救出来。


    沉川听得不平:“要是早知这帮子人如此大胆,我该护送宋夫子去阳州的,哪个有小动作我便弄哪个,平白教夫子受这么大的磨难!”


    愤愤不平一番话惹得一屋人有些好笑,宋夫子摆摆手:“下回,下回仰仗驱虎神人小沉,想必人便不敢如何了。”


    一屋人又说了说阳州舞弊案的后续进展,夫夫俩才带着小孩儿回家,让宋夫子和宋夫人好生休息——


    作者有话说:3500,好像还欠10000[眼镜]


    我改文名了脑婆们,现在叫《大当家[种田]》[垂耳兔头]


    其实请假这两天我也没闲着,在做新封面,等做完就抬上来[垂耳兔头]


    估计还有3w+字完结,完结前一定把新封面抬上来[求你了]


    第107章 江州


    宋夫子回岭安府后, 城中城中消息灵通的富户若有所觉,行事低调不少。李家迟迟不见李山长归来,等得心焦, 派人到宋家询问, 宋家却将毫不客气地将其派去的小厮赶出门, 登时更令人心里摸不着底儿。


    没两日,江州刘家的官兵入城,说是协助阳州司马即宋夫子弃文从武的友人督查阳州秋闱舞弊案,与府令吴大人打过招呼后, 径直去了李山长家,里外一查,搜罗出金银珠宝无数, 皆为来历不明之财, 远非一个书院山长能拥有的,可见其收受了多少好处。


    李山长、阳州监考官员和其余涉案考生,一律被押解进京, 其家眷皆被控制查办, 等待论罪惩处。


    岭安府城中最大书院颇有威望的山长犯了罪, 有子嗣在书院研学的大小官员和乡绅富户都有些风声鹤唳起来,尤其是做了亏心事的,最怕上头拔出萝卜带出泥,日日小心谨慎得不行。


    不过这些与小老百姓并无干系, 该吃吃该乐乐, 只是寻常生活中多了几项谈资, 都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那李山长瞧着多有威望,背地里竟也是这样一个身形不端的贪财之人。


    沉川和梅寒却几方关注着, 因着宋夫子宋夫人,夫夫俩与宋敏来往多了,自晓得是宋敏丈夫刘肃回江州调了兵来协助缉拿的人,还有其间的许多官场博弈、几方对峙,一样了解了些许,都觉复杂难言。


    不过有一样是肯定的,此番参与舞弊的人员必定会遭受重罚,轻则流放,重则斩首示众,其家眷也难免被牵连,不义之财必然尽皆充公。


    书院山长换了人,新山长夫夫二人也熟识,便是宋夫子交好的陈夫子。陈夫子休养几日后,继续回到书院任教,小米和阿简也开始上学。


    夫夫俩这段时日处理好每日事宜后,时常驻留茶馆,很是关注赵家书斋旁边的砚香茶楼。


    宋夫子刚回岭安府时,砚香茶楼的金掌柜露了几次面,然后听闻城中风声,被吓破了胆,马上收拾了细软躲到乡下去,生怕被李山长连累,砚香茶楼门庭萧条了几日,很快随着李家的查办被查封,再无人员往来,常常去砚香茶楼花销的文人茶客亦人人自危,悔之莫及。


    夫夫二人便是等着砚香茶楼充公后拿到第一手消息,四处走动走动,看能不能捡个漏,毕竟他们肖想茶楼已经许久了。


    梅寒的话本约莫五十万字,尚未拓印好,但二人与赵老板赵夫郎商量了,把话本分作五册拓印,如此一来,十名工匠约莫一月便能排版、拓印一册书近千部。


    而话本还未上市,尚品茗茶馆便抄录了梅寒第一册手稿,置办了一桌一椅一惊堂木,请来说书人专讲这册,一日讲个一二回,反响十分不错。


    便说他们居竹路的第一家茶馆,也是占地最小的一家茶馆,本就好生意,开始说书后生意又更上一层楼,且他们店里不是那等不花销便不许人进的,来听书的人尤其多。


    有些客来晚了抢不到座、拼不上桌,自想法子带了凳儿来找空位坐,来人之多,常常将后院也挤了。一些兜售花生瓜子的小摊小贩也爱往这面来,走一趟既能卖钱又能听两耳朵。


    部分客是不爱喝茶的,或是使两个铜子买包花生瓜子,或是在茶馆买碟子爆米花炸薯片,往那儿一坐便能舒舒服服听一回合说书。


    九月底沉川将山寨产业巡视一番,十月初一这日便没上山,和梅寒送了小孩到宋夫子家便来了茶馆,同行的还多了宋敏。


    宋敏先没同刘肃回江州,在家陪伴宋夫子宋夫人,准备待阳州舞弊案了解了,再让刘肃来接。她和梅寒颇聊得来,一日跟人到茶馆耍玩,就爱上了乳茶和小吃,隔三差五就要和梅寒到茶馆来。


    今日前来却不是为了口腹之欲,而是请夫夫俩引荐赵老板赵夫郎。


    宋敏在茶馆听完了话本,喜欢得很,转日再来却发现又从头开始讲话本了,问了梅寒才知,原来这话本已经卖给赵家书斋拓印,如今他们茶馆说书的这一册是拿来试水宣传的。


    又得知还要半月这话本才能印好,且第二册是一个半月后的事情了,宋敏只觉天都塌了,那时她都回江州了,派人来岭安府买路上又是一段时日,更别提更往后的三四五册了。


    宋敏教话本勾得抓心挠肝的,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脑子里一会儿是梅寒笔下光怪陆离的世界,一会儿是梅寒一个夫郎井井有条打理产业的模样,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她打小受宋夫子耳濡目染,幼时学习也算刻苦,自觉学问不比男子差,偏生大虞朝女子不得参加科举。后来选了刘肃做夫婿,除却二人情愫,更多还是因为刘家是武将之家,后宅没那般多规矩讲究,且刘家上下都是武将,对宋家尤为敬重。


    出嫁后夫妻恩爱,又受婆家敬重,却没得三五个聊得来的人,与妯娌们和谐却不算亲近,没有能交心交底、好恶相近的知己,日子过得相对自由,心里却不如何得劲。


    这回到岭安府认识了梅寒,一番相处下来,看人又是写书出书,又是安排人手、打理产业的,在这些门道上侃侃而谈且言之有物,尤为从容,越是相处越是喜欢,渐渐明白心底那股滋味是羡慕。


    宋敏越想越心热,今儿一早起来,当即拍板决定向梅寒买书,等回江州开一家书斋,她也做事!


    只不过并非所有书斋都和赵家书斋这样有自己的印书坊和工匠,大多是向印书坊买了拿回去卖的。


    此前宋敏并未接触过这一行业,在江州也没有这方面的人脉,今早和梅寒说了她想买书印刷了开书斋的打算,请梅寒夫夫俩给他引荐引荐赵老板夫夫,看能不能跟人学学如何经营或是能否买两个工匠回去。


    三人到了赵家书斋,说明宋敏身份和来意,赵老板夫夫二人见人是宋夫子的独女,又还是沉川和梅寒引荐来的,倒也不吝啬,先是领着人在书斋上下相看介绍,然后又带人到自家书坊,给人介绍书坊的运行经营模式一类。


    到了午间,宋敏请沉川梅寒和赵老板夫夫俩到酒楼吃饭,就着好酒好菜,便与赵老板夫夫二人谈妥了生意,然后听闻梅寒在准备新书,虽还没见影子,马上交了定金,约定梅寒写一册她便印一册,俨然成竹在胸。


    谈完两家生意,几方都酒足饭饱了,出了酒楼,赵老板夫夫二人便告了辞,要回去给宋敏调配人手。


    剩下三人,宋敏挽着梅寒胳膊走在前面,又问:“你们生意都做到青原府去了,什么时候也做到我们江州去,江州人舍得花钱得很,保管你们赚得盆满锅满!”


    “哪有这样容易。”梅寒笑说,“我们年初才开始做,做得顺顺利利没什么大波折已然满足了,这我还时常担心步子迈得大了会吃亏。阳州有些远了,等几年再说罢。”


    岭安府有沉川这凶神坐镇,寻常人已经不敢找他们麻烦。青原府那头,一来是离岭安府近便,二来是因着驱虎一事,沉川在那头的名声更甚,还颇受人爱戴,也是没人想不开会来找不痛快的。


    而江州虽更为富庶,但距岭安府颇有些距离,马车尚且要行十数日,来回一趟多不方便。且江州富,便说明地头蛇多,他们贸然前往,连要拜哪处山头都不知,说不得便教人联手针对了。


    宋敏晃晃梅寒胳膊,理所当然道:“那有什么?你们尽管干,到时要是有人找你们麻烦,那便报刘肃名号,不看僧面看佛面,江州商贩怎么也要卖我和刘肃一个面子!”


    听人不像是说笑,梅寒不由心动,回头看沉川。却是一回头就对上了沉川幽幽的目光,弄得他摸不着头脑,很是莫名。


    “你觉阿敏说的如何?”梅寒问。


    宋敏也说:“你们商量商量,把店开到江州去,不然我可得逢年过节回居州才能喝上乳茶吃上肉肠了,那未免太熬人了,要馋死我。”


    沉川上前两步,走在梅寒另一侧牵住他的手,才说想法:若有刘家做靠山,那江州可去。


    刘家在江州极有话语权,虽名下没什么产业,不插手商贾事务,但若他们能背靠刘家,委实如宋敏所说,当地地头蛇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他们又是老老实实做生意的,无论是乳茶还是小吃都没有竞品,轻易惹不到人。


    听夫夫俩很有去江州做生意的意思,宋敏高兴得没边儿,就差当场拉着人去江州了,“那我这两日回江州,你们要带什么家什都带上,跟我一块儿去!”


    梅寒拍拍宋敏手背,笑说:“你我倒是说得好,只这般前去还是失礼,不若先等你回江州,与家里商议商议,若没问题我们再前往商谈。”


    宋敏到底是嫁作人妇,那头是一大家子人,他们要借靠刘家不似她自家人说开书斋就开书斋的,若他们与宋敏一道去江州而刘家无意,却是要教宋敏难做,不如先让宋敏传个话,对方有意他们再亲自前往。


    宋敏一听也是,当即与夫夫俩作别,言说要回家修书一封,马上让人快马加鞭送到江州去。人一下跑没了影儿。


    梅寒好笑地问沉川:“那还去宋夫子家接孩子吗?”


    早上离开宋夫子家时给宋夫人说了要带宋敏认识人,午间不一定能去接小孩,托宋夫人管管小米和阿简的中饭,宋夫人欣然应允。方才正与宋敏往宋家去准备接孩子回家午休,哪想到宋敏一高兴,全然忘了这茬,自风风火火跑了。


    沉川却没答梅寒的话,目光幽幽怨怨地望着梅寒:“我们小梅夫郎和宋姑娘好生亲密,手挽手聊得忘乎所以,留我一人孤零零跟在后面,一句怨言都不敢讲。”


    梅寒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酸,顿时忍俊不禁,“我才跟宋姑娘走了一段路,这你也要酸。”说着,手指扣入沉川手指,与人十指相扣。


    沉川哼哼两声,护着人往宋夫子家走。


    夫夫俩落后宋敏几步,到宋夫子家门口时却是正好遇到宋敏,一问,人跑到半道上闻到香味,拐去他们小吃馆又点了些东西吃了才回来的,当真喜爱得很。


    宋敏见着夫夫俩笑眯眯打了招呼,与人一同进门,很快写了信,差留守在宋家的赶马回江州送信。


    江州距岭安府有些距离,车马要行半个来月,但一人赶马送信要快很多,只需七八日便能到。然而比刘家回信先到的,却是砚香茶楼的好消息。


    阳州舞弊涉案人员估计还没到京城,但沉川和梅寒很快收到消息,李山长家被官府查封的财产即将开始变卖,包括砚香茶楼——


    作者有话说:我大抵是病了,竟然想开个主角自己写书说书名扬天下的古代预收[捂脸笑哭]


    忍住,忍住,我的预收实在是太多了[捂脸笑哭]


    更3500,欠账-500,余9500[眼镜]


    第108章 茶楼


    李山长舞弊被抓, 砚香茶楼处境便尤其微妙,买得起的不屑于要这不吉利的茶楼,买不起的即便他价格再降也买不起, 故而夫夫俩到官府一问就得了个好价, 二百二十两白银, 比二人所问差不多规模大小的楼房便宜了八九十两银子。


    那李山长攒了不少不义之财,名下竟有粮田千亩,夫夫俩原准备了四百两买茶楼,这厢省下许多银子, 转头便去买了一百多亩地,好声捡了一回便宜不说,还号召着寨里有余钱的人家也买了些, 林林总总买下两百亩地来, 且一个寨买的地相隔不远,好雇人打理。


    沉川和梅寒商量过后,马上撤了砚香茶楼的招牌, 到木匠铺新订了一面更威风的尚品茗招牌, 且打算把韩大人打的“官民仁贾”的匾也搬过来挂上。


    新得的一百多亩地离山寨还算近, 就在南城外,距肉肠坊半里距离。原先李家没种二季粮食,而是种了许多菜蔬,这些菜蔬产量不算高, 也卖不上价, 沉川便让人拔了换种山寨的菜蔬。


    拔下来的菜蔬小而嫩, 挑着品相好的送到菜行,要价不高,倒也好卖;剩下的本打算让吴丽娘夫妻俩拉去喂牲口, 一两文三五斤、十斤八斤的尤为划算,来拔菜的农工见状,言说还有些不错的,想买了自家吃或低价转卖,沉川便让人自己挑选,挑选完了剩下的再让丽娘赶车来拉。


    丽娘夫妻二人已经靠给尚品茗卖牛羊乳攒下不少钱,攒下钱没忙着建新房或是什么,只是将家中茅草房粗粗修葺一番,然后将剩的钱拿去买了几只小奶牛,又从山寨买些牛羊爱吃的玉米秸秆囤着给牛羊过冬,再时不时向人家买几斤豆渣谷糠一类混着草料,将牛羊喂得很是精细。


    附近几个给丽娘家送奶赚了些钱的农户也不落后,今年伺候牛羊尤为尽心,也有舍得钱的向山寨买秸秆,只买到的要少些,毕竟沉川做菌种便用了不少,再减去后续做菌种的消耗,能卖的不多。


    沉川时常赶马出城,地里瞧瞧,工坊看看,间或去邵元那儿监监工,或是上山验收自家新房和地里山里的建设进度,统筹着大方向,是没从前劳累人了,但也不得闲。


    梅寒常待在刚盘下的茶楼,与木匠和泥瓦匠沟通茶楼装修事宜,又是在赵家书斋隔壁,赵老板赵夫郎那头拓书有什么问题,都能来找。


    茶楼占地面积不算广,但也有茶馆的五六倍,拢共三层楼。


    一楼主要是一分为二的大堂和后院,大堂宽阔,除去结账的柜台,便是桌椅板凳,当中还有一处不大的戏台,而前头砚香茶楼的桌凳屏风等物都在,官家没另卖,打包了和茶楼一起给了他们;后院三分之一是后厨,三分之一是看店人的住处,剩下便是露天小院。


    二楼三楼四面皆为厢房,中间镂空能看清一楼戏台,视野尤其好。


    夫夫俩商议一番,决定将茶楼从上到翻修一番,力求磨灭砚香茶楼的影子,要做出尚品茗的特色来。沉川是没什么审美的,但好在梅寒于这方面要了解得多,也很在行。


    这会儿正在翻修一楼大堂,除了账房处,其余全要大改,梅寒便坐在柜台后,边思索描画着二楼三楼的翻新图纸,边看着工匠干活,方便人有疑虑的地方及时沟通。


    几个木匠正在打柜台,柜台是尚品茗一贯的作风,需绕墙一周打两列,靠墙是操作台,靠外则是摆放食饮菜单,供茶客选看的地方,隔一两丈留一个出入口。


    柜台也有与尚品茗不同的地方:留出了安放清洗池和水管的位置,且其间做了几个火灶。


    夫夫俩想的是将朝向后院、紧邻后厨的窗户打通,而后厨改建为水房,装几个蓄水大缸,再打一个摇水车从后厨的水井打水,只需蓄满水缸,大堂中的水管便随时能用。


    这般不光是方便省力,他们做奶茶摆在明面儿上,茶客看得见摸得着,来店里消费也放心。


    大堂中那小戏台可供先生说书,也可雇一两个乐师来演奏,与茶楼倒很是契合,夫夫俩便都没说要拆。


    梅寒让泥瓦匠将戏台四周的地砖撬出来,往下挖了几寸深,预备营建成一条小溪模样,在其中养护些莲叶荷花,再营几方小小假山,便是很不错的小景。


    大堂宽敞,尽是桌椅难免显得空荡,像城中有名的居士茶楼和永泰茶楼都做了隔断,或是用屏风字画,或是用珠帘、博古架,起到隔断作用的同时,又有似蔽不蔽、欲语还休的雅意。


    只这些太过昂贵了,以夫夫二人的财力,非要这般弄倒也勉强能成,但其他方面就会极其捉襟见肘。


    梅寒思索过后,决定用花卉盆栽、枯枝残叶等物来造景,如此既能隔断又有野趣,且用物性价比极高,除去山里随处可见的枯枝残叶,前者要用到的盆栽和花草都不昂贵。


    花盆周二爷那处就能烧制,不惜陶的瓷的砂的,主要是野趣二字,甚至能锯竹筒掏木桩来栽花;至于花草,沉川扦插移栽的花田有生得快的,再有一两月就能用上,这一两月的空档期也不必去市场购置花草,直接搬自家小院里的来用一用。


    茶楼上下都遵循着“野趣”二子翻修,梅寒念及山寨的家里用的木桩桌子,干脆将茶楼的桌凳都转卖给了木匠,让沉川回山寨时留意着,有合适的木桩就叫人挖了,打磨成桌凳送到茶楼来,那更具特色和野趣……


    自家的茶楼,翻改起来可比租赁来的茶馆自由得多,不管是凿墙还是挖地都是自家说了算,可不像先前要动茶馆什么地方都得跟主家打招呼那般束手束脚,主家要是不许,那还没办法得很。


    考虑到三层楼都要翻修,夫夫俩一致决定先翻修了一楼出来开业,开业后也不耽误二三楼的工程,二三楼等修好再逐层逐间开放。


    茶楼翻修期间,夫夫俩收到两个好消息。


    一是杨嫂子平安生产了,得偿所愿得了个闺女,一家人都爱得不行。


    沉川和梅寒带小米阿简前去探望,给人送了一副早早打好的长命锁,两个小孩儿也不遑多让,用红绳和攒下的零用钱编了两串铜钱串子,送给杨家的小妹妹,说保佑小妹妹平安长大。


    杨嫂子高兴得揽着两小只亲,逗人说:“这点零用钱给妹妹穿了串子,那你们阿爹肚里的绵绵出世时,可给绵绵送什么好哦?绵绵没有串子要哭的。”


    两小只苦恼了一会儿,马上甜甜笑起来,说:“娘娘、伯伯、栓子哥哥,还有小妹妹,一人给我们一条串子,然后我们再攒两条串子,绵绵就有六条啦!”


    逗得两家大人忍俊不禁,都说两个小机灵鬼,用两条串子换四条,连最小的小妹妹也要。


    还有个好消息则是宋敏派去江州送信的护卫终于回来,夫夫俩马上暂停手上的事情,到宋家与宋敏会了一面。


    令人高兴的是,信中刘家十分支持宋敏开书斋的想法,也赞成宋敏说的,让他们尚品茗开到江州去,言说只要是本分做生意,不行仗势欺人之事,尽可去江州。


    因宋敏在信中提到尚品食小吃馆的小吃多么多么美味,尤其是肉肠,一日不吃就想得慌,只恨肉肠不像腊肠那般放得长久,回了江州便再吃不到,收信的刘夫人颇为宠爱宋敏,亦在回信中邀请夫夫俩也到江州建个肉肠坊。


    不光如此,人还说刘家军中每日都要宰杀一百五十多头成猪犒劳将士,一百五十多头猪的下水尤为难做,最令火头军头疼,若他们到江州建坊,这些都可卖给他们做肉肠。


    沉川和梅寒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他们城外的肉肠坊每天要消耗五十多笼猪下水,这且要靠杨屠户几人的人脉,若刘家能供给一百五十多笼猪下水,那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不去江州建坊都说不过去。


    随即想到什么,夫夫俩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一缕惊讶。按刘家军营每日宰杀成猪的数量、一头成猪出肉二百五十斤来算,若三个兵士便分一斤肉,那刘家便管着……十多万大军!


    难怪刘家在江州这么有话语权,这府令搁谁来当谁敢跟他家叫板啊……


    三人商量一番定下第二日出发去江州,陪了宋夫子宋夫人一个多月的宋敏马上收拾行装,夫夫俩也着手准备带去江州的礼品、茶货等物。


    至于带去江州的人手,夫夫俩率先想到刚从青原府回来的清水和秋霜。


    他们要去江州开新茶馆,清水秋霜历练也足银钱也够,是时候自开新店独当一面。


    江州虽远,但背靠刘家,不说当地同行商贩不会平白无故找事,便是地痞流氓也不敢撒野,二人一个姑娘一个哥儿,若是愿意出远门,那确是很好的去处。


    于沉川梅寒夫夫二人来说,也不必再花大钱再江州请管事,请的管事到底不比自己人放心,毕竟沉川这趟去了江州也不常住,是过段时日就要回来的,梅寒和小孩儿还在家里等着呢。


    夫夫俩找清水秋霜说了这事儿,二人也有规划有野心,闻言都很是愿意去江州,马上欢欢喜喜回家收拾行李。


    入了夜,沉川和梅寒边装着给沉川带着路上吃的酱菜,边商量着要回寨里请个婶子或阿叔来家里干看护两个月。


    梅寒记挂着沉川要出远门,沉川也惦记着家里,毕竟梅寒已经有了将近五个月的身孕,穿着宽松衣裳也遮不住肚子了,已有段日子没沾手家里的大事小事,这些都让沉川包揽了,且每日出门或是闲逛或是去茶楼监工,也都是沉川护送着的,没个知根知底的大人在家,沉川出远门也不放心。


    两个小孩知道他们爹第二日就又要出远门了,都没睡,跟着人装酱菜,一遍遍问人什么时候回来,偏生又对时间没概念,还要问:绵绵出生的时候回来吗?茶馆旁边的柳树叶落完时能不能回来?茶楼开业的时候回不回来……


    沉川不厌其烦地答了几道,最后说:“等你们放假要回山寨过年的时候,爹就回来了。”


    江州路远,车马载着货物要行半个月,到江州后要确定稳定的牛奶猪肉等货源,要租赁合适的商铺,要选址建坊,要招聘工人伙计,要联系当地商贩洽谈肉肠定单……这般多事情,便是有清水秋霜分担,少说也要个把月才能了结。


    倒是回岭安府时一身轻,紧着快马赶路,不出十日便到了。


    “啊~那爹还要好久才回家哦~”两个小孩很是不舍。


    “爹会给你们和阿爹写信的,快回屋睡觉,明儿先送你们去夫子家上课。”沉川还想跟梅寒说些体己话呢,打发小孩去睡觉。


    小米阿简想起他们爹从青原府寄回来的信,只有一点点提了他们,又央人这回信里要多多地跟他们说话,他们都认得字,得到首肯,才满意地回房。


    两小只商量得多好,浑然不知他们爹不用去江州了。


    夫夫俩才说了一会儿小话,就听院门被敲响,沉川去开门,门外站的是邵元。


    “大哥明日要去江州?”邵元才跟人进屋,屁股还没坐热就直接问道。


    “对。”沉川回说,“前两天跟你提过,这下是确定要去了,寨里你看着些,也时不时来家里看看,我不在要多靠你帮衬了。”


    邵元:“大哥不放心家里,不如让我去江州。”


    直言直语一点弯弯也不绕。


    沉川顿了下,意识到这是邵元大半夜过来的真正原因,给人倒了杯热水,又见梅寒从房里出来,放下茶壶去牵人到桌边坐下,才道:“你想去江州?细说。”


    “想。”然后就没下文了,只定定看着夫夫二人。


    沉川:……


    “去江州是要与人打交道做生意的,你这臭脾气能行?”


    邵元:“能行。”


    沉川:。


    得,三缄其口,要不是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真想给他来一巴掌。


    沉川索性不问他了,转头问梅寒的意思。


    邵元是自己人,夫夫俩都了解,他也就是有些时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性格有些强势听不进去人话,不跟人啰嗦,有些雷厉风行爱用拳头说话……好吧,不是有些,是非常。


    但总的来说他心里都有数,有远见有手腕,能成事。让他去江州也行,只是……


    “你这脸大胡子刮了,咱做生意的又不是做土匪,不然我跟你嫂夫郎让你去江州,人江州商贩也不敢跟你谈生意。”


    邵元:“好。”


    说完就要走,让沉川拽住了。沉川问了人已经吃过晚饭,就让他去洗漱,又安排了一间屋子,没让人再走夜路回山寨。


    邵元去歇下了,夫夫两个没歇,继续装酱菜,等明日让邵元带着路上吃。想着邵元兴许不会带多少衣裳,也装了几套沉川的衣裳,尤其是刚从成衣铺拿回来的冬衣,装了两套给人换洗。沉川和邵元身量差不多,他的衣裳邵元倒也能穿。


    不想管事但一直在管事的邵元主动要去江州,为的是什么夫夫俩约莫是心知肚明的,但都没点破,只给人收拾行囊。


    期间沉川拿了纸笔来,默下了肉肠的配方,除了一开始的纯肉肠,还多了后来改良了的淀粉肠,两种配方都多了糯米发酵制作的红曲米粉,色泽尤为好看。其中淀粉肠将猪肉换成鸡肉,用的淀粉更多,胜在用的是山寨新制的红薯淀粉,他们产量高,尤其不怕消耗,且成本降下不少来。


    不过邵元在山脚主管了两个月的修路进城,虽然离肉肠坊不远,但到底不会做肉肠,夫夫俩便想着明儿一早去工坊,问问有没有人愿意同邵元去一趟江州。


    翌日一早,沉川正在做早饭,一回头,屋里冷不丁多了个“陌生人”——


    “你是……老三?!”沉川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人。


    屋里梅寒听见声音,出来一看,也吃了一惊。


    邵元刮干净胡子,露出一张白面来,剑眉星目的,很是丰神俊逸,若不是眼神还是一如既往要死不活的,还真认不出人来。


    沉川朝梅寒玩笑说:“妥了,老三这脸有我三分俊俏,瞧着就贵气,就算谈生意时拉着个驴脸,人也要夸说是气质!”


    梅寒好笑地横了嘴上没个把门的人一眼,回屋取了刚列好的单子交给邵元,“我跟你大哥给你收了许多东西,都列在这上面了,你带着路上吃用。还有此行的货物,昨儿就雇了车马装好,不过银子没在货里,放在装衣裳的包裹里了,衣裳是你……”


    吃早食时夫夫俩又给邵元交代了许多,然后一同出门,先是送小孩到宋夫子家,送梅寒去茶楼,然后沉川和邵元一同出城。


    二人到肉肠坊召集了刚来上工的工人,言说预备到江州建新坊,要招一个老手随邵元同去,一月给三两银子,吃喝等花用都他们提供,且回来还能提拔成一个小管事。


    在场的都是妇人和夫郎,基本都是开坊初就来干了,初初听到去江州月钱三两,都不甚心动。他们一日工钱八十文,一月也有二两四钱了,可比好些给人干苦力的脚夫赚得多。


    城中都有妇人夫郎想来干,只是碍于坊里一个萝卜一个坑,没人被辞退或是不想干,便是想来也没有机会。


    一月三两银子不足以让人大老远跑去江州,只是听到要提拔管事,不少人都心动了。早便看兰哥儿这小管事月钱高,活儿轻松,且还能背着香妮来坊里干活,教人钦羡得很。


    才公布了这消息,当即有十一人来报名。


    见这么多人愿意去,沉川干脆找了兰哥儿和常在坊里管事的杨屠户问了问,从中选出三个家中较为开明的,让人回家跟家里商量商量,要是家里也没问题,便收拾了衣物,在巳时之前赶到坊里,准备和邵元一起走。


    沉川和邵元交接了修路记账的事宜,回家的三人回来了,只不过其中一夫郎神色恹恹,家中不答应他去江州。另外两个是一妇人一夫郎,都兴高采烈的背着包袱,俨然已经是预定管事了。


    午时,邵元、清水、秋霜,还有临时定下的两个工人,一行人与宋敏汇合,与其一起从岭安府北门出发,向江州而去-


    冬月便是真入了冬,天有些冷了,沉川倒是火气重,还穿着单衣,梅寒和两个小孩却是穿上了厚衣裳。


    尤其是两个小孩,早等不及要穿新做的冬衣了,大人一让加衣,马上把柜子里的皮毛衣裳拿出来穿上,绒帽子戴上,毛领子围上,饶是日日打一套拳身上的娃娃膘掉了些,也圆滚滚的像两颗小胖球。


    快活地蹦两下,能热出一身汗来,但也谨记大人的叮嘱,绝不脱衣摘帽惹风寒,成日扬着红扑扑暖洋洋的小脸蛋,红苹果似的招人喜爱得很。


    天气有些冷,刚开业几日的茶楼却是暖和,四面操作台间的几个火灶烧着热水,店里茶客也多,几乎将大堂坐满了,堂中还错落燃着几个小炉子,热水的热气、茶客的暖气、火炉的火气,几相交汇,便是大堂宽阔、三楼还开着门窗通风,堂里也不见冷的。


    一家四口到了茶楼,小米阿简搬了两个小凳儿,又跟伙计要了一杯热热的乳茶和几样点心,跑到戏台下坐着,“不拘小节”地将杯杯碗碗搁在戏台边,边吃喝边听台上的先生说书。夫夫俩也不知人听不听得懂,反正瞧着是挺惬意开心的。


    梅寒话本一册冬月初便上市了,书名《精怪奇闻》,有尚品茗预热过,约莫一千册书,上架不到五日便全卖了出去,好卖得很。


    还有许多小茶馆甚至是居士茶楼永泰茶楼这样的大店,也来找夫夫俩买书去说,夫夫俩说明须得赵家书斋上架到哪册才将哪册卖他们,人一万个同意,二人便顺势赚了笔大的。


    只是苦了没买到书的书客,那叫一个心痒难挠啊,三不五时便去赵家书斋问有没有二版、二版何时能上,有时在路上遇到夫夫两个,也要拦着人问一嘴才罢休。


    赵老板赵夫郎估量了下,与夫夫俩商议一番,决定再印两千册。赵家书坊《精怪奇闻》的雕版是排好的,赶紧让人加印一册,同时加派人手,紧赶慢赶在半月内将二册也抬了上来。


    尚品茗茶楼说书先生正在讲的,就是昨儿刚上架的二册第一回,讲得精妙绝伦、引人入胜;堂里也有等不及听说书先生讲的茶客,桌上摆着刚从隔壁买到的二册,看得忘我——


    作者有话说:6000!这个月第一次日六成功,不错不错[眼镜]


    欠账-3000,好像剩6000吧[眼镜]


    第109章 绵绵


    沉川护着梅寒到账房柜台后坐下, 去提了个火炉来,又往火炉里加了些木炭,等账房烤暖和了, 才让梅寒取下袖炉来。


    除了操作台处的火灶烧的是柴禾, 其余取暖用的火炉烧的都是木炭——入冬后柴禾稍稍涨了价, 三文一斤,若是晒干水分的柴禾,还要更贵一文;木炭就更贵了,十斤柴烧三斤木炭, 一斤木炭能卖到二十文,贵虽贵,胜在没烟, 不必如火灶般连接烟囱, 也不固定,一个小炉子哪里需要便往哪里搬。


    茶楼一日要用柴禾并木炭各二十斤,约莫花销五百来文的样子, 花销得多, 但与茶楼盈利比起来也不算什么。


    取暖不需茶客额外付钱, 人也就更爱来,甭管是尚品茗的老客还是些平时不如何在尚品茗开销、只为听书的,都爱往尚品茗茶楼来。人一来,见周围人都有吃有喝的, 总也忍不住买些吃喝。


    自然也有只为听书取暖一文钱不花的, 他们也不拘束人, 如常对待,但若是有茶客来了而茶楼里没有多余的位置,便也得客气将人请起身。


    沉川拨了拨火炉中的木炭, 放下火钳,抽出柜子,从中取了一小盒冻伤膏来,捉过梅寒的手,细细给人涂抹。


    “这冻伤膏有用没有?我怎么看着用几日了都没见着效果?”沉川碎碎念。


    当初梅寒手上的冻伤不可谓不严重,毕竟是从京城那般严寒之地开始南下的,到居州遇到沉川时,冻伤已好了许多,至少裂开的冻疮是好了,只剩下些红肿硬块。


    今年天气见凉后沉川都没让人碰凉水,不管洗手洗脸还是如何,都费心烧了热水给人使。只梅寒要体凉些,他每每牵人手时都觉人这一双手冷冰冰的,要捂好一会儿才能热乎起来。


    一日早晨起来,他发觉梅寒的手在被子外,便给人捉进被子,一握上去便察觉异常,只见人手是凉的,却有两根手指热热乎乎的,坐起身一看,竟又红又肿的,是冻伤的前兆。


    沉川马上买了冻伤膏来给人擦拭,却没能防住,还是冻伤了,且冻伤范围扩大到三根手指,他不得不怀疑起这冻伤膏的效用来。


    梅寒眉目含笑地望着人嘀嘀咕咕,回说:“冻伤就是这样,生一回就爱年年生,过几年就好了。”


    “去年、不对,年初那会儿也是用的这家的冻伤膏,我看你涂几天就好了,这会儿怎么还越用越严重了?”沉川不信邪,“别不是他家为了节省成本,换配方了吧!”


    梅寒好笑:“开春总要好得快些,这才入冬,多正常。”


    沉川不信,叨咕着要去许大夫那儿要一个治冻伤的方子,回头自己捣鼓个冻伤膏出来,保管给梅寒把手治好。


    夫夫俩窝在暖洋洋的账房后面说着小话,没说多一会儿,便有茶客寻过来找二人。


    “沉老板梅先生,我找来不会搅扰你们了吧?”


    夫夫俩说着不妨碍,抬头看去,见人眼熟,稍一回想便想起来,来人姓吴,是一家干货铺的老板,几月前端午尚品食饭馆开张那日就同友人到饭馆吃饭的,是个老饕。吴老板原先专注吃,后来成了尚品食的常客,也三不五时到尚品茗喝点东西吃些差点,一来二去混了个脸熟。


    “吴老板有何贵干呐?”沉川引人到账房后,请人坐下。


    “我瞧这堂中造景的有珊瑚菌,这时节菌菇稀少,珊瑚菌拿来造景未免可惜……”


    大堂中确实有不少珊瑚菌,红的紫的橙的白的,颜色鲜艳,姿态各异,大小不一,与主要造景的兰花、文竹、仙客来等花草相得益彰,一个隔断便是一处雅致小景,教身处其间的茶客犹如置身山间,顿生心旷神怡之感。


    这珊瑚菌就是沉川先前培育的其中一种菌子,较为畏寒,在山上时就是和其他一些畏寒种一起养在周二爷的火窑边的,但到底是幕天席地,给盖了草席气温也上不去,十月下旬就没什么动静了,连菌丝都不长几根。


    到茶楼开业用上了火炉,梅寒便让沉川把这些畏寒的菌种移到茶楼来,左右二楼还在装修,腾出一间屋子放几个架子的事儿,还能方便了沉川看护。


    几样畏寒品种都移到茶楼二楼,日日受底下的暖气焙着,当真争气,没几日便大肆生发起菌丝,比寨里那些不畏寒的菌种还要先成型。


    昨儿梅寒听沉川说了,跟人上二楼看菌子,觉着其中几个珊瑚菌生得尤其漂亮,又是种在竹筒内,就让沉川选了几个有型的,拿到楼下融进造景中,更给造景添了几分好颜色。


    不成想才欣赏了一日好景,就引来了吴老板这老饕。


    吴老板既不好意思又渴望地望着夫夫俩:“不若将珊瑚菌卖给我?我拿回家煮个锅子,请沉老板梅先生到家里搭个伙,这珊瑚菌也算死得其所、不虚此行了。”


    夫夫俩好笑地看看彼此,旋即与吴老板道:“这珊瑚菌还未长成,我们预备赏六七日的景呢,吴老板当真眼尖得很。”


    初时也有几个爱花的茶客来问他们买花草,然而这其中一大半花草都是自家院子里搬来造景的,是沉川专门从山里搜刮了带出来给梅寒的,有几样都稀罕没多余的拿来扦插,过个把月等花园扦插的花草养成了就要拿到茶楼来,把这些换回家,夫夫俩自舍不得卖。


    来问的茶客虽然遗憾,但听他们还做了花园,惊奇得很,又问了有不少或是自己遍寻不得或是从未听过的,马上要了几盆,更想跟人去瞧瞧看。


    梅寒继构思二三楼装修方案后,除了写话本又有了事儿做,将沉川列出来的花草画下来,预备慢慢为他们避暑山庄造势了。有些花草他也没见过没听闻过,沉川说是外来的,夜里避了人,常常支使羞羞模拟出来给他看,看过一两回,也便能下笔了。


    卖花的事情还早,但菌子不等人,俨然能着手做准备了。


    大堂中造景的珊瑚菌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能卖给吴老板。沉川引人上了二楼,到划出来栽培菌子的厢房。


    吴老板进门时还有些莫名,待看清货架上放着的竹筒中长出参差不齐的菌子,当即瞪圆了眼。


    不可置信道:“这是、这是种出来的?!”


    他还以为是山里找到后费心移栽到竹筒里的,毕竟城里人都知道人是老鸦山下来的,已做好厚着脸皮出高价让人割爱的准备了,哪成想还有这般峰回路转!


    沉川笑着给人解释了,吴老板一听这是种的,更是不可思议,望望沉川望望菌子,又望望沉川,良久才竖起大拇指。


    现下出的菌子不多,沉川让人挑选几样爱吃的,吴老板哪里选得出来哦,只恨不得将货架上的菌子全部打包带走才好。


    最后沉川一样采了一两朵,拢共卖给吴老板十斤菌子,吴老板心满意足,茶点也不吃了,马上拎着菌子回家。


    没两日,城中老饕都知道尚品茗有山菌卖,甭管喝不喝茶的都跑来问,一百多文一斤的山菌眼也不眨说买就买,且还供不应求。


    这菌子一日就出那么些,任你是达官显贵还是小富商家,只要来晚了就一朵也买不着,抬价也不成,只能闻闻空气中留下的菌香。


    是以每日一大早,茶楼还没开张,就有各家下人等在门口,都抢着买,有时只是为着你先来的还是我先来的,都要吵上一番。


    之后沉川和梅寒发觉有二道贩子买菌子去赚差价,便换了法子,须得验明身份是尚品茗或尚品食的老客才能买菌子,且一人只能买五斤。


    人虽觉不够吃,但听得过几日他们菜行要上架更多菌子,这才消停不少,安心等着了。


    腊月间,山寨头一批稍稍畏寒的菌子到了采摘的时候,沉川先卖了一半给姚家酒楼,剩下的才让人采了送到菜行售卖。菜行早有人等着了,菌子上架只小半个时辰便被抢购一空。


    寒冬腊月这些长在泥里的货正是最贵的时候,往常吃惯了的价钱都翻了一倍,好些菜的价钱能赶上猪肉,好在是老鸦山菜行的东西没涨价,品类又多,城里普通人家饭桌上才看得着一两盘子绿意。


    听闻这菌子卖百十来文一斤,还畅销得很,都忍不住咋舌。


    这年冬日里大宴小宴的富贵人家多了不少,谁家桌上没一两碟子山菌,那都不好意思设宴,让沉川好生赚了一笔。


    加上梅寒卖《精怪奇闻》的银子,夫夫俩又攒了不少钱,一琢磨,干脆趁腊月事少,开始筹备早便想开的尚品食酒楼。


    李牙人一直给人留意着合适的铺源,夫夫二人一问,马上拿出册子来,指了三家要出售的楼房,夫夫俩相中一家两层楼的,二百两出头,李牙人立刻请来出手酒楼的主家,让两方做成了这一桩生意。


    尚品食酒楼与尚品茗茶楼差不多造景,菜品除了原有的饭馆小菜,沉川又和王阿叔交流琢磨,务必做出自己的特色,做出招牌来。装修便是一回生二回熟了,只需要时间。


    直到腊月二十三,书院放年假,一家人才随着放假,买了年货和给新房添置的家具物什,回到山寨,赶在年前搬进了新家。


    新家是个二层青砖小楼房,两个小孩喜欢二楼得很,让选房间都双双选在了二楼,还替未出世的绵绵做主,也选在了二楼。


    不过山上要比山下冷,二楼又更寒凉,夫夫俩又让人在一楼选了房间,言说等开春天气暖和了再让人搬去二楼住。


    一楼进门,玄关处放了一条裹着厚坐垫的长凳,左右两边分别是浴间和室内茅房,这般梅寒和两个小孩便不用出门洗漱或解手,要方便暖和得多。


    出了玄关便是会客的厅堂,厅堂两侧是书房,一个给夫夫俩用,一个给小孩儿用,书房里放着的书架颇有些眼熟,可不就是二人成婚之前,沉川一人做主买回家的嘛,这厢也是有用处了,已放了三两本书册,还有待补充。


    因两边书房各开了两扇偌大的窗户,身处厅堂也不觉光线昏暗,很是亮堂。


    厅堂一角开了一扇小门,门上挂了木制的珠帘,过了门便是膳厅,膳厅过去是与之没什么阻隔的厨房,厨房还开了一扇后门。而膳厅两侧各有两间卧房,夫夫俩一间,小米、阿简还有绵绵各一间。


    这不伦不类的,建房时梅寒就说有些另类了,沉川坚持要这样,也只好就随他了,自家住当是怎么喜欢怎么来。如今看来倒也不错,处处都是为了他和小孩儿方便,想得不可谓不长远。


    新房已经建好一月有余,之前沉川便陆续把老房子的东西搬过来,这厢又将年货和新买的家具归置了,新家便满当起来。


    厨房除去盘了两个灶,还放了个火炉,火炉上装了平整的火盘和直通到外的烟囱。


    两个小孩新奇喜欢得很,看罢这和茶楼里不太一样的火炉,前后脚抛开,这屋瞧瞧那屋看看,几乎拿不定主意要住哪间屋了。


    沉川让梅寒在火炉边坐下,自从后门出去端了一簸箕木炭来,很快升起火,火炉没一会儿就暖和了。


    火盘略高,只比两个小孩矮一个头,但正方便两个小孩坐上高凳趴在上面做功课,冷不着手脚,又能端了汤菜放在上面,暖洋洋地吃。


    梅寒也喜欢这炉子,沉川却不大满意。


    “这火盘四角有些尖,小孩没轻没重的容易撞上脑袋,得让人新做个圆的,再在边缘包上软垫……”


    说罢火炉,又点评起地面来。


    “这地砖也不成,太凉了,以后我们绵绵还要在地上到处爬呢。”沉川“挑刺”说,“回头我量量屋里尺寸,去布庄买几块厚羊绒毯子来铺上,随绵绵是爬还是打滚……”


    “绵绵三四月份才出世,要是笨一点,起码要一岁才会爬呢,到时又是三四月间了。”梅寒轻抚着肚子,满眼笑意地望着沉川。


    “乱说,我们绵绵指定跟哥哥阿哥一样聪明,爬还不是轻轻松松就学会了?”沉川不满人诽谤,为绵绵正名,“便是稍微爬得晚些,这羊绒毯也好,爬起来不磨脚。”


    梅寒教人信誓旦旦的语气逗得乐不可支,连声说是,他们绵绵最聪明了。


    绵绵出生得晚了些,但两位爹和两个哥哥都很是期待,还没出世呢,过年时便一下收到了四个红包。


    新年过了将近三个月,一家人都在岭安府城,绵绵才在众人的期待中呱呱坠地。


    沉川从稳婆手里接过小小一只,刚洗干净包在襁褓中,将将止住哭声的绵绵时,整个人都不敢动弹,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只觉怀里重若千钧。


    好半晌稍稍适应了,他才抱着熟睡的绵绵到梅寒床边,不敢蹲,怕挤着绵绵,小心翼翼地单膝跪下,让梅寒看看。


    梅寒轻轻碰了碰绵绵的小手,绵绵似有所觉,眼睛仍旧闭着,小手却缓缓握了几下,握住了她阿爹的食指。


    “我们有一个小姑娘了。”


    心里正发热发软,眼眶不自觉发热,就听头顶传来湿漉漉的、又低又轻的声音。


    抬头望去,就见沉川两眼红红地望着他,要哭了似的。


    梅寒眼中的热意一下散去,颇有些哭笑不得,问人:“哭什么?”


    他一问,沉川更了不得了,眼泪一下掉出来,忙偏过了头,眼泪才没落在绵绵脸上,而是落在绵绵小小的袖子上,印出一个淡淡的水迹。


    沉川控制了一下,才在梅寒柔和包容的目光中忍住泪意,回说:“我也不知道,就是、一想到这是我们两个的女儿,我就,眼睛有些发汗。”


    梅寒经历了十月怀胎,他期待呵护了十月,不久前握住梅寒的手,揪心地陪着梅寒历经难忍的疼痛,望着梅寒坚韧忍着痛呼……刚刚迎来了这一刻。


    以沉川此刻贫瘠的脑容量,他想不出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自己这一瞬间的感受,如果一定要形容,他只想得到神奇、感动、幸福……这些勉强能形容出他万分之一的感受。


    梅寒抬手抹了抹他脸上未尽的泪意,“该高兴才是,当着绵绵的面掉眼泪,丢不丢人?”


    “才不丢人。”沉川侧首吻了吻梅寒手腕,又吻了吻梅寒有些苍白的脸颊,让人睡一觉休息休息。


    梅寒却是睡不着,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人一声声轻唤着绵绵,突然问:“你给绵绵想好名字了吗?”


    沉川声音一顿,双目有些茫然。


    见人傻了似的,梅寒笑了下,“快想。”


    沉川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说:“名字一会儿想吧。绵绵跟你姓?好听。”


    说了会儿话,又忽然皱起眉,担忧地问梅寒:“我不会偏心眼吧?”


    梅寒懵了一瞬,随即明白人为何会问出这话了。


    他也是看到绵绵的那一刻,心里才涌现出一种与看到小米阿简时不太相同的爱意。毫无疑问,他们是爱小米和阿简的,只是这爱也有不同。


    见人当真苦恼起来,梅寒笑说:“会偏心眼的人也问不出你这样的话。”


    看看时辰,又说:“不过你若是再不去宋夫子家接小米和阿简,说不准就是偏心眼了。”


    沉川一瞧,到小孩回家吃饭的时辰了,马上叫了请来照顾梅寒的阮夫郎来,把绵绵交给阮夫郎,交代几句,赶忙出门,叫跑腿去各家报喜,自去接孩子了。


    小米和阿简得知阿爹生了个妹妹,高兴得不得了,捣腾着两条小短腿噔噔往家跑。往常沉川还会让人慢点,今儿也忍不住跟着人跑,恨不得马上飞回家——


    作者有话说:更5000!


    昨天欠账少算了五百,所以现在还差4500[眼镜]


    第110章 满月(修)


    沉川说是请了阮夫郎来照顾梅寒月子, 实际上是请来教他照顾梅寒和带绵绵的。


    梅寒面皮薄,初初生产完身上没力,事事都要人协助才行, 阮夫郎虽是寨里的熟人, 沉川也怕梅寒不好意思, 最先跟阮夫郎学了如何给梅寒擦洗、护理。


    虽夫夫俩最亲密的事儿也干过了,每每沉川为他做这些,梅寒总忍不住面红耳赤,倒不如让阮夫郎来呢。不过不自在也就一开始那两三日, 过了那两三日,只要沉川不故意逗他,确是比假手于外人要让他舒心。


    照顾梅寒得心应手了, 沉川又开始学如何带绵绵, 起初隔一个时辰便要给绵绵喂一回奶,他一下摸不准时间了,总担心绵绵饿着, 过一两刻钟就要问人该不该喂奶了。


    喂奶且还不是他最紧张的时候, 最紧张的要属给绵绵拍嗝, 每次喂奶后要将绵绵抱竖起来趴在肩头,腾出一手拱起手心轻拍绵绵小小的背。


    这般近的距离,沉川又是这么好的耳里,偏生听不见绵绵的呼吸声, 只觉小娃娃脆弱得很, 手上尤其不敢使力, 每回拍嗝都要阮夫郎在一边喊“用点力,再用点力,不成啊大当家的, 你用点力拍”。


    每每他拍完,阮夫郎还要接过绵绵拍两下才行。而他这副小心翼翼得有些笨手笨脚的模样,总引得梅寒和小米阿简的笑话。


    好在是人也不算笨,经历了四五日一天拍十来回嗝的日子,总算掌握了这项技能。


    学会拍嗝便扬眉吐气了,沉川得意得很,偶尔不是他给绵绵喂奶,也要从阮夫郎手上接过绵绵,再让梅寒看着他给绵绵拍嗝。逢着小米和阿简在家的时候,也要唤人来看,好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倒是梅寒,沉川怕他劳累,不如何让他抱绵绵,只在绵绵吃饱喝足身上干净舒适的时候帮梅寒侧起身来,让绵绵在他怀里睡觉,因而他很不会抱绵绵,下地走动时都只能在绵绵的小床边瞧瞧,没人在旁协助就没法上手抱。


    小米和阿简也想抱妹妹,不过听阮夫郎说要过几个月才能让他们抱,两小只遗憾了一会儿,很快看开了,盼星星盼月亮地数日子。


    刚出生的绵绵吃了睡睡了吃,一双眼睛极少有睁开的时候,喝奶也闭着眼睛等大人将热奶喂到他嘴边,但小脸小手粉红粉红的,瞧着就软乎,两个小孩爱看极了,每日起床就要到小床边看一会儿,小声小声地喊绵绵、妹妹。


    怎么看也看不够,且半点也不觉得无聊似的,总要磨到不能再磨了,才跟他们爹去书院或是宋夫子家,一下学,又迫不及待想回家看妹妹,要是沉川去接人迟了片刻,两人就要不高兴地埋怨一小会儿,恨不得不要大人接,自己跑回家去。


    只是城中人员混杂的,沉川没让小孩自己上下学,向小孩赔了不是,保证下回早早到了等着他们,第一时间接人回家和妹妹玩。


    沉川和梅寒商量了一下,绵绵满月的时候不办满月酒,只请了亲近的几家人到自家酒楼吃一顿饭。绵绵出生后连续几日,几家都来探望过梅寒和小孩,还送了礼,他们也要酬谢人的好意才是。


    说是几家,其实来人很不少,寨里几乎每家都来人,城里也有很多要酬谢的,宋夫子家、杨屠户家、姚娘子家这些自不必提,这都是老熟人了,还有年初刚谈成生意的韩韶珺、赵丰年几个家里。


    韩韶珺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夫夫俩种在山寨林间的草药收获了一批,先问了城中医馆紧缺哪些药材,他们低价卖了一部分给医馆,剩下的大头都按市价卖给韩家,韩家自打理着商队,又将药材转卖到北边,两家都赚得不少。


    赵家是做布匹生意的,本来跟夫夫俩的生意不沾边,不过他家有远房亲戚是做干货生意的,去年腊月尚品茗菌子出名后,才出年关,人打听到赵丰年和沉川梅寒“颇有交情”,便请赵家牵线搭桥,想从夫夫二人这儿进菌干和其他山货。


    有这桩生意,一来二去的夫夫俩跟赵家也算相识了,绵绵出生七日,人便派人来送礼恭贺,夫夫俩自也要周到接待。


    韩、赵之外的几家也是这般,或是有直接生意往来,或是有着七拐八拐的交易关系结识了,毕竟开春时候夫夫俩又建了几个工坊,油料作坊、制糖作坊,还有专门的芡粉作坊,既加工他们地里的作物,又从农户手上收物料。


    去年夫夫俩地多了不少,因而货物产量很大,且还是老百姓日常生活离不开的,合作关联的商贩自然就多了。


    城中糖、油、芡粉在夫夫俩的有意把控下,价格降了不少,虽有几家小铺受了冲击赚得少了些,但岭安府百姓生活成本降低了,且新工坊提供了很多空缺,能赚到钱的贫苦百姓更多,城中不少家庭贫困的也会出城务工,总的来说是一件好事。


    这些好货岭安府吃不下,除了自家产业要用的、运去江州贩卖的,还有出给几家商队的,夫夫俩还留了不少,准备等四五月西北何老三的硝石班子到岭安府牙行时,与人谈谈生意,看人要不要买一批运到西北去卖。


    当初买硝石时,何老三一行给了他们好价,这是情意,夫夫俩自记得人家的好、承人家的情,有机会也得还情才是。若是与何老三班子交易了还有剩,或是对方不买,那夫夫俩再出给其他货商。


    价钱公道的好东西总是不愁卖,再不济来岭安府的货商都吃不下,他们还能费事些,卖去如青原府、江州等附近的几个州府,甚至更远。


    他们名气愈来愈大,早便有其他州府的商人来洽谈过合作事宜,不过前来的客商基本都是想要他们负责运送货物的,当时绵绵还未出世,梅寒身边离不得人,沉川没答应,只跟人说后面有机会再谈。


    这次绵绵满月,远处凡是合作过或有意合作又听到这消息的,甭管关系亲不亲密,都派人送了礼来。人远道而来,夫夫俩虽说不办酒,也要好生招待了。


    沉川拉着孔方金和刚从江州赶回来的邵元,站在尚品食门口迎接宾客,一张俊脸都要笑木了,脸上喜色却不减分毫。


    邵元是两日前刚到岭安府的,这人去了江州就跟蛟龙入海似的,不经常回来了,报账也是每月让人送账本到岭安府,这次要不是沉川一连去了好几封信让人务必要回来,否则绵绵都不认识他这个三叔不说,小阿简和小米也要将人忘了,他才赶回来的。


    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清水、秋霜和刘肃。


    清水秋霜成长飞快,言行举止间进退有度,已然是大老板模样了,不是曾经做一杯奶茶都紧张不已、出差错了还要伤心难受的小姑娘小哥儿了,夫夫俩看着人这模样都觉十分欣慰。


    本来宋敏也要同来的,只不过她年初诊出有了身孕,因成日将全副精神扑在书斋上没注意休息,胎像有些不稳,便准备了送给绵绵的好礼和孝敬宋夫子宋夫人二老的补品,让丈夫刘肃一同带来。


    且刘肃不是一人前来的,同行的还有宋敏公爹,江州督军,实在很看重人。此刻人还在宋夫子家,等一会儿和宋夫子宋夫人一道过来。


    迎宾的三人里不说沉川这个当爹的,孔方金也喜气洋洋的,唯独邵元照例没什么表情,若有宾客从他面前过,他才一板一眼地说两句孔方金塞给他的喜庆话,这臭脾气也算给面子了。


    偌大的尚品茗食肆一楼都是前来祝贺的客人,二楼厢房亦聚集了三五相识之人在其间说谈,偶有妇人夫郎到最里间的厢房去。


    最里间的厢房要安静些,绵绵还是爱睡,梅寒和阮夫郎带着小米阿简在厢房里,时不时有关系亲近的妇人夫郎过来看,谁看了都要说一声模子好,以后长大了保管比他两个爹还生得漂亮。


    小米和阿简听得乐呵呵的,好像夸的是他们一般与有荣焉,人夸一声他们便替绵绵谢一声,颇有做哥哥阿哥的自豪模样。


    杨嫂子抱着闺女跟梅寒坐在旁边,见状打趣两个小孩说:“这厢有自己的妹妹了,就不喜欢娘娘家的妹妹了是不是?”


    小闺女坐在她怀里,眨巴着大眼睛看屋里熟悉或不熟悉的人,也不怕生,常激动地扑腾两下手脚。


    小米过来贴贴杨家妹妹的胖脸蛋,才笑眯眯地说:“喜欢的呀,最爱绵绵,最喜欢雯雯妹妹,嘻嘻~”


    雯雯便是杨嫂子夫妻俩花大功夫给爱女起的名字,杨静雯。


    阿简也说了声喜欢,然后看看雯雯,又看看绵绵,心里开始盘算绵绵还要多久才能长到雯雯这么大,还记着大人说的等绵绵和雯雯一样大了,他和小米就能抱绵绵了。


    雯雯比绵绵大了差不多半岁,那就是六个月……不,五个月吧,五个月就能抱绵绵。


    绵绵香香的软软的,两小只早就想抱一抱了。


    “这个也喜欢那个也喜欢,好花心的小哥儿。”吴丽娘点点小米额头,笑说,“那等丽姨家的弟弟妹妹出来,你要是不喜欢了,丽姨可要找你麻烦。”


    丽娘夫妻俩终于又有了孩子。头先有过一个,但那时还没分家,在公婆手底下讨生活,小叔子一家又不是好相与的,受了不少磋磨,孩子没保住。


    往后两三年便是分家单过了也一直没能怀上。还是去年手头宽松了,抓了些药来吃,陆陆续续调理了小半年,今年二月间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她男人刚子原先是没什么主见的耙耳朵,爹娘和弟弟一家说两句好话就容易动摇,好在是还算听丽娘的话。这厢丽娘有了,大夫说劳累不得,耙耳朵尽然硬起来,不让丽娘跟他一道辛苦,马上雇了关系好的邻居一家做帮手。


    见人没第一个想到小叔子家,后续小叔子家如何软磨硬泡也不松口让人一起干,丽娘才算欣慰了。


    至于她小叔子一家,从前惦记着夫妻两个没后,便是有什么好东西、攒下多少家底,将来也是给他们儿子的,这板上钉钉的好事儿突然没影儿了,难受得一个月没睡好。


    可也不敢如往常那般去闹了,人姐姐家建了坊挣了大钱不说,他们还要仰仗人收奶,再眼红再不甘也只得老实本分做人。


    屋里几人唠着近况,绵绵睡醒了,瘪着小嘴嘤嘤哭起来。


    梅寒马上端了用温水保温着的羊奶来,拿木勺喂给绵绵,小家伙蠕动着嘴巴吃了两口便不吃了,又嘤嘤哭起来。


    梅寒放下羊奶,倾身将绵绵抱起来哄,绵绵还是哭,他只得让小米和阿简去搬救兵:“下楼喊爹上来一下,就说绵绵哄不住,估摸着是想他了。”


    “是不是拉了?”杨嫂子把雯雯交给丽娘抱着,也站起身来帮忙。


    梅寒想起还有这个可能,伸手试了一下,还真是。正要让小米阿简不用搬救兵了,两小只已经急急忙忙跑没影儿了,生怕跑慢一步他们绵绵要哭坏似的。


    沉川听到小孩火急火燎的转述,还以为闺女这么小就认人了,颇有些高兴自得,让孔方金和邵元招待着人,自己马上上了楼,然后拿到了一张濡湿的尿布。


    众人便笑眯眯打趣夫夫俩:“小梅这当阿爹的瞧着还没小沉会带孩子呀。”


    梅寒有些不好意思说他确实没怎么带过绵绵,沉川却很理所当然地:“那是自然,我们小梅已经出了这么多的力,奶孩子洗尿布的事儿自然交给我这当爹的。”


    众人都是一阵笑,又问:“那当爹的有没有给绵绵起个好名儿?咱来坐了这么久,还不知道绵绵大名叫什么呢。”


    “就是,绵绵在阿爹肚子里就有了小名儿,这大名可马虎不了。”


    “梅意澜,”沉川报了绵绵大名,语气里很有些卖弄意味“苦恼”,“跟她阿爹姓,姓是好听了,音可不好取名得很,将我为难坏了。”


    梅寒让他给绵绵起名,他苦思冥想了一个月,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他给起了个好名儿。


    一屋人听见小绵绵是跟梅寒姓,都有些惊讶,但很快接受了,这夫夫俩做出什么都不足为奇,且这不是还有小米和阿简跟沉川姓嘛,一样的一样的。


    这时候,小米兴奋地扒开领子掏了掏,拿出个长命锁来,向大人分享:“爹和阿爹给我和阿简还有绵绵打了长命锁,一模一样的长命锁哟~”


    说罢让众人看他的长命锁,又央阿简也把他的长命锁拿出来给娘娘姨姨们看看。阿简有些不好意思,矜持半会儿,才腼腆又开心地从领子里掏出来。


    众人自是一声声夸,这小长命锁,我们小米阿简戴着也合适得很,像两个小仙童似的,也像年画上的胖娃娃,真教人稀罕,不如到娘娘家去住两天。


    两小只让人夸得找不着北,咧着笑的小嘴就没合上过。


    梅寒笑望着人,又望望抱着绵绵轻哄的沉川,转了转袖中的手腕,眼中笑意更甚。


    这人当真怕自己偏心,一碗水端得平得很,不止给三个小孩打了长命锁,竟也给他打了一个,藏在袖间人也不易察觉。他都多大的人了……


    其实沉川这碗水还是没端平,梅寒是被“偏爱”的那个。除了一把小小的长命锁,他还收到了一支梅花发簪,不过是纯金打造的,用在头上太招摇,他没好意思戴出门,放在家里好生收着了。


    在厢房热闹了一阵,绵绵又在人声中乖乖睡着了,沉川才洗了手,继续下楼接待来客。


    有个小婴儿在睡觉,一屋人说话声音都小,但掩不住其中的欢声笑语。等到楼下响起连串的鞭炮声,人满为患的大堂,不好出面的韩大人、刘家父子等人所在的二楼厢房,都开始宴席。


    沉川和梅寒抱了绵绵,牵着小米和阿简穿行在客桌之间,一桌一桌答谢人前来道贺。待答谢完,才回了先前的厢房,和杨嫂子吴丽娘几人一起吃。


    绵绵满月,尚品茗食肆上下极为热闹,不止是做宴酬谢来宾,之后三日内,凡是去尚品茗、尚品食还有尚品小食馆消费的客,所有食饮一律半价。


    夫夫俩还给几家工坊的工人一人发了几张票券,工人或是其家人可凭借票券到他们名下的店铺,或是消费食饮小吃,或是兑换瓜果菜蔬、粮油、种子、干货等等,尤为大手笔,比年节时候做的活动还要教人喜欢。


    又几日,梅寒身体恢复终于完全出了月子,在家待了一个多月的沉川才复工,却也不离家,专腾出间屋子来办公,寨里、店里有什么事儿,或是有人想与他们谈生意,都得上家里来找。


    有时谈了没几句,沉川就要起身告罪离开片刻,人满头雾水地等着,忽然听见婴儿哭声,就知道他离开去干什么了。果然,等个一两刻钟,人便一身羊奶味儿或是擦着手回来了。这时再谈,便会发现沉川好说话得多。


    久而久之,人摸出些门道来,要是想砍价或是多争取些便宜一类时,都会估摸着沉家小姑娘该闹了的时候上门——这也成了岭安府中公开的秘密。


    有了去年的沉淀,今年不用再到处跑,手底下有了不少能用的人,夫夫俩专心在家奶孩子的同时,让人去周边几个州府,开了几家茶馆茶楼,又开了数十家菜行、粮铺。


    之后他们菜行的东西不如去年卖得价高了,不是卖不出去,相反还是畅销,而是如粮、油、芡粉一般,夫夫俩主动控起了价格,让寻常农家也买得起。


    他们粮疏产量高、品质好,合该让寻常农户也转种这些才是,之后便是发不了财,多少也能填饱肚子。而新开的粮铺,就是将菜行的米面粮食分过去卖,且还兼顾售卖粮种和菜籽,让人有地方买种,好不教骗子骗了去。


    不过菜行虽降了价,还是比菜农的价要高一两文,他们卖的米面粮食也如去年一般价格,一来是因为品质确实好,值得这个价,二来则是价不能一降全降,否则与城中随处可见的寻常菜农摊贩一个价了,同等价位下城里人肯定涌来买更好吃的他们家,到时菜农摊贩没生意无法糊口,他们倒是好心办坏事了。


    夫夫俩在家带孩子、处理公务之余,一个忙着写书,另一个也忙着写书。


    不过梅寒写的是话本,沉川写的是农书。


    因他们粮铺里卖的许多作物都是此前没有的,担心人不会打理,沉川才起了心思写农书。


    这农书也不完全是农书,更贴切来说应该是“农图”。


    因为是给农家人看的,沉川本人也不精通这边文字,很多种植打理作物的法子都是简笔画出来的,一页里少的一个字也没有,多的能有二三十个字便顶天了。


    但沉川的画技吧……寨里的周二爷最有发言权,那是狗看了都要摇摇头的技术。


    因而沉川只能画些圆的扁的红的绿的种子,遇到要刻画细节的地方,时常求助梅寒和家里的两个小读书人——以宋夫子的才华能力教小儿绰绰有余,小米和阿简的画技已然早早超越了沉川,至少画出来的土豆能看出是土豆,不会让人以为是牛粪疙瘩。


    还是后来韩大人偶然得知沉川在鼓捣什么东西,马上派了一个画师来协助,沉川几乎没有进展的农书才实现了质的飞跃,开始动弹了。


    画师是个年轻人,初时接了韩大人的委托雄心壮志地来,没画两日被沉川气跑了,到韩大人面前哭诉——是真切哭起来的那种哭诉:


    “大人,沉老板他、他根本不懂画啊!他不许我写字标注,一模一样的叶子要我画七八遍呜呜呜!”


    韩大人雷声大雨点小地在人面前训斥了沉川一番,转而和声安抚了人,让人将沉川的“罪证”交给他看,一瞧,更“生气”了,与画师同仇敌忾地指责沉川道:


    “这小沉真是的,这样画半点诗情画意也没有了,除了胸无点墨的农家子,哪个懂画的文人墨客爱看这个嘛!这般根本体现不出你的画技,实在是屈才了!”


    画师心里被安慰到了,舒心许多。然而夜里躺在床上一想,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啊……天一亮又收拾了包袱,忍辱负重地找沉川去了。


    沉川“折磨”着小画师,梅寒这边也折磨着人。


    梅寒的第二部话本名《昙花妖》,预计篇幅很长,足足是第一部的两倍,从去年就开始写了,一直没停过笔,只生绵绵的时候停了七日,到十月快一年的时间才将将接近尾声。


    期间赵老板赵夫郎提议这部也如《精怪奇闻》一般拆成五册卖,让梅寒将写完的手稿给他们,他们先派人排雕版,拓印出来上架售卖,他静心写后续的内容,颇像柳先生的卖稿模式。


    远在江州的宋敏也来了几回信,央梅寒抄录一部分手稿寄去江州,言说《精怪奇闻》在江州尤为风靡,许多书客看完就入了迷,五册书直翻看得卷边破皮,常常去她书斋里问梅先生还有没有后续之作。宋敏劝梅寒要趁热打铁才是。


    不止赵老板夫夫和宋敏等着第二部,许多从梅寒这儿买了《精怪奇闻》的茶楼茶馆老板和外地书商,都差人来问。梅寒怀着绵绵的时候还好些,问得不算频繁,后来得知绵绵出生,那不得了,隔三差五就有人来家里问。


    几方期待瞩目之下,梅寒没接受众人边写边出书的建议,执意要写完了才一次性给人稿子。


    众人着急上火也无法,试图以迂为直,找到沉川这儿来,不成想沉川更是帮亲不帮理,不仅不帮着劝劝梅寒,还反过来劝他们多喝茶消消火气。


    沉川是知道梅寒用意的。


    梅寒新书《昙花妖》,不如《精怪奇闻》那般天马行空,但半点不逊色,相反还更加引人入胜,讲的是一株昙花妖化形来人间历练的故事。


    重点是昙花妖历练的场景便是老鸦山的化身,更具体来说,是他们避暑山庄的场景化身。


    历时一年时,通向山寨的路终于修好,避暑山庄也建设了三分之一,从雏形便能看出建成后的样子:夫夫俩将特色、野趣几个字贯彻到底,除了一些公共活动场所,准备用来出租的小苑、客栈等各具特色。


    有兰花香草造景点缀的兰苑,有小桥流水的山居客栈,有全竹建筑的竹居,有观梅望雪的山顶雅室,有坐落花丛的小花屋……凡是夫夫俩能想到的,全然投入建设。


    公共活动场所也不落俗套,可供人畅游山野林间的木栈道,横纵不一在花海中交相应和的观景长廊,随处可见用于观花赏月的亭台楼阁,能近距离观赏狸猫、狐兔和小鹿的鸟兽园……都在一一建设之中。


    尤其是沉川心心念念的采摘园,绵绵出生那阵儿对外开放了其中的草莓园,邀请了不少合作商携家眷或友人前往采摘,人听说是没吃过的莓果,日后会收费让人入院采摘,都不大看好,但看在沉川和梅寒面子上,也去捧了场。


    期间发生了不少令人啼笑皆非的乐事,随后草莓园关闭,各人与家人朋友下了山,还时时回味起在采摘园吃到的果子和度过的时光,有时实在想了,便找沉川和梅寒夫夫俩,问问人能不能再开放一次,便是交些钱才能进去也使得。


    但夫夫俩俱是摇头,言还要一两年才能再开放,人只得罢了,也回过味儿来,自己先前是浅见了,这出钱干活儿的赚钱路子,确乎有人肯。


    后来尚品茗尚品食卖过一段时日的草莓,人也让下人去买来吃过,吃着是极好吃美味的,可怎么也觉着没有在山寨上吃的那个味儿,教人好生挂念。


    城中不少人都表示出很是期待他们避暑山庄的意味,梅寒却不满足,“以权谋私”在《昙花妖》里化用了许多避暑山庄的好地方,意图吸引岭安府外的青原府、江州,甚至是更远地方的文人墨客前来,把避暑山庄的名声经营得响当当的才是。


    只不过现阶段避暑山庄未完全建成,许多地方都在边建设边调整,譬如那鸟兽园,原先是没想到要弄这个的,变故发生在小米阿简今年放农假、一家人回到山寨避暑时。


    阿简那只曾被他耳提面命要快快长大生蛋、最后发现是一只生不了蛋的公鸡的小黄鸡战,斗力极其剽悍,一个没看住就扑翻了周二爷刚出窑的花盆,那是周二爷带着徒弟想了好几个晚上才想出来的新样式,还没上色呢就碎了一地。


    周二爷和徒弟都没怪罪人,乐呵呵说没事重新烧就是了,但阿简很过意不去,去帮周二爷几人的忙重新烧了一批新的赔罪,回来就说想给小黄建个园子。


    阿简反思了,小黄打了周太太的花盆是小黄的错,可是小黄天性就是这样,他不想弄个小小的笼子把小黄关起来,毕竟他不爱说话阿舅和舅爹也没有要求他一定要开口。


    给小黄一个大园子住,阿简又怕小黄孤单,央两个爹给小黄找伴儿,于是沉川就捉了好些鸟兽来——至于捉来的动物里还有狐狸,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总之狐狸也不敢惹小黄,阿简十分放心。


    养的鸟兽多了,沉川又想起一个获取“不义之财”的好法子:开放鸟兽园供人观赏,在边上卖些菜蔬草料什么的,供来观赏的游客买去投喂鸟兽。这般一来鸟兽的口粮有了着落,他们赚了钱,游客也买到了快乐,实在是一个一石三鸟的好点子。


    只一只小鸡就引起这么大的变故,可见避暑山庄的不确定性还有多少,梅寒不愿将《昙花妖》拆开卖,就是为了时常回头查漏补缺,不至于因前文出书后而山庄又生变化导致文中出现大的错漏。


    虽不能完全杜绝这情况,但至少在写书期间,尽最大可能保证书中所写与山庄并无出入。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便是,他觉山庄千好万好,自也想写尽山庄的好,让观书的人得见其中奥妙,愿意不远万里前来观光欣赏。


    《昙花妖》完稿是在绵绵出生第二年的四月,历时一年零六个月,绵绵一岁零一个月了,长出了两颗小小的乳牙,小米和阿简也到了换牙的时候。


    小米还是每天乐淘淘的,张着漏风的牙齿嘻嘻哈哈地笑,而阿简是个很注重形象的孩子,本来话就不多,自从拔了牙就更不爱说话了,成日肃着张小脸,像个小夫子似的,要是有人逗他笑再打趣他是“缺牙巴”,他回家就要偷偷哭一场,更是下定决心牙齿长出来之前再不笑了。


    夫夫俩看人多伤心,有些哭笑不得,安慰人说每个人都会换牙齿,爹和阿爹小时候也是这样的,阿简知道,但还是伤心。


    后来夫夫俩在外遇到有人拿牙齿逗孩子,都委婉示意人不要这样,渐渐的,阿简的伤心事少有人提及后也淡了,可惜人还是不爱笑不爱说话。


    这一年夫夫俩多建了不少工坊,还在老鸦山脚下修了一家学堂,在宋夫子的引荐下请了五名先生来坐镇教学。


    五名先生都是有真才实学的,远近有不少人家送孩子来这儿开蒙,听得若是送姑娘哥儿来上学,姑娘哥儿不收学费书本费不说,男孩儿的学费还能减三成,许多没打算送姑娘哥儿来的人家一琢磨,觉着划算,马上回家领了孩子来报名。


    而工坊的工人自不必说,早晓得读书识字才能在坊里谋得好差事,本就打算攒几年钱送孩子去上学,一听到夫夫俩开了学堂,马上把孩子送来了。


    且沉川和梅寒给坊里定下了规矩,要是哪家只男孩儿有学上偏留姑娘哥儿在家干活,那这样的人家他们坊里是不要的,要将人辞退。这规矩一出,学堂里又多了十几个姑娘哥儿。


    有些学生家路远,午间没法儿回家吃中饭,夫夫俩见跟小米阿简差不多大的小孩午间只就着白水吃馒头,推己及人很是不忍,遂招了厨娘厨郎给学堂做中饭供学生吃。


    后来又建了学舍,允诺学生若能在夫子那儿取得好成绩,便能得到免费入住学舍的奖励,一帮小孩儿不晓得读书识字能有多好的前程,但为了每日少吃点起早贪黑走山路的苦,也铆足了劲儿学。


    宋夫子很是喜欢夫夫俩建的学堂,言说日后不在书院了定要去他们学堂给小娃娃开蒙,书院没课时,亦常常领着小米阿简到学堂去上学。


    两个小孩要多走一段路也不嫌累,只每回要去学堂那天,就兴高采烈地跟两个爹说他们不回家吃饭了,要在学堂吃。


    有一回估计是在书院看夫子上课看入迷了,很是心驰神往,回到家,两小只就说要教话都说不利索的绵绵写字,笔墨纸砚都准备好了,端出好一副严厉夫子的架势。


    夫夫俩看得好笑,没管,由他们将绵绵带去了书房,让三个小孩儿自己折腾。


    然而没过一会儿,绵绵紧张兮兮地跑来了,扶着门槛站着,小手费力地指着书房,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什么,奈何两个爹都没听懂。


    夫夫二人跟绵绵去了书房,就见小米阿简在抹眼泪,哭得不可谓不伤心。


    夫夫俩哄好了人,一问,原来是被绵绵气哭的。


    两个严师苦口婆心地教绵绵写字,绵绵不懂还以为是哥哥阿哥陪她玩呢,抓着毛笔一通乱涂乱画,没想到哥哥阿哥不让她玩,缕缕打断她,她一生气,就把毛笔扔了出去。


    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好好教绵绵也听不懂,然后小米和阿简就被气哭了。


    夫夫俩也没想到绵绵能把两个哥哥气哭,一阵哭笑不得,不过面对小绵绵求助的目光,二人都没多管,安慰好了小米和阿简,一致决定小孩的事情小孩自己解决。


    小绵绵看两个哥哥不理她,她抱着人亲亲了也不理,很是不得其法,于是晚上让爹把他抱到阿哥的床上,在阿哥被窝里抱着人讨巧卖乖将人哄好了,又要阿哥和她一起去哥哥床上。


    第二日三个小孩从一张床上醒来,已然和好如初了。


    这年还发生了一件喜事儿:不知是不是阮哥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孔方金那钱串子终于开了窍。


    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孔方金到家里来,东拉西扯着说了许多有的没的,就是说不到正事儿上。


    直到夫夫俩要带着绵绵送小米阿简去书院,孔方金才扭扭捏捏表明来意:想请沉川和梅寒去阮哥儿家,替他向阮哥儿提亲——


    作者有话说:今天!9500字!


    欠账一笔勾销啦[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


    赶在完结前补完欠账了,不用写番外了,番外苦手狂喜嘿嘿嘿[眼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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