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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过河矣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家暴


    回山寨后沉川就嘱咐寨里老人搓草绳, 用不着多长,一根一臂左右就成,也不需如何精细, 所以搓得很快。


    往后几日两人进山时, 就每回都带着草绳去, 先是给品质好的茶树打一根草绳在树干上;然后是那些性状不明显但用异能查探时感觉和好品种很像的茶树,在在树枝上打一根草绳。


    这般一来,就较为粗略地把茶树分为三部分,好的、有潜力的和品质不明的。到时候来采茶便一目了然了。


    专是给茶树拴草绳, 两人就早出晚归忙活了好几日。


    这活儿不累人,就是重复枯燥,梅寒倒是有耐心干, 沉川却是越干越干不下去, 加上时不时用用异能,人都肉眼可见蔫吧很多,只调戏梅寒时还看得见些许生气。


    梅寒晓得人没耐心了, 就温柔小意许多, 对沉川的毛手毛脚也很是纵容, 哄着人多干了好几日活儿。


    其实要是沉川一人,事关重大,再枯燥的活儿他也能捏着鼻子难受地干了,偏偏梅寒纵着他哄着他, 他就借机讨了许多好处。


    给茶树拴了几日的绳子, 拴完那日两人都狠狠松了口气, 还剩下半日才天黑也不管了,双双打道回寨子。


    先时留在山寨里的吃的两头野猪,一头熏做了腊肉, 一头包完饺子后全切成了四四方方拳头大的小块,炸干了水分装到坛子里,又把炸出来的猪油倒进去淹没了肉,做成坛子肉。


    上次下山卖皮子时杨屠户家送的那扇猪肉也炸做了坛子肉。


    坛子肉没什么水分,又有油淹没肉块,接触不到空气很不会坏,能放半年多。


    到吃时把肉挑出来,化了猪油就能切,不必又是洗又是煮的那样麻烦,吃起来方便许多。


    还没进寨子,两人远远就闻到化坛子肉的酥香味,不由加快脚步。


    往日寨里汉子盖房垦地要下力气,午饭都会炒一盆子肉片,一人分得几片见些荤腥。


    沉川和梅寒晌午间不回来吃饭时,都会装一小竹筒炒肉片留着二人晚饭吃,今日倒是赶上了晌午饭不必留饭了。


    晌午饭还没做好,山洞里正是最忙碌的时候,洗菜、切菜、炒菜,没人得个空闲。


    两人喝了口水,也去帮忙切笋子。午间打算炒一盆竹笋坛子肉。


    见了人小米和阿简就跟过来,开心地举着杨嫂子送的零嘴,分工好了似的,一人喂沉川一人喂梅寒。


    “小川叔,吃酸角糕!”


    沉川笑了下,腾不出手,就弯身让人喂到他嘴里。梅寒本来不想跟小孩抢零嘴吃,可见沉川这样干脆,阿简还乖乖举着手,就也忍不住弯身吃了。


    那酸角糕四四方方一小块,有些像颜色较深的褐红色琥珀,一口下去有些胶质,粘粘的、酸酸甜甜的很好吃,十分合沉川的口味。


    “我以前还没吃过这东西,怪好吃的,难怪小孩爱吃。”沉川回味地咂咂嘴。


    梅寒一边心想就没有沉川觉得不好吃的东西,一边跟他说:“北边没有酸角,这像是南边的特产。”


    在油锅边化坛子肉的李小河听了,想起什么就说:“我们以前也没吃过,不知道有酸角糕这东西,那天就没让大当家的买。”


    “结果我家那皮猴子,就拿酥糖来向阿简跟小米哥儿换酸角糕吃,倒是让他做起生意来了。”


    说到这儿笑了两声,又说:“阿简和小米哥儿才不像他那样多鬼心思,见他想吃也没要他的酥糖,抓了好些酸角糕出来分。”


    青哥儿也笑:“这俩小的舍得得很,杨家大嫂给他俩的零嘴,才几日就分了好多出去,看了都叫人心疼。”


    也不单是分给其他孩子,还仰着颗小脑袋要分大人,不过大人都没要小孩吃的,笑眯眯让人自己吃。


    “杨大嫂买给他俩的,只要他俩愿意,随他俩怎么分都成。小孩子嘛,喜欢人就爱给人东西。”沉川不管这些。


    两个小孩弯着一双月牙眼,还想再喂沉川梅寒吃,让沉川用膝盖轻轻推开了,“你们吃吧啊,我俩手上不得空。”


    两人就迈着小短腿结伴走开,也不出去玩,就在山洞角落里乖乖坐着,守着沉川和梅寒。两颗小脑袋时不时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什么东西。


    沉川和梅寒偶尔看过去时,两个小孩看见他们就会先后朝他们笑,一个露着几颗小白牙嘻嘻笑出声,一个抿着唇笑得有些腼腆。


    山寨老老少少都在忙,只月份大了的兰哥儿不方便走动,坐在山洞里给人缝衣裳。


    小米阿简嘀咕一会儿,小心翼翼走到兰哥儿身边来。婶子阿叔们早交代了,不能在兰阿叔身边跑跳,两小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很听话。


    “兰阿叔,你吃酸角糕吗?”


    照例是小米问的,阿简不爱说话,只私下和小米或当着沉川梅寒两人时,才肯说一两句话。


    见是两个孩子,兰哥儿停下针线活,把银针往后头放了放,“兰阿叔不吃,小米和阿简吃吧。”


    他轻轻柔柔笑着,许是因自己也要有孩子了,望着两个可爱小儿的目光很是温柔喜欢。


    小米又软声软气地问:“小川叔和小梅叔说很好吃的,兰阿叔真的不吃吃吗?”


    小米本该叫梅寒为梅阿叔的,但先前沉川不大晓得该怎么称呼,就让他喊小梅叔,于是后来其他人教他喊梅阿叔也拗不过来了,一直都喊人小梅叔。


    不过喊其他夫郎时倒是喊得对。


    “留着自己吃。”兰哥儿温柔地摸摸两个小孩的脑袋。


    那头沉川却皱起了一道剑眉,“兰哥儿脸上怎么有淤青?”


    他声音不大,却叫原本说笑着干活的一群人不由噤了声,脸上不自然,都不说话了。


    半晌,青哥儿才压着声音在梅寒耳边说了什么,说着说着气不过地翻了个白眼。


    原来杨大地偷钱吃了一波教训后,知道是兰哥儿不听他的藏好银子,反把那三两银子还了沉川,坦白了他偷钱的事。


    沉川在山里时他还不敢作怪,沉川一带着梅寒进山,他就翻脸了,拽着兰哥儿到无人处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全然不顾兰哥儿是不是怀着孩子。


    教人撞见把他拉开时,他还不消气地踢了人一脚。


    好在峰子找了些草药熬给兰哥儿喝了,人这才没出什么事。


    这事情都几日了,但平日里沉川进山早,山洞里有些妇孺没起,他等梅寒都不进去的,只在外面远远叫人一声;而晚间回来时天黑,加上他不特意去看,便没发现兰哥儿脸上有伤。


    梅寒和他一个作息,兰哥儿又避着人,自然也发现不了。


    “怎么不跟我说?”沉川听了梅寒的小声转述,沉着一张脸,切笋的动作早停了下来。


    青哥儿不爽地嘟囔:“还不是兰哥儿不让说。”


    这时候人觉得挨了自家汉子的打骂是很丢人、很没脸的事情,不管挨了再重的打,都当做家丑不肯轻易向外人说。


    这次若不是一寨子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兰哥儿也会把挨打的丑事和血吞进肚子里去,便是让人发现脸上的伤了,也会说是不小心磕碰到的。


    因觉着丢人,不想把挨打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就央求了晓得这事儿的人别说出去。


    其余人见他可怜,也不忍心让人没脸再伤一回心,就都默契地不提这事儿。


    连青哥儿这个大嗓门也压低了声音,不想让兰哥儿听见,忍不住骂了句:“先时小米阿简分兰哥儿零嘴吃,那杨大地不要脸了,也好意思抢了去吃。我呸,什么东西!”


    几个上了年纪的婶子阿叔见气氛不对,忙出声缓和:“杨大地不是男人,但打屋里人的事也不止他一个,左右也不会下死手,日子还得过。”


    “是了,谁家过日子没点罅隙?都是这样过来的。”


    “唉,嫁了个不是东西的,也是命。”


    “都不说了,别给兰哥儿没脸。”


    “咚——!”


    沉川突然把菜刀砍进砧板里,一下叫人噤了声,都有些怕地看着他。


    “没脸个屁没脸,该没脸的是他动手的,打屋里人他还有脸了?!”


    扔下句粗话,沉川就大踏步出了山洞。


    众人一惊,大当家的别是又要教训人去了吧?!当即顾不得做饭了,就要跟上去。


    “都别跟来。”


    众人又止了步子,面面相觑,彼此脸上的担忧做不得假,都有些后悔跟沉川说了这事儿,怕寨子闹出事儿来。


    杨大地死不死的倒是无所谓,这种只会窝里横的男人死了还更好呢,但他们怕沉川吃官司,沉川他可是全寨子的主心骨啊。


    几人都伸着脖子看,没心思做饭了。


    梅寒眼皮也突突地跳,晓得这人暴脾气又上来了,杨大地恐怕吃不了兜着走了。


    “婶子阿叔们先做饭,我跟过去瞧瞧。”


    说完,梅寒也小跑着追沉川去了。


    而偷奸耍滑一上午,一到饭点就第一个扔下锄头的杨大地,他正在溪边洗手准备回来吃饭,还大着嗓子跟人吹嘘着什么,殊不知自己马上就大难临头了——


    作者有话说:没写完,剩下3000明天写[小丑]


    第32章 和离


    “这干一天活儿可真累人。”杨大地故意做出累极了的样子, 草草洗了手就抱怨起来,“我这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阿耿不乐意跟着他老爹盖房,和峰子调换了活儿去垦地, 偏生和杨大地分到一块儿去, 他干活什么样都清清楚楚, 一听他这话就来气。


    本不想搭理他,忍了忍还是翻了个白眼,“你累啥累,我看你锄头才累, 挖两下地你就撑着锄头休息,真是再找不到像你这样累的了。”


    杨大地半点也不羞愧,反觉得峰子等人都是蠢蛋。


    干这么卖力做什么?反正再是不干活儿, 沉川和寨子也不会让人饿死了去, 没见那些老的小的都有贴补钱嘛。


    意思意思得了,等他儿子生下来,他家也能分着钱, 那时他就享福了, 到他儿子长大没钱拿了, 说不定他能称病拿养老钱,多好的事儿。


    只杨大地没这般傻,不会将心里的盘算和盘托出,而是说:“还是进山舒服, 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像头牛似的干活, 山里走两趟就能赚许多银子, 换我我也乐意进山。”


    “你觉着轻松你就自个儿进山讨生活去,也没人拦着你去挣大钱。”


    杨大地不接茬,对阿耿挤兑的话不痛不痒, 挤眉弄眼道:“我这不是怕大当家的生气嘛,大当家的只肯带那梅寒进山,我要是跟去坏了人好事,人怎么肯?”


    本下定了决心不搭理杨大地了,听到这话阿耿又气了个仰倒,与他争论了两句。


    “你没结婚不晓得事儿。”杨大地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眯着双小眼睛猥琐地咂摸着嘴,“我是不介意,便是大当家的愿意——啊!”


    “噗通——”


    杨大地被一脚踹到溪水里去,惊慌地胡乱扑腾起来。


    “谁——咕噜咕噜!”


    好不容易狗刨出水面,又被沉川按进了水里,冰凉的溪水一下下往口鼻里奔涌。


    他拼命想从水下出来,可一只大手魔爪一样按着他,让他动也动不了,很快就濒临窒息。


    就在杨大地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那只手又一下把他提出水面,空气争先恐后往口鼻里钻。


    “大哥我咕噜咕噜——”


    没喘几口气又被按到了水里。


    沉川重复着把人溺在水里又提起来的动作,折磨得人去了半条命,话都说不出来了才道:“这是你背后说梅寒的教训。”


    不等人求饶,沉川扬手一拳揍在杨大地脸上,“这是你打兰哥儿的教训。”


    一拳就叫杨大地飚出两股鲜红的鼻血。


    但一拳还不算完,梆梆几个铁拳下去,杨大地口鼻里出了好多血,糊了他满脸。


    沉川提着人在水里涮两下,把血涮干净了,拳头又往他脸上身上招呼,半点不带留情的。


    梅寒跑来的时候,就见沉川把人按在水里揍,竟是水面上都见了一圈红。忙出声制止沉川,怕闹出人命来。


    阿耿回神,愤愤地跟梅寒说:“嫂夫郎你别拦着大哥,杨大地背地里说你坏话,让大哥好好教训教训他!”


    梅寒哪晓得杨大地悄没声地给自己加了柴浇了油,听了阿耿的话登时两眼一黑,忙就要下水拉沉川。


    噗通两下,他还没下水呢,杨大地就被沉川扔了上来,像条死狗一样倒在地上。


    见杨大地一动不动的,梅寒就心里坠了坠,就要去探人鼻息。


    “死不了。”沉川牵开梅寒,不让他碰这脏东西。


    他踹了杨大地一脚,杨大地抽搐两下,还没完全清醒呢,就往远离沉川的方向爬了几下。


    溪边围了一圈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默着没出声,望沉川的眼神更多了几分畏惧。


    见这情形,梅寒干笑两声,硬着头皮道:“只是看着严重,沉川下手有分寸,边打边用凉水凉着,伤得不严重呢,不严重……”


    让梅寒睁眼说瞎话地维护了,沉川满身的戾气和血气登时散去大半,瞧着没那般吓人了。


    他安抚地拍拍梅寒手背,看着闻声赶来看热闹的邵元道:


    “杨大地背地里说我夫郎坏话,我把他按水里教训一回;他对兰哥儿动了手,寨里不会放任他,我又揍了他一顿。”


    梅寒是沉川夫郎,他教训人出气是应当的;替兰哥儿揍杨大地,就是以山寨大当家的身份了。


    邵元明白了,当即当着众人的面,兴奋地掏出记功劳的簿子和毛笔,在杨大地身上沾了点水,奋笔疾书起来。


    边写边念道:“老鸦山寨寨规第二条,所有人不得对自己媳妇夫郎动手……”


    第一条寨规是偷一回东西剁一回手,早先他就白纸黑字记下了。


    “如有违者,寨法处置:由大当家,”写到这里划掉一个字,接着写念,“由大当家和三当家亲手揍一顿,死生概不负责。”


    他觉着沉川还是心太软,下次他自己动手,非得把人屎尿屁打出来。孔方金就算了,细胳膊细腿的老好人,揍人半点威慑力也没有。


    “寨规第三条,凡背后造谣他人者,一经查明情况属实,犯一次罚赔铜板一百文。


    寨规第四条,无故伤人者,罚赔医药费与额外罚金,视受害者伤势轻重而定。”


    沉川冷静下来了,想着也不能事事暴力解决,像背后说人坏话这种情节较轻的,便只罚钱了事。


    但他是气不过有人说梅寒坏话的,再有下次还得动手,就加了第四条,气他是要出的,大不了出了气再赔钱就是了。


    杨大地被几人抬到山洞外面,忧心了半晌的妇人夫郎都围了上来,听得新加的寨规,都言说好,有感性些的还落了几滴眼泪。


    有沉川和山寨撑腰,寨里姑娘和小哥儿腰杆子都直了,说几句硬气话也不会不管三七二十一被怼回去。


    梅寒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一味地望着沉川,像有千言万语要说。


    沉川反教他看得不自在,打了个哈哈,让梅寒把他打杨大地赔的钱给兰哥儿送去,顺道带几句话。


    梅寒暗地里牵牵沉川的手,才拿了钱去找兰哥儿。沉川教他主动牵了牵,剩下的气全消了,心里有些美。


    兰哥儿却不肯收钱。


    “他背后说你的不是,大当家的给你撑腰出气,他遭了打是活该,我如何有脸收这钱?梅哥儿快收回去吧。”


    他扶着肚子半别开脸,很没脸见梅寒。


    他是杨大地的夫郎,与杨大地就是一体的,不管杨大地干了什么事,不是他干的,但他作为杨大地的夫郎就会遭人看不起。


    且杨大地干了这么多丢人的事儿,便是寨里妇人夫郎好性儿不怪罪在他身上,他也没脸与人相交。是以常常一个人在一处做些活儿,没脸跟人凑在一堆。


    “你是你,杨大地是杨大地,大家伙都晓得你性子是好的。”


    梅寒牵了兰哥儿的手,往他手心里塞了二两银子,“沉川也知道你的难处,这是我俩私下给你的,与杨大地无关。


    “他不成器,你便得多为自己和孩子打算,你快收着,别给杨大地知道。”


    沉川打杨大地的医药费和罚金最多不过几百文,他却拿了二两银子给梅寒,不消多说什么,梅寒就晓得他是怎么想的。


    “……多谢梅哥儿你和大当家的。”


    兰哥儿手教梅寒握着,手心里是实打实的二两银子,当下没忍住落下泪来,忙背过身去揩眼泪,揩完才回过身,不好意思地朝梅寒笑了笑。


    梅寒瞧他这样苦心里也不好受,轻柔着力道拍拍他的手,柔声把沉川悄悄让他带的话说了。


    “沉川还让我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杨大地和离了,不跟他过?”


    “这、这……”咋一听得这话,兰哥儿很无措,惶惶地望着梅寒,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要是离了杨大地,他一个没得手艺的哥儿……


    梅寒安抚地笑笑,“你要是愿意跟他和离,沉川会帮你,寨子也不会不管你。”


    想起二人这些天在山里忙活的野茶林,梅寒心里就有干劲儿,觉着让兰哥儿和杨大地离了也有些底气。


    这儿没旁人,他就和兰哥儿稍微透露了些,不过只说了沉川想为寨里妇人夫郎谋个轻松又有钱挣的活计,详细的都没提。


    兰哥儿听了很是吃了一惊,死水一般的心也动了动,眼里燃起些希望。


    却在这时,肚子里的孩子踢了踢他,他愣了一下,回了神,嘴里说不出的凄苦。


    兰哥儿不敢看梅寒鼓励的眼神,缓缓垂下眼,“还是算了吧梅哥儿,我多谢你和大当家的好意。”


    “怎么了?可还有什么顾虑?”怎么方才还有些意动的样子,突然就改了主意?


    梅寒追问几声,兰哥儿才再开口。


    “若是和他离了,我是脱离了苦海,可我的孩子……”兰哥儿无意识又掉下泪来,已是苦得分不出心神擦眼泪了。


    梅寒就知道了。以杨大地那德性,恐怕就算有孩子了也立不起来,到时又借着孩子跟兰哥儿攀扯,兰哥儿只怕还要吃亏。


    可要是不离,兰哥儿和孩子也未必能过好,兰哥儿日子多半还要更难过。


    梅寒想的是能有一人脱离苦海都是好的,但他不经人事,不懂兰哥儿对孩子的感情,劝了几句兰哥儿也只无奈地摇头。


    “这样吧,我去问问沉川,看他能不能把孩子分给你,不让你和孩子分开。”


    见不得兰哥儿困死在杨大地身上,梅寒就皱着眉想办法。


    “可、可以吗?”兰哥儿抓住梅寒的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去试试。”梅寒心里也没底。


    他以前倒是听过有妇人夫郎日子过不下去,和夫家和离后让娘家接了回去的事情,这些都是娘家背景硬又受娘家疼爱的,可无一例外,孩子都得分给夫家,不能跟着妇人夫郎走。


    此前就没有这样的例子。


    梅寒去找沉川时也没把握得很,谁知他一说,沉川就理所当然地点了头,好像一开始做的就是把孩子分给兰哥儿的打算似的。


    沉川应了他又顾虑起来,忧愁道:“孩子分给兰哥儿自己养,杨大地能肯吗?”


    “管他肯不肯,不肯就滚下山去。”沉川可一点也不心慈手软。


    就杨大地那好吃懒做的性子,他指定是绝不肯下山的,还打着让山寨养他的主意呢。


    沉川做事这么决绝,梅寒更忍不住担忧。


    “万一把他撵下山去,他没钱没地又不肯踏实挣钱,要是活不起死了,恐怕要教寨里人觉得你心狠,跟你离了心。”


    都说人死为大,这时候不管人生前是多么混账的人、干了多少龌龊事,只要没杀人放火,好像人一死,别人就觉得他可怜起来,全将他生前的丑恶模样忘干净了似的。


    便是人没死也是一样的道理,只要坏人变可怜了,总有人爱慷他人之慨原谅坏人,言说那人已经改了、其实也没做多坏的事云云。


    而那些做了诸多好事的人,只要做了件甚至称不上坏,只是稍不合人心意的事,都要叫人心生怨言指责起人来。


    沉川为寨里人做了这般多,梅寒就怕现在做事做得太绝,以后再有什么事惹得寨里人埋怨他,教他寒了心、心里不好受。


    然而沉川才不管这么多,只捏了捏梅寒的手,跟他说:“管他杨大地还是谁,活不起就去死。”


    “离不离心的我也不怕,更管不着,本身我干这些事儿也没想让人回报我还是怎么着,只要你不跟我离心就成。”


    至于旁人,离心了就一刀两断呗,他沉川又不是靠着旁人来活的,他就不信离了谁他日子还能过不下去了。


    见沉川是这样想法,梅寒就放心了些,也回握了下沉川的手。


    “我不会跟你离心的,我俩永远一条心。”


    两人对视着互相笑了。


    沉川去叫寨里人聚到山洞来做见证,梅寒去找兰哥儿,告诉人沉川的打算。


    兰哥儿听到沉川要把孩子分给他时,还很不敢置信,半晌说不出话来。一颗心多是忐忑,既生起些欢喜希望来,又害怕成不了事儿。


    等沉川做主将事情一五一十表明了,不是假的,兰哥儿总算放下些心,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一阵阵掉眼泪。


    然说了和离和孩子归属的事儿还不算完,众人还没消化了这消息,沉川又平地一声惊雷:


    “杨大地跟兰哥儿动了手,他有错,和离之后钱全归兰哥儿,杨大地再每月给兰哥儿和孩子支付抚养费,也不得以任何借口骚扰兰哥儿。


    “大家伙都一样,凡是两口子过不下去要和离的,房子、田地、攒下的钱都对半分,孩子跟谁主要看妇人和夫郎的意思;要是一方犯了大错才导致和离的,那犯错的一方像杨大地一样,净身出户、支付抚养费。”


    众人对沉川的安排都惊愕不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让峰子敷了些草药的杨大地第一个不同意,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猪头脸嚷嚷:


    “我的钱凭什么分给兰哥儿?还要给什么抚养费,我哪儿来钱给他嘛!”


    刚说和离时他还没这样大的反应,甚至是同意的,就想着和离了寨子会给他养夫郎孩子,他就算不干活儿也能找兰哥儿要钱使,还不用养孩子,以后年纪大了孩子还得认他这个爹给他养老,多好的事儿。


    再一听钱要不来,反要他给钱,还不准他去找兰哥儿?不可能,想都别想!


    其他汉子不说话,但看模样,一般人是不大同意的,半晌才有人支支吾吾道:“大哥,不是我们不听你的,这、这、这官府也没有这样偏心的官司啊!”


    “是啊大哥,我就没听过哪家和离了孩子不跟爹的,那房子田地和钱,不都是汉子挣下来的家业?没有平白分出去的道理。”


    “放你大爷的屁!都是汉子挣来的家业?你说这话你也要脸?”沉川还没说话,一边写寨规的邵元就怕案而起,指着人骂了一顿。


    “你挣家业挣得几个铜板了?挣到背井离乡挣多大家业了我瞧瞧?人娘家好端端的却跟你跑了十万八千里到这地方来讨生计,完了你来一句都是汉子挣的家业,这就是你挣的家业?


    “哦哟你多能挣家业呀,媳妇孩子跟了你都没饿死了哩。多亏你耽搁了,不然但凡说亲的时候那媒婆上点心,人家嫁个好人,这会儿早过上好日子了。还用得着来分你这仨瓜俩枣的?


    “没有镜子总有尿吧?可撒泼尿照照你们自己吧!


    “这种臭屁都放得出来,你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替你臊得慌!”


    那人教邵元说得脸红脖子粗,可邵元话说得难听却是一点不错的,更教人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其余人也被臊了一通,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躲起来才好。


    沉川知道寨里人走投无路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到底顾着人脸面,没说难听话。


    但心里也有几分气性,就没制止邵元,让邵元指着一群大老爷们儿把人骂得狗血淋头。


    等邵元骂够了又骂骂咧咧写起寨规来,沉川才冷着脸继续说。


    “我也不强求,不愿意守寨规的自去老二那儿领了钱和户籍下山去,以后是富是贵都跟寨子没关系。


    “如果两口子有分歧,妇人夫郎要是信得过我沉川的人品和能力想留在山寨,我沉川也养得起,不会亏待了你们。


    “不敢保证能让你们穿金戴银,但衣食无忧、不为一个铜板发愁的海口我是敢夸下的。”


    沉川话说完,一时没人应声。


    梅寒默默站在他身侧,在衣袖底下与他十指相扣。


    “我信得过大当家的,我跟李大壮和离留在山寨。”良久,青哥儿第一个站了出来。


    一直习惯性不吭声的李大壮顿时瞪大眼,“我也没说要下山啊,更没说不守寨规,你干嘛跟我和离??”


    青哥儿瞪他:“瞅你那八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样儿,看了都教人心烦!”


    沉川自然没糊涂到真给两人和离了,但有两口子表态了,其他人也前后做了决定。


    多数妇人夫郎内心摇摆后,都先做出了选择要留在山寨,少数等自己男人拿主意;汉子几番犹豫纠结,有人还是决定留在山寨,也有几人做出不同的选择。


    选择下山的有三家,算上孩子就有十一人。


    沉川让孔方金按这段时日三家记下的功劳给钱,大人差不多一人给了四两银子,小孩也额外一人给了一两,就去了二十八两银子。


    若是按市面上的工钱八十文一天结,一人是怎么也分不到四两银子的。四两银子都够普通农家一两年的花销了。


    所有人都晓得是沉川看他们人生地不熟才多给了钱,好让人不至于离了山寨便走投无路了。


    几家人都羞愧,但实在无法接受山寨的规矩,就自领了户籍,要带着孩子下山了。


    沉川留人吃了中饭再走,别饿着肚子上路,倒更教人无地自容了。吃了饭孔方金也要下山一趟,得上他们上户口的县衙,把三家的户籍改到别处去,免不得又要使点银钱。


    教人意外的是杨大地竟选择留在山寨里,打沉川说了去留随意的话来,他就鹌鹑似的不说话了。


    几家领钱时青哥儿还拿话刺他,让他不愿意给抚养费就也领了钱赶紧下山去得了,谁知他虽眼馋那四两银子,却不应声,默认了给抚养费的事情。


    这人精着呢。青哥儿冷哼一声就不再搭理他了。


    这厢事情了了,忧愁的情绪存在不多会儿就被挥散了,妇人夫郎们很快欢欢喜喜做起饭来。


    今儿立的寨规乍一听很是让人心里惶恐不安,如今定下来了再一想,就觉出好处来,大当家的心里向着他们呢,只汉子们吃些亏。


    这般一说又有人说汉子才没吃亏,是以前妇人夫郎吃了亏,如今有寨规,他们不吃亏了,汉子占不到便宜了才是。


    一想说得对,妇人夫郎们就高高兴兴的,一颗心向着沉川了,但不好跟沉川亲近,就都亲亲热热地拉着梅寒说话。


    连向来不沾人边儿的兰哥儿,做针线活儿时也近着人群了,那张总忧愁苦闷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时不时跟人搭一句话。


    以后的日子还不知如何,但人心底里就充满了希望——


    作者有话说:脑婆们再让杨大地演一集吧,再演一集他就要领盒饭了[墨镜]


    问一下脑婆们,是想我日更三千字呢,还是想隔日更六千字啊[捂脸偷看]


    第33章 催化


    给茶树做完标记, 包围着老鸦山寨的三座山也基本扫荡了一遍,沉川这些日子就没上山。


    先时许大夫托梅寒问问沉川会不会捕蛇,沉川自是不会的, 不过也给他提了个醒。


    蛇这东西冬月就开始冬眠, 且为了不那么冷, 时常十几二十条窝在一个蛇洞里。


    冬月腊月最冷的时候蛇较无害,便是遭老鼠撕咬了肉吃,也不会醒来;但天稍不那般冷了,就很容易被惊醒觅食。


    山寨又是盖房又是开荒这么大的动静, 挖到过一两窝蛇,好在是没什么毒性的,饿了一冬没那么精神。


    但等三月里天暖和起来, 蛇倾巢而出捕食了老鼠野兔一类, 那时它有了力气人就危险了。


    沉川白日里在山寨附近搜寻,趁没人注意时唤羞羞出来,让羞羞感应树洞、草坑这些地方, 到处找蛇窝。


    几天下来找了小蛇窝若干, 骇人的是竟有三个大蛇窝, 一挖开来密密麻麻都是聚在一起冬眠的蛇。


    小的才手指粗细,大得足有成年男人胳膊那么粗,其中还混有几条三角脑袋的毒蛇。


    寨里人瞧见蛇都是一阵阵后怕,得亏沉川将蛇找了出来, 否则天一热人怕是要遭殃, 要是被咬上一口, 说不得就没命了。


    沉川不托大,没想着要好好取蛇胆出来,都干脆利落地将蛇脑袋去了, 才拿袋子装起来,让孔方金带下山去许大夫那儿问问,要是有能用的就换些钱。


    孔方金有些怕蛇,但一听沉川说值钱就什么也不怕了,一人就背着一大背篓的蛇下山去。


    可惜沉川手法太粗暴,那些蛇死状凄惨,许大夫痛心疾首地挑了个遍,也没挑出几条能使的。


    最后那一背篓蛇才换了五两多钱,孔方金回山寨时身边就跟了个医馆学徒,专门来山寨取蛇胆的,要在山寨借住一段时日。


    沉川再找蛇洞时就带上了那学徒。


    那学徒很有取蛇胆的经验,初看见一大窝蛇时还是忍不住打了几个冷战,心里发毛得很。


    沉川对蛇没什么感觉,不过还是小心起见把蛇一条条全部砸晕死过去,确保没一条会突然醒来,才扔给那学徒取蛇胆。


    见沉川动作这般快,学徒心里才轻松下来,用手在蛇身上摸两下,摸到蛇胆就利落地用小刀取出来,再拿一根细线拴几圈不让胆汁流失。


    寨里那帮孩子胆大得很,沉川不让他们跟着,他们就蹲在学徒边上看人取蛇胆,甚至学徒坐着够不着蛇时,一帮小孩就争先恐后地徒手把蛇捡过来给人。


    寨里人看了真是头皮发麻。


    梅寒更是看都不敢看,他打小就怕这些东西,以至于这几日沉川一靠近他,他就寒毛直竖,忙不迭离人远远的。


    沉川有些哭笑不得:“妖怪你都不怕,怎么还怕起蛇来了?”


    虽一开始以为他是妖怪时也避了他,但没多长时间又跟他亲近了,哪像这会儿,都几天了还怕得不行,愣是不让他靠近。


    梅寒警惕地望着沉川身上的角角落落,“那不一样……我怕你身上有蛇。”


    他总觉着下一瞬沉川衣裳里就会跑出一条蛇来。


    再者只要稍微靠沉川近些,他就忍不住想起那些密密麻麻没脑袋的蛇,只不小心瞧了一眼,那骇人情形就烙印在他脑子里了一样,甩都甩不走。


    人实在害怕得很,没法儿了,沉川就叫梅寒给他拿着衣裳去了溪水下游的无人地,要梅寒亲眼看着他脱干净衣裳,只剩一条贴身的亵裤了就下水去洗。


    等他洗完澡,又叫人眼也不眨地看着他穿好衣裳,这才没那么怕他肯离他近些了。


    只之前他手劲儿大洗坏了一身衣裳,梅寒给他缝补好后还替他洗了段时间的衣裳,眼下却是不肯了,说是怕他衣裳里钻出蛇来。


    沉川蹲在溪边吭哧吭哧把脏衣服洗了,洗完挂到两棵树间拉的草绳上去,皱皱巴巴的多是埋汰,梅寒就指挥他把衣裳抻平展了再挂上去。


    南边潮湿,天气也还没热起来,衣裳要是拧作一团,一两日干不了不说还要捂得发臭。


    这般下来,梅寒才肯离沉川近些了,沉川箍着人好好亲了一顿,解了馋,这才牵着人回山寨。


    吃罢晚饭时候还早,两人又烧水给小米阿简洗澡。


    大人身子骨好洗得勤,咬着牙用冷水也能洗了;四五岁大的小娃娃却不成,不仔细着容易生病,得用热水洗。


    但寨里这么多人,锅却只三口,烧一回水也费力得很,得各家错开了来。因此两个小孩儿除了日常洗脸洗脚,隔个六七日才能洗上一回澡。


    沉川提了一桶热水一桶冷水到他住的木棚子里去,倒在大木盆里兑好了,就带着阿简等在外面,等梅寒先给小米洗了。


    到底是不同性别,虽两个娃娃还小不懂什么,两人也没让一起洗。


    给小米洗完穿好衣裳出来了,沉川换了回水,才带阿简进去洗澡。


    两个小孩洗完澡都白了一圈似的,舒舒服服地穿着杨嫂子给做的新衣裳,比平时还要高兴,也爱惜新衣裳得很,连坐都要鼓着张小脸把木桩吹干净了才舍得坐下去。


    沉川看得好笑,跟梅寒说:“等明天分到房子了,我再搭个盥洗间或是浴间出来,好让他们俩天天洗,瞧着只是洗一回澡就这样开心,怪招人喜欢的。”


    梅寒唇边也噙着浅浅的笑意,点点头,想起沉川那磨人性子,又道了声好,不教他寻着人错处来耍赖皮。


    先时分了些人去开荒,盖房进度慢了些,但最费人力和时间的砍树刨木头这些工是早就做完了的,是以先前盖到一半的又先后盖完了十四房。


    耿老爹看了明日日子不错,就定在明日开始第一次分房。


    沉川和梅寒商量了,本想先让其余有老人孩子的几家人先按功劳簿选了房,邵元孔方金却不同意,言说沉川一人倒没什么,但他还有夫郎和两个孩子,再说若单按功劳来分房,他也是头一份的。


    沉川想了想便也没推辞,梅寒和两个小孩不像他那么抗造,住山洞多有不方便的地方。


    刚给两个小孩洗了澡,饶是很注意了,那小小的木棚子里也湿得一塌糊涂,沉川就不打算睡了。


    等寨里人基本都歇下,沉川扛来几袋茄籽,准备催化成土豆籽。


    这几日沉川夜里都晚睡一个时辰,挤出时间来催化种子。


    麦种和那些菜籽只需要增加产量和强化抗性,催化起来比较简单,消耗也没那么大,到昨天夜里就催化完了。


    把茄籽催化成土豆籽过程更复杂,也更加不可控,有时催化出来的土豆籽抗性差得不能看,有时会催化成其他植物的种子,虽然概率小,但很是拖进度。


    刚把一不小心失误催化成的龙葵籽挑出来,梅寒就猫着腰找来了。


    沉川刚催化麦种时熬了一夜,第二天起来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教梅寒看见,梅寒得知他夜里还干活,当夜就摸出来陪他,已持续几日了。


    “我俩整得像偷情一样。”


    “只有你说得出这种瞎话。”梅寒没好气地瞪了沉川一眼。


    木棚子里空间小,里面放了一个很大的粗木桩来放种子,靠门口放了两个小木桩来坐,便转身都困难了。


    梅寒挨着沉川坐下,拿出几块松树脂和燧石来,鼓捣了两下,松树脂就燃了起来。


    “什么时候去摘的松树脂?”沉川笑盈盈亲了梅寒一口,动作之大,好悬没把那一撮火苗扑腾灭了。


    梅寒小心地把固定在石片上的松树脂放下,这才回沉川:“这几日摘的。”


    寨里没蜡烛,他陪沉川的时候黑漆漆的瞧不见东西,也帮不上忙,时常坐着坐着就不知不觉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山洞里了。


    而且虽然沉川不视物也能分辨种子,但人精神头没以前好,白日里多见打哈欠,他就想弄个亮来,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些什么忙,好让人能早些睡觉。


    下午些有一阵得了空闲,就去银山脚下摘了些松树脂。


    松树脂易燃,但质地有些坚硬且烧得快,梅寒就趁做饭时将之烤化烤软,撕了些红杉树皮进去揉在一块儿。


    这会儿点燃了来看,效果还算不错,能燃得久些。


    催化出来的一把土豆籽里时不时会混着些没催化成功的茄籽,还有些龙葵籽等用不上的,梅寒想帮忙,沉川就让他挑出这些种子来。


    这些种子挑出来还要再催化,直到催化成土豆籽为止。


    都是茄科茄属的种子,梅寒开始还不太分得清,之后便只认着土豆籽,把其余的全挑出来给沉川再催化就是了。


    松树脂燃烧发出的光很不明亮,种籽又小,梅寒挑着挑着,就无意识地把眼睛凑到手心里去,离火焰越来越近。


    见人这般专注,沉川催化之余,时常分心留意着,一看火焰要飘到他眉毛了就揽他一下。


    “等明日分了房我俩就不用这么艰苦了,好歹不用半夜躲着人干这个。”


    梅寒正专心,分不出眼神来,含糊地应了两声。


    昏黄的火光在他脸上轻轻跳跃着,更柔化了他的面部线条,减弱了他这个人平日里给人的冷清感,也和面对沉川时的模样有些不同。


    沉川看了他侧脸一会儿,心里萦绕着淡淡的满足感,不禁抬手轻轻抚了两下他的头发。手感温凉柔滑,也叫人喜欢得紧。


    他双手环着梅寒的腰,又把脸埋到梅寒颈间,深嗅一下,无声地笑了笑。


    梅寒只以为他是累了或是不耐烦了想缠他一会儿,就轻轻拍拍他胳膊,柔声哄了几句,让人休息一会儿,又全神贯注地挑起种籽来。


    在人身上赖了会儿,沉川才坐起来继续干活。


    那些没催化成土豆籽的也不全是无用的,竟零星夹杂了些辣椒籽和番茄籽。


    番茄也是茄属的,眼下不算很稀缺沉川就没留多少,暂时只打算搞个菜园子种起来;而辣椒不是茄属是辣椒属的,要难得些,就有多少都留了下来。


    卖皮子那日沉川提过辣椒,梅寒记得他发馋的神态,就单独拿了个荷包出来,将辣椒籽仔细收好,不和其他的放一块,免得给寨里人分种籽的时候不小心分了出去。


    沉川心里高兴,又是抱着人好一阵缠磨。


    梅寒教他缠得静不下心来挑籽,只得把活儿放在一边,回抱了抱他。


    脸上带着些许笑意地说沉川:“你怎么还比不得五岁小娃娃?阿简和小米都不像你这样爱缠人。”


    之前两人上山时,两个小娃娃留在山寨也不哭不闹的,只等人回来才跟在人屁股后头转。


    “他俩不是互相有伴儿嘛,形影不离的。”沉川舒服地哼笑两声,抱了人一个满怀,“我俩也是伴儿,我挨你近些怎么了?”


    “再说这些日子我不过是抓了几条蛇,你就不肯跟我亲近、怕了我了,还好意思怪我缠你。”


    梅寒一听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忍不住冒出将人推开的念头,连忙转了话题。


    两人说了会儿话,自然提到这些种籽该如何种才好,沉川就如数家珍地说了一通。


    不像白菜萝卜这样肯活的作物,挖个浅坑丢进去或是均匀撒在地里都能活;辣椒番茄得用堆好的粪掺些土,再团成拳头大小的粪团,在粪团上按两个小坑,一个小坑放一两颗种籽,然后把放了种的粪团整齐地码在一处。


    等种籽发芽了,苗长到约莫寸把两寸深,就挖好坑,一个粪团分作两个定植在坑里。


    梅寒自是种过茄子,闻言惊讶地看了看身边的两大麻袋种子,“这么多种籽都要这样种?”


    那得废多少功夫啊!


    “怎么可能?”沉川一下一下捏着梅寒的手指,“就辣椒和番茄这样种。”


    其实种植土豆向来不用种籽,而是用土豆切成的块茎。土豆籽长得慢且性状不稳定,但沉川一下变不出这么多土豆来。


    好在异能催化过后能解决这个问题,土豆籽像块茎一样挖坑放肥就好,便是不放肥产量也够看。


    但沉川觉着放粪产量能翻一番,不放实在可惜了,加上辣椒番茄等也要肥,预备这两日让孔方金带人下山去各个村寨买些粪回山寨。


    如今山寨已垦出四十多亩荒地,平均下来一家能分到一亩多,开荒的事就能先缓缓,先把垦出来的地全种上,是要种小麦土豆还是其他,抑或是什么都种一些,都不要紧,看各家怎么选。


    先种下一茬地,种完接着垦荒接着种,慢慢的每家的地多起来,等规模大了能干的更是多不胜数。


    饶是听沉川说过好多次了,再听心里还是一片火热。


    得益于养牛羊的人家多,牲畜粪卖得不算贵,十来文就能买满满一牛车,买粪来肥荒地是行得通的。


    高兴一会儿,梅寒想到什么又皱起了眉头,小声问:“可是把种子分给寨里人的话,你不就暴露了吗?会不会很危险?”


    沉川突然收紧放在梅寒腰上的手臂,埋首在他脖颈间,闷声笑了好几声,声音低低哑哑的,直往梅寒耳朵里闯。


    “你笑什么?”


    梅寒教沉川笑得有些恼了,沉川抬起头来,笑晏晏地亲了他脸颊一口。


    “我夫郎心里都是我,我高兴还不能笑啊?”


    说完又道:“这种子种出来不是茄子,却是土豆,又干我什么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从人家铺子里买了种。”


    且不说那日买种子的就沉川梅寒二人,便是还有别人,只要没亲眼瞧见沉川的异常,都不会像梅寒一样把人当成妖怪,只以为是受了粮铺的骗,或是归咎于南北的差异。


    至于其他的,只要想圆,便有一万种说法能够自圆其说,全看如何说罢了。


    梅寒放了心,沉川又七七八八说到茶叶去,言说以后得建个茶园,还要去城里卖茶,若是茶叶不好卖,那就做成奶茶试试看,再不济还有果茶花茶都能试试。


    虽是见不着影儿的事,梅寒听着也很有干劲,只恨不得一眨眼沉川的话就成了真,忙催促人忙活起来。


    二人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催化完了半袋子茄籽,梅寒就困得脑袋一点一点的了。


    沉川送人回了山洞。


    今晚本不打算睡的,奈何回来催化了两把种子后,也被感染了瞌睡虫似的觉出困来,不一会儿就收拾出地方来睡了。


    翌日一早,山寨就从沉睡之中醒来。


    一大伙人热热闹闹地聚在山洞,准备分房了。


    众人都让沉川先选房,沉川推辞不过,便问了梅寒的意思。两人考虑到沉川这身异能,就选了寨子最边上的房子。


    离寨里稍远,显得有些冷清了,但胜在隐私性好。


    十四坐房子包括之后要盖的,都是“皿”型的三间屋子,几家人陆续分了房子,都高高兴兴收拾着家伙住了进去。


    其余尚未分到房的人家眼热,实在羡慕得很,帮着搬送家什时都喜欢地瞧着房子,进进出出几趟,心里也攒足了劲儿,等再干一段时候,他们家也能住上房。


    分了房,一家能分得十来斤腊肉和坛子肉,也能分到些山货野菜,但因寨里只有三口大铁锅,自家开火做饭的话就得下山添置锅碗,是一笔大开销。


    稍一思忖,就有五家决定先和寨里吃,等以后手头宽松了再行添置锅碗瓢盆。


    沉川如何都吃得,梅寒却是惦记着要给他开小灶,便决定不跟着寨里吃了,预备自家开火。


    于是分完房,两人就揣上钱,要带着两个小孩赶车下山购置些东西。


    其余几户自家开火的也差铁锅和一些日用,但一想到兑房扣下去的许多功劳就有些心焦,便没跟着下山去,只让沉川捎带了回来,自家还是热火朝天留在寨里干活。


    沉川要下山,没人找蛇打蛇,且这几日已经攒下好多蛇胆蛇蜕蛇鞭等杂七杂八的,许大夫那学徒就也跟着下山,先把这些送到医馆去,与人结了账,到人上山时再跟来。


    梅寒一想到他带了许多蛇胆一类,就忍不住后背发寒,有些不敢和人坐牛车上,只隔得远远地走在一侧。


    牛车走了会儿,那学徒许是回过味儿来,猜到梅寒怕蛇了,就主动下来走着,换人上去坐着。


    别人不是沉川,梅寒就有些不好意思,歉意地朝人笑了笑。学徒也不在意,和沉川有一茬没一茬地聊得起兴。


    进了城,先去医馆结了钱,林林总总加起来得了七十八两五钱银子。


    “这蛇可真值钱。”出了医馆,沉川跟梅寒感叹了一声。


    “再值钱也还是但愿寨里没蛇了。”


    实在吓人得很,要是天热了时不时碰见或是踩到一条蛇,能把人吓得魂飞魄散。


    两人先去买了铁锅,然后去称了几斤盐。还买了些花椒桂皮一类,不过买得少,只他们家用,其他几家只要了铁锅和盐,多的暂时舍不得买。


    买完这些沉川竟还想买鸡鸭,梅寒连忙叫住人,“买回去没地方养,咱先收拾妥当了再添置禽畜吧。”


    他以为沉川是想买来养着吃蛋,沉川却摇了摇头,“不养,买来吃的。”


    又凑在梅寒耳边笑道:“你不嫁我了?这厢房子有了,我俩的喜酒也该办了吧?”


    梅寒愕然。两人平常就说不出的亲密,寨里众人也拿他们当一对夫夫来看,要不是沉川说,他都要忘了成亲这回事儿了。


    “怎么,忘了?还是失悔不想嫁我了?”


    不等梅寒说话,沉川接着道:“到这地步,你就是反悔也不成了。我一会儿再去成衣铺买身红嫁衣,强行套在你身上,叫你想跑也跑不了。”


    梅寒漾起笑来,反问他:“我何时说要反悔了?”


    说罢不由自主拉了沉川的手,“只是办了喜酒,这喜服便不买了吧?”


    “一身大红的喜服可不便宜,且穿一次便不能穿了,不像酒肉还能吃酒肚子里,多不划算。”


    沉川却不答应。


    “谁说穿一次就不能穿了?你要是不好意思穿出门,那就在家里日日穿给我看,我可想看你穿喜服。


    “我觉着划算得很,你可就嫁我这一次,我想看你穿。”


    梅寒心里悸动,握紧了沉川的手,面上还有些犹疑。


    沉川知道梅寒顾虑什么,无非是往常他挣的银钱几乎都给寨里了,现在要买一身喜服,梅寒就有些觉得是在花用寨里的钱。


    可沉川分得清,“我可不是活菩萨,挣这么多钱要是不能紧着你们仨来,连成亲都不能给你买件像样的喜服,那我挣钱还有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隔日更6000,等什么时候苟入V了,新读者一看一章就是20币的交易,那不得以为我勤奋得不行、迷上我啊[墨镜]


    疑似铺盖作者入不了V的幻想[小丑]


    第34章 喜服(修)


    梅寒听得心动, 从前养姐也就是阿简他娘出嫁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了家底,莫说是喜服, 便是嫁妆也备了一半的家底, 还有一半是留给他的。


    那时他只替养姐高兴, 感念养父养母也这般疼他,对自己的婚事却是没什么想法的。


    及至后来养父累罪流放,多年攒下的家财全充了官,他只剩下护着阿简的心力, 疲于奔波,对自己婚事更是没想法了。


    如今沉川满眼笑意地说起,倒令梅寒心里生出前所未有的期许来, 一来他和阿简安定了, 便不算辜负养父母和养姐待他的好;二来就是与沉川成亲,只听着就教人心生欢喜。


    想来沉川也是欢喜的,所以才这样大费周折。


    梅寒心里说不出来的悸动, 温情地望着沉川, “既要买喜服, 那就先买了再来买鸡鸭罢。”


    鸡鸭有味儿,带着一身味儿去成衣铺子,多是不好。


    “还是你想得周到。”沉川捏捏梅寒的手,转而带着人寻了一家成衣铺子。


    刚巧铺里没其他客人, 两大两小一进去, 柜台后面拨算盘的掌柜就热情地迎出来。


    “二位买衣裳?我铺里都是刚上的春装, 款式都是最新的,且瞧瞧喜欢什么样的。”


    掌柜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倒是不看人下菜碟, 沉川应了一声,没瞧见喜服,问:“掌柜的铺子里没得喜服卖?”


    “有得卖有得卖!”掌柜忙引人到一处屏风后边,就瞧见那一溜儿都是喜服。


    沉川瞧了瞧,喜服料子做工都不错,疑惑:“这样好的喜服,作何藏在里面?”


    那掌柜的见二人不像同行,笑着压低声音道:“二位有所不知,我这喜服颜色好,放外头容易抢了其他衣裳的风头,衬得一般衣裳没那般扎眼。”


    原来还有这门道。


    沉川拍拍梅寒后腰,要他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梅寒笑了一下,指着一件普通喜服,问掌柜价钱。


    掌柜的就把喜服拿出来给梅寒看,言说一套就要八百个铜子。


    有些贵了,梅寒忍不住皱起眉。


    掌柜也是伶俐人,惯会察言观色,当即道:“这身喜服虽好,只还是贵价了,不划算。不过同样的料子我铺里还有几匹,好些喜事将近的人家都爱从我这儿扯布回去做喜服。”


    “哥儿手艺要是好,扯布回去做了定比我铺子里的还好看喜庆!”


    说着,掌柜的就拿出一匹布来,展开给梅寒看。


    梅寒倒是看得仔细,沉川却皱起了眉头。


    这买布来做喜服,那他得什么时候才能成上婚?不成,他等不及。


    “掌柜的这套喜服怎么卖?”


    沉川径直指了一件喜服,比梅寒先前问价那件成色还要漂亮,且做工更为精细,领口、袖口、外衫上都用金线绣着些吉祥花样,一瞧价钱就低不了。


    先时进到这处来,沉川注意到梅寒一下就教它吸去了目光,却没问价。


    “郎君好眼光啊,这套喜服是今儿才花了大价钱从绣娘手里收上来的,你瞧这做工,这绣活儿,都是顶顶好的!”


    掌柜的好话说尽将喜服好一通夸,才朝沉川比了个数,足足三两银子。


    梅寒眉头一跳,忙拉了拉沉川,怕人当真花钱买了。


    本来买一套平日不能常穿的普通喜服就不大划得来了,要花三两银子买一套,虽沉川出得起这个钱,他还是忍不住替人心疼。


    沉川却不听他的,顾自和掌柜的讲起价来。


    掌柜的人精一样,哪能看不出来梅寒不想买贵价这套?虽沉川想买,也怕他是个耙耳朵、讲几句价见讲不下来就不要了,那她不就损失大了?


    卖红布是有赚头,但哪里比得上卖成衣利润足?


    是以掌柜的没强硬要高价,最后二两九钱银子卖了沉川。


    “今儿我也做一回亏本买卖,沾沾二位的喜气。下回二位要是想买衣裳,可一定要来照顾照顾我家生意。”


    掌柜的笑眯眯把喜服从衣架子上取下来,在梅寒身上比对比对,“不大不小正合适,都不消铰的,可真是为夫郎量身定制的一般!”


    等到沉川又说按他的身量取一件男款的喜服,掌柜的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喜庆话不要钱似的说,教人听了就浑身舒坦。


    后头沉川还想给两个小孩也各买一套新衣,梅寒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拉住人。


    之前杨嫂子给做的衣裳还新着不说,小孩个头蹿得快,一天一个样,今儿买了身回去,穿不了两日就不合身了,给小孩买成衣实在划不来。


    沉川一想梅寒说得在理,可心头高兴,就想给两个小孩也买身喜庆的。


    最后两人一合计,扯了几尺红布几尺素布,待回去裁剪了能给孩子做两身衣裳,两个色混合着来做,既鲜艳又不会太过,正适合小儿平日里穿。


    这还没完,沉川衣裳总不禁穿,今儿划一个口子明儿破一个洞的,梅寒给他缝补几回,早是不能看了。


    左右要做衣裳,索性专扯了两丈靛蓝色的布匹,也给他做两身。


    搬了新家还要办喜酒,有了新衣喜服沉川尚觉不够,又问掌柜的买了两床新被子。


    先时孔方金买了棉花布匹回寨子做了被子,这回分家也分了他们一床,沉川还要买两床,梅寒拦了下没拦住,只得在心里安慰自己,好歹沉川买的是普通被子,没说要买贵价的大红喜被一类。


    这一来二去的,专是在成衣铺里就花了六两银子,且掌柜的还饶了个好价。


    及至一家四口离开时,掌柜的又是送了一对红烛,又是亲自站到门口相送,左一个恩人慢走右一个贵客再来的,一张脸都要笑出朵花儿来了。


    走远了梅寒还不住地心疼钱,这两件喜服可真是贵得没边儿了,沉川那件男款的要简洁些没那么贵价,但料子是实实在在的好料子,一件也要二两五钱银子。


    见梅寒实在心疼,沉川好笑地说:“等回了寨子,咱把留给寨里的钱分出去,剩下自家的都给你保管。”


    他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上回下山卖皮子,梅寒就因身上没有多余的铜板,心里偏着他想给他买肉包吃,又不忍心克扣了别人,好一番精打细算后自己就吃了一个馒头。


    起初沉川还不知道,以为大伙儿都吃的一样的,等回山寨时听其他妇人夫郎唠嗑,说到要把包子馒头钱单算出来给梅寒。


    沉川听几人算的账不大对,问了小米阿简半晌,两小娃娃把事情说清楚,他才晓得这事儿。


    那时就想着要把银钱给梅寒保管,好让人想买什么东西不必精打细算,更不必克扣了自己,没想到回到寨里教杨大地偷钱的事情一闹就忘了这茬。


    这厢想起来就说了。


    梅寒想说不用这般,结果还没张口呢,就见沉川叫住了卖糖葫芦的小贩,价都没问,一下买了三串糖葫芦。


    这时节不像夏秋时候,糖葫芦贵着呢,一串就要六文钱。


    梅寒默了默,暗暗咽回了到嘴边的话。


    等到沉川把糖葫芦分给小米和阿简,又把剩的一串塞到他手里,梅寒不由感到一阵歉疚。


    给两个小孩买也就罢了,这人自己都舍不得吃,还给他这个大人买,尤其他上一刻还在想人花钱大手大脚,管不住钱……


    正歉疚着,沉川一低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叼走了梅寒已经咬到的果子,见人愣了还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似的,得意地快速在人嘴边亲了一口。


    梅寒一下闹了个大红脸,只觉得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指定都在瞧他们,面上强自镇定着,实则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没好气地瞪了眼沉川,心底没来得及发展壮大的歉疚一下烟消云散。


    沉川被人不痛不痒地瞪了,只嬉皮笑脸地朝人挑挑眉毛,心情好极了,高高兴兴带着人去买鸡鸭。


    鸡鸭有杀好的也有活的,杀好的买回家不费事儿,自要贵不少。


    但说是要办喜酒,其实日子也还没定,他们才搬进新房,还有许多杂事儿要处理了才腾得出手来办酒。


    饶是沉川再心急,也不得不多做打算,挑了几对精神的活鸡鸭,先带上山去养两日,等日子到了才能杀。


    鸡鸭笨重飞不起来,只拿一条细绳拴了两只脚,放在车上就不如何动弹了。


    大头买了又零零碎碎买了些小的,日用就差不多齐全了,却不急着回山寨,一家四口又去了杨屠户家。


    干屠户的多与养牲口的人家打交道,山寨预备买些粪肥来肥地,沉川就想着找杨屠户问一嘴,看看人有没有门路或是晓不晓得哪个村寨养牲口多。


    “这你可就问对人了。”杨屠户一拍肚皮,“你嫂子娘家妹子的夫家在的那个村,家家户户都养着牲口,粪多得是,也卖粪,但往年卖了都还多得很,自家根本用不完。”


    “不过价钱我倒真没注意过,你嫂子兴许清楚。”


    说罢,杨屠户扬声朝院里喊杨嫂子。


    杨嫂子正牵着小米和阿简,亲亲热热地跟梅寒说话呢,乍被打断,心头很是不爽,叮嘱梅寒带两个小的吃着茶果,骂骂咧咧出来了,“给老娘叫魂呢?老娘真是欠你杨家的了!”


    一听杨屠户说沉川有事要问,这才消了气。


    听得沉川要买粪,杨嫂子就笑说:“我妹子他们村的粪一车约莫六七文,大多是卖六文的,卖不到十文钱去,毕竟那儿养牲口的多了,卖去外村的话路远了也不值当。


    “既是你们要,我跟我妹子开个口,她家还能便宜些给你们。”


    沉川忙说不用,“若是嫂子和杨老哥家我自不客气,不消嫂子说我都要嫂子便宜卖我的,但到底是嫂子的妹子家,我如何好意思让人吃亏?”


    接着又问了那村子坐落在哪处,见离山寨不远,就盘算着以一车十文或十一文的价钱买了,让人赶车送到山寨去。专靠山寨的两辆车是绝不够的,不知得弄到何年马月去。


    只不知人家肯不肯,就把想法如实跟杨嫂子说了,杨嫂子也拿不准,到底不是自家生意做不了主,就问沉川什么时候要,不着急的话她明日去她妹子家走一趟问问看。


    沉川想了想,觉着还是亲自上门谈要有诚意些,就让杨嫂子明日等着他,他和杨嫂子一道去。


    又交谈了杨嫂子妹子夫家姓氏、家里几口人等等细枝末节的。


    今儿天还早,没得借口早早离去,一家四口都被留下来吃了个早晚饭,杨屠户家的猪肉摊子也早早收了。


    杨屠户儿子上着私塾,前些时候私塾收了假,这便上学去了;私塾下学晚,今儿吃早晚饭就不等他了。


    饭间侃着侃着沉川突然道:“过几日不知杨老哥和嫂子得不得空?”


    两人都言没什么忙的,忙来忙去就那一个猪肉摊的事情,问沉川问这个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请他们帮忙。


    沉川瞧了梅寒一眼,只见着人面皮有些红,默着声儿夹菜吃。


    沉川就笑了两声,言说:“倒是没什么事儿,就是想请老哥和嫂子到寨里去吃酒。”


    “可是家里有什么喜事儿?”两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沉川:“是喜事儿,我俩成亲。”


    不等夫妻俩惊讶,沉川胡诌道:“从前日子穷,梅寒跟了我我都办不起酒,买了一方红盖头,就把人背回了家。


    “眼看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却没让他过上好日子。眼下手头宽裕些了,我就想给他把喜酒补上,今儿下山来就是置办东西来的。”


    杨嫂子喜道:“这感情好啊,便是杨屠子不去我都要去吃酒的!”


    “你这人,我什么时候说不去了?”说罢又责怪沉川,“这大喜的事儿你怎不早说,支吾半晌教你嫂子一下寻着了我的错处。”


    沉川连忙告罪,梅寒却是臊得慌,这人真是什么胡话都编得出来,还脸不红气不喘的,令人信服得很。


    杨嫂子高兴地问具体日子,一听还没定下来,就放下碗筷去了屋里,提着一包点心风风火火出了门,说是隔壁院子的老太太会看日子,她请人帮挑个就近的好日子去。


    走时还不忘跟两个小儿说:“伯娘先用用给你们的点心,回头再给你们买,啊。”


    杨嫂子一走,几人就放下筷子,闲聊着等人回来。


    阿简和小米见大人都放下筷子了,也跟着放下,杨屠户叫他们先吃不用等,他俩也只是乖巧地摇摇头,言说等伯娘回来一起吃。


    沉川梅寒自是说让杨屠户别管小的。


    几人说了会儿话杨嫂子就回来了,还没进门呢就听她喜滋滋的声音:“二月初九,嫁娶纳采的好日子!”


    今儿是正月二十九,满打满算还有十天。


    沉川是觉着有些晚了,梅寒却觉着正好,够把家里收拾出来再准备一番了。


    于是二人定下二月初九,高兴地请杨屠户夫妇到时带着孩子去寨里吃酒,夫妇两自然满口应好。


    说到结婚,杨屠户就想起先前卖野猪头的事儿,跟沉川说:“半月前张财主家前脚办了寿宴,赵财主家后脚就下了聘礼。


    “先时听人说张家摆了好大的野猪头,望着好生气派,恐怕后头赵家办事儿拿不出那样大的野猪头来,通判大人要怪罪赵家了,别结亲不成结成了仇。


    “我家栓子下学时跟同窗去看了热闹,回来说那猪头才算不得大,还比不上你猎的最小那个野猪头,更别说和大的比了。


    “当时我就想张家压赵家一头的主意要泡汤了。


    “却说赵家下聘那日,聘礼一出门就叫人惊掉了下巴,打头的野猪头竟有整整八个,还个个比张家的大、个个单拎出来都威风极了!下聘的队伍在城里走了三圈,回回都从张家门口过。


    “张家本来还想看笑话,没成想气得张财主半个月没出门!”


    杨屠户想起来还觉着痛快,“这风头本来该是张家的,偏生教他张家的三少爷搅和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沉川也笑,笑完想起梅寒先前担忧过这事儿,又问了一嘴:“李管事没事儿吧?张家吃了瘪,可别连累了他吃挂落。”


    “没事儿,老李好着呢,前儿夜里还来寻我吃酒来着,说是不晓得你住处,不然指定叫人请你来喝酒。”


    那日李管事先是要买野猪头被张家三少爷截了胡,后是大张旗鼓回府里叫人追上沉川,做足了诚心要买的架势,做沉川的“托儿”。


    这事儿叫上头的三少爷他姨娘晓得了,还怪他失了张家风范,好生教他坐了一段时日的冷板凳。


    等张家吃了瘪再翻出这事儿来,他便说钱孝敬给三少爷后他越想心里越不安稳,还是想买下那野猪头来,免得被赵家买了去,便是自己掏钱也要买,好替张家全了脸面。


    只道是可惜沉川几人烈性,受了气是再不肯把东西卖给张家了,他便是再低声下气,也只得眼睁睁看赵家买了野猪头去,自知办事不力,被发落了也是应当,丝毫没有怨言。


    一番话真假掺半地说了,吃了几日苦,再暗里运作一番,却是教三少爷姨娘实打实失了宠,他跟的大夫人起来了,他便是最受重用那个。


    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沉川听了也不得不说这李管事当真有手段,也沉得住气,舍得孩子去套狼,眼光还放得长远,难怪人是管事呢。


    梅寒也有些若有所思。他向来是谨慎多思,这般剑走偏锋的路子他是不敢的,只沉川,真逼急了恐怕也是这路子的人。


    吃了饭,离开时还早,甚至到了寨里天还亮着,没黑下去。


    牛车赶进寨里,先把每家要买的东西下了,因寨里活儿还没收工,沉川就跟人打了声招呼,直接把东西送到人家里去。


    东西一一下完,剩下大半车东西都是他们自家添置的,就赶着车径直穿过寨子,一直到最边上他们屋才停下,


    因近日得知寨里的周二爷会烧窑,两人便没买碗碟,预备明日请周二爷筹备着建起窑来,再单拿钱请人烧制几副碗碟。


    他们开了头,其他家想请周二爷开窑,自也得跟着付钱,账才算得清楚。


    沉川先把鸡鸭提下车,刚准备把铁锅扛下来就笑出声来,指着两个小孩儿唤梅寒来看。


    “你瞧瞧,今儿才换的干净衣裳,不小心蹭铁锅上了,一片黑。”


    梅寒看了也笑,“还好是没用过的新锅,不然蹭一身锅灰,那才叫难洗。”


    两个小孩被大人笑得摸不着头脑,只晓得身上脏了,低头看又看不着,便抻着脑袋想看屁股后背。


    奈何没抽条呢,四肢短得出奇,努力半晌也看不着,动作却滑稽得很,这样滑稽的还是一双,惹得沉川梅寒俩人站在一旁笑了好一会儿。


    两个小孩都好性,被这么笑也不恼,反而跟着大人笑了一阵。


    等把家什下完了,梅寒在屋里忙活归整起来,沉川见屋里实在空荡得很,连个桌椅板凳都没有,扛了锄头和锯子到先前砍树的林边去,挑了个最大的树桩子挖起来。


    树桩切面直径约莫有五尺,瞧得出是一棵很上了年头的树,地底树根盘根错节,扎得极深。


    挖了好一会儿才把树桩周边的泥挖到一边去,又把根间泥土掏干净,比划两下,才用锯子锯木根。


    到底是施展不开,只这一个树桩,就让沉川弄了半个时辰。


    及至树桩挖出来,去掉粗泥,就扛到溪里去,找来几张树皮擦洗起树桩来。


    梅寒身后带着两个小尾巴到溪边打水时,瞧见沉川洗树桩,问他:“你洗这个做什么?”


    “洗来做桌子,方便还好看。”沉川把树桩翻了个面给梅寒看。


    树桩几条粗根支在水里稳稳当当的,切面平滑,木质也不错,用来做桌子是能用的,且那几条奇形怪状的粗根,更为之添了几分独特的韵味。


    “我回去放了东西来和你洗?”梅寒瞧着那树桩也有几分喜欢,觉着沉川想法好。


    “不用,我这儿马上好了,你先忙你的。”说罢沉川又道:“你少打些水,等明儿顺道请周二爷烧一口大水缸,我把水缸挑满你就不用跑这么远了。”


    梅寒眼里漾起一丝笑意,“没多远。”


    沉川不需帮忙,他就端了半盆水回去,两个小尾巴却是落下了,都蹲在沉川身边看稀奇,等沉川洗完扛了树桩回去时,双双缀在沉川后面。


    沉川把树桩放在屋外晾干水,趁天还没黑,又拿了柴刀去砍竹子。


    那些鸡鸭还捆着脚,眼下还算精神,但既然一时半会儿不能宰杀了,就先搭个窝或做个栅栏出来,好让它们活动活动,不然要是捆着时间长了,怕瘟了养活不起。


    这一忙碌就直忙到入夜,瞧着夜里不会下雨,就在屋后先围了一小片地儿来关鸡鸭。


    回屋时梅寒刚归整完,只差烧火把刷锅的水分烧干了。


    屋子是“皿”字形的,预备左右两间屋子用来住人,炉灶就暂时起在了中间的堂屋。


    沉川把树桩也搬到堂屋来,因根下长短不一不大稳当,又拿锯子来比着锯了几下,放着才算平稳了。


    等忙活完半晚准备睡觉时,一家四口傻眼了。


    “没有床!”


    忘了这一茬,两人都有些哭笑不得,大半夜的再请耿老爹做张床也不切实际。


    “这样,阿简小米先睡桌子上,我俩打个地铺对付一晚,等明儿我琢磨着先做两张床出来,耿老爹那边忙着盖房,先不劳烦他了。”


    决定了,沉川就出门去找几块木板来,准备铺在地上隔绝地底的潮凉气,他倒是糙,之前睡木棚子也早习惯了睡地上,梅寒还是紧着些的好。


    梅寒留在家里也没闲着,先打屋里拿了一床被子来,一半铺在沉川新作的木桩桌子上,一半折在一边,带两个小孩洗了脚就让他们躺到桌上,多出来的一半被子翻过去一盖又暖和又舒适的。


    这桌子直径五尺多,睡两个五岁小孩儿倒是正好,头脚都在桌上,不会伸出一截来。


    等沉川抱了木板回来,两人也没单独到一间房去打地铺,就打在桌边挨着两个小孩。


    从寨里分出来的第一晚,还是不放心让两个小孩自己睡。


    也幸好沉川买了两床新被,俩小孩一床,他俩一床,寨里分的旧些那床还能给他俩当褥子垫在木板上。


    铺地铺时梅寒心里还有些忐忑,等到两人都睡到地铺上就放心了,沉川还算规矩,与他隔了小一尺远,不像平日逮着机会就要揩油。


    不过规矩是规矩,人是不老实的,硬要伸手去握着梅寒的手,梅寒不给他握他也不说什么,就一声声叹气,一声叹得比一声长,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梅寒听着两个小孩渐渐平缓了的呼吸声,怕沉川把人吵醒了,才在黑暗里瞪了沉川一眼,随即想起人看不见,便只任由人将他手捉过去握着了。


    沉川的存在感却实在强得很,直教他睡不着,他也不知沉川是睡着了还是没有。


    那边半晌没动静,梅寒就试着抽回手想翻个身,才动了一下就叫人捉住。


    “干什么?”沉川用气音问他。


    梅寒不语,假装睡着了。


    没装多久,蓦地听到一声响亮的咕噜声。


    ——沉川饿了。


    今儿晚饭吃得太早了,且沉川在外面是收着饭量吃的,不禁饿。


    梅寒暗里笑了一下,在被子里拍了沉川一下,也用气音跟他说:“这会儿起来做饭要吵醒他们,你吃点零嘴儿垫垫罢。”


    那零嘴还是杨嫂子给两个孩子的,沉川听出梅寒话里的调侃来,也不恼,拉着人坐起来跟他一起偷吃娃的零嘴。


    吃到一半沉川突然动作一顿,“坏了……”


    梅寒:“怎么了?”


    “许大夫的学徒!我俩把他给忘了!”


    许大夫医馆里,等人来接等到天黑都没等到的学徒默默爬上了床,晓得自个儿得明日自己上山去了——


    作者有话说:脑婆们,晋江五一活动都做了咩(疯狂眨眼)听说有营养液诶(明示+暗示+魅惑)


    明天又是换榜之日,信女在此立誓,若人机编编给我一个毒榜,我将日三整整七天[合十]


    第35章 大牛村


    翌日一早, 二人早早起了。


    因两个小孩还没醒,梅寒轻着手脚生火做早食,沉川先去了寨里寻周二爷, 请周二爷主持建窑的事宜。


    沉川记得幼时他村里也有窑, 只是都是些废窑, 早生了许多草木在上头,窑洞里还能捡着些废弃的土碗。


    不过因只能烧制些粗糙没名气的碗罐一类,是累人又很不挣钱的,人们早早弃了这手艺去外地务工了, 他记忆里也从没有开窑烧制时的场景。


    周二爷一听能捡起手艺,寨里还分人给他打下手,就高兴得不成, 当即拉着沉川说了规划了一场。


    商量出结果, 两人叫来邵元帮画了个建窑的图纸,又指了几个年岁不大且心思细致些的汉子跟周二爷干。


    沉川存着让人给周二爷当徒弟,跟他学学手艺的念头, 与周二爷说了, 周二爷也没不愿意。


    沉川便交代了几人几句话, 教人日后跟周二爷学手艺,就是周二爷带的弟子了,得敬周二爷这个老师傅几分,几人自是连声应是保证。


    这厢交代完, 沉川没留在寨里吃早食, 自回家去吃, 他都瞧见梅寒站门口看他了。


    回了屋,早食却还没做好,沉川咂嘴道:“寨里留我吃饭我都没吃, 你在门口翘首盼我几回,我还当家里做好了,赶回来吃现成的呢。”


    “我何时盼你了?”梅寒好笑地瞅人一眼。


    他不过进出倒了几回水,自然而然朝寨子那边看了几眼,到这人嘴里就全变了味儿。


    沉川似模似样地长吁短叹一阵,“我晓得了,你心里没我,倒是我剃头挑子一头热。往后我再是不敢了。”


    梅寒笑骂他一句得了便宜还卖乖,言说哪儿还有他沉川不敢的事情。


    二人打情骂俏间,阿简小米揉着眼睛醒来,当着孩子面沉川就收敛许多,不围着梅寒转了,转去“骚扰”两个小孩儿。


    刚睡醒的五岁小儿迷迷糊糊的,像刚蒸出来的白面馒头一般软糯可爱,还是一对白面馒头,脸颊上又养出些肉来,更是惹人喜欢得很。


    沉川起心要给人穿衣裳,却从没干过这活儿,等梅寒不经意一回头,就教一大两小逗得笑出声儿来。


    只见阿简小米两只小短手是伸到袖子里去了,两只袖子中间的衣裳却是打了几个转,拧在背上鼓起包,直显得两人小驼背似的。


    “他们俩自己会穿衣裳,你就别添乱了。”


    眼见沉川还要帮人穿,梅寒将他赶到一边儿去,他才老实了。


    “小米胳膊上怎么有条疤?”瞧着疤又深又长的,横亘在他藕节似的小臂上。


    梅寒摇摇头,“我也不知,先时给小米洗澡就发现了。”


    问小米他也像是不清楚大人说什么,就仰着一张小脸笑,沉川又问了问,也没问出个一二三来。


    “我一会儿下山办完事,去城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祛疤的膏药卖,买来给小米擦擦。”


    今日得下山和杨嫂子去谈谈粪肥的买卖,届时正事了了再进城一趟。


    昨日采买了一回,却没买齐全,诸如水瓢、锅铲一类,采买时没想起来,一到用时又找不着。


    虽自己锯一截木头也能刨出来,但零零碎碎的费事,不如把这功夫省下来干些其他的。


    梅寒熬了一锅白粥,把野菜烫熟来做了一海碗下菜,虽做得简单清淡,但花椒酱油一类调料放得正好,下粥很是可口。


    沉川一人就吃了半锅粥,梅寒和两个孩子的饭量加起来都抵不得他。


    吃完一抹嘴,他打趣说:“咱家专门吃饭都是一项大开销,你们仨抓紧吃啊,吃这么点别不是省口粮给我吃。”


    梅寒便笑话他:“我们仨就是省口粮给你,也不够你塞牙缝的。”


    沉川就笑,趁着梅寒收拾碗筷的时候亲了人一口,这才心满意足地出门,去山寨叫上孔方金,二人结伴架了一辆牛车下山。


    半道里遇见许大夫的学徒孙小大夫,只见人爬山爬得气喘吁吁的,好似去了半条命,见着二人只摆摆手打了声招呼,说不出囫囵话。


    但他也没带什么重物,沉川便言要下山办事,交代他到寨里了先休息一日,或是自个儿在寨子周边挖挖草药,都随他心意。


    告了别,本打算去杨屠户家接上杨大嫂一道,不成想才到城门口,就见人在那儿等着了。


    “嫂子怎来得这样早?我俩还说去家里接你呢,倒是让嫂子一顿好等。”


    杨嫂子笑着摆摆手,“我琢磨着你们多半这时候到,便想着来等一等,免得你们在去家里耽搁时间。果然才到地方就见着你们了,气儿都没喘匀呢。”


    二人忙请杨嫂子上车,又把她给妹子家带的东西搬上车放好,这才一扬鞭子,赶着车走了。


    去的村子叫大牛村,从城门口到到地方约莫两刻钟的路程,路上杨嫂子说了些大牛村情况。


    这大牛村养牲畜的人家多,却是很有些穷困的,地里种不出庄稼来,只得撒些草籽种草来喂牲口。


    一年到头能喂出三五头牲口来,但村里喂牲口的多,屠户去他们村收牲口的价钱就不高,单价比别村要低上几文,像整猪行情好的时候也才卖到十一二文,要是行情不好,八文一斤已经算高价了。


    满打满算一年能挣十来两银子似乎很好了,但一家人吃的粮食蔬菜都得花钱买,冬日里草料不够吃,得去别村收些米糠秸秆来喂养,精细些的还要喂点粮食。


    那还是时运好的时候,若是时运不济,热天病了死了牲口,那便一家子都没了活路。


    等牛车驶近了大牛村,沉川就晓得这地儿为何种不出庄稼来了。


    无他,大牛村四面山上都是岩石,土层极薄,别说庄稼了,连高大些的树木都没长多少,多是些低矮的灌木丛。


    走至近了,能看见块把两块耕地,里头种了草,草长得还算茂盛,草间时不时冒出或大或小的岩石坡来,可见土层当真浅薄。


    牛车受杨嫂子指示进了村,村里大多是些低矮的茅草房,极偶尔时候能见着一两间砖瓦房。


    杨嫂子妹子家是一半茅草房一半砖瓦房,显然在村里已经算日子过得去的了。


    “丽娘?丽娘在家不?”杨嫂子娘家姓吴,姐妹两个一个叫慧娘一个叫丽娘。


    吴丽娘不在家,倒是打砖瓦房里出来个二十出头的妇人。杨嫂子低声说这是吴丽娘的妯娌,夫家弟妹。


    “大姐来啦?快屋里坐屋里坐。不赶巧了,丽娘不在家呢,才跟刚子去地里割草。”


    妇人多是热情,一双眼睛往牛车上看了眼,见着上头有东西,表情更是热切了。


    杨嫂子:“弟妹可晓得丽娘什么时候回来,或是在哪块地?我们自去地里找她也是一样的。”


    “我让我家小子去给你叫,大姐可赶紧进屋吃茶,孩儿他奶特意叫我来迎大姐哩。”妇人转着眼珠子打量沉川和孔方金,伸手去拉杨嫂子,杨嫂子不着痕迹避了一下。


    在外头站着也不好看,杨嫂子就请沉川和孔方金把带来的东西搬下来,却没去砖瓦房那头,径自让人搬去另一头的茅草房外边。


    妇人热情不减,又来叫杨嫂子领着沉川孔方金进屋吃茶,一边道人来就好了带什么东西,一边伸手想提东西。


    沉川瞧出杨嫂子不大欢喜她,侧身一步挡住了人,不教她把东西提了去。


    一回没得逞,妇人脸上笑意已是淡了许多,不走心地客气几句,转头翻了个白眼就回砖瓦房去了,就把人晾在外头,说要让她儿子去地里叫人的也没让。


    人回了屋,杨嫂子也翻了个白眼,自个儿从茅草屋窗下拿了两条凳子招呼沉川孔方金坐,这才出了院子上隔壁邻居家问了问。


    人才进去没多会儿,邻居家跑出来一个小哥儿,嘴里喊着二婶跑远了,看来是去地里叫人去了。


    及至杨嫂子回来,身后跟了年轻夫郎,那夫郎手里提着一壶水端着几个粗碗,倒了热水与三人喝,还劝杨嫂子:


    “院儿里风大吹人,大姐好不容易来一回,还是到家里坐,等丽娘回来直接叫她上我那头去。”


    “我晓得你地里忙,你自去忙活去,临出门了还让我给拦下,我心里多是过意不去,怎么好意思再去耽搁你?”杨嫂子劝了几回,年轻夫郎才回去,水壶和碗都留在了这处。


    人一走,杨嫂子才瞅了砖瓦房那头一眼,低声道:“瞧我妹子家这弟妹,一张嘴客气亲热得很,实际上人来半晌也喝不上她家一碗凉水。”


    孔方金好奇地问两人是不是有什么龃龉,杨嫂子没多言,只说回去再跟两人说道,这处实在不是说事情的地儿。


    三人坐着等了约莫半刻钟,吴丽娘和她男人就回来了,两人各背着一个大箩筐,箩筐里草满得高出筐沿一二尺。


    两口子在院外就高兴地笑起来,等放下箩筐,赶忙开门请几人进屋去,又忙叨着找粗茶叶,没找着,杨嫂子叫人别忙活了,丽娘也不听,只叫几人坐着,自去她弟妹那头讨些茶叶。


    一进屋去便听得她弟妹大着声音说了什么,听不真切,只知语气极差,多半是阴阳怪气——


    作者有话说:感觉3000字还是太少了,都写不了啥剧情[狗头]


    昨晚抽空看了后台,我终于苟上了毒榜[捂脸偷看]我要开始发力了脑婆们[墨镜]


    日3启动[墨镜]


    收藏涨涨涨涨涨[合十]


    如果毒榜能涨30收,信女愿意掉三十斤肉[合十][合十]


    第36章 种地


    不怪乎杨嫂子去一回妹子家就大包小包地带东西, 两姐妹各自成了家关系也没见生分,她男人也还不错,几人一提出要买粪的事儿, 两口子都说既是杨嫂子介绍来的, 就不消收钱了。


    沉川自然不答应, 只道一辆车粪的话也就厚着脸皮向人讨了,但寨里要得多,且还是长期要粪,若对方不收钱他们也不好意思要。


    最后定下十一文一车粪, 又和吴丽娘夫妻俩走了十来户人品不错的人家,每家都以这个价定了粪,要人送到山寨去。


    有个别人家心里没底, 疑心山寨路远, 恐怕一个来回要花去大半日,那这价格就不划算了。


    沉川就让孔方金先带人走一趟山寨,巧的是若不绕路去城里, 从大牛村到山寨要近便很多, 来回用不了一个时辰。


    要是把牛车赶快些, 除却上粪下粪的时间不算,一日能送将近六趟,那就是七十多个铜板,一月下来能攒二两多银子, 可是好大一笔进项哩!


    是以几家人都愿意干, 回去喂了牲口就招呼家里人干起来了。


    事情谈得顺利, 唯独几人从吴丽娘家出来时,撞见她弟妹家的小子在窗下玩,一见着人出来就蹿回屋去。


    走到院门口, 她弟妹端着一盆脏水出来,一下往几人脚边泼,溅了几人一裤腿的泥水不说,泼完还不走心地告歉说没见着几人杵在她家院里。


    “这人可真讨人嫌,那么大几个人她还说没见着。”


    梅寒觉着沉川吃了气,心里很是不快,饶是没亲自跟人相处过也厌了人,对人没甚好印象。


    “听杨嫂子说她妹子家这弟妹确实讨人嫌,还爱占人便宜得很,眼皮子短浅。”


    沉川跟梅寒说着话,手上没停,安装着刚买来的床。


    他原本是没想买床的,预备自己琢磨着搞两张,结果进城买日用时进了家木匠铺子,瞧见一张大床才两百多铜子,且木料结实做工也细致,就忍不住买了两张。


    不止如此,他又买了衣柜、箱奁、锅架、书架一类的大件家具,还每一样都买双份的,直把梅寒给他应急用的三两银子花了个干净,领着铺里送货的小儿回山寨时就心虚起来,怕钱花多了惹梅寒责怪他。


    梅寒倒是没生气,只有几分心梗,暗暗决定下回给他钱要少给些,或者采买时跟人一块儿去,否则这人一花起钱来没数得很。


    就说那书架吧,瞧着好看却极不实用,家里一没书册二没读书人的,买来多是放着吃灰,还一买就是俩……


    他想着沉川恐怕是对钱没什么概念,只瞧着好看家里又没有,禁不住店家的花言巧语,就被人捧着买了这许多。


    书架衣柜这些好装车,床却是大得过分了,拆做几部分才装上车,回屋一卸下来沉川就安装起来。


    阿简和小米去寨里玩了,家里就他们俩人,梅寒搬来木桩,坐在沉川边上拾捡芥菜——也是沉川买来的。


    好大的四捆,直买光了两个菜农的芥菜,说是一半做成酸菜一半做成冲菜,等两人成亲办酒的时候,冲菜拿来炒肉,酸菜拿来做酸汤,或去山里摸几条鱼来做成酸菜鱼。


    怕酸菜做不成,还到人家铺子里买了两大竹筒的酸本来做引子。


    这才二月初一,还有八天才成亲,就惦记着成亲要做些什么菜式了。


    梅寒也是惯着他,当真陪他做这样做那样的,边做边还替沉川打抱不平。


    “那人这般不好相与,我听你说杨嫂子妹子性儿好,恐怕在家里吃了不少亏,上她那头讨些粗茶还要受白眼。”


    沉川:“可不是?你是没听杨嫂子说,她妹子夫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吴丽娘夫妻俩没孩子,早先却是有过一胎的,只不过日子过得苦,又受公婆和妯娌磋磨,孩子没保住。


    杨嫂子是直爽性子,妹子吃了亏,她就要上门讨说法,可吴丽娘却是软和性子,只想着息事宁人,好说歹说拦住了杨嫂子。


    杨嫂子心疼自己妹子,怕妹子身子不好时再受欺,就收拾了包袱住到妹子家去伺候人小月子。


    那也不是白吃白喝,猪肉、糕点、布匹一类都带去了不少,生怕自己妹子过得差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沉川瞧着梅寒啧啧摇头,“才在她家住了几日,她那恶婆婆遭她弟妹两口子拱火,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就站院子里指着杨嫂子骂:‘给老娘滚出去,别住老娘房子,这房子你吴丽娘是出一块砖还是一片瓦了?都给老娘滚!’”


    梅寒觉着沉川学得滑稽,又止不住有些生气,“这老太太真不讲理!先时你们去了那般长时间,也不见她出来见客,当真不尊敬人!”


    不会骂人,梅寒直把自个儿气得不行。


    “可不是嘛,老太婆和那死老头就偏心小儿子家,为着杨嫂子挨了骂,吴丽娘心寒,说什么都要分家,那老两口子别说家财牲口了,一片瓦都不分给她们。”


    还是向杨嫂子家借了几两银子才修了个茅草房,又买了几头小猪来喂养,实实在在苦了几年,又担心因借了她们这么多钱让杨嫂子在家里不好过,铆足了劲儿攒银子把钱还了杨嫂子。


    是以即便杨屠户收整猪时总先紧着他们家来,他们家日子也过得紧吧,现在也没好起来。


    梅寒气得心梗,沉川五花八门地骂了那一家子一通,又说她那公婆和小叔子家甭想赚到寨里一个铜子儿一类,他才没那么生气了。


    等到下午些时候,吴丽娘夫妻俩和另几家人架着牛车送粪到山寨,梅寒远远瞧了瞧不知谁是谁,沉川就拉着他过去,顺道叫上邵元孔方金来给人认识。


    往后再拉粪上山寨来,若是沉川不在,可去找邵元和孔方金结钱,寨里的钱大部分放在了他俩那儿。


    大牛村众人很有干劲,晓得是走了吴丽娘娘家关系才教他们把粪卖了好价,又是挑选过品性好的人家,是以前后几车粪都实在,没有以次充好的。


    已开垦的四十多亩地是分好了的,一家分得一亩多,这厢有了粪,各家皆火热起来。


    傍晚寨里下了工,大伙儿都不忙着开饭了,各上自家地里鼓捣,或是敲敲泥块或是捡捡石头,恨不得马上就把庄稼种下去才好。


    第二日一大早,寨里还没活动起来呢,大牛村人已经赶着送来好几车粪了。


    有些是天不亮就叫家里起来挖的,有些是昨儿夜里回去就挖好装好的,都想节省些时间,等今儿能多送几趟粪,就能多挣些钱。


    好几车粪分到各家地里去,沉川就把催化好的种籽扛到寨里去,一一说了几样种籽,让各家自个儿决定种些什么。


    众人一听能种北边种惯了的麦子,另还有从没听过只知是南边种籽的作物,与家里商量了,大多决定还是种麦子,但也另领了些土豆籽回去,到底还是没把握。


    最后麦种都分完了,催化的土豆籽就分出去一袋,沉川也不急,又扛回家去放着。


    四十亩地种不完这许多粮种,等种完这批,第二批地开出来了,要是哪家想改主意种土豆的,自拿了其他种籽去他那儿换也是一样的。


    分好种籽又说了几遍土豆该如何种,寨里就分开来,汉子还是盖房垦地;妇人夫郎不上山找山货野菜了,扛了锄头到自家地里忙活去。


    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就留在寨里看着小娃娃,准备巳时左右开始做午食。没到巳时也闲不住,领着几个小儿到地边瞧瞧看看,越看心里越欢喜踏实。


    沉川也没闲着,领着孙小大夫继续找蛇洞,得在天暖和之前把寨子和寨子四周清理几个来回。


    干了一个时辰,遇着两个大蛇窝,直教孙小大夫忙不过来,沉川就暂时停了,转而回家寻梅寒,家里却没人,想了想到自家地里,就找到了。


    “不是说不忙地里,等我回来再干吗?怎么还悄没声儿上地里来了?”


    沉川出门时才叮嘱过人,人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跑地里来了。


    梅寒已出了一身薄汗,听见声儿直起身子来歇口气。


    “本也想等你回来的,但一瞧青哥儿他们热火朝天的,我就有些坐不住,左右家里没什么活计了,索性到地里干会儿。”


    农户人家不说妇人夫郎,就算十二三岁大的孩子,农忙时候也要跟着家里下地。


    沉川也是十岁出头就下地了,还因下地早、干重活儿,落下一身劳伤病,就连上学坐久了也腰疼得厉害,还是后头有了异能,身体素质强化了,这毛病才好起来。


    因此虽妇人夫郎常见下地,他还是私心不想让梅寒多干;再说又是泥又是粪的,他也不想让梅寒沾,只觉人干干净净的才好。


    沉川接过锄头来挖地,只让梅寒往他挖的窝里丢土豆籽,一个窝丢两颗籽便够够的了。


    这活计轻省,别说梅寒了,便是小米和阿简两个小娃娃来也干得。


    等播完种还要放粪,梅寒想帮忙,教沉川制止了,“我饿得不行了,快回家给我做两个好吃的,我等着吃午饭呢。”


    说罢在人嘴上啄了一口,拍拍人后腰撵人回家去。


    梅寒自知道他心思,仍想留下来帮忙,他就一个劲儿地喊饿,一口一个好夫郎的,好说歹说才把梅寒哄回家去。


    梅寒晓得他未必是真饿了,但也说不清自己是心疼人或是惯着人如何,回家就烧了一块腊肉,洗干净了又大手笔地切一海碗来炒。


    另还在屋后关鸡鸭那儿捡到两个鸡蛋一个鸭蛋,一并打了调散,一气儿全做了午食——


    作者有话说:做法涨收,张张涨涨涨[合十][合十][合十]


    第37章 玩闹


    一上午大牛村送了三趟粪到寨里, 三十多车分到各家地里就没多少,一家能种上半亩地的样子。


    沉川干活儿快,三两下抬着粪丢完, 再拿锄头掏泥盖好, 就扛着锄头撮箕走了。他干得粗糙随意, 虽只一人,倒是比其他家干活精细的妇人夫郎先收工。


    到寨里吃水的下游时停下,将锄头和撮箕都扔到水里泡着。


    这用了一上午,锄把儿和撮箕上的泥垢粪垢敷了好厚一层, 这时洗是很难洗干净的,等污垢泡发软了,扯两把枯草刷一刷就好。


    沉川洗刷了手脚回家, 隔着两三丈远呢, 就闻到鸡蛋香,还以为是哪家孩子掏了鸟蛋野鸡蛋吃,走近了才发现是自家飘出来的香味。


    进了屋, 就见着梅寒在炸蛋, 打散的蛋液已经倒进热油里, 一面蛋液还没成型,被鼓起来的蛋泡儿挤着。


    翻过来一瞧,另一面已经炸得金黄发橙,散发着浓郁诱人的焦香味。


    沉川当即馋得咽了咽唾沫, “我老远就闻着香味儿了, 哪儿来的鸡蛋啊?”


    “后头那些鸡鸭下的, 两个鸡蛋一个鸭蛋呢,家里还有几朵菌子,拿来炒蛋正好。”梅寒见着沉川的馋样儿就有些好笑。


    “竟然还能下蛋, 我还当是些老鸡老鸭不肯下蛋了人家才舍得捉来卖了。”


    也确实是老鸡老鸭,鸡鸭各卖了十只呢,才捡着三个蛋,再接着喂下去只怕卖蛋钱还不够养鸡养鸭破费的,不划算。


    “改天下山我们也买几只鸡鸭来喂,专门下蛋吃,馋肉了就揪一只不爱下蛋的宰了吃。”


    沉川畅想完,端了调蛋液的碗递给梅寒,又巴巴道:“还有些,别浪费了。”


    梅寒笑看他一眼,拿筷子夹了炸好的蛋来擦碗里的蛋液,擦完把碗展示给他看,“擦干净了吧?”


    沉川满意点头,肚子打雷似的咕噜噜叫,已是馋得不行了。


    他这副馋样又好笑又教人心疼的,梅寒就夹了一小块蛋给他解馋,吩咐他:“我腊肉还没炒,你快去叫阿简和小米回来吃饭。”省得他干看着吃不着,多煎熬。


    沉川情不自禁亲了梅寒一口,这才出门去喊人。


    梅寒本意是让他去寨里喊,他却站在屋外,放开了嗓子喊两人名字,声音之大恨不得贯穿了整个寨子,林边的鸟雀都教他惊飞不少。


    几嗓子下去,就听见两个小孩奶声奶气回了声,捣腾着两条小短腿从寨里往家跑。


    “小川叔……唔!”


    两人见着门口的沉川,先还兴冲冲跑来,等到近了,一下后退几步,鼻子眉毛夸张地皱了起来。


    “小川叔好凑凑!”


    “臭?”沉川抬胳膊深嗅一气,果然闻到若隐若现的粪臭味。


    他闻久了都习惯了,不特意去闻还真闻不到,倒是小孩鼻子灵,捂着口鼻离他老远。


    沉川不觉尴尬,反而起了坏心,作势朝两个小孩扑去,“臭哭你们!”


    两个小孩嗷一嗓子跑起来,又兴奋又害怕地四处逃蹿;沉川追两步停两步追两步停两步的,一会儿追这个一会儿追那个,直追得人又笑又叫的。


    梅寒早听见屋外的笑闹声,炒完菜撤了柴火才探出头去叫一大两小:“别玩了,来吃饭了。”


    听见声音,两个小萝卜头赶忙掉头,边叫救命边朝梅寒跑去,直跑到他后头躲着。


    沉川就粗着声音去扑梅寒,“抓不到你们,我就把你们小梅叔抓了!”


    他一下抱起梅寒,掳了人就往屋外跑。


    两个小的嗷嗷叫着转头来追沉川,连声朝对方喊“快救小梅叔”“快救阿舅”,激动得不得了,两张小脸都红彤彤的。


    一家子疯玩一阵,乐得肚子都笑痛了才停下来,揉着发酸的脸颊进屋吃饭。


    跑了一场,两个小孩胃口大开,一个比一个刨饭猛,教人专是看着就觉得饭香。


    梅寒手艺也确实很不错,不管是木耳炒蛋、野葱炒腊肉,还是简单的清炒野菜、油汤漂菘菜,哪一样都下饭得很。


    沉川直吃得连连赞好,三两口下去半碗饭,自己忙叨着还能抽空给另三人夹菜夹肉,一个劲儿叫人多吃。


    一家四口里就梅寒吃饭还稍文静些,不像他们饿了三两天似的,但也吃得香,比平日多添了小半碗饭。


    午食过香,吃得人打饱嗝儿,吃罢饭沉川和梅寒带着两个小孩溜达了几圈消食,这才让人去午睡会儿。


    他俩不似小孩儿觉多,也没得午睡的习惯,便没休。


    趁着孙小大夫也消食困,沉川砍竹子来扎栅栏,给家里围出个前后相通的小院儿来。


    栅栏扎好了又去溪里洗了锄头撮箕回来,在后院选了个地儿开始挖坑,预备挖个茅厕。


    寨子那边有茅厕,家里还没有,平时上厕所都得往那边去,白天倒还好,夜里实在不便,碰上两个小的起夜就更不方便了,来回一趟瞌睡虫都跑光了。


    且寨子那头就是普通农家茅厕,沉川打小就用,自晓得又脏又臭,眼下着天气还好,臭味没那般凶猛,等再过几个月……啧啧,那光景专是想想都吓人。


    所以沉川想琢磨个水冲式厕所出来。


    他记得初中还是高中的时候学过这厕所的工作原理,当时可谓学得很是出神入化了,只可惜过了七八年,早忘了大半。


    好在不是让他发明个史无前例的厕所,多试试还是有希望搞出来的。


    梅寒晓得沉川要挖厕所,说要帮忙沉川又不让,就搬了木桩拿了针线布匹到他不远处去陪着他,顺道做做衣裳,时不时应他两声,免得他一个人无聊。


    沉川挖的茅坑占地大费功夫,所以孙小大夫找来时没挖多深,就两寸多的模样,便搁了锄头撮箕先干正事儿去,等稍晚些有空了再来挖。


    大牛村人家午间又送了一回粪来,恐怕忙着送粪,午食都没怎么吃。


    地里又有了粪,沉川出门没多久,梅寒在家里坐不住,又扛了锄头去地里。


    哪成想他才挖了没几个窝,被人从后头拍了拍肩膀,一回头就瞧见沉川凑得极近的大脸,吓得心里一紧。


    “怎么回来了?孙小大夫那儿干完了?”梅寒捂着心口,心有余悸地瞅着沉川。


    沉川不吃他转移矛盾这一套,目光凛凛地看着他,“又悄摸上地里来。”


    梅寒心虚地狡辩几句,沉川便言自个儿实在没得衣裳穿了,“瞧我这身衣裳补丁摞补丁的,你舍得我穿出去教人笑话?”


    硬要缠人回家去给他做衣裳,人说晚些时候再给他做也不同意。


    梅寒向来是缠不过他的,没法儿,只得先回家了。


    午睡的两个小娃自己起床来,穿好衣裳就去寨里玩了,梅寒一人在家有些无聊。


    想到寨里妇人夫郎都在地里忙活,兰哥儿有身子,一人在家应当也没趣,梅寒就带着针线篮子寻人作伴去了。


    却说沉川这头,他捉了梅寒一次,回去跟孙小大夫找了一窝蛇,趁人取胆的时候掉头,准备再去地里吓人一吓。


    结果打兰哥儿家门口路过,正瞧见人在里边儿坐着呢。


    梅寒自也瞧见他了,一思量就晓得他为何出现在这处了,又好笑又好气地瞪他一眼。


    沉川没进屋去,在外头远远跟人打了场眉眼官司,捉人没得逞,乐着扭头回去了。


    山里人忙活,一晃几日过去,原先满是灌木杂草的山脚下不止恳出了荒地,还都播下种去。


    打眼瞧去一片耕作过的模样,虽不见庄稼苗,但只看着就叫人生出欢喜来,心里洋溢着一片希望。


    沉川也忙活着,播完土豆籽后抽空挖好了茅坑,挖出来的泥没浪费,都用撮箕装了倒在自家院外,连着恳了几个傍晚,就在院外开出一小片菜园来。


    先时买的菜籽就播在菜园里。


    二月间正是番茄辣椒与茄子育苗的好时候,先前催化土豆籽时变异出来的番茄籽辣椒籽,梅寒都细心给他收着,这下预备育苗了就找了出来。


    沉川早便馋这些了,起了个大早,按之前跟梅寒说的法子育了苗,又挖了好多粪来肥地,可尽心尽力得很,不像种土豆时那般粗糙。


    值得一提的是其他家领了土豆籽回去却一直犹豫,等到播完麦子了心里仍没底,就很不像沉川说的那样随意播,反费心费力如沉川育辣椒苗般给土豆籽育苗。


    都是种庄稼的老把式,给土豆侍弄得可好,梅寒都说等到收成时候说不得其他家土豆产量就盖过了他们家去。


    沉川就言越多越好,他还担心自家地里产的不够他一人吃的。


    弄完这些,周二爷那处窑也建好了,整个窑一个挨着一个呈阶梯式上升,人手不够所以规模暂时没往大了做,整体一丈宽、四丈长,一窑最多烧制三百个碗碟。


    但除了周二爷,其他几个都是还算门外汉,一窑出不了这么多,往好了打算一百五十个也顶天了。


    还有四日就是二月初九,为着自己的喜酒,沉川直接请周二爷往多了做,到时一家买些回去,剩下的留作寨里公用,哪家办酒宴客都可借去用,公用碗碟的钱就走寨子的账划给周二爷几人。


    周二爷无有不应,带着几个年轻汉子热火朝天干起来,言说一定教沉川梅寒的喜酒用上崭新崭新的碗碟。


    沉川心热,一得空就要拉着梅寒去看周二爷他们,很是等不及想成婚了。


    第38章 成亲


    寨里第一窑碗碟整整烧了三个日夜, 初八早晨撤了火,得等夜里或初九早上冷却了才能出窑。


    周二爷这么大年纪了,沉川再是心急, 也没法让人今晚熬大夜出窑, 只得等明天早上了。


    好在因喜日将近, 今日虽不与孙小大夫进山,但要忙活的事情还多得很。


    早几日沉川和梅寒就一起去寨里,请了妇人夫郎于今明两日来帮忙准备,明儿办酒请了全寨一百多号人, 一桌八人就得准备十五六桌的菜,人手不够可做不出来。


    是以今日辰时初,帮忙的妇人夫郎就到了家里, 吃早食时, 沉川梅寒定下明日要做哪些菜,又给一人包了一百二十文的红包。


    这是各村里请人帮忙的规矩,办事的人家得给来帮忙的封红包, 那年有多少个月就要给人封月数个、十、百倍的红包, 是为月月红。


    今年十二个月, 闰年时十三个月,分别要包十二、十三文,一百二十、一百三十文……家里条件差些就包十二三文,条件好能包一两多、十两多, 昨儿夜里沉川二人就商量好了, 折个中包一百二十文。


    吃完早食妇人夫郎们先收拾着把碗筷洗了, 分了工,剥蒜、刮生姜、捡菌子、洗切砍剁……这些准备工作便是正酒前一日要做的,每一样都得备上一二十斤才够。


    寨里汉子照常上工, 只孔方金来帮忙,邵元原也想来,但他这个“账房先生”脱不开身。


    沉川和孔方金把先时买来的二十只鸡鸭宰了,褪毛、烧毛桩子这些活儿腾不出空儿来干,都交给了帮忙的人,他俩架着牛车补买东西去了。


    先前沉川与梅寒买过一回,他自个儿也买过一回,本以为东西该买齐全了,谁知到忙起来才发觉家伙什还有差的。


    洗菜装菜的木盆要十来个,蒸饭的甑子、席上要吃的酒、答谢帮忙人的帕子……


    尤其是摆酒用的桌凳,因家里有个大木桩桌子和几个小木桩凳子,平日里没察觉缺,沉川和梅寒一忙起来就忘了这茬,还是妇人夫郎切菜时没地方放砧板,一提才想起来要买。


    差点就要教人站着蹲着吃席了。


    桌凳这些大件且数目多的物件,和碗碟一般走寨里的账,算作寨里的公物,往后其他家办酒就不消另花钱去买。


    沉川和孔方金买了满满两牛车家什,回到寨里卸下东西,又叫上柱子和之前剖野猪的几个汉子,赶着牛车去了大牛村。


    前几日吴丽娘家送粪上山时,沉川问了她家有成猪,就订下一只来办酒,猪不好赶来山寨,于是约定了初八这日带人上门去宰猪,宰好剖好了再拉回山寨。


    沉川那面忙得脚打后脑勺,梅寒这面也不轻松,一会儿给婶子找酱醋,一会儿帮阿叔寻干货,好不容易坐下了,还要给这个削皮给那个去籽,也忙得脚不沾地。


    忙虽忙,两人心里都高兴欢喜得很,脸上的笑就没消下去过。


    忙了一日,席上要用的菜才备好了十之八九,剩下的得明日现做。


    吃罢晚饭,沉川和梅寒就要分开了,他倒仍在家里,梅寒却是带上喜服去了菊婶也就是峰子娘那儿。


    虽两人早住在一处了,正酒还是往正式着来,明儿沉川带人来接亲,把梅寒娶回去。


    菊婶家就她跟峰子两人,峰子去和阿耿住一晚,菊婶住峰子那屋,她那屋腾出来给梅寒住。


    梅寒在菊婶家洗漱了,歇下时还不怎么睡得着,既记着离家时沉川望着他露出的那个有些傻气的笑,又憧憬着明日与人成婚的光景,直到睡着了嘴角还微微上扬着。


    沉川更是夸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想到明日就要成亲了他就忍不住龇着牙乐,恨不得一眨眼就天亮了才好。


    他亢奋得一夜没睡,翌日天将将看得见了,就一骨碌爬起来,准备去找周二爷开窑,唯恐这儿出了岔子。


    路过峰子家时下意识望了几眼,但忍住了没进门去也没久呆,快着步子去周二爷家。


    周二爷这几日累坏了,睡得正香还没醒呢,只睡着睡着,梦里头忽然听着哒哒哒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他边上走来走去,没一会儿就醒了。


    打屋里开窗一看,正见着沉川龇牙笑,“周二爷醒这么早啊?我还说让你多休息休息,休息好了再开窑呢。”


    周二爷晓得他心急,也不戳穿他,乐呵呵蹬上鞋子出门,预备去叫上几个新弟子学开窑去。


    第一窑烧的一百五十来个碗碟都是陶质的,看着摸着有些粗糙,不如瓷碗碟细腻,其中烧碎烧坏了十来个,还有三四十个是周二爷让人练手做出来的,不大圆润,有些奇形怪状,放市里没人会买,但农家日用也还用得,便都没扔。


    沉川和几个打着哈欠的年轻汉子把碗碟搬出来,接着都搬到家里去,等妇人夫郎来帮忙了要先过两道水才能用。冷却了一夜,摸着还微微有些烫手呢。


    等碗碟搬到家里,沉川还想忙活,教来帮忙的婶子阿叔们拦了,“大当家的快别忙了,赶紧换新郎官衣裳去,哪有让新郎官忙里忙外的?”


    沉川就咧着嘴进屋换喜服去了。


    那身喜服正合身,衬人得很,他一出屋来,妇人夫郎们纷纷围着他热闹,“这新郎官可真俊呐,一会儿到那头接亲,新夫郎指定爱,都舍不得让人堵门的!”


    连小米阿简也围着他说好看。


    沉川被围着夸了一通,直笑得见牙不见眼,半边梨涡也一直挂在脸上,久久不散的。


    今儿要摆两顿酒,午间在菊婶家那边摆,是梅寒的出嫁酒;榜晚些时候在这头摆,便是沉川的娶夫郎酒。


    杨屠户夫妇和吴丽娘夫妇来得不早不晚,到这头找沉川道贺时得知还要这般摆酒,忙高兴地去了梅寒那头。


    等接亲吉时到了,一身大红喜服的沉川打这头出门,在寨里年轻汉子的簇拥下热热闹闹到了梅寒门外。


    梅寒也换上了和沉川同款的喜服,菊婶和另几个婶子阿叔给他开了面,施了淡淡一层脂粉,本就不俗的面貌更昳丽起来,与眉眼间的喜意一道,显得人更灵动起来。


    他满脸笑意地坐在床上,听着沉川和一帮汉子来接亲,有几个姑娘哥儿堵着门,拿话问沉川。


    “梅哥儿叫我们问问大当家的,以后家里谁当家,谁说了算?”


    沉川自是晓得这话肯定不是梅寒让问的,仍声音响亮、掷地有声地答了:“自然是我夫郎当家,我夫郎说了算,我挣的钱都给我夫郎管着,我不让梅寒吃一丁点苦!”


    他这般爽快,门里门外的人都哈哈笑起来,外头哄笑喊:“大当家的什么都听嫂夫郎的,快请嫂夫郎答应了吧!”


    里边儿就响起一声声询问,问梅寒沉川答得他满不满意,答不答应做沉川夫郎。


    几番问答笑闹后,房门终是给叩开来,姑娘哥儿一让开,一帮汉子就推着挤着沉川进了屋去。


    沉川笑容满面地到梅寒跟前来,还没看够人呢,就在一声声起哄里背对着人蹲下来。


    梅寒笑盈盈伏到沉川宽厚结实的后背上,一下让他背了起来。


    一对新人到了堂屋里,院里的孔方金和邵元就点着两挂鞭炮,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来,和着满屋满院的人笑声,热闹喜庆极了。


    峰子家堂屋里摆起五张桌儿,一桌能坐八人。


    待人坐上桌了,上菜的几个年轻汉子吆喝一声,外头临时搭来做厨房的棚子里,妇人夫郎早准备妥当了,一群分装了凉菜端给上菜的人,让先上了凉菜;一群给掌勺的王阿叔打下手,王阿叔要什么给递什么。


    火烧得旺,菜炒得快,桌上的人才吃了几筷子凉菜,就闻见浓郁的炒菜香,闻着香味儿了菜就上了桌,正热乎着。


    蒸菜也没落下,夹杂在上凉菜炒菜的间隙里一道道上桌。


    新郎官和新夫郎各端着一碗酒,穿梭在桌间给各桌人敬酒。


    沉川酒量好,一碗一碗地干,梅寒没怎么吃过酒,怕喝猛了醉得不省人事,就小口小口抿。


    趁人不注意,沉川凑近了问梅寒:“早晨吃过东西没有?喝不了就碰碰嘴皮子,不用真喝。”


    “吃过,不碍事。”梅寒轻摇了摇头。


    “喝多了难受,还是少喝……”


    “新郎官怎么还躲酒呢!”


    沉川话没说完,就教近处的杨屠户打断了。


    杨屠户站起身来,给沉川把酒满上,“来来来,咱哥俩碰一个!”


    沉川与人一碰酒碗,仰头干了,“老哥和嫂子大老远来,一定吃好喝好啊!”


    这头干了一碗,孔方金邵元那头又带头起哄,言要两位新人喝交杯酒。沉川笑骂人两句,与人碰了几碗才罢休。


    热热闹闹敬了五桌酒,桌上人吃完,没霸着桌子,起身去院外谈天吹地去;上菜的几个汉子快着手脚撤了碗碟,擦干净桌子摆上新的酒水,第二轮酒便开始了。


    沉川和梅寒一连敬了三轮酒,第三轮一完,屋外又响起噼啪的鞭炮声,沉川矮身背了梅寒,这才正儿八经往家走。


    第39章 洞房(修)


    到家后两人进了屋, 闹哄哄的声音小了,耳边一下清净许多。


    帮忙的人给新婚夫夫送了些吃食和醒酒汤,接着热火朝天忙叨起来。


    稍晚间还有一顿酒, 吉时一到, 又是一挂鞭炮响, 热闹着开了席。


    这回沉川特意嘱咐了声,让梅寒以茶代酒,与人的情意和敬意到了也无人怪罪,左右还有他敬酒。


    众人起哄灌沉川酒, 玩笑说要让他醉得不省人事入不成洞房,但也只嘴上说说,都有分寸着, 敬一桌只让他喝小半碗酒, 时不时又拉着他吃几口饭菜。


    又是三轮酒足饭饱,天有些晚了,吃席的人陆陆续续离开。


    寨里到城里路不很远, 但天晚不大安全, 杨屠户夫妇不好赶夜路, 沉川梅寒意欲将人安顿在寨里过夜,两人却是摆摆手告了别,和吴丽娘夫妻俩去大牛村了。


    大牛村离寨子近,四人还有伴儿, 到自家妹子妹夫家歇一晚正正好。


    吃席的人走光了, 妇人夫郎还留着帮忙, 趁天没黑完把锅碗瓢盆洗了,再把没用完的菜都收捡好,桌凳这些等明日再安顿。


    收了尾要走时, 沉川和梅寒从屋里出来,拿着临时封的红包递给人,“这两日辛苦婶子阿叔们了,明日一定记得到家里来吃饭。”


    众人推辞不要,两人就硬往他们手里塞,“今儿一下办了两台酒,本也该封两个红包的,先时没考虑到这茬,教婶子阿叔们吃了好大的累。


    “多亏了婶子阿叔们,我俩的喜事才没出纰漏,圆圆满满办下来了。要是一直没想起来也便罢了,这都晓得了却装不晓得,我俩如何过意得去?”


    便是一个村的两家人,女家哥儿家早晨办出嫁酒,男家昏时办娶亲酒,两家人请帮忙的乡亲也得错开了来,否则这般短的两日里准备两桩酒,又忙不过来又累人得很,不比下两天地轻松。


    夫夫俩好一番真心相劝,妇人夫郎才收了红包,结着伴儿回了寨里。这两日确是累得够呛,回去了都没力气干别的,洗漱完就歇了。


    送走了帮忙的人,没见着小米和阿简,沉川和梅寒便去他们屋瞧了眼,就见两个小的早不知什么时候跑床上去了,睡得四仰八叉的。


    想来跟着疯跑疯玩一日也累了,呼吸沉沉的,方才劝红包这么大的动静也没将人吵醒。


    人没丢,两小只掖掖被子,夫夫俩洗漱一番,拴了门也回屋去了。


    一身喜服很繁重,穿一日有些累人,梅寒欲脱了衣裳喘口气儿,教沉川制止了。


    “我都没好好得你看一场,做什么要脱?给我瞧瞧。”


    说罢把人脱了一半的外裳穿了回去。今日成亲,两人很没得彼此看。


    梅寒由着他来,只一双狭长的、原有些冷淡的眼盛满笑意,笑盈盈望着沉川。早上施在脸上的脂粉已经洗了,但他眼里浓浓的情意喜欢,比那层浅淡的脂粉还为他增色。


    沉川教他看得心动不已,忍不住把人抱在怀里,突然热切地吻他的唇,纠缠他的舌,与他交换了一个绵长热烈的湿吻。


    梅寒被吻得情/动,张着口承受那力道,蓦然被放开时,还迷蒙着眼望沉川,有些回不过神来。


    沉川喉结滚了滚,噙了梅寒唇边的津液,抵着他的额头哑声道:“等一下,还没饮合卺酒……”


    “嗯。”


    人点头应了,沉川打横抱起人来,将之安置到桌边矮凳上,却没倒酒,反而走到一边儿去,开箱倒柜地找起东西来。


    “在找什么?”梅寒迷蒙间回过神,家里零碎东西都是他收起来的,预备起身去给人找,手刚搭到桌上,沉川就直起身来。


    一转过身来,手里握着两支成人手腕粗细的大红喜烛,并两个小巧精致的酒杯。


    他两步走到桌边,在油灯上将喜烛点着,随后毫不留情吹灭了油灯。


    接着开了一小坛子酒,往酒杯里各倒了半杯,梅寒浅笑着看他动作,“何时买的杯子?还不曾让我望见。”


    沉川凑过去咬咬他嘴巴,压着声儿有些暧昧地说:“昨儿下山背着你偷买的。”


    “交杯酒交杯酒,没有杯子怎么行?难不成用碗啊?我俩又不是拜把子。”


    那双桃花眼亮亮的,梅寒没言,只情不自禁倾身,在他那个深刻的梨涡上落下一吻。


    他总觉着沉川爱说话,不止是那张嘴,他的眼睛、他单个儿的梨涡,每次打眼一瞧,就算他嘴里没出声,都让人觉着他在叭叭说着些什么,教梅寒一看心里就有些发酥,喜欢得紧。


    沉川得了香喷喷一个吻,更高兴起来,牵了梅寒的手来端酒杯,等不及要与人饮合卺酒了。


    喜烛暖黄色的光里,一对穿着大红喜服的新人相对而坐,衣袖重迭相交,宛如一对恩爱忠贞的黑颈天鹅,正亲密缠绵着。


    饮罢合卺酒,沉川一把抱起梅寒来,急躁地将人压到床上亲吻,边啃吃着人嘴唇,边伸手到床边的柜子里,三两下摸出一瓶润滑的脂膏来——多半是和酒杯一道买了藏在屋里的。


    梅寒侧目瞧了一眼,不晓得那是什么,也不曾通过人事,只隐约知道大概是要做些什么事情的,不免紧张地攀着沉川肩背。


    先时不让人脱喜服的是沉川,现在亲手把人剥了个干净的也是沉川。


    沉川只顾着把梅寒从喜服离剥出来,但他身上的喜服不知不觉间也教梅寒褪下,露出他精壮结实的一身腱子肉来。


    两人裸裎而对,沉川喜欢地去亲梅寒肌肤,梅寒却是耳热,不好意思看他身子,别了别眼,瞧见两支亮堂堂的喜烛还亮堂着,跳跃着一对小火苗。


    “等一下……吹灯……”


    沉川置若罔闻,高挺的鼻梁又重又狠地拱着他的脖颈,一路嗅吻上去,直来到他耳边,声音喑哑:“宝宝……饿不饿?”


    梅寒耳朵动了动,有些痒。


    沉川平日很少叫他,叫也是连名带姓地叫,只那调子爱转弯,嗓音听起来有几分亲昵缠绵,才教人觉着亲密不生分。


    唯独干些梅寒不好意思诉之于口的事情时,极爱用婉转的调儿来,喑哑着嗓儿怪是狎昵地唤梅寒一个难言的昵称,直唤得梅寒羞耻难为情极了。


    可难为情是一回事,梅寒很是喜欢沉川这样唤他,每每听见这般爱称,总教他觉得沉川爱极了他。


    眼下教人呢喃着唤了几声,便昏头昏脑点了头。


    沉川得逞地暗笑了两声,又喜爱地亲着梅寒,蓦地直起身来喂他吃了几根鲜笋。鲜笋多少是有些素了,不饱腹,又煮了烫呼呼的鸡蛋喂梅寒;喂得急了,教梅寒噎住,两人捣弄了半个多时辰才好。


    吃完一个鸡蛋,沉川嫌梅寒吃得太少不长肉,又喂他吃了几个,直吃得梅寒嘴撑肚鼓,央沉川下回再吃。


    沉川不应,红烛燃了多久就喂了多久,及至五更天时才罢休。


    这深山里最后的动静停了,枝丫上备受其扰的鸟雀终于得眠。


    梅寒受了累,睡得沉,不似往日那般醒得早,天光大亮了仍沉沉睡着。


    直到睡梦中听见些窸窸窣窣的响声才醒了来。


    房里不见沉川身影,倒是听得堂屋里有人刻意压低了嗓子说话,时不时传来柴火哔啵声。


    今儿还要请帮忙的人吃饭,梅寒便没赖觉,撑着疲乏的身子起来,穿了衣裳开门出来。


    堂屋里,阿简和小米挨着坐在桌边,嘀嘀咕咕说着小话;灶台上已经在蒸饭,柴火烧得正旺。


    两个小孩见着他,惊喜地睁大眼睛。


    “你们小川叔呢?”梅寒问。


    话音刚落,问的人就打外头回来了,“什么小川叔?我可是封了改口费的,现在得叫我爹叫我舅爹呢。”


    沉川端着洗衣的木盆,木盆里装着两件大红喜服,正是两人昨日穿的,昨晚教两人糟蹋得好腌臜。


    饶是起床时没见着喜服就有了猜想,梅寒还是有些没眼看,一看就要想起昨夜两人有多荒唐。


    好在小米和阿简打断了他思绪,从兜里掏出两个红包来,狡黠地挡着鼻子嘴巴,只露出灵动的眼睛。那瞧着鼓鼓的,怕是各装了一两银子。


    小米脆生生喊了沉川爹,又笑眯着两双月牙眼喊梅寒阿爹;阿简话少还腼腆,先是仰头看梅寒,见梅寒面带笑意地点了头,才开口喊沉川舅爹,先时沉川哄了半晌都只顾着摇头不肯改口呢。


    梅寒是阿简的阿舅,沉川是梅寒的丈夫,论辈分阿简就得喊沉川舅爹。


    虽是自己封了红包让两个孩子改了口,沉川听着还多不习惯。


    今日之前还都叫他小川叔来着,只下山的时候为免阿简身份漏了馅儿,两人叮嘱过莫当着别人面唤人,小孩听话,不如何唤他和梅寒。


    沉川把木盆放在墙角,让小孩又叫两声适应适应,两人叫一声他就应一声的,一大两小都幼稚。


    梅寒失笑,走到灶边揭开甑盖,里面的饭已蒸得差不多了。


    “你歇着吧,饭我来做。”沉川过来揽了梅寒的腰,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身子难受吗?”


    “还好。”小孩还瞧着,梅寒推推沉川胸膛,示意人收敛些。


    经了人事,梅寒神韵都有了些变化,眉眼中缀着几缕不易察觉的风情,举手投足间对沉川亲昵很多。


    沉川心里喜欢,笑了声,揉揉他后腰,让人一边坐着休息去。


    他说要做饭招呼人,梅寒也没拦他,自回屋拿了针线篮子出来。


    婚前他给沉川和两个小孩各做了一身衣裳出来,三人今日都穿上了,所以衣裳不急做,先做几双鞋才是要紧事。


    且不说沉川成日上山下河废鞋子,两个小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脚也跟着长,鞋大了穿着打脚,走路容易养成坏习惯;大小正合适的穿个把月就小了,穿着挤脚。


    家里没到吝啬小孩穿鞋的地步,那便勤做鞋,让小孩穿舒服些。


    左右早先沉川得空时就做过几顿饭,有些手艺,招呼人吃饭也拿得出手,梅寒就放心交给他了。


    而且昨日办酒,为着有备无患,帮忙的妇人夫郎们准备了三十五桌的菜,两头办酒一共用了二十六桌,昨儿又拿了些给帮忙的人带回去吃,家里就还剩八桌的菜。


    帮忙的人除了妇人夫郎还有几个上菜搬送重物的汉子,加上自家人约莫能坐五桌,每个菜分量足一些,差不多能消去六桌菜,宴了人家里还剩下两桌,得使劲吃个三五日才算完。


    饭蒸好了,沉川把甑子抬下来,换了蒸锅上去,蒸锅里是些烧白、蛋卷、梅菜扣肉一类的蒸菜,昨日已经蒸熟了,现在只需蒸热,用不了多长时间。


    蒸菜要两个灶才能蒸下,炒菜也要用灶,堂屋里就两个灶周转不开,好在院里搭来做厨房的棚子没撤,棚里还有两个灶。


    沉川从灶里取了一根燃着的木柴出来,举着去院里生了火,辏了胳膊粗的木柴进去,就架上锅开始蒸菜。


    屋里两个灶都烧着,沉川却没忙着炒菜,烧了一锅油,取前日买的鸡蛋面粉加水搅成面糊,又往面糊里加肥猪肉条。


    见人不炒菜,梅寒就问他在做什么。


    沉川回头道:“炸羊尾。”


    梅寒没听过这菜,沉川解释了羊尾如何做。听得羊尾得用肥猪肉裹上面糊,一条一条用筷子夹了下油锅炸,炸完还要炒糖浆挂霜,梅寒就晓得自己作何没听过了。


    这又是肥猪肉又是油啊糖啊的,哪个都是贵价物,做起来还有些麻烦,他没听过也是正常。


    “我也好些年没吃过了,上回吃估计还是七八岁的时候,过去将近一二十年,早记不得什么滋味了,就记着好吃。”沉川夹了肉条下锅,屋里登时响起滋滋滋的声音。


    “一二十年?你这样大了?”梅寒吃了一惊,他今年不过十九岁,还从没想过沉川年纪问题。


    不怪梅寒吃惊,沉川二十六,可不是个老光棍嘛,搁平常人家里孩子都能十岁出头了,要是再大三五岁,梅寒都得喊他叔了。


    沉川梗了一下,片刻后若无其事道:“我们妖精年龄和你们算法不一样,按我们那边算,我跟你年纪差不多,甚至还要比你小些呢。”


    他说得半点不心虚,梅寒不疑有他,撇眼去瞧两个小孩,见俩小的凑在一堆翻花绳,对沉川的话没什么感觉的样子,才放了心。


    转念一想,梅寒就觉得他的担心多余了,羞羞比妖精两个字还让人吃惊呢,有时羞羞跑出来也不见阿简小米怕,反而玩羞羞叶子玩得起劲,区区妖精,想来他们也是不会因此怕了沉川的。


    沉川炸好羊尾端到桌上,给坐等投喂的三人一人发了双筷子,自己也坐下吃起来。


    羊尾炸得金黄,挂着些糖霜,飘着阵阵酥香味,极勾人食欲,一个就小指大小,梅寒咬了口,一尝到味儿,顿时惊喜地望着沉川。


    外边酥酥脆脆的,芯里却不然,也不似肥猪肉那般紧实,而是炸出油分了,很疏松多孔的口感;和着浓郁的酥香和适中的甜度,油而不闷、甜而不腻,尤为惹人喜欢。


    难怪沉川这样惦记,家里有食材,一得空就做上了。


    “你会的真多!”梅寒赞了一句,俩小的咯吱咯吱吃得香,也不忘哇哇两声表达对沉川的敬意。


    吃到一半梅寒反应过来,忽然问:“你不是说上回吃还是七八岁吗?你又比我小,那你那时应当和阿简小米差不多大,就记得这么多东西了?”


    “当然。”沉川有些骄傲地昂着头,不疾不徐接着道:“不记得。”教梅寒好笑地拍了他一下。


    犯了回贱沉川才正经说:“其实别的也不大会,就是衣食住行这些方面比较在行,以前专门研究过。”


    “尤其是吃这上面,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十有八九我都精通!”


    梅寒晓得人爱吃,自是信他,只忍不住被他神色语气逗笑。


    其实沉川上学时都没发觉自己还是个吃货,一是因为小山村除了别家酒席外没什么特别的吃食,二则是嘴好不挑食,基本上吃什么都觉得香,自然发觉不了。


    直到后来末世爆发,那可真是,连小山村水平的伙食都尤为难得,恨不得三天饿九顿。


    离开小山村东西南北到处跑,沉川认识了很多人的同时也晓得了很多以前从没吃过的东西,犹如掉进粮仓的仓鼠一样惊叹,于是但凡能犒劳嘴巴的,他都想方设法学了个遍。


    却又不是什么都有人会做,例如辣条罐头这类由工厂加工制作的食品,那真是天南海北都难找到一个会做的人,吃一回就不晓得什么时候才有第二回。


    但这些都难不倒沉川,他自己能催化作物,就收集了无数食品包装袋,馋的时候就看哪个包装袋上的参考图片吸引人,把想吃的选出来,照着配料表一个个试。


    试成功了就美美品尝上新零食,不成功也没关系,只要不是太失败搞出黑暗料理来,都能拿去和别人换物资。


    好笑的是闹过几回乌龙,有几回捡了化妆品、香水一类的包装,还以为是吃的,结果做出来吃坏了肚子。


    整整八年,沉川都是这样满足自己口腹之欲的。


    他侃侃而谈,唯独隐去了捡包装袋这一步——这行为与小孩捡辣条袋舔有异曲同工之妙,十分不利于他高大的形象。


    梅寒听得唇瓣微张、双目微睁,既好奇他们妖精的世界,又觉沉川是个能干大事的妖精,决心要做的事情就能花七八年来做,毅力实为常人所不能及。


    两个小的也跟听故事一样,边吃边哇哇哇地惊呼,捧场极了。


    等沉川嘚瑟完起身去炒菜,梅寒不放心地嘱咐了几遍,不让阿简和小米把刚听到的事情往外说,小孩用力地点着小脑袋,用力得小身子都几乎要从木凳上掉下来。


    沉川把油烧热,又把腌制好的一盆瘦肉分几次下锅酥出来,梅寒就收了针线篮子,到寨里去请昨日帮忙的人来家里吃饭。


    “嗨哟!我先还琢磨着梅哥儿手脚咋这样快,就收拾出饭菜来上门请人了?原是大当家的掌勺,那我可要多吃两碗,好尝尝大当家的手艺!”


    昨日掌勺的王阿叔一进门,就瞧见沉川在灶边忙活,当即笑着打趣了沉川一阵。


    沉川翻炒着菜,爽快地笑几声,“王阿叔一定敞开了肚皮吃,前天昨天替我俩这样劳累,今儿要是吃少了我俩可过意不去得很。”


    后进门的几个妇人夫郎也笑,言说要把小两口家宰的一头猪都吃完。


    青哥儿更是给了李大壮一巴掌,“还是大当家的会心疼人,你瞧瞧你,叫你看个火都能把我锅烧干,就差烧出个洞来了。”惹得众人大笑起来。


    人来吃饭了也不闲着,帮着把碗筷酒水摆上桌,把蒸菜从蒸锅里翻出来。


    等梅寒回来了,沉川炒好菜就舀到分菜的盆里,让梅寒分作五盘端到桌上,他自烧油炒下一道菜。


    桌上众人也不动筷,等着他二人上桌,只跟同桌的人酌酒。


    最后一道菜炒完,沉川让梅寒上桌先吃,他把汤烧上就来。


    先前沉川还兴冲冲买了好多芥菜回来,让梅寒制成酸菜,等成亲办酒的时候去山里摸鱼来做酸菜鱼。


    结果酸菜是腌好了,鱼却没摸到几条,昨儿还是下山买了十几条鱼来才够摆酒的。


    摆完酒鱼刚好吃完,今儿没有酸菜鱼吃,沉川就剁了肉沫来做肉沫酸汤。


    舀一勺猪油化开,往里放了葱姜蒜爆出香味,然后把肉沫倒进去炒,炒到八分熟了就放花椒酱油一应调味品,最后倒入酸汤,等煮沸了就能出锅,那滋味,沉川能泡三碗饭吃。


    汤还煮着,众人都让沉川上桌,沉川就擦了手,正要上桌,坐在中间桌的邵元叫住了他。


    “大哥,我们这儿差三双筷子呢,递一下。”


    屋里窄,摆五张桌子已经很极限,挨着两张桌上的人都背靠着背,很转不开身,更别提由人进出了。


    昨日摆酒都得上菜的汉子先在各张桌子间寻缝隙站了,吃席的人再上桌。


    但也只能尽量挤着,喜酒是必须摆在屋里的,只有白事才露天办酒。


    梅寒也坐在外面,就想站起身给人拿筷子,教沉川按住了,“我拿就成,正好还没坐下。”


    为着方便拿放,碗筷都装在院里那棚子下的大筲箕里。


    沉川拿了筷子回来分给邵元几人,边上就有人笑说:“大当家的可不兴散筷子啊!”


    时下有个说法,散筷子要生闺女,虽人不全信,但常拿来说笑,尤爱打趣刚成亲的小两口。


    沉川就笑着朝人道:“我现在儿子哥儿都有了,就盼着生个小闺女呢!”


    说罢朝各桌收收手:“来来来,筷子都给我,我散给你们,我生不出闺女来可要拿你们是问。”


    一屋人笑起来,忙收了筷子递给沉川。


    梅寒有些不好意思,但脸上一直挂着笑,笑盈盈望着沉川散筷子。


    沉川散完筷子坐到梅寒身边,趁其他人不注意,侧首在他耳边小声道:


    “今儿筷子都散了,不生个闺女说不过去,我俩得努努力呀!”


    梅寒耳热,在桌下打了他一下,谁知这一打手就收不回来了,教人捉在手里不肯放。


    桌上人都动了筷,偏他干坐着,好生突兀。


    沉川坏眼瞧着他:“生不生?”


    梅寒臊着面皮瞪沉川一眼,含糊道:“生。”


    调戏了人,沉川嘴角咧到了耳根去,苦于人多不好亲人,捏捏人的手才放开了——


    作者有话说:昨天3000字和今天3000字都放在这章[让我康康]昨天看过的脑婆记得看[垂耳兔头]


    [化了]上了个比上周还毒的毒榜,APP已然没有我的姓名(潸然泪下)[爆哭]


    糊咕老矣,尚能V否[爆哭]


    第40章 琐事


    热热闹闹吃了饭, 妇人夫郎帮洗了碗,汉子们先把桌凳搬去寨里,又来把洗好的碗筷也搬过去。


    这些都做寨里公用, 但还没地方放, 就先记着数, 给寨里还没分到房的几家人用着。


    成亲事宜彻底告一段落,沉川没忙着去干活,也没进山。


    寨子四周及三座山山脚些地方都让沉川和孙小大夫扫荡过,基本没有蛇了, 但孙小大夫也没回医馆,而是应山寨邀请继续在寨里住着。


    算着兰哥儿就要到日子了,请孙小大夫留在寨里看顾着要保险些, 梅寒也时常过去叫人安心。


    梅寒刚给兰哥儿和孙小大夫各端了碗烧白过去, 回来就见沉川没在鼓捣他的厕所了,反而在院子里锯起了木板。


    问他要作甚,就言要给家里铺地板。


    屋里就是泥地, 前两日办酒虽洗碗洗菜没在屋里, 但人进进出出或是不小心, 难免会湿了地。


    屋里那泥地是踩紧实了的,寻常泼了些水在上面不似外头那般会教人鞋底敷上一层厚泥,但尤为湿滑,稍不注意就会滑人一跤。


    前日小米就是跑快了两步, 脚底打滑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当时就疼出眼泪来了, 但又努力不想哭,皱着小脸要哭不哭的;阿简手足无措地牵着他,也被带得想哭, 眼里包着一汪泪水。


    俩小的看得人心疼,沉川和梅寒一人抱着一个哄了哄,哄好人,梅寒去屋里瞧了小米没摔出好歹来,只屁股蛋红了一块,很快消了,就放了心。


    有了这遭,沉川起心要铺地板,倒是想过趁周二爷教徒弟请人烧些陶地砖来铺,但用时长不说花销还打,就暂且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刨木板来来铺。


    沉川在院里锯木板,梅寒就拿了锄头在屋里铲地,把不平整鼓着包的地方都铲了铲。


    木板锯得越长越难锯得平直均匀,所以沉川都按照三寸宽十寸长的大小来锯木头。长处稍短也使得,最多就是不大好看;但宽处尽量严格了干,否则容易对不齐有不规则缝隙,到时又要花功夫改木板了。


    锯了一个时辰,院里多了一大堆木板,沉川停了工夫,抱着木板去屋里开始铺。


    他以前倒是没干过铺地板的活儿,不过自家铺着防滑也用不着多精细好看,便像排砖一样错落地排木板,边排边拎着锤子敲敲打打。


    木板与木板之间敲实紧挨着,遇着厚些的木板或仍不大平整顶着木板的地方就咚咚敲几下,把木板敲嵌入泥地里,大致跟四周的木板一样高度,不突出来绊人就好。


    梅寒则去院里抱木板,两个小孩也新奇高兴得很,一个跟着跑进跑出地抱木板,一个在屋里给沉川递木板。


    五岁小孩没什么力气,吭哧吭哧半晌才抱得动两块木板,甚至不大点个子像俩小陀螺,有些当脚绊手的,沉川梅寒也不嫌他们添乱,由着他们呼哧喘气地忙活。


    等俩人嫩白的小脸上渗出汗水来,就哄了人到一边吃零嘴玩去。


    梅寒昨夜受了折腾,身子多少有些疲乏,体力不济得很,虽没出汗,瞧着动作间却没甚精神力气。


    沉川也哄人去歇着,自个儿把木板抱来门口堆着,叮叮当当一顿敲。


    家里面积不算大,敲了一下午就把三间屋的地板铺好,不过偷了懒,床、柜子底下和灶口边都没铺,左右那些犄角旮旯也没人仔细看。


    等把先时抬出去的桌凳和锅架抬回屋,锅碗瓢盆也归了位,整体一瞧倒真像那么回事儿,屋里都亮堂了不少似的。


    两个小孩新奇喜欢得紧,在新地板上蹦蹦跳跳的,一会儿跑到这屋,一会儿跑到那屋,或是从这块地板跳到那块地板去,比哪个跳得远……


    小孩总能因简单的事物玩得极开心,连一向腼腆的阿简也跟着小米活泼起来,家里的每个角落都充斥着两个娃娃开心的笑声。


    梅寒嘴角漾着浅淡的笑,拿了帕子给沉川擦擦脸上沾的细木屑,温言问沉川:“想吃些什么?我给你做。”


    也不知为何,每每瞧着沉川高高兴兴地吃东西他心里就有些发软,于吃食上渐渐地不怎么节俭,喜欢费心教人吃好。


    听着娃的笑声和自己夫郎的闻言软玉,沉川心里亦蕴着一汪暖泉,握了梅寒的手抵在唇边,“我嘴好,只要是你做的我都爱吃。”


    梅寒力道不大地攘了他一下,笑他:“便是别人做的你也爱吃,就没有你不爱吃的东西。”


    “但肯定最爱你的手艺啊,难不成你不爱我的手艺?”


    梅寒笑骂他一声油嘴滑舌,心里已有了主意。


    做席备下的菜还有两桌,蒸菜已蒸熟了被油凝固着,这天气下能放两三日,过两三日上锅蒸透了还能再放几日,不着急吃完,一顿蒸上一两碗就够了。


    要紧的是一些菜薹、山药、鲜笋等蔬菜,都是处理干净过了水的,放不住。且这时节菜蔬才种下地,只这几样蔬菜吃,集上也卖得贵,放坏了多是可惜。


    除却这些,还有从牛家村买来的那一头猪肉,办完席还剩三十来斤,也得紧着处理了。


    要是制成腊肉少不得要去掉一天一夜,为着这三十斤肉也不值当搭架子,且家里先前分得的腊肉尚未吃完。


    梅寒便打算一半炸做坛子肉装着,另一半剁成肉沫,趁家里葱姜酱醋正齐全,给炸成油臊子装坛放着,早晨煮了面正好做浇头。


    剁十几斤肉是个力气活,听了梅寒打算,沉川就提了肉来剁,给人把肉剁完了才出门去。


    梅寒蒸上饭,自碗柜里端出两碗蒸菜来,一碗烧白一碗梅菜扣肉,也不必另拿了蒸锅来,就放在甑子里与饭一道蒸,等饭好了蒸菜也好了。


    蒸饭间隙里,梅寒切了一盘鲜笋一盘菜薹,见笋剩得还多,干脆全拿来切成小丁,又切了些木耳菌子,预备和肉沫一起炸作臊子。


    正是傍晚天还亮着,这头忙着做饭,沉川去了寨子里,找邵元借了纸笔,不为写字,信手画了个蹲便器的图纸,想了想又画了个坐便器。


    要是他的厕所做得成,就能让寨里也用上,老人和有身子的妇人夫郎行动不便,用坐便器要方便些。


    画完图纸,沉川就去找了周二爷,想请人烧制。


    然他画技实在不佳,潦草到堪称鬼画符,周二爷看好一会儿都没看出他画的是些什么结构,两人鸡同鸭讲半晌,才晓得了彼此的意思。


    “能做,既是大当家的要,我今晚就给做出来,明早正好入窑。”


    沉川朝周二爷道了谢,“那就麻烦二爷两个式样都给我各做一个。”


    周二爷打了包票,叫沉川明儿一早就过来看胚子,要是坯子没问题就跟徒弟们练手的那一批陶坯一起烧,烧个三日,冷却一晚就能出窑。


    又敲定几个细节地方,沉川才放心离去。


    翌日一早,沉川早食都没吃就来看坯子了。


    周二爷手艺没的说,半点差错没出不说,还比沉川预想中的好。


    沉川记了两个坯子的尺寸,回家吃了早食,开始做水箱。


    显然他还是高估自己了,水箱做得惨不忍睹,一加水就会散架整个垮掉,折腾一上午囫囵做出个水箱来,却存不住水,一加水进去就天塌了似的漏水。


    直把他人都做烦躁了。


    梅寒看得好笑,从针线篮子里做鞋垫的竹箨给沉川,“竹箨不会漏水,你试试把它糊在你这个东西外面?说不定能成。”


    竹箨的前身就是竹笋内软外硬的壳衣,等竹笋长成竹子了,壳衣随着长大老化,掉在地上就成了竹箨。


    竹箨内里光滑外皮粗糙,与皮革一般不会漏水。


    且大的竹箨能有两三尺长,去竹林里逛一圈能捡很多,捡回来裁剪好,厚厚几层与布糊在一起,再用针线走几圈,就是极好的一只防水鞋底。


    沉川接过竹箨,顺手捏了梅寒一把,佯怒道:“我正恼火你还笑我,真不会心疼人!”


    梅寒笑得更欢了,边笑边讨饶,可不见诚意。


    这竹箨却是好使,只三两下绑在水箱上粗糙堵了漏水厉害的地方,再加水就不如何漏了,只有些滴水,想来糊在水箱内壁效果能更好。


    沉川手糙又没甚耐心,梅寒就帮着他把竹箨糊到水箱里去,糊完安装好,果然一滴水也不漏了。


    “好厉害的夫郎。”


    抱着梅寒香了一口,又兴冲冲拿上柴刀,想拉着梅寒陪他去竹林砍竹子来做水管。


    梅寒缠不过他,回屋里放了针线篮子,嘱咐了小米和阿简一声他们要出门,俩小的便不肯去寨里也不肯待在家里了,要和他们一起去砍竹子。


    左右竹林不远,砍竹子也没什么危险的,夫夫俩就把孩子也带上了。


    要去竹林,梅寒就拿了个篮子,打算瞧瞧能不能捡到些山货,两个小孩见状,跑回房间各提了个巴掌大的小篮儿来,是沉川在集上给他们买的,装不得什么东西,就是小孩玩物。


    阿简和小米提着自己的小篮儿,你追我赶地往院外跑,沉川梅寒把门拴上,并肩走在他们后面,一家四口穿过寨子,朝竹林走去——


    作者有话说:我又调理好了!立刻销假,我还能再熬![发财][发财][发财]


    些许寒凉,不足挂齿[愤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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