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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作者:花彩雀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 31 章


    “我的最后一个故事叫做红叶。”


    鹤衔灯装模作样的拍了拍手:“是一个很普通的故事,普通的就像我的信仰一样。”


    “你的信仰才不普通哦。”卖药郎突然插话,“它是很珍贵的东西。”


    “……啊?”


    鹤衔灯被他这话弄得有点懵。


    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回卖药郎的话,只能万分尴尬的抹了两下鼻子,低头看着自己的鞋。


    “总之……就像你刚才说的。”过了老半天,鹤衔灯终于酝酿好被打断的情绪。他伸手指向开口说第一个故事的少年,“这是一个既老土又俗套的故事。”


    “不过。”鹤衔灯又擦了一把鼻子,这次终于没抹出血了,“我准备搞一点新东西。”


    他将双手的指腹贴在一起,轻轻一碰,手腕上缠着的红绳一根根的断开。在鬼的命令下,它们无声的散成一团,一点点的凝固扭曲,直到转换成另一种形态。


    红色的绳子枫叶一样的落在了地上,铺的整个地面像浸了血似的鲜红。


    甘露寺蜜璃踩了下落在自己脚边的红绳——这已经不能算红绳了,倒是有些像花泥,又黏又稠又软又糊,抓着她的脚使劲往下面吞。


    少女挣扎了好一阵才把自己的脚拯救了出来,她还算好了,在她旁边待着的几个男人半个身子都被吃下去了,有的甚至只剩下了一双手。


    “啊……”橘宗月垂下眼睛,“你果然……我想我……”


    他还没有发出声音,喉咙间压抑着的喊叫就被一大片血红淹没吞噬,咕噜一声,连个泡泡都没有在那片涟漪上荡起。


    男人们沉入了红色的淤泥中,搅拌着揉搓着挤压着,直到化成了泥水的一份子,不留下一点点活着的证明。


    “他这是要干什么……”


    甘露寺蜜璃把手搭在了日轮刀上,下意识的看向了卖药郎。


    “你看着就知道了。”


    卖药郎很是敷衍。


    “唉!?”


    卖药郎并没有理会少女,而是专注的看着指尖停着的那只天平。


    “叮。”


    手指上的天平倒了下去。


    “叮。”


    地上的天平也倒了下去。


    没有风,一丝风都没有,可房间里垂着的白布却接二连三的动了起来,一条一条的盘旋着舞动着,像是垂死的白龙对擅自进入自己领地的陌生人发出最后一声吼叫。


    青色的火焰爬到了房梁上挂着的最大的那匹白布上,滋的一声,如同在房间里擦开火石燃起了灯。


    “别玩了!”卖药郎突然开口,“在那条白布烧完之前,你必须给我把最后一个故事讲完!”


    他迅速摆手,一叠符咒像灯里溅出的火星子般四散开来,围着他的手朝四面八方贴出了一个不规整的圈。


    轰的一下,好像每一个窗户都被推开了似的,大股大股的风灌了进来,吹的房间里高悬的白布噼啪作响。除了在燃烧的白布之外,剩下所有的布条都拧紧了绷直了和绳似的直冲向在场的两人一鬼!


    “呜啊!?”甘露寺蜜璃连忙抽刀打算砍断眼前的布条,但就在刀刃接触到绸缎的那一刻,她的刀折叠着穿过了布,扎进一团空气之中——


    “结果还是!”


    少女反应的很快,在发现攻击没法抽散眼前的布条之时,甘露寺蜜璃干脆旋着身子跳到了房梁上,侧身狼狈的躲过了攻击。


    “嘎吱……”


    先前她待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坑洞,白布垂起了身子,卷着地上的包起来的泥死命地绞了起来。


    红泥像雨一样的落了下来,滴滴答答的,又像少女眼角的泪。


    白布把手里的碎末随意的一扬,紧接着又是一记抽击!


    “嘶——”


    卖药郎的符咒如蛇一般窜了出来,它们缠着那条不受控制的白布,用力的勒紧了这条白龙的逆鳞。


    “快点!”卖药郎朝处于猩红中央的鬼喊道,“如果你不想要重新再来一次的话!”


    “啊啊哎哎哎哎!?”甘露寺蜜璃急道,“什么意思?”


    “你还没发现吗,这里除了我跟你,还有他,剩下的人都死了!”


    “叮铃。”


    天平松开了踩住的影子,三条黑雾爬上了墙。


    卖药郎扬开手里的符咒,腰间别着的退魔剑叮叮作响:“鹤衔灯你听见没!”


    “……我知道了,我会快点的!”


    他拂开了搭在脸上的刘海,鬼的额头上升起了一轮粉色的月亮。


    “血鬼术——”鹤衔灯的三只眼睛变得近乎透明,“——三月河!”


    他的眼里含了一汪死水,这潭寂静的泉腻在漆黑的眼眶里,咕咚咕咚的沸腾了起来。


    鹤衔灯蓄力完毕。


    鹤衔灯准备出击。


    几乎就在同一刻,卖药郎按住了不断挣扎的白布,强硬的把它锁在了一边。


    “请开始你的表演。”


    卖药郎朝他浮夸的鞠了个躬。


    “额,呃呃!”


    甘露寺蜜璃下意识的开始鼓掌。


    鹤衔灯点头,他把手往前一伸,像拨开珠帘又像吹开薄雾,缓缓地从什么都看不见的半空中扯出了一段光带。


    “从前有一个侍女,她长得极为的美丽。”


    随着鹤衔灯的话,光带上迅速织出了一个小小的人形,那个小人全身是由剔透的红色光珠汇成的,它在光带上转了两圈,身体逐渐蹲了下去。


    “有一天,她抱着一筐衣服去河边洗,正好看到了一树红叶。”


    “好无聊啊,不如我来写点什么吧。”


    红色的小光人像模像样地挥动起自己没有指头的小圆手,它蹲在光带上汇聚起来的渺小溪流旁,一笔一划的写着自己的少女情怀。


    “她用红叶写了一封信,将它送到了河中。”


    少女走掉了。,在河的下游突然又出现了几个新的小光人。


    “她的红叶被几个出来游玩的公子哥捡到了,这可真有趣呀,领头的那位少爷想,于是他也回赠了一封,还特意走到上游去将那片红叶挂到了那棵枫树上。”


    红色的小人看到了别人给的信,它高兴的在原地蹦了两圈。


    “于是就这样一封一封一封的给了出去,直到有一天,那个少爷在信中提到想要跟少女见一面。”


    咯啦,鹤衔灯手里的光带碎成了光点。


    “少女从自己的主人家逃了出去,她和自己想象中的情郎约好了要在那棵枫树下见面。”


    “他们见到是见到了,但是少爷从来都没有重视过这段感情,他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甚至把那些红叶写来的书信当笑话似的讲给自己的随从。”


    鹤衔灯的语气直白,手里的动作也没停过。


    他又捏出了一个全新的舞台。


    “少爷把姑娘安置到自己家里,嘴上说着这是给他介绍了个新的主人家,少女相信了,每天都偷偷摸摸的和他见面。”


    “这位少爷其实还挺享受那位少女对他的关切与爱抚的,但是时间久了,流言也起来了。”


    光芒组成的小人在鹤衔灯的手上吵成了一团。


    “有一天,少爷组织了一场聚会,正好邀请了那位少女以前的主家。”


    “那是我家的逃仆,这位小少爷开口道,她居然跟了你,太可笑了,你居然会留着这种不忠心的人。”


    房子里的风停了,只剩下人清浅的呼吸和鬼缓慢的陈述语调。


    鹤衔灯抬起手,手上的光团逐渐变成了白色:“这句话像是最后一根稻草似的,彻底压垮了少爷。”


    “那天,他举行了一场百物语,在百物语即将开始的时候,他叫那位少女过来为他送上一枝花……”


    “原来你是……少女惊喜的声音戛然而止。”


    鹤衔灯的话停住了。


    就在他酝酿着想要说下一句话的时候,房间里回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那声音失了真,沙沙哑哑,结结巴巴,但不难听出那是女人的尖叫和求饶声。


    【闭嘴……我叫你闭嘴……】


    【哎呀,真是粗暴,竟然这样子踹一个女孩的肚皮……换做我……哈哈……】


    【喝下这个会怎么样呢,啊,说不出话了,喉咙肿起来了,好了,现在她哭不了了……】


    甘露寺蜜璃捂住了耳朵,身体渐渐的蜷缩成一小团。


    “我看见了。”她深吸一口气站起来道,“所以,之前他感受到的那种疼痛其实是……!”


    “是的。”卖药郎捏住手指,“全部都是。”


    可就算这样,鹤衔灯也没有怜香惜玉的心肠,他依然在冷酷无情的戳着人家的伤疤。


    “那位少爷,为了除去自己的污点,也为了更好的玩一场游戏,他和在场的所有人一起……”


    “少女的怨灵徘徊在百物语的房间里。”他道,“她熬死了所有的伤害过她,欺凌过她,侮辱她的男人,她将他们困在了这间房间里,与他们一同参与着只有九十九个故事的百物语。”


    鹤衔灯手里的光带彻底散了。


    他抬起头,嘴唇勾起了一个笑弧:“是这样对吗,丹槭?”


    鬼按着自己额头中间的眼睛,按到出血了也没停手。说话的时候吐出的气都寒森森的:“活在自己的回忆里就算了,还拉着大家陪你一起活着这里……有意思吗?”


    “不过,真好啊,你还可以回忆的出来。”


    他说完话后擦了一下鼻子,袖口上的红色印花又深了不少。


    “叮——”


    退魔剑第二次合上了。


    这声音颇有煽动力,响起来没多久整个房间里的天平也全都呼啦呼啦的叫。


    在一连串的叮叮叮叮声中,原本狭小的房间一下子扩得极大,垂在房梁上的白布一层层地撇开,揭开了藏在最里面的深渊。


    “来了。”


    卖药郎沉声道。


    身披青衣的女人从白布织成的空洞里爬了出来,她的全身上下都在燃烧。火焰像枫叶又像莲花,一丛丛一簇簇烙在女人没有被遮挡的的身躯上,把那层皮肤烧软烧化,滴滴答答的跟蜡油似的流了一地。


    鹤衔灯直接表演了一个原地起飞。


    他一把捞过打算和青行灯硬碰硬的卖药郎,呼啦一下展开翅膀穿过了数条白布组成的森林后又刷啦一下拉开了甘露寺蜜璃,最后嘭咚一下倒在了地上,差点连累的卖药郎也一起摔出去。


    “我说!你什么时候可以给我表演一下那个,就那个!”在又一次躲开青行灯的攻击时,鹤衔灯抓着卖药郎的衣领用力的挥,“快点啊!我怎么打都没有用!”


    “在没有满足条件之前退魔剑是拔不出来的……”


    卖药郎选择棒读。


    “所以满足的条件是什么?”甘露寺蜜璃从一旁窜了过来,“你刚才说的形真理对吧?”


    “形是形态,真是真相,理是理由。”鹤衔灯在一边虚弱的搭腔,“我们现在只知道前两个……呀。”


    “与其问我倒不如快点用你那无敌的三月河想想办法!”现在轮到卖药郎摇晃鹤衔灯了,“快点,快点看一下。”


    “说的好像我想看就能看了一样!三月河能看到的东西也是有极限的啊,现在已经超出范围了!”


    鹤衔灯在地上滚了个圈,抬起头来又是一阵骂:“要是什么都可以看到的话我也不至于现在这个样子了!说起来你这个家伙在这呆了这么久,为什么连点有建议的东西都看不到!”


    “为了看到我可是在这里陪着他们三轮的故事,三轮,九十九乘以三等于二百九十七,我再这里整整听了将近三百个的故事看他们每一个遭到报复重复了三次我才摸清楚事情好吗?”


    “那你参与了没?”


    “没有!”


    他们两个颇为自然地吵成了一团,只剩下甘露寺蜜璃一个人在那里思考。


    “也许……不。”


    她突然停住了躲闪,直直的站在布条的正下方。


    “你干什么?!”鹤衔灯一转头就瞥见了甘露寺蜜璃堪称不要命的举动,吓得差点把手里的卖药郎扔过去,“快点躲开啊!”


    “我可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甘露寺蜜璃把手搭在了面前的布条上,这次,她的手指没有穿过那层薄纱。


    “月寄女儿心头泪,可识相思入骨红。”


    少女对着面前巨大的物怪笑了:“一点都不酸哦,真的,很甜的。”


    “你的情感,他接受到了,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他在看到这句话,他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过你的!”


    一瞬间,什么声音都不见了。


    只剩下了第三声清晰的“叮”。


    作者有话要说:【血鬼术·三月河】


    依靠的第三只眼睛施展出来的血鬼术。


    瞳孔中盛着的光芒可以看到很多常人无法看到的东西。


    第 32 章


    在她的话刚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所有翻飞舞动的布条停在了半空,逐渐散成一片一片的碎片,和光芒一起向地上坠了下来。


    甘露寺蜜璃情不自禁的瞪大眼睛。


    她看见了漫天的红枫。


    眼前的怪物脸上蒙眼的布碎开了,露出了那双被遮住的饱含不甘的眼睛。


    她像是不敢置信,又像是无可奈何,只能用力抠着自己的脖子,宣泄着自己无法发出的尖叫。


    名为青行灯的物怪伸出了利爪,她似乎还想反抗,但就在她的手即将搭到甘露寺蜜璃身上的那一刻,一个全身上下布满亮金色符文的褐肤男人出现在她身后。


    “哧——”


    是皮肉被切割的声音。


    青行灯茫然的看了眼自己的肚子,那里横穿过了一柄造型古朴的剑。


    大片大片的枫叶从她的伤口中流了出来,鲜红的就像溢出来的血。


    物怪发出轻微的漏气声,她就像遇到了盐的蜗牛一样小了下去,原本庞大的身躯一点一点的压缩扭曲折叠,冰一般滴滴答答的化成一滩,直到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甘露寺蜜璃被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女抱住了。


    她是青行灯,或者该说是丹槭。


    正如故事所说的一样,她是一个很美丽的少女。


    甘露寺蜜璃试探着回抱住了她,怀中的人轻飘飘的,就好像没有骨头似的软在她的怀里。


    “我……”


    少女哽咽着,她没有哭,也许是怕眼泪会打湿了为了见情郎特意化的妆,只可惜,能让她这么精心打败自己的男人早就已经不在了。


    大量的气泡从丹槭的红衣中飘了出来,它们不堪重负的落在地上,每炸开一个,地上就多出了一片泪痕。


    “我啊……”少女张开口,她留念似的把手贴在了甘露寺蜜璃的脸上,声音断断续续的,“其实一直都知道的……”


    “他不可能喜欢我,但我还是希望有人能告诉我,哪怕是在骗我。”


    丹槭露出了最后一个笑容:“这就是我一直存在着的理由……谢谢你。”


    每说一句话,少女就会吐出一片血色红枫,到最后她什么也吐不出了,只能勉强的吐出来了一句话。


    “希望你不要和我一样……希望你……可以遇到真正爱你的人……我在这里祝福着你……”


    她的手轻轻的压在了甘露寺蜜璃的嘴唇上,在上面留下了一抹浅淡的红。


    “愿你被你爱的人所爱,所深爱。”


    丹槭的手缓缓地垂了下去,她似乎还想要再摸一下甘露寺蜜璃,可在她的指尖即将擦到少女脸庞的那一刻,她的手臂呼的一下全部散开了。


    名叫丹槭的少女化为了自己的名字,枫叶从她的身体中溢了出来,一片片的在空中飞舞着,最终和那身红衣混在了一起成为了新的红色。


    它们像雨,像雪,像所有从空中降临人世间的水汽,纷纷扬扬,洋洋洒洒,一朵一朵温柔的落在了甘露寺蜜璃的手心。


    到后面,她自己也变成了一片枫叶。


    “不,不是的,他是真的有……!”


    甘露寺蜜璃的话到底还是没有全部说完。


    她抓紧了手心里的叶子,只觉得心口一阵泛酸。


    有什么暖和的东西照在了少女的身上,把她的眼泪照的一闪一闪的,像绿宝石里面的流转的光晕,啪嗒啪嗒的落在红色枫叶上,一颗一颗,好似露水。


    “啊,太阳出来了呢。”


    卖药郎蹲在一边收拾箱子:“要走了。”


    “啊!”甘露寺蜜璃连忙抬起头,她胡乱的擦了擦眼泪,抬头看着太阳,老半天了也没缓过神。


    他们现在正站在一片树林里,除了茂密的树丛什么都没有。


    “这里……等一下!”


    甘露寺蜜璃左顾右盼了一阵后,吸着鼻子指向卖药郎:“那,那只鬼呢?!”


    “什么?”卖药郎表现的一脸无辜,他把自己的箱子整理完背在背上,眼里的光圈顿了顿,“抱歉,我没明白你的意思,你在说什么呢?”


    好奇怪。甘露寺蜜璃攥紧了手中的枫叶,他的态度好奇怪。


    明明之前还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现在突然变得好冷淡,也不是冷淡了啦,就是那种,怎么说呢……撇清关系?好像也不对……


    甘露寺蜜璃纠结了一番,眼看卖药郎就要背着箱子走掉了,她连忙大喊道:“就是之前跟我们一起困在里面的那个白色的家伙啊!”


    “……啊。”


    卖药郎拿手指卷了下垂下来的头发,非笑似笑:“被太阳烧成灰之后被风吹走了。”


    “哈!?”


    甘露寺蜜璃被他嘴里吐出来的话给炸懵了。


    “好吧好吧,抱歉啦。”他耸耸肩膀,“我不该开你玩笑的。”


    “他趁着你发愣的时候跑掉了哦。”


    卖药郎随意想了个理由。


    甘露寺蜜璃的表情逐渐凝固。


    “应该大概也许可能往那个方向去了。”


    卖药郎随手指了个方向。


    甘露寺蜜璃的表情直接失控。


    “呜啊——”


    少女的尖叫响彻了整个树林,吓飞了一连串大小不同颜色不均的鸟儿。


    “你为什么不,不拦着他?!”


    面对甘露寺蜜璃无端的指责,卖药郎偏过脑袋,他摊着手无辜道:“我为什么要拦着?”


    “你不是跟他很熟吗!”


    卖药郎拍了两下自己的箱子:“那也只是你觉得很熟而已,如果我想的话,我可以跟所有人都熟的起来。”


    他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相当公式化的笑容:“只要你是我的客人。”


    “……啊?”


    卖药郎撬开了自己箱子的一条缝,摸出了个小药瓶丢到了鬼杀队少女的手里。


    “你似乎很执着于找结婚对象啊。”卖药郎用一种公事公办的推销口吻道,“可以试着用用这个。”


    他也不等甘露寺蜜璃有什么反应,拍了下自己的箱子就往前走。


    “……啊?啊啊?”


    甘露寺蜜璃把手里的小瓷瓶子抬起来转了圈。


    她盯着小瓶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打开后闻了闻差点被呛到。


    “香,香水?这个味道——哈、哈啾!”


    甘露寺蜜璃的声音响彻了整片树林,又一次的。


    这边她打喷嚏打个没完没了,那边卖药郎倒是兴致勃勃。


    他晃晃悠悠的在林子里走,走几下就敲几下自己的箱子。


    “我讨厌变小。”箱子里待着的家伙苦不堪言,“还有你箱子里的东西好多。”


    “抱歉啊。”卖药郎把拍箱子的手缩了回去,“不然你睡一觉吧?”


    鹤衔灯在箱子里沉默了片刻。


    “我睡不着。”他在狭小的漆黑环境里抱着自己的膝盖,努力不让自己的头磕到箱子隔板,“每次我睡着之后,我都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别的地方……”


    “唉?”


    “我已经好久没睡觉了。”鹤衔灯在箱子里动了动,“我记得上次睡觉还是和山主一起睡。”


    卖药郎颠了两下箱子,好奇道:“睡眠质量如何呢?”


    “不怎么好,梦里什么都没有,而且我还梦游跑到了奇怪的山上去抓了一只小花狐狸。”


    “我喜欢狐狸,虽然他们当年老是挠我。”


    可能是箱子的关系,鹤衔灯的声音闷闷的,“以前我有去过一座山,那里有很多喜欢玩水的狐狸,可惜的是下一次去的时候狐狸少了好多,再后面去的时候都没有狐狸了。”


    “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觉得梦里有人在叫我,我就在梦里飞啊,飞啊,飞啊……结果,除了梦里的我,现实的我也飞了起来。”


    鹤衔灯的语气逐渐悲愤:“我飞到了很多地方,最终落在了一座山上,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全身上下都是黏糊糊的液体,衣服也脏的要命,到处都是和手一样的诡异玩意,我旁边还坐着一只小花狐狸,她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我,看得我毛毛的。”


    “所以你把它抓回家啦?”


    “我不敢抓,我觉得她会打我。”鹤衔灯很诚实,“狐狸都很凶,不仅会拿爪子挠人,还会用水来泼人……所以我跑掉了。”


    “然后?”


    “我刚想往山底下跑,结果山底下全部都是我不喜欢的紫色的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往那种可怕的地方飞……好讨厌……我讨厌睡觉。”


    卖药郎歪过了头,脑袋砸在箱子上砸出了一个问号。


    他往后一砸,箱子就往后一抖,待在里头的鹤衔灯连累的往后一扑,脸直接撞到了箱门上。


    被迫变小还遭到了这样的对待,鹤衔灯更憋屈了。


    “咚咚咚咚!”


    他开始砸箱子抗议。


    卖药郎:“唉唉别砸了,砸破了你赔我啊!”


    “那还是砸破了比较好。”鹤衔灯非常财大气粗,“我可以给你换个新的。”


    “不要吧,我这人很念旧的。”


    “那我可以用小粟煮给你修一个新的。”鹤衔灯在箱子里拍拍自己缩水了的小胸脯,“修一个更大的。”


    “……我真是谢谢你了哦。”


    他俩就这样慢吞吞的走,只可惜,沿途的风景只属于卖药郎,鹤衔灯只能看到几个药瓶子和挡在他面前的门。


    因为实在过于枯燥,鹤衔灯干脆找卖药郎聊天。


    “……说起来,我总觉得你变了好多。”


    没有聊天天赋的鹤衔灯开了一个不好的头。


    “哦哦,是吗?”情商高的卖药郎善解人意的应合了两句后打算把这话题往别的地方带,“说起来睡眠不好的话我有可以治的药呢,你把手朝上面摸摸,有一个方形的瓶子,嗯,就是那个……”


    他正打算详细的说说自家产品的妙用,可鹤衔灯依然不依不饶,死死卡在上一个话题里就是不愿放过卖药郎。


    “你真的变了好多。”


    他的声音又闷又模糊,听起来就让人觉得说话的家伙肯定困得要命。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呀……”


    卖药郎往草丛里摘了一朵小白花,他把小白花放在了自己的箱子上,饶有兴致地问,“那我以前是怎样的?”


    “很冒失,很讨厌,不知羞耻,不守规矩……”


    卖药郎:“哦。”对不起打扰了。


    “但是…”就在他捧着自己脆弱的小心肝的时候,鹤衔灯的声音又传来了,“我还是比较习惯那个时候的你。”


    “你现在……”他停顿了一下,“总让我觉得好像没什么热情,像是活着又像是死了一样,虽然你还是对于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很执着。”


    “明明之前还会对鹤莲目大人的存在提出各种各样的质疑的,现在却开始学着笑着附和我的话了。”


    “你是不是在什么地方遭遇了什么呢?你是不是经历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呢?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啊,但我觉得,我没这个资格吧……”


    “啊。”


    卖药郎不说话了,他安静的听着自己箱子里装着的鬼的絮絮叨叨,听着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鹤衔灯把手往上摸索了一下,他抓到了一个小方瓶子。


    “不过还是谢谢你。”鬼舔了一口瓶子里倒出的药水,“也难为你了,我会慢慢习惯的。”


    “……和以前的你聊天真的很开心。”


    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到后面什么都没有了。


    “唉。”卖药郎捂住了头,“……什么啊。”


    他拍了两下箱子,趁着里面的鬼没有什么反应,低低的抱怨了出声:“你好几年前也是这么说的,怎么现在又重新说了一遍?”


    “真希望哪天你能换一句啊。”他叹了口气,“为了迎合你我也是装的很累啊,就不能跟我说一声和现在的我聊天也很开心吗?”


    卖药郎不抱怨了,他接着往前走,走的时候还忍不住哼了几句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歌。


    “悠悠神代事,黯黯不曾闻……枫染龙田川,潺潺流水深……”


    在他身后,枫叶落了一路。


    作者有话要说:


    悠悠神代事,黯黯不曾闻。枫染龙田川,潺潺流水深。


    出自《小仓百人一首》


    ——


    【致■■的一封信】


    睡觉真的是好讨厌的一件事情啊。


    虽然这么说,但是我不承认我白天在睡觉,白天怎么会睡觉吧,我更愿意称那个时候的我是在休眠。


    睡觉只能在晚上睡觉!


    好吧,白天也有人睡的,毕竟这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午睡。


    可能是因为我违背了鬼的本能,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很少做梦,可能是因为我的脑子喜欢做把拿来做梦的精力放在别的事情上。


    比如说,它会驱动着我的身体动起来,大半夜的到处乱跑。


    俗称梦游。


    明明我之前都不会的,可能是和山主一起睡,睡久了被传染了。


    山主睡觉吧,醒来之后都会跑到一片树林里,而且身后总是会带着一条长长的拖痕,也不知道它到底是怎么滚到那里去的……明明到处都是石头啊,那个小树林。


    ……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每一次我跟它一起睡都会看到这种状况,等一下……


    难道是我拖的?


    不不不,不可能,我拉不动山主的。


    算了算了,我怕我再想下去我就觉得真的是我干的了。


    换一下话题吧,说点别的,比如说我就不一样了,我睡着的时候会拿着刀到处乱砍,有的时候还会飞来飞去的。


    不管怎样我就是睡得不安稳,而且只有晚上会这样,白天的时候都不会!


    每一次醒来都发现自己换了一个地图,太可怕了——!!!!


    这和虹桥不一样!一个我知道我会在哪里,就算不知道也会有一个大概的目标,一个我完全不知道我会落在哪里,你要知道这真的很可怕!


    最起码虹桥随意传送我是知情的,这个我是真的不知情啊!


    未知是酝酿恐惧与害怕的根源!


    不过呢,有的时候运气好,我就会乖乖睡觉不会到处乱跑,但那个时候做的梦都特别的诡异,比如说会梦见没有脸的你,没有脸的他,没有脸的大家……


    好奇怪,明明都没有脑袋,但我就本能的觉得是你诶。


    好奇怪,明明都记不清了,我怎么总是在执着怎么记住你呢。


    我的记忆力真的越来越衰退了,可能卖药郎说的对,是我鼻血流太多了,脑子里的记忆都一起跟着流走了。


    哈哈哈哈哈骗鬼啦,记忆怎么会和血一起流掉呢?


    所以我后面就很少晚上睡觉了,本来鬼也不怎么会在晚上睡觉的。


    但是,晚上睡真的和白天睡的感觉是不一样的,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嗯,怎么说呢……


    卖药郎说,这叫和身体本能进行抗议的叛逆。


    银古说,这叫你闲着没事干大晚上跑去数虫玩。


    这两个家伙真的讨厌到飞起来。


    还是你最好了,不会这样子说我。


    ……虽然我记得你以前好像很唠叨的,诶,等下,是你很唠叨吗?


    算了算了算了,总之。


    期待你的回信。


    对了,不许说我。


    第 33 章


    卖药郎和鹤衔灯相处的很不愉快。


    ……虽然他们好像没几次相处是愉快的,但是这次不一样。


    用鹤衔灯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占据着广袤的天地,一个龟缩在狭小的角落,所处环境之间的不对等引发了我与你之间的不平衡。”


    “哎呀,好嘛,妙啊,不错呀,真——不愧是你。”卖药郎心不在焉的应了句,“居然说出了这么有哲理的话。”


    鹤衔灯踹了一脚箱子以示抗议。


    卖药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依然在嘻嘻哈哈。


    他这态度惹的鹤衔灯更加不高兴了,缩在箱子里磨牙道:“可恶啊,你的箱子怎么这么小!”


    “不会啊。”卖药郎拍拍自己的箱子,“挺大的啊?”


    “我是说隔板!”鹤衔灯叫出了声,“这些压在我头上的板子侵占了我的个鬼空间!”


    他激动地在箱子里发出了一声“嗷呜”,可能是因为用力过猛,鹤衔灯头直接砸到了箱子里装着的的挡板上。


    鬼的动作带着箱子向上晃了两下,伴随着咚的一声,箱子里头装的满满的“嗷呜嗷呜”一下子给撞成了磕磕巴巴还带着颤音的“咪呜咪呜”。


    撞了一下还不算完,伴随着冲力,晕晕乎乎的鹤衔灯一下子往后一倒,直接磕到了厚实的箱壁上,硬是从喉咙里砸出了一段细细的咕噜。


    鹤衔灯被撞得鼻血差点又给流出来了。


    好吧,鼻血没流,但是眼泪是真的流出来了。


    他被迫缩在这个上下都有隔板的箱子里,身体憋屈的扭成了一团,身上每个零件都嘎吱嘎吱的发出抗议。


    “……我讨厌这个箱子。”


    鹤衔灯又开始了。


    为了表示出自己有多讨厌,他甚至把指甲变长了抠在箱门上一个劲的抓。


    “吱嘎——吱嘎——”


    鹤衔灯挠出了一阵阴风,瘆人的很。


    他把箱子当成了自己的猫抓板,但是卖药郎并不想要这只小白猫,原因无他,实在是太吵了。


    卖药郎觉得自己背了个噪音发生器。


    “忍一忍啦。”他按按耳朵,好脾气的劝道,“不然你再睡一会儿?”


    “不要。”


    我才不睡呢。鹤衔灯鼓起了脸,绝对不睡呢。


    他刚才喝了点卖药郎的安眠药,好不容易才跨入了类似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在他抱着膝盖即将陷入久违睡眠的那一刻——


    “哐啷哐啷。”


    鹤衔灯睁开了一边眼睛。


    “嘭咚嘭咚!”


    鹤衔灯支棱起两边耳朵。


    这下他是彻底没了睡意,揉了揉眼睛摸索着敲了下箱子询问道:“你在干嘛?”


    “啊不好意思。”卖药郎的声音幽幽的飘了进来,“刚才被几只松鼠围住了,它们拿坚果砸我。”


    “松鼠干嘛要砸你?”鹤衔灯把手伸上去勾下了两个瓶子下来,一边翻弄着上面的标签一边问道,“你是抢它们松果了还是踩人家窝了?”


    卖药郎伸手用袖子挡住脸,迎着枪林弹雨狼狈向前:“我还想知道呢。”


    他刚逃开松鼠们铺天盖地的坚果,还没喘口气,几只红嘴巴的鸟儿飞了过来开始一个劲的啄着他的箱子,好不容易把这些不依不饶的小鸟赶走,卖药郎又撞见了一群圆头圆脑的黄鼠狼。


    卖药郎:“……”


    他们走了一路,也被不欢迎了一路,到哪都有虎视眈眈的小动物。


    “不对,这不对。”鹤衔灯在箱子里翻了个面,“是你不受欢迎,不是我不受欢迎。”


    他艰难的把自己的一条小短腿搭在另一条小短腿上,努力的翘起一个不太标准的二郎腿:“我可是全程都没有出现过的哦!”


    “是是是,对对对。”卖药郎扶额,“麻烦你老人家行行好吧,不要在箱子里上散发怨气了。”


    在经历了一大堆动物的“追杀”后,精疲力竭的卖药郎终于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他找了个没什么阳光进来也没什么动物出去的山洞把箱子放进去,唉声叹气了老半天后自己也爬了进去。


    “我都怀疑那群动物是不是被你给招惹过来的。”他屈起手指在箱子上连碰了三下,“我亲爱的森林公主鹤衔灯殿下。”


    “……哈?!”


    箱子咔嚓咔嚓的摇晃了起来:“你说什么!!”


    咔吧一下,箱子表面出现了一道裂痕。


    嘎啦一下,裂痕越来越多,并隐隐有扩散的现象。


    咯噔一下,鹤衔灯的手从箱子里钻了出来。


    那只又短又细的小胖手在半空中呼啦呼啦的转了个大风车,紧接着,箱子的底部也破了,露出了一只没穿鞋没套袜子的光脚丫子。


    在给自己的手脚争取了不少空间后,鹤衔灯从箱子里面硬挤出了半个脑袋。


    他的身体被缩的很小,老半天了也没有弹起来恢复原状,看着像一个用锤子拍扁打实的糯米团,表面还咕叽咕叽的冒着小气泡,瞧着热气腾腾的。


    “我不管你这话是从哪里学来的。”鹤衔灯终于把自己整个脑袋给挤了出来,“但是——”


    他振振有词:“你必须要向我道歉!”


    “哦,好的,对不起。”


    卖药郎光速低头,并伸手在小不点鹤衔灯的脑袋上点了点。


    鹤衔灯下意识的把头往对方的指头上蹭,过了会儿,他终于反应过来了,一脸羞愤的用自己细的不像样的手掌推开了卖药郎,缩回箱子里自闭去了。


    目睹了一切的卖药郎发出了老长的一声:“噗。”


    鹤衔灯立刻炸毛。


    他又一次从箱子里爬了出来,结果还没走几步就被过长的下摆绊倒,球一样的滚到了山洞里头去。


    过了一阵,灰头土脸的鹤衔灯龇牙咧嘴的从山洞内走了出来。


    他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头发乱七八糟的披在身后,走起路来一深一浅一瘸一拐,看着就像去雪地里滚了一圈的鸽子,还是被喂胖喂圆喂到飞不起来的那种。


    鹤衔灯哼哼唧唧的坐在了一边,捞过箱子开始修。


    “你不变大了吗?”


    卖药郎又戳了他一下。


    “不变。”鹤衔灯很没好气,“变大了等一下又要变回去,我才不要干这种自找麻烦的事呢。”


    “不过我讨厌变小。”他又哼起来了,配合着他现在这张圆鼓鼓的脸倒是比平时多了几分可爱,“变小的话看起来就没有十五岁了。”


    “你还是对十五岁那么执着啊……”


    卖药郎撑着下巴看鹤衔灯捣腾箱子。


    他把袖子卷起来挂在手臂上,两个爪子扒在上面邦邦邦的敲,在把歪出去的木块贴回原处后,鹤衔灯把右手的食指含在了嘴里。


    鬼闭着眼睛皱着眉毛,看起来很是坚决的咬了一口自己的手指,结果咬了半天也没咬破,倒是带出了一大滩亮晶晶的口水。


    鹤衔灯:“……?”


    他盯着自己光滑饱满并且没有一点伤口的指头发呆。


    “你的牙变小了。”卖药郎在一旁适时地补充道,“看来蜂介的变化是全方位的啊。”


    鹤衔灯沉默了。


    他伸手在箱子里摸出了一面镜子,拿两个手指掰开嘴皮在那儿仔细的瞧。


    等他打量完自己米粒大小的牙,鹤衔灯郁闷的把镜子塞回了箱子里,伸长了指甲打算往手上刮出个伤口。


    “啊呀。”卖药郎又多嘴了一句,“连指甲也变得好小啊。”


    鹤衔灯:“你闭嘴。”


    白色的鬼折腾了好一会,都快把自己搞成黑色的了才割出了一咪咪的血,他用一种看奇迹般的目光盯着自己手腕上的溢出来的小红珠子,连喘了三口气才平复下来自己激动的心情。


    鹤衔灯颤抖着打算把上面的血往下刮,才刚刚把手摁到了那块小缺口上,他的伤口就愈合了,血也给吞进去了。


    鹤衔灯:“……”


    鹤衔灯自闭了。


    卖药郎看了眼破破烂烂的箱子,又看了眼散发着怨气整只鬼变得灰扑扑的鹤衔灯,唉了一声后也坐了下来。


    “怎么办啊?我的箱子破啦。”他故作忧愁,“像我这种可怜的卖药人可是一点钱都出不起的啊。”


    “……我给你买新的。”鹤衔灯很郁闷,“但是你说你不要新的。”


    “啊啊,没关系。”卖药郎双手合十,真诚的开口,“感谢老板。”


    “其实我也可以给你做一个新的。”鹤衔灯突然开口,“只要有材料的话。”


    他默默的爬了过来,头发和衣服都垂到了地上变得脏兮兮的,鹤衔灯烦躁的咂了咂舌,伸手抓着头发随意的一绞,绑了一个乱糟糟的球坠在脑袋后面。


    “材料是什么?”卖药郎看着趴在自己膝盖上的小不点,伸手往他好不容易绑起来的头发的捅,“你是要木头的还是要竹子的?或者说铁的?”


    “竹子吧。”鹤衔灯还真认真回答起来了,“比较好编。”


    卖药郎:“……唔。”


    他只是想顺着气氛开个玩笑,没想到对方这么认真的回答了,一时之间也不好往下收场。


    “你到底要不要啊?”


    鹤衔灯眨巴着粉红眼睛看他。


    因为变小的关系,他的眼睛看起来更大了,挂在脸上水汪汪的两团,好似一块琼脂水冻,里头挂着朵拿盐水泡过的樱花。


    鬼看着小小瘪瘪的,就外表来看,大概也就是个四五六岁的小孩。


    但与别的孩子不同,变小的鹤衔灯全身上下都支棱着硬骨,皮肤下面隔着的脂肪薄薄的,手感一点也不好,摸久了还会感到有骨头刺着手心,麻麻扎扎的。


    卖药郎:“……哦。”


    “怎么了?”小鬼还在拽他的袖子,“竹子不可以吗?”


    “没事。”卖药郎揉了揉眼睛,他站起身往洞口外走,“我去给你搞点竹子回来。”


    他狼狈的走掉了,搞的鹤衔灯一头雾水。


    鬼歪过头,想了想选择爬回了箱子里呆着。


    吱嘎——


    箱子又破了个洞。


    作者有话要说:


    【至■■的一封信】


    我,讨厌,变小。


    不要,问我,为什么。


    好吧,我告诉你,但是你别想改变我的观念,我是真的不喜欢变小,除非是要变几个新样子给鹤莲目大人上香。


    与其说是我讨厌变成小孩的样子,倒不如说是我讨厌我自己变小成小孩子。


    很矛盾对吧?但其实不矛盾的。


    我变小了的话,就有一种回到了很小时候的感觉,不管是脸也好,什么都好,都跟以前的一模一样。


    瘦瘦的,干干的,小小的,瘪瘪的。


    明明变成鬼之后我长胖了一些啊,但不知道为什么缩小掉的话我身上的肉就全没了。


    而且,那个样子是我跟你们相处的样子,那是有着回忆的样子,我不想玷污那个样子。


    说好了是永远的15岁的,变小了的话就不像是15岁了。


    还有哦,我也不喜欢待在小小的黑黑的房间里面,虽然变成鬼之后为了避嫌也为了躲开阳光我经常待在那种地方,但我就是很讨厌。


    不可能不讨厌的吧……


    虽然说卖药郎也是没有办法是没错,但是他的箱子真的好小,那些夹板为什么不可以拆掉啊,激动起来的话老会撞到头,很痛的!讨厌死了讨厌死了。


    ……唔。


    怎么突然感觉我好像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啊,其实是有的,我喜欢别人摸头,因为只有乖孩子才能被摸头。


    但是摸头的话不可以戳发旋。


    不知道为什么,那边被戳到的话,我就会感觉自己被定住了,甚至有一种血冲到脑门上的感觉,刺刺的一点都不舒服。


    我还喜欢什么来着……摸摸头,小孩子,种花草,改良血鬼术,研究呼吸法,还有……什么来着,没印象了,没印象。


    也许哪天重新去做那件事的时候就会发现我其实挺喜欢搞这个的,只是我忘了吧。


    ……但是真正喜欢的话应该不会忘记吧?


    对了,你记得吗?


    那个人类时期的就不用跟我说了,反正忘光了,再告诉我也没意义。


    不然你就跟我说下……算了,嗯,麻烦你……也不太好。


    期待你的回信。


    哦哦,忘了问你个事,你知道怎么修箱子吗?不用血鬼术的那种。


    第 34 章


    鹤衔灯被丢在了小山洞里。


    他没法出去也没法回到箱子里,只能抱着膝盖窝在这小黑洞口里干等。


    可能是因为变小了的关系吧,鹤衔灯的思考方式正逐渐往幼儿的方向靠拢。


    “说起来。”鹤衔灯把下巴搭在了袖子上,“我刚才都没怎么注意他的箱子里有什么。”


    之前被关在箱子里的时候,鹤衔灯除了抱怨就是抱怨,完全没有在意他上头摆的那叠瓶瓶罐罐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


    “早知道当时就应该拿点下来看啊!”鬼懊恼地捶地板,捶的袖子迎风飘摇。


    他现在真的好小一只,衣服虽然挂在身上是没错,可一旦趴下来那点衣服就全糊成了一团,看着像是要把他给淹没了。


    大大大,鹤衔灯身上什么东西都变得老大。


    尤其是袖子,两边都被拖出来老长一段。


    鹤衔灯也不是没试着想要拯救一下,可他再怎么把手伸长只能够到袖子的手肘部位,剩下的一大截只能放弃治疗,全拖在地上可怜巴巴的吃灰尘。


    “唔……”


    柚子甩了,悔也后了,鹤衔灯盯着这个被他折腾到遍体鳞伤的破箱子,有什么不得了的小念头在他的心里突然出现,蹦蹦哒哒的跳个没完没了。


    要不然,我就看看?


    正是这个想法,害得鹤衔灯整个鬼变得蠢蠢欲动了不少。


    他左看看右看看,在确认安全后连着给自己做了十多个心理建设告诉自己好奇乃是生物的本能。


    “这并不羞耻。”鹤衔灯给自己喂洗脑包,“再说了,他把我放进去肯定是默认了我可以看。”


    “而且,我是说,而且。”鹤衔灯给自己加油鼓劲顺带找理由,“我就是好奇这里面有什么东西,我又不是想偷偷把他什么东西拿走。”


    “可是……”他又犹豫了起来,“乱看别人的东西不太好吧,感觉喜欢这么干的人应该都是个老妈子,我不是老妈子吧……”


    我是恶婆婆!


    鬼给自己搞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设标签。


    他纠结的在地上打滚,吃了一嘴自己的头发。


    鹤衔灯吐掉了嘴里的头发丝,撑着下巴进入思考模式。


    “如果被误会成我要偷他东西怎么办?虽然我也不知道那些药有什么好偷的……等下!”


    “难道他有我有钱吗?嗯!没有!”


    鹤衔灯迅速说服了自己。


    他爬到了箱子那里,用袖子勾着箱门缓缓打开——


    现在他看的可清楚了不少,鹤衔灯爪子挨个擦过了箱子来安装的隔板,一个没忍住,在最后一个板子上面用力一敲。


    “都是你的错。”鹤衔灯摸摸后脑勺,“撞得我痛死了。”


    他开始挨个研究卖药郎箱子里的小玩意儿。


    鹤衔灯先拉开了一个比较合自己眼缘的小抽屉,发现里面摆着几本书。


    “这什么?”鬼挑了本看着最顺眼的。他提着书脊一晃一晃,像甩树叶一样逼得一本书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让我先看看名字。”


    鹤衔灯对卖药郎的文学素养表示了关心。


    “唔,《折雀枝》?”他咬着袖子把书往下翻,“名字好耳熟,难道是我以前看过这本书吗……”


    鹤衔灯随便的翻了两页,在看清上面的小字后,他的表情瞬间从漫不经心变成了目瞪口呆。


    “噫,噫噫噫噫!?”鹤衔灯发出了肮脏的高音,声音大到可以和山间飞舞的白鹤一较高下,“这——这什么啊!!”


    他被书里面大胆露骨的文字描写给吓的惊慌失措,自认的15岁心灵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


    鹤衔灯和甩锅似的把书往前面一丢,拿袖子遮着眼睛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我脏了我脏了我脏了……”鹤衔灯喃喃自语,“对不起鹤莲目大人,对不起,真的……”


    他自我忏悔了几句后,缓缓地摘掉了挡在面前的遮羞布准备迎接现实。


    “啊啊——”


    眼前的书被风吹着往后翻了几页,这下可好,除了文,鹤衔灯还看到了更为新鲜有趣的图画,奇怪的知识迅速增加。


    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结果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衣服下摆上,哐啷一下,鬼斜斜的砸进了箱子里头,震得里面的瓶瓶罐罐往上跳了三跳。


    鹤衔灯晕晕乎乎的,他正打算爬起来,结果没把握好起身的分寸,脑袋直突突往上头的隔板上一撞。


    鹤衔灯满眼都是围着他转的星星。


    他正要伸手把那些快飞走的星星捞回来,迎面突然掉下来一个口没分好的小瓷瓶子,伴随着咕啵一声,有什么黏黏糊糊的东西从瓶口洒了出来——


    “咕……呜……!”


    在吸入液体的那一刻,鹤衔灯的小尖瞳孔缓缓溃散,变成圆溜溜的一团。


    啪哒,野生的鹤鬼倒下了。


    瓶子咕噜咕噜的滚在了地上,转了个圈后露出了一小截绑在上面的标签。


    失眠专用强效药。


    上头明晃晃的写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卖药郎终于回来了。


    “喂鹤衔灯!”满脸奇怪红纹的男人抓着把竹子在山洞口叫了两声,“这种材质的行不行?”


    “这座山外面也没什么竹子。”卖药郎拖着几节竹杆往山洞里钻,“我现在发现,离开你之后完全没有动物拦着我,所以刚才被砸肯定是你的问……啊?”


    卖药郎手里的竹子掉到了地上,细细的茎干都摔歪了不少。


    先不要提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就差伸手画一个凶手是xxx的鹤衔灯,就单单看他乱七八糟的箱子,卖药郎也觉得自己有资格叹口气。


    “破坏力越来越强了啊。”


    他把鹤衔灯搬到一边,捡起自己的书塞了回去。


    “幸好他没有翻我别的东西。”卖药郎哭笑不得,“有的东西被看到是真的要完蛋。”


    他把自己那本从颜色层面就不太适合青少年的书塞进了抽屉,在抽屉旁边镶着的板子里摸索了一阵拉开了一个暗夹。


    “唔,看来没被看见。”


    卖药郎取出了一叠病历。


    他数了数确认数量没错后,提起笔在其中一张上点了点,正当他思考要在上面添上什么东西的时候,一旁昏死过去的鹤衔灯突然又有了些新的动静。


    鹤衔灯站了起来。


    他闭着眼,眼珠子在眼皮下面不规律的转动着,惹得睫毛也在一抖一抖。


    “啊。”卖药郎放下笔,“还真梦游啊?”


    他看着鹤衔灯像个幽灵一样的绕着自己转来转去,像一只追自己尾巴的小狗。


    起初卖药郎只是想看个笑话,直到鹤衔灯从自己心口里取出了夕立虹霓姬。


    “鹤……呼……”处于睡眠状态的鹤衔灯说话并不是很利索,“六……”


    卖药郎终于感觉到哪里不对了。


    伴随着一声夹杂着口水吞咽音的“斩鹤蜂鸣”,卖药郎背后的石壁被灰白色的气刃划开了一道十字。


    卖药郎:“……”


    他往旁边挪了挪,看着后面的石壁变成了一堆碎块哗啦哗啦地落了下来。


    鹤衔灯依旧在山洞里游走,像在梦里和什么可怕的怪物搏斗似的死命挥击着手里的武器,每砍出一刀,他的身体就渐渐膨胀一点。


    从原本的小孩身形变成了百年来始终维持着的少年体态,再到明显长开了的成人模样,几乎就在短短一瞬间,鹤衔灯便体验掉了人生的早中晚。


    他就像在给卖药郎表演鹤之呼吸似的,一刀一刀的攻击着面前根本看不见的敌人。


    灰白的气流盘旋在彩虹色的刀刃上,吹的鹤衔灯的头发直直往上飘。


    “再这样下去的话整个山洞都要塌了!”


    在鹤衔灯喊出了一句“鹤呼第五型鹤戏蝶花”又一次成功爆掉石头的那一刻,卖药郎终于意识到了这点。


    他当机立断,摸出了个药瓶子直接空投到鹤衔灯的方向。


    “哐——”


    鹤衔灯被瓶子正中红心。


    他被里头装着的药淋了一身,摇晃了一下后脑袋直接怼到了地上,也不知道鬼的脑袋是怎么长的,鹤衔灯当场在硬邦邦的土块上摁出了一个深色的印子。


    卖药郎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确认是真晕过去后给鹤衔灯翻了个面让他保持呼吸通畅。


    他看着大人模样的鹤衔灯,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原来长大之后是这样的吗?”


    卖药郎捏捏鹤衔灯的脸,没摸出多少肉来。


    成人状态的鹤衔灯瘦的很,脸上多出来的肉也全都吸了进去。这份瘦弱里带了几分病气,明明是那么不讨喜的气质,可在他身上呈现的反而恰到好处。


    “从小到大都是病美人啊。”卖药郎把手往肉少的根本不会弹起来的脸上一摁,“要是能一直长大的话,估计会有很多人会因为这张脸而喜欢上他吧……”


    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之后,鹤衔灯都是雪白雪白的一只。


    他苍白的脸下是纤细的脖颈,因为太瘦的关系,脖子上的血管瞧着相当的明显,只可惜按上去并不能感到血液在里面缓缓流动的温暖触感,只能抚摸到一片腻手的冰凉。


    可能是潜意识也不想自己长大,鹤衔灯的身体缓缓的变小。


    鬼开始变圆,吃胖了似的让脸颊上的肉逐渐充盈起来,他全身上下的骨骼肌肉扭成了一团,等再次展开后变得更为凝实,看着像是一块气泡都给锤没的年糕团。


    他又包进了自己的衣服里,看起来睡得不是很安稳。


    “大家晚安……”


    小小的鬼嘟囔了一句轻飘飘的梦话,咬着衣服缩成了一团。


    卖药郎看着鬼,叹了口气在他旁边坐好。


    他拿出了自己存着的病例条和药方单,在症状上多添了一个梦游。


    “结果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治好。”卖药郎把单子收起来,“真是失败。”


    他捏紧了手里的单子,轻叹了一句。


    “……果然,我只是个卖药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至■■的一封信】


    我从小就觉得我有点好奇过剩。


    怎么说呢,我并不是很怕生人诶。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还是会怕的,但是后面就不怎么怕了,看到陌生人还可以跟他们打招呼。


    忘了是谁跟我说的,给别人一个微笑的话,别人也会给你一个微笑,所以要多跟别人笑笑。


    但是我笑起来不是很好看了啦……


    还有其实关于这一点,我一直有一句话想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来着。


    如果我给别人一个微笑,别人还给我一个嘲笑……那我该怎么办呢?


    好吧,我好像写的有点偏题了,算了,写信的话不需要注意主题,我爱写什么就写什么,反正你不看也必须给我看。


    好奇心,我感觉比起好奇,我这个应该叫八卦。


    怎么说呢?鬼嘛,耳朵比较尖,什么神神叨叨的东西我都能听得出来。


    但是我一直觉得听八卦的话还是听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比较好,如果你们正在讨论的某个话题或对别人造成伤害的话,还是不要听了吧。


    就比如说我的孩子们,其实每一个都有一些故事,但是,如果他们肯跟我讲的话,那我会听,当然我不会说出去的,除非他们已经放下了。


    小月亮什么时候才会放下呢?


    嘛嘛嘛嘛!其实好奇心的话,满足一些无伤大雅的就可以了吧。


    虽然我还找不好那些边界,我觉得这主要要怪你。


    明明说好了会教我怎么为人处事的,到后面都不教了。


    我明明有付给你学费的,我都有留好吃的点心给你的——过分。


    对了啊,我发现啊,变成鬼之后我睡觉是越来越不安稳了。


    不是说梦游啦,就是普通的睡觉,我也觉得不安稳,有的时候还会感觉骨头嘎巴嘎巴的响。


    其实如果在做梦的话,现实中发出的声音反而会在梦里变成另一种东西。


    我很少做梦,做梦的时候除了梦见你们更多的时候是梦见我在和怪物打架。


    好奇怪,难道都这么大了我还在梦想成为什么拯救世界的武士英雄忍者吗,年龄都过了吧?


    就算要梦想也应该是变成世界第一的巫女吧。


    等一下好像不对,那就世界第一的巫男……?


    更不对了!


    算了算了,就成为世界第一的信徒吧!


    希望不会是唯一的……


    话说回来,你……信仰跟我一样来着是吗?


    忽然忘记了,诶嘿!下次回信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一声呀。


    期待你的回信。


    第 35 章


    鹤衔灯重新醒过来的时候,卖药郎正在削竹子。


    他看起来好像不常弄这些东西,搞出来的竹条长短不一,边缘还带着细细密密的毛刺。


    “刀不要这么拿。”鹤衔灯不经意的开口道,“你这样的话很容易削到手的。”


    他抢走了卖药郎手里的刀,把他赶到一边后自己开始削。


    鬼挺擅长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他捏着刀片,顺着竹子的纹路小心翼翼的劈了下去,就那么轻轻的一剜一切,几条光洁的竹条就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地上。


    鹤衔灯砍了一会儿又觉得手中的刀用的不舒服,便伸手在自己肩胛骨上摸了片刻,从里头抽出了一柄弯刀在那一下一下的修边角。


    他身上装着的那些零零散散的东西可多了去了,一会儿拿一瓶胶一会儿拿一个凿,过了半天又掏出几个看着就让人觉得奇怪的辅助工具,叮叮当当,自己在一边自娱自乐。


    “现在要直接给你搞一个新箱子有点困难。”鹤衔灯咬着头发道,“我先帮你把它补起来吧。”


    “哦,行吧。”


    卖药郎没有意见。


    他蹲在一边,看了老久自己箱子破掉的边角究竟是怎样被填补修好。


    “等下。”越看,卖药郎越觉得自己多年来建立好的三观被鹤衔灯砍了个干净,“你究竟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塞到身上的?”


    鹤衔灯顺着自己脊椎骨往上摸,从皮肤的裂口处抽出一把弯曲的闸刀,闻言,鬼歪过了头问道:“什么?”


    卖药郎努努嘴,手指着鹤衔灯手上的东西。


    鬼把箱子推到一边,解释道:“就是用蜂介错开骨骼和肌肉在身体里形成空腔啊,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有在身体里面塞东西嘛?”


    “但我是真没想到你放了这么多。”卖药郎吸了口气,“你是把全部家当都塞身上了吧?”


    鹤衔灯把食指按住自己嘴角,他双眼放空,目光向上,说话的语气格外理所应当:“重要的东西还是贴身保管比较安全吧。”


    ……我觉得你是会错意了。


    卖药郎又一次发出叹息:那才不叫重要的东西啊!


    我现在怀疑,卖药郎盯着鹤衔灯的背影:他身上的那些肉其实都是自己找东西塞进去填起来的。


    卖药郎头一次感觉自己的内心戏是那么足,他甚至有心思趁着鹤衔灯修箱子的那会空档在脑子里开一个小剧场,专门连载关于鹤衔灯整容塑形到处乱走的小故事。


    在他脑补到鹤衔灯为了吓唬人把身上所有的存货全部爆出来像颗大松树似的在鬼杀队面前走来走去的那刻,白色的鬼把重新整好的箱子推了过来。


    “我的直觉告诉我。”鹤衔灯朝他做了个鬼脸,“你刚才在想一些很失礼的事情。”


    他“咣当”一下摔上箱子门,又窝回了自己讨厌的黑暗角落里。


    卖药郎:“……”


    被发现了呢。


    他难得的内疚了一下。


    别的不说,但是鹤衔灯捣鼓小玩意的手艺称得上一绝。


    卖药郎摸摸自己以旧换新的小箱子,破掉的边角被补得很好,不能说看不出痕迹,但也做到了近乎乱真的地步。


    不过,鹤衔灯在上面掺了不少私货。


    卖药郎把箱子翻了个面,果不其然,他在上面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雕花,顺着凸起凹下的纹路摸,很明显能感受到这是一串歪歪扭扭的字。


    上头刻着:鹤莲目大人天下第一。


    卖药郎:“……”


    他接着往下找,又发现了一个鹤莲目的符纹,生有三相的神灵被他的信徒虔诚的刻在了箱子底部,旁边还挂着一行小小的“祝您平安。”


    “你真的是越来越笨了。”卖药郎捂住了脸,“祝我平安不如祝我挣大钱。”


    “富贵险中求知不知道?平安了的话就没钱赚了。”


    “我刻了。”鹤衔灯道,“只不过你没摸到。”


    卖药郎拍拍胸口,诚恳地:“那就好。”


    为了表示对卖药郎的嫌弃,鹤衔灯咂咂嘴,发出了老做作的一声“噫——”


    卖药郎假装没听见,他拍了拍箱子让鬼乖一点不要闹,整理好衣服后背起箱子往山洞外走。


    这次,并没有动物拦着卖药郎了。


    “说起来你出来是找药的对吧?”走到一半,卖药郎突然道,“治眼睛的?”


    “是的……”箱子里传来了鬼满含希望的声音,“你有那种药吗?”


    鹤衔灯急道:“我给你钱,我把我这么多年存的所有钱都给你!”


    他手忙脚乱的,结果又因为太过激动脑袋磕到箱子上了。


    “啊啊啊,停。”卖药郎听着自己箱子里的传来的砰砰哐哐,头疼的摁住了太阳穴,“我是有很多治疗眼疾的药没错,但是你家那位的眼睛有点麻烦。”


    “……没有吗?”


    “不要擅自曲解我的意思啊。”卖药郎踢走了一块小石头,“我是有药,但是我还缺了点材料,你总要给我些时间让我把那些材料凑齐吧。”


    “先说好哦,我也没法保证那些药能否真的起到作用,毕竟我只是个卖药的而已,我可不是医生。”


    “可是……”箱子里传来了细细的嘀咕声,“你之前不是给我治过嘛……”


    鹤衔灯的声音压的很低,他就是单纯的在抱怨一句,也没想到自己这句吐槽会被当事人听见。


    他小小的埋怨了一就住了嘴,揉揉脸吐吐舌头,轻轻地哼起了不在调上的曲子。


    “树上有月亮和彩虹,树下有河水哗哗流,树里的蝶,树里的蜂,树中的柿子那么红,摘下来煮成一锅粥,分给大家一起喝……”


    卖药郎的耳朵动了动。


    “所以说。”在断断续续的歌声里,男人的声音被搅的模糊又朦胧,“不要在不该好的时候记忆力突然好起来啊……”


    卖药郎走了多久,鹤衔灯也唱了多久。他的声音从清澈变得带上杂音,最终和鼎沸的人声混在了一起。


    他们终于穿过了树林,来到了一个规模不大的城镇上。


    “我倒是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修起来了。”卖药郎晃了下手指,“看起来发展的不错啊,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客人。”


    他这话说出口,一位花枝招展的老妈妈便婷婷袅袅的走了过来,她手里拎着一块特意熏了香的帕子,身后是闻香而来的一群乌泱泱的蜂蝶,“你是卖药的吗?真少见。”


    “是的呢。”卖药郎立刻换上了见客人的职业笑容,“你是有什么需要吗?”


    “啊哈哈哈。”女人笑道,“那倒不是,我就是看见你感觉比较新奇罢了,现在好少见到像你这种背着箱子出来的卖药人了。”


    说着说着,她倒惆怅了起来:“我年轻的时候,街上总是很多像你这样的卖药人,他们除了卖一些药物之外,还会弄一些新奇玩意儿,我可喜欢去他们那买胭脂水粉了,现在街上买的都没那种味道了。”


    “您说的是胭脂吗?”卖药郎的声音越发轻柔,“我这里倒是有存一些货色,不知您是否想……”


    话还没说完,卖药郎的手就被女人给搭住了:“哦哦哦,那可太好了!这边请这边请——”


    卖药郎还没反应过来,就给拉进了一个连灯光都透着粉红色的居酒屋里。


    这间房子里没什么光,就算有,也被厚实的窗帘给拦在了外面,里头充满了酒水和各种香料混合在一起的奇特味道,让人鼻头痒痒的。


    他刚找张凳子坐好,几个浓妆艳抹的少女扭着腰从楼上下来了:“哎呀,妈妈,这是客人吗?”她们围着女人打转,“要不要我们陪陪他呀?”


    “走开走开。”被叫做妈妈的女人跟赶小雀似的把旁边的女孩子推到了一边,“我是找人家来买水粉的,别老是想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


    “可是啊妈妈!”少女们叽叽喳喳地撒起了娇,“一个穷卖药的能有什么好东西呀,要我说不如去……”


    卖药郎默默地打开了自己的箱子,随手拿了几个圆形盒子摆在了少女们面前。


    少女们挑着眉头,挑剔着打开了其中一个包装的比较好看的小盒子。


    “哇啊!这个颜色——太美了!”


    “天啊,这个涂在嘴巴上肯定好看!”


    如果说之前的女孩子像是一堆扎在地上抢米吃的麻雀,那么现在的少女就和河滩上飘着的鸭子没什么区别。


    “你看这些怎么样,还满意吗?”卖药郎稳坐钓鱼台,他双手压在下巴上,把脸往前一托,职业化的笑容越发明显,“像这样的货我还有不少。”


    女孩子被他这笑给勾得醉倒了,一个两个的捂着胸口感受着某个小肉块带来的噗通噗通的热潮,但领卖药郎进店的女人可没那么好糊弄。


    她用小拇指沾了点罐子里的膏状物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抿唇道:“这颜色是好,可是这颜色还是有些不干净,有没有更上档次些的?”


    卖药郎看着老板娘就像在看一条上钩的大鱼一样,脸上营销的成分越来越重:“当然。”


    他奉承了几下,下一句话直切主题:“就是价格……”


    “无所谓。”


    这位妈妈桑财大气粗的很。


    卖药郎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哦哟”。他敲了敲箱子的门,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挪,挡住了透过来的光。


    他把手往箱子前头一递,里头便伸出了一只白白细细的爪子。


    这只手捏着个红盒子放到了卖药郎的手心上,抽开手后还故意拿指甲往上都划了个叉,刮出两条白道道。


    “你看看这个?”卖药郎把盒子递过去,“颜色和质地都很不错。”


    可很显然,现在姑娘们的视线不再停留在卖药郎的脸和手上的盒子上了,她们的目光焦点全部集中在刚才伸出的小白手上。


    “那是什么?”一个小姑娘硬是挤开了几位挡在前头的姐妹,凑过来连声道,“好小的一只!”


    “……啊。”卖药郎的眼神飘忽了一下,“那是我养的小猴子,你知道的,西洋人很喜欢养一些奇奇怪怪的宠物,那天遇见了顺手就买了一只。”


    鹤衔灯:?


    他花了一会儿功夫搞清楚卖药郎话里的意思,头上的问号瞬间变成了感叹号。


    鹤衔灯:!


    窝在箱子里的鬼炸了,要不是知道现在不能出来,他肯定会一口咬掉卖药郎的脑袋然后呸出来说不好吃!


    “小猴子!真的吗?”更多的姑娘凑过来了,“可以打开看看吗,看看吗?”


    “那可不行。”眼看箱子晃得是越来越厉害,卖药郎连忙起身挡在了前头,“他很凶,会咬人的。”


    “可是……”有一位姐妹质疑道,“我们刚才看到的是一只白色的手啊,而且还没有毛。”


    “如果只是普通的小猴子我也不会买了,买东西就是要买一些特殊的——比如说我手上的这盒,看着就够特殊。”


    卖药郎打了个哈哈,生硬的把话题转到了自己的商品上。


    他总算是推销出了自己的货物,在拿到钱的那一刻连忙背起箱子就往外跑,生怕自己又说错了什么东西。


    卖药郎刚出来,又被另一个潜在客户给拉走了。


    “不是吧?”他拍了拍箱子,“这就是神明的力量吗?”


    鹤衔灯没理他。


    “嘎——嘎——”


    在卖药郎被拖走的那一刻,树梢上落下了一只漆黑的乌鸦,它支棱着身子,也没多叫,理了两下羽毛便飞走了。


    这只膘肥体壮的黑色鸟儿飞过了山,绕开了河,它看见了无数风景与色彩,最后选择停在一片紫色上。


    “嘎——”


    作者有话要说:


    【致■■的一封信】


    想不到吧,我其实会修箱子。


    所以当时那封信问你怎么修箱子,只是为了给你理由向我回信哦。


    我其实在家里面做了很多个箱子,不过这一些都是拿来放嫁妆用的。


    找一些很老的很好的树,砍掉后拿最好并且最坚硬的部分做成箱子,雕上漂亮的花纹,包好浆,慢慢的阴干……


    在做好箱子后,就可以去准备一些女孩子适合的东西了,比如说玉石首饰,各种各样的值钱的漂亮的东西。


    布料就不用那么早准备了,会坏掉。


    这个可以拖到后面一点,不过有一些料子如果不及时买的话以后就没有了,所以还是要买的呀。


    我很久以前要替一对双胞胎姐妹准备嫁妆,结果当时布料买早了,等需要拿出来的时候都烂掉了。


    不要问我为什么,问就是50年前的布。


    可惜了,那一种纺织工艺现在已经没人会做了。


    哦对了那个木头剩下的料可以拿来做女儿节的木头人,所以说一棵树能用很多地方来做东西呢。


    不过,那些非常适合做箱子的木头长得很慢而且很少,所以我在好几百年前自己有种了几棵放山上。


    好吧,没有几棵,我就种了快半个山头那么多的树。


    大概……?


    说实话,最开始的时候我一点都不喜欢做手工,因为很麻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喜欢上了。


    风筝做过,陀螺做过,小孩子们的玩具被我承包,女孩子的节日里要用的玩偶是亲手做的,男孩子的节日的时候要挂的旗子也有亲手去缝。


    如果要我缝衣服的话我也没问题,但是我,要我做的话,你只能让我做一整套。


    而且绝对不要叫我去打补丁,不然你会发现你的衣服上会有一个超——不和谐的东西。


    但是吧,我发现,像我这种连血鬼术都能乱改的鬼,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按说明书上要求的步骤去完成某个东西呀。


    我记得我当时做过的最奇怪的东西,大概是一个有四米多高的,撑起来之后就可以直接吃素面的流水机。


    但是那个没有坚持多久就坏掉了,因为面条卡在入口了怎么拿也拿不出来……


    可恶啊啊啊啊——


    气死我了!那可是我头一次花那么大的心思做的东西。


    不过吧,做手工真的很好玩,我超级喜欢做手工。


    虽然以前不喜欢,但是现在超喜欢!


    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的话,可以写信告诉我。


    我帮你免费做一个。


    要跟我说哦。


    第 36 章


    在卖药郎背着鹤衔灯坑蒙拐骗的时候,甘露寺蜜璃正在给自己的餸鸦梳理羽毛。


    她坐在缘侧上,外头是太阳捧过来的暖洋洋的光,几树紫藤柔顺的垂下花朵,伸展着枝条揉碎几缕游云,把半片天空都染成了自己的颜色。


    甘露寺蜜璃梳了阵毛毛便停了手,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粉配绿的缎带,悄悄地把手搭在了自己搭档的脖子上。


    “嘿——”


    甘露寺蜜璃想干坏事。


    只可惜餸鸦老早就识破了甘露寺蜜璃的套路,还没系上绸带就吱哇乱叫个不停,后面干脆直接飞到了树上,缩着爪子一脸警惕。


    “真是的!”甘露寺蜜璃难得的少女心就这样被乌鸦一翅膀拍到地上碎掉了,“这只是一条带子啦!”


    餸鸦没理,抬高了脖子把头偏到一边,宁愿去踩树上的花骨朵把自己的爪子弄脏也不愿意看自己的搭档一眼。


    甘露寺蜜璃悻悻的把花了大价钱淘来的缎带绑在了自己手腕上。


    她干坐了会,脑袋里头还是乱成一团,满脑子都是白白的鬼和花花的人。


    她越想,越是搞得自己头痛的要命。


    “啊啊……完全没有头绪啊。”


    甘露寺蜜璃捂着脑袋:“我果然不是很擅长思考呢。”


    她纠结了半天也没把脑子里的线团捋清楚,干脆整个人倒在了走廊上,任由路过的微风把自己吹成一块干巴巴的樱饼。


    “我好笨啊!”


    甘露寺蜜璃揪着自己耷拉在耳边的麻花辫,想着想着差点哭出声。


    少女倒在走廊上,她是越想越乱,越乱越烦,不由得抱住脑袋在木头铺成的地板上滚来滚去。


    咕噜咕噜的,有什么从他的口袋里滚了出来。


    “啊,这个。”甘露寺蜜璃爬起身,一把捞过了试图逃跑的小瓷瓶子,“是那个卖药的家伙给的。”


    手里的小瓶子精致的很,瓷质的釉面上还烙着淡粉色的花朵,只可惜里面装着的液体实在太呛人了,白白糟蹋了这高颜值的小巧容器。


    “这到底是香水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呢?”甘露寺蜜璃开始思考,她又忘了上次的教训把脸蛋送到了瓶口,没闻多久就惹得鼻尖一阵发痒。


    “哈啾——”


    甘露寺蜜璃又打了个喷嚏,把停树上梳羽毛的餸鸦吓了个半死,“嘎啊嘎啊”地飞上了天。


    少女揉揉鼻子,脸红了一大片,盖在脸上的手也被皮肤传来的温度给熏热了,都透上了些许漂亮的粉红色。


    她的喷嚏声如此之大,自然也引来的人过来看看情况。


    “啊甘露寺!”来人元气满满地冲捂着脸不哼一声的甘露寺蜜璃打招呼,“你在干什么?感冒了吗?”


    “虽然最近很暖和但也不能掉以轻心。”炼狱杏寿郎举着一篮子的红薯晃了过来,“感冒的话就该多吃点。”


    甘露寺蜜璃盯着对方递过来的红薯,又抬头望向正“好吃好吃”个不停的炼狱杏寿郎,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炼狱先生——”她用从炼狱杏寿郎那里学到的大嗓门嚷嚷道,“我和你说——我找到了——”


    炼狱杏寿郎瞪圆杏眼望过去,奇道:“什么?”


    他握着热腾腾的红薯正准备再咬一口,他嘴还没凑上去呢,手里的红薯就被甘露寺蜜璃突然拔高的音量给吓的差点掉地上。


    “我找到了——”


    甘露寺蜜璃停顿了一会,拍着胸脯道:“红薯妖精哦!”


    “啊!?”


    此时的炼狱杏寿郎像只被吓到的猫头鹰一样缩水了一圈,他盯着手里红薯被咬出来的沙黄的瓤,又看了眼双手握拳搭在胸口满眼都是小星星的甘露寺蜜璃,久违的进入了鸮形目鸟类特有的呆滞模式。


    “你没开玩笑吧?”缓了老久,炼狱杏寿郎才回过了神,“你确定是那个红薯妖精?”


    “嗯嗯!”甘露寺蜜璃道,“但是那不是妖精,那是鬼!”


    “那就是红薯鬼了咯。”


    炼狱杏寿郎额头上耷拉着的两撮毛毛往上翘了翘:“唔姆,还真是难以想象啊,一只会烤红薯的鬼。”


    先不要说别的,就说红薯妖精吧,这可能是每个学炎之呼吸的人都会知道的一个专有名词。


    ……毕竟这可是被写到炎之呼吸指南书的怪谈啊。


    只要你翻开那本写着炎之呼吸的手册,不用急着整本看完,就在目录里,也不知道是哪位炼狱用饱含着悲愤和食欲的笔触写了大片大片的红薯妖精误人子弟这样的话。


    这位炼狱先生似乎把这本指南当成了自己的日记本,每隔几页就会写上几行红薯妖精,从一之型不知火一直到五之型炎虎向,一笔一划都透着满满的怨念。


    ——是谁成天在我窗户底下烤红薯啊?混蛋!!!


    ——我看见他了,白的很,那么白的东西肯定是个妖怪。


    ——可恶啊,明明长得那么白,心却那么黑……


    他的字从最开始的棱角分明到后头的绵绵软软,但所抒发的情感至始至终从来没变。


    这份情感就是:饿。


    可能是因为没有吃到红薯吧,炼狱的字越来越飘,飘着飘着就虚了起来。


    正当观看这本书的人为这只猫头鹰的遭遇感到心寒的时候,在写怎么修炼炎之呼吸九之型炼狱炎的边角里,突然出现了一行张牙舞爪的字。


    ——我吃到了!


    他甚至还把鹤衔灯的道歉信给贴在了书的后面以供后人观摩。


    这是证据。不知道是哪一位炎柱在那张信纸的空白处用红笔写道,必须要把这个叫鹤衔灯的讨厌家伙抓起来。


    在这行字下面,另一位炼狱家的少年也提笔回给自己的祖宗:他答应了给我们所有人红薯,凭什么只给那一个尝尝……我也想吃。


    本来好好的炎之呼吸指南书就这样歪了楼,让人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拿错了书,不然为什么大晚上的越看越饿。


    红薯妖精烤的红薯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烤红薯。有幸吃到了鹤衔灯搞出来的烤红薯的炼狱写道:相信我,真的,真的特别好吃。


    非常的香,那香味里像是带了蜜一样,但是又不怎么甜,只要闻一闻就会感觉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又甜又软,含在嘴里就像含着一朵云一样柔软的化开了,满嘴都是那温柔的气息,但你要说它甜也不能上彻底的甜,因为你还能吃到一点点微微的咸味。


    那红薯上面还淋着一层很香的汁,像是熬化了的糖浆一样,冷一点的话,会在外面形成一层薄薄的糖壳,咬下去就和里面的红薯肉混在一起,外脆里软,如果趁热吃就是另一种风味,就好像……


    总之就是,绝了!


    ……有一说一,那位炼狱鬼知道什么郎文采挺不错的。


    “当时翻开这本书自学的时候都被惊呆了。”炼狱杏寿郎哈哈哈哈哈哈的笑了,“不过如果是我被这样对待的话,我肯定也会很抓狂。”


    “不过,能烤出那样红薯的居然是鬼吗?”他又惋惜了起来,“我还以为真的有什么妖精呢。”


    “是鬼,他说的名字和信上的一模一样。”甘露寺蜜璃道,“可是我在拿这个试探的时候,他看起来一无所知,还反驳说红薯不好吃。”


    “不过鬼不能吃红薯吧……”


    她又陷入了思考。


    “我的这次出任务的时候看到了那只鬼,只可惜后面让他跑掉了,不过!”


    甘露寺蜜璃捏着手里的小瓶子,差点把这个瓶给捏出一道裂痕:“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对我发起一次攻击,而且他还有……”


    她的手垂了下来,葱白的手指停了口袋上,把冒出头来的枫叶推了进去。


    “他会使用呼吸法,或者说,他会学习呼吸法。”少女抓着裙角,“我还看到了他拿着日轮刀……”


    “唔姆。”炼狱杏寿郎坐在一边陪她想,想着想着,他问道,“那你看到的那只鬼长得是什么样子呢?”


    “是一个浑身苍白的鬼。”甘露寺蜜璃用手指撑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的,“很瘦很小,速度很快,看着就像一个少年一样,他穿着白色的,像是很多条羽毛拼在一起的衣服。”


    她顿了顿,又道:“后面他还长出了角,那对犄角血红血红的,还有啊,他的额头有只眼睛,头发像是翅膀一样的拼在了一起。”


    “……啊?”


    炼狱杏寿郎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怪。


    “你知道吗,甘露寺。”炼狱杏寿郎的目光投向了正前方的那树紫藤,他看着风卷起树上的花,把它们扬的高高又吹的低低,直到一片一片的落在地上,“鬼杀队有很多诡异的传说来着。”


    “但比较著名的有三个,嗯……三个。”


    “第一个是炎之呼吸这边流传比较广的红薯妖精,第二个是风之呼吸那边人尽皆知的鹤鬼,第三个就是最近兴起的苍白鬼影。”


    “停停停,让我缓缓哦!”甘露寺蜜璃听迷糊了,“风之呼吸那里的鹤鬼我知道,说是一个和使用风之呼吸的人不死不休的鬼。”


    “他有着三只眼睛,无数双翅膀,热爱着风也厌恶着风,据说他曾经杀死了一位风柱,在那之后每一位使用风之呼吸的人都能感应到他的存在……”


    炼狱杏寿郎也接了下去:“听那边的说法是,他藏在风中,会趁着剑士挥刀的那一刹那用鲜红的绳子勒断他们的呼吸……”


    绳子?!


    甘露寺蜜璃打翻了手上的瓶子。


    黏腻的香味顺着瓶口流了出来,它们熏着甘露寺蜜璃,久久不愿散去。


    鹤衔灯在使用照柿的时候,他手上缠满的不就是……红绳子吗?


    越想,甘露寺蜜璃越是细思极恐。


    “等一下,那个苍白鬼影又是什么东西?”她急道,“可以详细的说一下吗?”


    “我记得,说是出现在选拔的时候。”炼狱杏寿郎皱眉开口,“当时很多来选拔的队员都目睹到了那个影子。”


    “现在最被相信的说法是,那个苍白鬼魂是在山上被鬼杀死剑士在临死之前产生的执念……之类的。”


    炼狱杏寿郎又剥了个番薯:“高,瘦并且长,它移动的很快,只能让人看到一条白花花的影子,所有经过的地方全部都被灰白色的气流砍断了。”


    甘露寺蜜璃总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那只鬼有两个我从来没见过的呼吸法,而那两个呼吸里正好有一个是灰白色的……


    “哦,对了,还有人说他发出来的那个气刃特别吵!”


    炼狱杏寿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甘露寺蜜璃头上挂着的冷汗终于掉下来了。


    “炼狱先生,我是说,那个……是有人目睹到了那个影子对吗……?”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了一个柔的像水一样的清甜女声。


    “有的哦,我就看到了呢。”


    像水一样温和柔软的少女把手搭在了甘露寺蜜璃的肩膀上,“怎么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致■■的一封信】


    今天不知道给你写什么了,就给你汇报一下我的行程吧。


    现在的我还在箱子里,目前担任上了帮卖药郎拿东西的职位,可惜的是我没有什么报酬,还要被叫做小猴子。


    小猴子就算了,在去第二家店推销东西的时候,那店主人竟然问卖药的我是不是他捡来的小侏儒。


    他还用一种很感叹的语气道“我小的时候街上卖艺的可喜欢拿这些小孩来耍戏法了,不管是吞□□还是上云端都可以,你这个行不行啊?”


    卖药郎非常尴尬,我也非常尴尬。


    “他不行。”卖药的如实道来,“他只是帮我整理箱子的。”


    结果你猜那个店主来说了什么?


    他竟然说那你可真是太亏了呀,不能卖艺的小侏儒不值钱的呀!


    可恶,这是我活的这么久,头一次有人说我不值钱。


    我告诉你我可值钱了,我有着一座山你知道吗?一整座!山上的所有东西我是可以和山主对半分的,如果我要全部拿走,它也对我没有意见的,所以我拥有一整座山你知道吗!


    而且我还赚了好多的钱,不管是我以前写文的时候挣来的稿费,还是我被绑走之后找到的满脑袋的金银珠宝都是钱!都是好多好多的钱!


    居然敢说我不值钱,我可值钱了,就算我活着的时候喝掉的药也值了很多钱好吗?我身上可是值很多很多东西的!


    也许你会问我为什么我要帮卖药的拿药罐子,那是因为我缩在里面他自己拿东西的话就会很不方便,而且还容易暴露。


    与其让别人猜着箱子里堵了什么,倒不如自己坦坦荡荡地伸出爪子。


    我发誓等我从这箱子里出去之后,我绝对要给这个卖药的搞一个大箱子,可以放下两个我的那种大箱子!


    然后卖药郎问了我一句。


    你说的放下两个你到底是现在的你,还是嗯,正常体型的你,还是成年的你。


    当然是正常体型的我啊!!!!


    他又回道:那不行,我背不动的。


    ……背,背不动吗?


    要不是外面太阳那么大,我早就自己下来走路了。


    太可悲了太可悲了太可悲了啊我qaq


    卖药郎叫我不要在他箱子里哭。


    我才没有哭呢我就是感觉难过而已呜呜呜呜……


    后面他给我买了几包糖和果子,让我在里头吃一下。


    好甜啊,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买的。


    下次也想吃。


    但是下次我是不会待在他箱子里面的!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啦,很无趣的一天。


    如果你喜欢这个样子的话,我就跟你多分享一点我每天的事情。


    你就不用跟我分享啦,你到底在干嘛我心里都有数。


    期待回信。


    第 37 章


    走过来的少女留着半长的头发,它们披在肩膀上,看着柔软,却带了几分任性和韧劲,发丝像冻在水里的水草似的,在透明的水下吸饱了墨色,一叠一叠的,在太阳下堆成了一棵满是树叶的漂亮小树。


    “哎哎哎哎?!”甘露寺蜜璃叫了起来,“真菰小姐?”


    真菰坐了下来,她冲一边的炼狱杏寿郎打了个招呼,婉拒了他递过来的红薯后朝甘露寺蜜璃笑了笑。


    “怎么了?”她把手搭在膝盖上,“我吓到你了吗?”


    甘露寺蜜璃诚实的摇摇头:“我以为你去出任务了。”


    “唔,那倒没有。”真菰翘着脚,身体配合着树梢上被吹动的花朵小幅度的一晃一晃,“我是来蝶屋帮忙的啦。”


    “蝴蝶小姐带着她妹妹去出任务了,我就过来看看,反正现在也挺闲的。”


    她挠挠脸,笑得有些羞涩。


    水之呼吸的女孩子看着就绵绵软软的,她看着甘露寺蜜璃,轻声道:“你是对那个鬼影子很好奇吗?”


    “嗯嗯!”


    甘露寺蜜璃连连点头。


    “你们先聊吧。”炼狱杏寿郎体贴的站了起来,“我打算去找一趟主公。”


    甘露寺蜜璃一愣,捂着脸怯生生地询问:“是因为我刚才说的话吗?”


    “有一部分是啦。”炼狱杏寿郎道,“如果你见到的情况属实的话,那就说明还是有鬼保持着理性的,如果能抓住他的话,应该能取得更多的情报,不过这也需要确认是否……唔,不伤人的鬼……好少见,好麻烦啊。”


    他托着下巴想了会也没得出什么答案,不免沮丧地咬了口番薯。


    在甜甜的瓤接触到舌尖的那一刻,原本有些愁眉苦脸的炼狱杏寿郎瞬间恢复了元气。


    被美食治愈完毕的男人大笑着站起身,拎着番薯篮子往前走,“我先过去了,你们慢慢聊哦!”


    炼狱杏寿郎咬着番薯幸福的走掉了,看着像是一只扑腾着翅膀去抓老鼠的大猫头鹰,只可惜这只毛茸茸不吃老鼠,他只吃番薯。


    “理性……?”


    真菰像被什么触动了似的。


    “是个很好的词语啊。”她悠悠的开口,“要是男孩子们能有点这种东西就好了。”


    甘露寺蜜璃担心的忘了过去:“怎么了嘛?”


    “没什么?”真菰道,“就是想到了锖兔和义勇,他俩现在好像还在闹别扭。”


    “他们又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在选谁当柱的时候义勇双陆输给了锖兔要成为柱,现在一个觉得自己实力不够格想反悔,一个觉得对方没有遵守信用,两个人成天吵吵嚷嚷的……”


    水呼一门的小花狐狸对此直犯愁:“每天都吵来吵去的,我真想给他俩每人来一个水车洗洗脑子。”


    “啊,啊哈哈。”甘露寺蜜璃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拿双陆来决定也太草率了……吧?”


    “我觉得还好。”真菰眯着眼睛笑了,“其实我大概可以理解一下,不要看锖兔总是男子汉男子汉的叫,他其实挺怕麻烦的,再说了,不管是谁当柱,我们都是鳞泷先生的弟子啊,差别又不大。”


    “偷偷告诉你哦。”真菰和甘露寺蜜璃咬耳朵,“其实最开始他俩是想靠猜拳来决定的,因为平局了十次才换成了玩双陆。”


    啊啊啊!!


    身为恋之呼吸的使用者,甘露寺蜜璃又一次在心里呐喊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这种偶尔出现的幼稚真的好可爱!


    就在甘露寺蜜璃沉溺于“震惊!水呼一门的弟子竟然干出这种事”的脑补里的时候,真菰拿手戳了两下她的肩膀。


    “你是要听那个鬼影的故事吗?”


    “嗯嗯嗯嗯!”


    谢天谢地,话题终于回来了。


    真菰把右手握拳按在嘴边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正式开口。


    “我是亲眼目睹过他出现的,那个时候,我正在和一只难缠的鬼搏斗。”


    “那时候我已经没有了力气,鬼抓住了我的手和脚,正在他要下手的那一刻——”


    真菰深知讲故事的精髓,猛地来了一个大喘气:“有很多人朝着我们的方向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喊‘救命,有个奇怪的东西追着我们’,这样的话。”


    当时的真菰真的以为自己要死去了,她可以感觉到从自己手脚传来的撕裂疼痛,血液顺着伤口流出去,把她的体温一点一点的带走。


    结果又是这样了,小花狐狸难过的想,她看着自己的面具掉到地上,没有碎掉,只是沾满了泥。


    手鬼的嘲笑她已经听不到了,就这样吧,让我……


    “救命!”大团大团声音涌了过来,“怪物,是怪物!比鬼还可怕的怪物啊啊啊——”


    手鬼的动作停下了,他转头朝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一大堆小孩堪称连滚带爬的往这边跑,他们像没看到自己这副可恐的姿态似的,每一个都扑爹喊娘,甚至把他给当成了救星。


    “什么嘛?一群逃命的小屁孩。”手鬼不免放松了几分手上的力度,他虽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着从他旁边跑开的小孩不免嘎嘎的嘲笑起来,“这就是鬼杀队的下一代吗?!”


    他还在笑个不停,浑浊的金色瞳孔在眼球表面扭来扭去,直直定格在了前方。


    “让我来看看……啊!”


    真菰听到了手鬼带着颤抖的声音,那是多么恐惧的声音啊,吵得快睡过去的狐狸都睁开了眼。


    “不可能,拥有这种浓度的血怎么会来到这里——”


    她勉强睁开了眼睛,在漆黑一片的树丛中,闪过了一道模糊的苍白影子。


    “锵锵——”


    大片大片的树木被灰白的气流连根斩碎,就连在一旁的石头也不能幸免,全部在气刃中化为了一团碎末,随着尘埃一道被风吹走了。


    手鬼眼眶里的瞳孔忍不住乱窜:“不,不可能,鬼杀队的剑士办不到的,这种浓度的血,这种浓度的血!只可能是那位大人手下的那几个——”


    白色的影子落在了他的前面,伴随着一声“斩鹤蜂鸣”和随着声音一同出现的十字形斩击,手鬼的手被连根削断,滴滴答答的流出了红色的液体。


    那些断开的手正好包括了抓着真菰的,有着花朵般皮毛的狐狸滚落在了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卷起的滔天气流。


    那是和羽毛一般柔软的气团,像盛开的花朵一样包裹住了手鬼的躯体。


    “鹤戏……蝶花……”


    只听见几声干涩的“咯咯”,更多的手掉了下来。


    “不不不——不可能——”


    愤怒的鬼伸出了更多的手,他试图抓住那只闪烁不定的白色身影,但显然,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他抓不住,因为自己的举动,他的手反而断的更多了。


    “焚粟……煮鹤。”


    刀刃像火焰似的大范围延伸,被灰白火焰烧灼的部位没有再生,只留下了一个漆黑的断面。


    攻击像是一只身披气流的巨大白鸟一般扑了过去,它不仅用自己尖锐的喙撕开了手鬼的手,还贪心的想进一步撕开整个鬼的身体。


    “鹤……眼琉璃。”


    手鬼突然发现,自己好像逃不掉,对方好像知道自己的攻击轨迹一般,他挥出的气团虚中有实,实中带虚,每一道都顺着自己想要发起攻击的方向冲了过来。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


    手鬼发出了哀嚎。


    随着一道名叫“鹤照秋红”绳状攻击,他已经没有手了。


    鬼所有的手都被那道带着红芒的抽击给削断了,没有碎掉,只是沾了一地的泥。


    真菰跪坐在地上,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唯一可以确认的是,那道影子发出来的攻击没有一点规律,就像是小孩子一样,只要觉得哪个好玩,他就抽刀来往哪边砍一砍。


    “它并不是在攻击手鬼……”真菰把自己的面具捡起来抱在胸口,“它根本没有想要攻击的意思,它只是在无脑的扫除路障而已……”


    这个认知让少女有些反胃。


    手鬼惨叫出声,他驱动身体,快速的生长出几条细瘦的手,扒着地皮哀嚎着往前跑。


    他跑,影子也跟着他追,真菰想了想,还是跟了过去。


    她的脚还是发软,看什么,什么在她眼里就带了一点黑,她追着追着,突然眼前一暗,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那刻,真菰看到了一个被劈成两半的鬼。


    “虹归栖……鹤。”


    弧形的刀光拔地而起,一圈一圈的像彩虹似的牢牢套住了对方,就那么轻轻一挥,手鬼的头和他的身体一起变为了两半,咕噜咕噜的滚到了另一个方向。


    影子终于停了下来。


    他紧闭着眼睛直直的往前走,撞见一棵树就把那棵树给砍了个稀巴烂。


    “这……?”


    真菰找了个安全的位置,围观白色影子蹲在那砍树。


    他砍着砍着突然停了下来,再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然后呢!?”甘露寺蜜璃握着拳头,她听连续故事听的还挺带劲的,听到关键的地方就忍不住催着想听下集。


    “然后他就一脸惊恐的飞走了。”


    真菰还挺喜欢打击人的好奇心的。


    “就这样?”


    “就这样。”


    甘露寺蜜璃蔫掉了:“我还以为会出现什么更大的转机呢……”


    “对我来讲倒是一个挺大的转机的。”真菰摸摸自己的下巴,“至少我算是知道了很久之前被师傅拿去当教学用具的鬼到底长个什么样了。”


    “哈?”


    快枯掉的甘露寺蜜璃被这水一浇立刻重焕生机:“什么什么什么?”


    少女们的茶话会进行的是如火如荼,而在另一旁,产屋敷耀哉听完了炼狱杏寿郎的诉说。


    “出现了疑似会使用呼吸法并且不攻击人的鬼吗?”


    他咳嗽了两声,语调轻柔平缓:“的确有这种鬼存在着,但是呼吸法……”


    “也许是,啊,这样的话,我知道了。”


    产屋敷耀哉道:“那么,麻烦各位了,如果遇到了那位名叫‘鹤衔灯’的鬼,请务必将他带过来。”


    “可是主公大人!”不死川实弥急道,“怎么可能有那种鬼,而且就算他不吃人,你怎么能保证他以前没有吃——”


    “实弥。”产屋敷耀哉道,“不要这么说,他其实……”


    主公大人的话里隐隐的添加了些许恶趣味:“你可以翻翻有关于风之呼吸的档案,他和你们有着很深的渊源。”


    “等下,他不会就是那个……”不死川实弥被自己的猜想给撼到了,“不是吧?!”


    “也许吧。”


    产屋敷耀哉看着自己的手:“大家都知道的,我们聚在一起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彻底的消灭鬼舞辻无惨和他手下的鬼,为了实现这个愿望,我们必须团结所有的力量。”


    “……那么,拜托了,我的孩子们。”


    他轻轻的低下头。


    一只一只的餸鸦飞了出去,它们吵吵嚷嚷的,就连漫天的云里也充满了它们嘈杂的叫声。


    “嘎——嘎——”


    “嘎——”


    “鹤衔灯。”卖药郎颠了两下背后的箱子,“我总觉得刚才那只乌鸦好像在叫你。”


    “你在做什么梦啊?”箱子里的鬼嘲讽道,“你以为到处都是山主吗?”


    卖药郎只好在嘴巴上比了个叉。


    半响,他又想起来鹤衔灯看不见自己刚才做出的手动保证,于是又心安理得的开口了。


    “你是要我送你去哪呢?回自己山上吗?”


    鹤衔灯在箱子里摇摇头,想了想还是选择口头说明。


    “我暂时不回去,月丸会替我照顾好大家的。”


    “你就那么相信那个孩子啊?”卖药郎咂舌,“他还小着呢。”


    “为了自己的妹妹的话,再怎么难的事月丸都会做的。”


    白色的鬼在黑色的箱子里喃喃自语:“他为了丸月已经勉强自己很久了,再勉强一下对他来说也没有问题……”


    “所以,我希望我能减少他勉强的时间。”


    “你还真喜欢他啊。”


    卖药郎很不懂得读气氛。


    他专门负责在鹤衔灯情绪低落的时候突然窜出来把他脑子里的那些小伤感给赶跑,免得这只鬼突然又钻了哪个不知名的牛角尖。


    “所以,你打算去哪里了?”卖药郎在确定鹤衔灯情绪稳定后又问了一遍,“不如你先听听我要去哪里?”


    “不要。”鹤衔灯道,“你要去的地方无非就是那几个,酒馆茶馆销金窟,荒山野岭鬼哭墓。”


    “不过感谢你的建议,我知道要去哪里了。”


    鹤衔灯对卖药郎道:“你带我去那田蜘蛛山吧。”


    此时,鬼的声音像寒风里的烛火一般飘忽不定。


    “那是一个漆黑的山。”


    “那里有着漂亮的树。”


    “漂亮的花。”


    “还有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鹤的梦游通常出现在晚上做梦的情况下,按他的话说,他梦到了自己在打怪物。


    不过不用紧张,让他出去把鹤之呼吸后面那几个全部耍一遍就可以了。


    等最后一型挥完之后,鹤就会醒过来了。


    ——————


    鹤之呼吸·五之型鹤戏蝶花


    形成一个弧面,又将弧面扩张成一个球体。


    全方位无死角的快乐攻击。


    把敌人用花一样的气流包起来,然后又贼兮兮的在气流里伸出如同鹤喙一般的刃气。


    虽然说是这样,但是攻击力度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如果做不到全力以赴的话,那么就慢刀子割肉吧。


    [蝴蝶可没你想的那么干净,有不少蝴蝶就热衷于啃食腐肉。


    一点一点的把敌人蚕食殆尽,这就是蝴蝶们的千层套路。]


    ——


    鹤之呼吸·六之型斩鹤蜂鸣


    形成一道十字形的气流。


    乒乓的一下发出去,相当的破坏力惊人。


    虽然说是形成一道十字,但是这道攻击会带来超强的连锁反应。


    从十字形状刀痕的的边缘处会逐渐的崩塌损毁,直到化为尘埃与细小的碎块。


    面对较多的敌人和较多的路障的时候推荐使用。


    [斩下白鹤的翅膀会发出蜜蜂的嗡嗡声,切下蜜蜂的身体会发出白鹤的嘎嘎声。


    怎么又是这么吵啊……]


    ——


    鹤之呼吸·七之型焚粟煮鹤


    形成多团灰白火焰般的攻击。


    因为火焰的核心是由多道小攻击凑成的,所以会不断的在敌人的身体里燃烧干预对方的再生。


    等火焰烧干净了,你的再生基本上也都烧没了。


    如果下刀重一点的话会形成火流星般的效果。


    如果下刀轻一点的话会形成萤火虫般的效果。


    在烧灼的时候会发出非常香的味道,有的时候闲着没事干可以拿这个呼吸来烧烤。


    相信我,很香的,就是用的刀要换一下。


    [将天上的鸟儿变成锅中的食物。


    到头来还是没有摆脱命运啊。


    真可悲。]


    ——


    鹤之呼吸·八之型鹤眼琉璃


    说是攻击,倒不如说是加强眼部。


    说是加强眼部,倒不如说是攻击。


    坐在翘翘板中间的八之型。


    不仅可以加强自己的视线,同时也可以干扰对方的视线。


    在使用这一型的时候,周围会出现许多的幻影。


    幻影击打出来的攻击是真实的,但幻影本身又是虚假的。


    假中求真,真中求假,你猜不到的。


    [眼如琉璃,心境澄明。]


    ——


    鹤之呼吸·九之型鹤照秋红


    攻击就像绞紧的绳子一般,突如其来。


    一条,两条,三条,四条,五条,六条!


    束缚行动的同时快速的打击身体的关节处从而达到卸下力道的作用。


    因为每抽一下就能把人家的手脚抽掉流出大股大股的红色血液而得名。


    [秋天是喜悦的,秋天也是悲凉的,秋天什么样都有。


    但是大家都认同的是,秋天是红色的。]


    ——


    鹤之呼吸·十之型虹归栖鹤


    像是彩虹一般的弧状攻击。


    但是比起一道彩虹,它更像是多条彩虹全部压缩起来形成的巨大螺旋。


    每一条彩虹都是由鹤的羽毛拼凑而成的,在被缠绕的时候还要被一条一条的羽毛刮的遍体鳞伤。


    就这样变成两半吧,你看彩虹不也是只有一半的圆吗?


    [彩虹真好看。


    真好看真好看真好看。]


    第 38 章


    卖药郎把鹤衔灯丢在了山脚下。


    “好了,去见你的朋友吧。”他故作大度的挥挥手,“我也该去做我的生意了。”


    “那可不是朋友。”


    卖药郎不解地:“那又是什么?同伴?玩伴?总不可能是……”


    他挪揄的冲鹤衔灯笑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鹤衔灯被他笑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是要去见弟弟。”他压着嗓子喷着气音,在说到“欧豆豆”这个词的时候音量止不住往上拔高,“你懂吗?是家人,是弟弟!”


    “嗯嗯嗯。”


    卖药郎敷衍点头。


    不过,他转念一想,鹤衔灯这家伙的世界里怎么会有弟弟这种生物存在啊?


    比他大的暂且不谈,比他小的不全都是他的孩子吗?


    鹤衔灯哪里会有弟弟,他自己就是个希望别人照顾他的弟弟,怎么可能当别人的哥哥?


    卖药郎陷入了混乱。


    他还在使劲琢磨这事呢,懒得管他的鹤衔灯直接张开翅膀飞走了。


    鬼震动翅膀向上飞去,卷起的风给卖药郎灌了一嘴沙子。


    倒霉的卖药郎被呛得咳嗽起来。


    他看着天上的小白点不免有些惆怅,正当他准备往回走的时候,身旁传来了翅膀拍打的噗噗声。


    一只有着漂亮尾羽的白鹤落在他的箱子上,它又大又重,差点把卖药郎好不容易修好的箱子给压垮了。


    他把手放在白鹤的羽冠上,还没摸上去薅几下人家尖尖的嘴巴就招呼过来了。


    ……幸好躲得快。


    卖药郎吹吹自己的手。


    “你来得太迟了。”他看着眼神湿润的大鸟,“人家早就走了。”


    卖药郎拍了拍白鹤,不出意料,对方的嘴巴又跟着咬过来了:“你现在去追还追得上。”


    漂亮的白鹤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嘎——”


    在确认对方不会把鹤衔灯吐出来后,它凄凄惨惨的哀叫了一声,把脑袋缩进翅膀,不动弹了。


    有白鹤落到了地上,自然有白鹤飞到了天上。


    此时的鹤衔灯飞的是越来越高。由头发织成的大翼一字排开,刀刃似的割开风和云,在夜幕中拉开了一条如流星般的长影。


    鹤衔灯在飞行的过程中也不忘开启蜂介改变自己的脸,他的骨骼展开,肌肉和皮肤柔顺的贴在变形的身躯上,长而卷的头发也慢慢变得笔直坚硬,整齐有序地披在了腰间。


    除了头发,他的眼睛颜色也变了,早春的樱花在瞳孔中凋零,幽深的绿潭从眼仁深处里涌了出来,这股绿像苔藓似的围着整个眼球转,在即将蔓延到眼白的那一刻变成了对比强烈的红。


    洁白的鬼拥有了其他的颜色,他眼底下的皮肤出现了类似于串珠似的点点红纹,就连指甲也变了,一只手全是红的,一只手全是绿的。


    鹤衔灯找了个水滩观摩自己的相貌,一会儿张开嘴看看自己的牙,一会儿撩起衣袖看看手上的蛛纹。


    “现在的我是蜘蛛表哥。”


    他倒嗯哼嗯哼起来了,看着洋洋自得的厉害。


    在确认完脸没什么问题后,鹤衔灯又从自带的储物背包里抽出了一件绣满了蛛网的白色和服。


    为了达到表哥的效果,鹤衔灯开始给自己立人设。


    “让我想想我上次的那个蜘蛛姥爷是怎么回事来着?”鹤衔灯一边给自己套袜子一边回忆,“哦,我想起来了,是一个非常疼爱家人的好爷爷,每天去和家人见面的时候都会给他们带糖……”


    “我感觉和蔼可亲会宠爱家人的设定已经过时了,我应该弄个冷酷无情的。”


    这么想着的鹤衔灯开始给自己做微调。


    瞳孔小的看着就觉得小气,嘴唇一定要薄的薄凉,鼻梁高的让人感觉高冷,还有啊,身高也可以考虑往上涨涨。


    在确认自己符合冷酷无情残忍阴狠的角色设定后,鹤衔灯把自己的头发串上了两个绿色珠子扎好。


    “我,坏的很。”蜘蛛表哥在给自己做最后的心理暗示,“是坏到看到别的鬼吃糖都要把人家的糖抢走自己吃掉的那种坏。”


    等他整完这些有的没的,月亮都挂的老高老高了。鹤衔灯兴冲冲的开了个虹桥,报好准确地名后冲了进去。


    他被彩虹放到了树上,树下是一只和他色调保持一致的鬼。


    “恶毒的蜘蛛表哥要做坏事。”鹤衔灯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人设,“先让我开一个仅累可见再开一个屏蔽外人最后来一个禁止访问。”


    “血鬼术·璃生。”


    一团琉璃似的半透明烟雾把鹤衔灯牢牢锁在其中,这团烟和吹玻璃似的绕着鬼打转,像一层保护壳似的套在了鬼的周围。


    它硬生生的抹去了鬼的存在感,让他的身影逐渐虚无缥缈起来。


    蜘蛛表哥把自己变成了蜘蛛幽灵。


    他利索地从树上跳了下去,像一阵风,又像一段烟,落在地面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不,其实是发出了声音的,只是璃生把他发出的任何声音都给吞干净了。


    鹤衔灯踢踢踏踏的走了过去,为了更符合爱做坏事的形象,他还偷偷的拍了把坐在树下发呆的蜘蛛妈妈的左肩膀。


    “噫?!”


    倒霉的鬼发出了尖叫,她扭着头四处查看,确认没谁经过后缓缓的吐出口气,烂泥一样的倒在了地上。


    “我还以为……”


    鹤衔灯又拍了下她的右肩膀。


    明明是一只蜘蛛,但这只鬼却并没有雌蜘蛛该有的威严,她把手按在应该是心脏的位置,眼睛里差点滚出了泪水。


    鹤衔灯突然觉得没意思了。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朵皱巴巴的小白花,趁着自己名义上的亲戚不注意,偷偷的别到了对方的耳边。


    鹤衔灯又晃走了。


    “刚才的那个不算,现在我又是坏的要死的蜘蛛表哥了。”


    他正准备好好吓唬吓唬那个蹲在树叶堆里的那个白色脑袋的时候,对方缓缓的把头扭了过来。


    “噫?!”


    蜘蛛表哥看着自己只剩一个脑袋的亲戚,差点把喉管里的憋着的尖叫给吐了出来。


    蜘蛛弟弟扭着自己的脑袋,他摆弄着自己漂亮的八只足弓,一弹一弹的像只跳蛛似的走远了。


    “累的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作为蜘蛛家自封的远房亲戚,鹤衔灯觉得自己很有发言权来表达意见,“为什么连这种歪瓜裂枣都会进来?”


    他说到一半,又觉得自己讲的太过刻薄,忍不住轻轻扇了自己两嘴巴作为警告。


    可是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鹤衔灯忍不住在脑内做了个对比。


    累,小朋友,满分。


    蜘蛛妈妈,大朋友,勉强满分。


    至于这个蜘蛛弟弟……


    鹤衔灯连友情分都有些不想给。


    “总不可能是累喜欢人家长这样吧……应该不会吧……”


    远房亲戚干笑了两声,等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联想甩干净后,鹤衔灯继续往前晃,准备找点漂亮亲戚来洗洗眼睛。


    他本来是这么想的,直到他撞到了一个魁梧的汉子。


    长满獠牙的蜘蛛爸爸疑惑的转过了身,他脸上那几对如宝石一般圆润闪耀的眼睛发出了诡异的光。


    这光还不是统一发射的,是一对一对的,像传火炬似的,接二连三的亮起来的。


    鹤衔灯:“……”


    鹤衔灯感觉此时的自己非常糟心,甚至有些恶心。


    他盯着蜘蛛爸爸合都合不拢的牙齿间流下的滚滚涎水,感觉自己的审美遭到了毁天灭地的攻击。


    亮晶晶的口水流到了地上,滋滋的腐蚀掉了一大片倒霉的草地。


    “哎呀,爸爸,你在干什么啊?”一个看模样应该是蜘蛛姐姐的女孩子晃了过来,“真是的,脏死了!”


    她嫌恶的拿出手帕甩到了自己痴呆父亲的脸上,在这么做后还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生怕有人看见自己不孝顺的恶劣行为。


    ……真是不好意思,我看见了。


    鹤衔灯托着腮帮子,坐在一边准备观赏所谓的家庭伦理大剧。


    蜘蛛表哥不想参与蜘蛛家的家事,蜘蛛表哥只想看戏。


    蜘蛛爸爸按着自己脸上的手帕,没有动手擦也没把手帕扔掉,就这样静静的等着自己的唾液把这条布料给腐蚀干净。


    穿白衣的蜘蛛女鬼冷哼了一声,她吐了口丝织了条破布,将这条一看糊弄鬼的毛巾摁到了蜘蛛爸爸的脸上。


    “哎呀,爸爸,对不起,我错了。”蜘蛛姐姐虚情假意的奉承着自己什么都听不进去也不太能理解的父亲,“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啦,我现在就帮你擦干净——”


    鹤衔灯感到一阵心累。


    他踹着小石头往前走,满是蜘蛛网纹的袖子随着他的动作一前一后的摇晃,手腕在雪白的布料间不经意的露出,半截红绳也随着一上一下的跳。


    “累的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鹤衔灯很是发愁:“明明之前他的家人还不是这个鬼样的啊,明明之前大家都还能聚在一起好好的吃饭啊……”


    他抱着膝盖,想了老半天也没想出什么能改善家庭氛围的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为这悲哀的家庭感到默哀。


    过了会,鹤衔灯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从自己的肋骨附近抽出了本破破烂烂的书,打算好好研究研究家庭关系。


    “这书还是从卖药郎那边弄来的。”鹤衔灯翻弄着这本封面上明晃晃写着《我和我12个英俊潇洒的哥哥》的小破书,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看名字就知道,这肯定是一本教你怎么跟哥哥好好相处的书。”


    “只要把跟哥哥相处的部分稍加修整……就可以变成怎么和家人好好相处的内容了,只要将这些方案按照真实可行和效果两个方向来区分,我就可以得出准确而有效的办法了!”


    “等我搞清楚后我就告诉累!”


    很显然,鹤衔灯忘记了《折雀枝》的惨案。


    过了一会儿,可能连一炷香都没烧干净吧,鹤衔灯就哇哇惨叫着把手里的书丢到了一边。


    “卖药郎卖药郎卖药郎卖药郎……”鹤衔灯被里面惊世脱俗的内容吓到只会复读了,“大混蛋大混蛋大混蛋……”


    这本倒霉的书在草丛里寂寞的翻了个身,正好落到走过来鬼的脚尖。


    一只苍白的手捡起了书,随手翻弄的两下后把书塞给了鹤衔灯。


    “啊!累!”因为见到了自己的弟弟,蜘蛛表哥很是高兴,“好久不见啊!”


    “是的,的确好久不见。”蜘蛛山的鬼抿着嘴巴,“久到你都开始看这种书了。”


    “啊,累……”因为自己的弟弟说出了自己不想听的话,蜘蛛堂哥好不容易鼓起的气瞬间漏了个干净,“你怎么可以这样?”


    累直白地:“怎么不可以了?”


    “累——”


    要不是还开着璃生,估计整座蜘蛛山的蜘蛛鬼都要被鹤衔灯这嗓子喊的跑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致■■的一封信】


    你让我当什么角色都可以,但是我觉得我是绝对当不来别人的哥哥的。


    我这个样子怎么能像是给予别人指导和引导的非常厉害的非常了不起的哥哥大人啊?


    我就是一个只会跟在别人后面的弟弟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是让我当姐姐,我的抵触都会比让我当哥哥来的低。


    可能是因为我真的感觉我不适合当哥哥吧。


    我可是最小的,谁也别想跟我抢这个位置。


    当然了,家里那些小孩子除外。


    我感觉这是因为关系的不同,在面对那些小孩的时候,我会本能的把自己代入到另一个角色上。


    这个角色既不是父母,也不是哥哥弟弟姐姐妹妹,说白了,这个关系是一点血缘都不沾的那种关系。


    我感觉我跟他们之间的关系特别像……孤儿院院长和他收养的小孩的这种。


    如果要确认关系的话,以后会忘不掉的。


    说的难听一点吧,在饲养动物的时候不要随便的取名字。


    我老是会忘记这一条呢,比如说山上的鹿群首领,我什么名字都取遍了。


    一郎二郎三郎四郎……一直到现在讨厌我的十二郎,每一个都被我取了名字,也许未来还会有十三郎,十四郎这种东西。


    我感觉我真的是挺没有取名字的天赋的,唯一能说的上是取得比较好的名字,应该就是现在用的这个了吧。


    鹤衔灯很好听对吧?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换名字只是为了迎合鬼之间的潮流啦。


    感觉大家在变成鬼后名字都变了,有的是彻头彻底的全部换掉,有的是没有了姓氏,只剩下名字。


    我当时就在想,那我也取个吧。


    不过要起名字也肯定要给自己搞个超级厉害的呢,毕竟名字这种东西一般都是父母决定的,所以有了可以让自己决定名字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我想了好久才决定了叫现在这个呢。


    本来打算叫鹤八郎来着哈哈哈哈。


    说白了这个名字的字面意思就是衔灯的鹤,如果硬要问含义的话就是鹤莲目故事里的那个啦。


    [神明大人饲养着一群鹤,它们的羽毛可以遮盖整片天空。


    当神明的信徒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美丽的白鹤将会铺天盖地的落下来。


    它们叼着承载着那位信徒一生记忆的灯。


    一只一只的白鹤叼着灯在信徒的面前舞蹈着,灯中的画面也随着动了起来,编织出对方一生的过往。


    如果灯火依然明亮,他就会和白鹤一起来到自己神明所在的,满是琉璃的绚丽世界,与自己的神永远活在那片斑斓灿烂中。


    如果灯火被吹灭,那么他的灵魂将驻留在原地,只能等待着鬼差将他带走,重新开始下一世的征途。]


    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想出了这么美丽的一个名字呢,充满了寓意。


    而且我还饱含了一点点私心来着。


    这个名字,只要是信仰鹤莲目的都会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了意思的话,肯定会来和叫这个名字的我打招呼!


    这样的话,我就可以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我正在坚持的信仰也是有人陪着我的!


    ……稍微有些可惜的是现在都没有人注意到。


    我要不要露出一点马脚方便别人来发现呢?


    真是太纠结了啊。


    希望可以在收到你的回信之前就有人认出我了,毕竟你回信回的超级慢的啦。


    期待你的回信qwq


    第 39 章


    事实上,鹤衔灯和累的关系相当微妙。


    虽然共处了几年,但由于彼此的立场不同,最后两只鬼还是分道扬镳了。


    最开始的时候,其实是鹤衔灯先招惹上累的。


    当时的累孤身一鬼,他的小小家庭还没有彻底组建起来,每天除了玩红绳就是玩红绳,生活也没有点别的乐趣。


    鹤衔灯也一样,他刚刚送走了自己远嫁的孩子,在山上睡得骨头都酥了,可能是因为睡觉说梦话,也可能是因为梦游梦得太过严重,鹤衔灯被烦不胜烦的山主连鬼带枕头给丢了出去。


    啪嗒一声,粉色和绿色就这样对上了视线。


    这两个白色的鬼自从认识的那天起,就成天坐在屋檐上看月亮,看着看着,其中一只鬼的眼睛里就被月亮给烙下了一个小小的数字。


    “我不喜欢五这个数字。”鹤衔灯摸着自己的眼睛,“我也不喜欢下弦月。”


    蜘蛛要留在原地编织自己的网,白鹤却想飞回原处找回自己的巢。


    就这样,鹤衔灯第一次和自己的同伴告了别。


    然后又是第二次见面,鹤衔灯还是孤零零一个,可累的周围已经多出了几个新面孔。


    说一句老实话,那个时候的鹤衔灯有些不爽。


    他隐去身形见了累一面,说完话要跑掉的时候被对方拿蛛丝绑在了树上。


    鹤衔灯:“……”


    鹤衔灯张嘴就往身上的蛛丝上咬,他磨了老久的牙发现自己咬不断,干脆变得小小一只从蛛网的洞眼处掉了出来,从山上咕噜咕噜的滚走了。


    事实上,他们每一次见面大概都是这个套路。首先,一定是鹤衔灯自作主张跑过去见根本不知道他要过来的累,其次,他在过去见鬼的时候一定会只让累看见自己,还有啊,鹤衔灯在要跑掉的时候一定会被累察觉到,最后也一定会被累挂在树上。


    累:“……这就是家人之间的游戏吗,还挺好玩的。”


    鹤衔灯:“不,一点也不。”


    因为已经经历过太多次了,累对鹤衔灯没脑子的行为彻底没了脾气,他懒得去管面前的鬼跑过来的理由,直接拉着鹤衔灯去了以前经常趴着的那间小房子的屋檐上。


    在冰凉凉的瓦片上,两只鬼肩膀靠着肩膀,又一次一同看起了天上那轮惨淡的月亮。


    “月亮还是那轮月亮呀,从来都没变过。”鹤衔灯抬头望,“好想一直这样看下去啊。”


    “你是反悔了吗?”累的手指上缠满了红绳子,“如果是的话再好不过了。”


    小小的蜘蛛看着大大的鹤:“你要是想的话可以一直住在这里,但是你必须要……”


    “才不会呢。”


    鹤衔灯打断了累的话,“我是不会认同你的方式的。”


    “呵……”


    累勾着嘴唇,猩红的舌尖卷着漂亮的尖牙:“我也不认同你的呢。”


    “把别人抓过来,逼着他们聚在一起,然后说是家人……你不觉得很累吗?”鹤衔灯对自己的观点很是坚持,“互相鄙夷互相猜忌,这样的家庭还有联系的必要吗?”


    如果说,鹤衔灯是典型的鸽派,主张温和待人,比起家庭本身他更重视家庭成员相处的氛围;那么累就是不折不扣的鹰派,他的关注点永远只在结果上,从来不管自己实施的过程有多么的暴力血腥不人道。


    他俩的矛盾点就在这里,一个试图让对方接受认同并成为其中的一员,一个对这种诡异观点感到莫名其妙甚至烦躁。


    能支持他们一直保持联系的关键是,鹤衔灯不会明确表示出拒绝。


    “家庭就是要秩序分明。”


    累脸上没有波澜,但手上的跳动的红线被他的手指扯断了一根,发出“叭”的一声脆响。


    “唔。”


    鹤衔灯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要是他知道,他也不会一而在再而三的从累身边跑掉了。


    ……我总觉得,我好像把累当成心灵垃圾桶了,每次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会过来找他。


    鹤衔灯按着胸口忏悔。


    “可是啊。”他说话的时候,天上的月亮正好被云遮住了一小半,“正常来讲,维持秩序的不应该是爸爸之类的角色吗?”


    “你明明就是一个弟弟呀。”鹤衔灯把手压在膝盖上,“弟弟要做的不就是尽情的和哥哥姐姐撒娇吗?”


    “撒……娇?”


    累迷茫的看了过来,手上翻动跳跃的红线又断了两根。


    “那是什么?”他抓着鹤衔灯的衣角问道,“是组成家庭的必要条件吗?”


    “……额,嗯!”


    鹤衔灯僵硬的点点头:“没,没错呢。”


    他看着百思不得其解的累,心里的负罪感越来越强。


    “要怎么撒娇呢?”累解开了手上的红线,蹬着腿往鹤衔灯坐着的方向挪,“告诉我吧?”


    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鹤衔灯的脸蛋,里面的数字都随着动作细微的颤抖,连印刻在眼球中央的笔触也变得柔软了不少。


    “哥哥……?”


    “噫!”


    鹤衔灯被这声不带一丝犹豫的欧尼酱给骇住了,他抱着胳膊使劲的搓着手,尴尬的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差点把袜子抓破一个洞。


    这不尴尬则已,一尴尬惊鬼,鹤衔灯好不容易捏出来的蜘蛛表哥脸瞬间崩溃。


    鬼连忙扭过头不让累看自己,他捂住自己快化掉的脸,手忙脚乱的把快掉下来的面皮往回粘。


    他忙活了半天,又捏出来一个新的。


    “嗯咳咳咳!”鹤衔灯把手按在自己皱的跟橘子皮一样的脸上,用比脸还干巴巴的声音开口,“我……咳咳,老夫可不是你这小儿的哥哥。”


    累:“……”


    “血鬼术——”


    下弦五冷酷无情的合拢五指。


    “对不起我错了!”


    没有骨气的蜘蛛爷爷迅速朝自己的乖孙孙道歉。


    为了防止悲剧发生,鹤衔灯又换了一张脸。


    不过这次,也不知道是求生意识没有被点满还是怎么的,鹤衔灯把自己捣腾成了蜘蛛姐姐。


    面前的鬼有着蜘蛛绒毛般蓬松的睫毛,被睫毛遮挡住的眼睛是飘满雾气的绿潭。顺着脸蛋的曲线往下走是尖尖的下巴,而连接着下巴和肩膀的是纤细平滑没有任何凸起的脖子,柔软卷曲的白色头发搭在鼓起来的胸前,勾着松垮的衣服免得它要掉下来。


    “这种事情问人家,人家也不知道的呶。”鹤衔灯用手抓着明显变宽变大的袖子,鲜红纤长的指甲在其中若隐若现,“累酱,饶了人家嘛~”


    累面无表情地抬高手:“血鬼术·杀目笼。”


    “呜哇?!不要这样了啦累累酱!人家怕怕了啦!”


    ……真的,鹤衔灯纯属自作自受。


    白色的鬼又被吊在树上了,累也不想去看自己这个闹心的远房亲戚,他手一挥,把倒挂在上面有辱斯文的鬼摔到了树下。


    鹤衔灯哼哼唧唧的爬了上来。不然怎么说他求生欲一直没点满呢,你看看,都被人家给摔下去了,脸还是那张娇柔的脸,完全没有在反省的意思。


    “你可真过分啊。”美少女鬼鹤衔灯又坐了上来,“这样的撒娇是得不到家人的疼爱的。”


    他托着下巴,表情惆怅,目光中还带着少女明媚的忧伤:“要是以后我和别的人对上了,你肯定不会保护我的啦。”


    鹤衔灯抬头看月亮,这月亮又圆又大,圆的就像他此时涌上来的悲凉,大的就像他此刻被伤到的心。


    他看到一半感觉眼睛发酸,他伸手,手腕上的红绳一点一点抽离分解变成细长的红线,一条一条的在每个手指上绕了个圈。


    他学着累,把手上的红绳绕成一团,胡乱的打了个花型。


    “你这样子是错的。”累伸手往织成一条方块的红线段上一勾,在鹤衔灯好不容易编出来的花绳上打了个松垮的活结,“这样子再玩下去的话会全部松掉。”


    鹤衔灯看着凑过来的鬼,对方和他一样,刻意的把身形压在了某个年龄段,但是比起自己,累看着更加单薄瘦弱。


    鬼压在自己虚假的姐姐身上,冰冷的呼吸轻轻地拂过了鹤衔灯的脖子,要不是鬼的感官相对薄弱,鹤衔灯估计要被他这一吹给搞到跳起来。


    “所以……你是希望我保护你吗?”


    突然,累抬起眼睛看向鹤衔灯。他眼中的数字和手中的绳子一样扭转着,如同墨色一般在水中散开,缓缓渗入了眼球周围。


    鹤衔灯周围笼罩着的云雾更浓了,他看着累的眼睛,那颗漂亮的双色玻璃珠里倒映着幽深的月色,却留不住鬼的身影。


    “是是是,当然是这样。”鹤衔灯满意的躺了下去,“我很累的呀,有的时候有这种不靠谱的想法很正常。”


    他把头压在自己的手上,也不去看累,就眼巴巴的瞅着天上那轮晃得鬼眼晕的月亮:“如果,我是说如果呀。”


    “有一天,你的‘家人’和你最尊敬的‘人’起了冲突,你会帮谁?”


    鹤衔灯问完后才发现了自己的失礼,他打了两下自己的嘴,尬笑着把话题扯走。


    “说起来你觉得做姐姐的穿什么衣服会更好看一点啊哈哈哈,哈哈……我不是很明白女孩子对好看的定义,毕竟你在我眼里也只有红绿白三种颜色,不过,累你有那么多姐姐的话,应该懂的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累没说话,手上的花绳翻得更快了。


    他一对鹤衔灯不高兴手里翻花绳的速度就会变快,速度快到都飞出了残影,手指上下翻飞,勾着缠着扯着拉着把中间的花纹打乱重组,直到织出了一只张牙舞爪的蜘蛛。


    “只要是家人的话怎样都可以。”累幽幽的开口,“只有一个条件,不管怎样,必须要是家人。”


    他突然暴起,推着鹤衔灯的腰把他从屋檐上往下带,这莫名其妙的举动自然让鹤衔灯慌得要死,他下意识的抓住累的衣带,拖着对方和自己一起往下落。


    两只白色的鬼在草丛上滚了一圈,也不知压破了多少草茎草叶,汁水淋了一身,搞得自己变得绿兮兮的。


    鹤衔灯脑袋磕到了一块石头上,眼前冒出了一大片的星星。他摇了摇头,刚要爬起来身子就被累给压住了。


    月光下的蜘蛛之鬼被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他逆着光,伸手向下一按——


    累的手勾住了鹤衔灯的脖子。


    他的手顺着纤细的脖颈往下滑,直到捏住了那圈红绳。


    作者有话要说:


    【致■■的一封信】


    累是,我给自己留下的,绝对不会走的后路。


    如果哪天真的没有办法了的话,就成为他的家人跟他待在一起吧。


    好——累——呀,真的——好累——呀——收养小孩子也好,给他们准备衣服也好,做饭也好,总之真的好累呀!


    好想每天都睡觉啊,我爱睡觉,但我怕梦游了我把山上的树都砍掉。


    我记得我的睡相应该很规矩的啊,为什么会这样。


    毕竟我是鬼了啦,你知道的,按照卖药郎的说法,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在违背我的生物本能。


    所以我打算如果有一天这样半人半鬼的生活实在坚持不下去的话,就转投向鬼的生活。


    累是一个好小孩,虽然在我的观点里,他不算什么好的弟弟。


    我有试图纠正过他,反正他也打不过我,但我总觉得那样子的话,我就是在欺负他。


    老实说,他是没有办法把我的名字报给那位让他相当尊敬的大人的,璃生是捉迷藏的高手,真正的捉迷藏是要谁都说不出你在哪你是谁。


    因为是捉鬼游戏呀,鬼要藏起来的哦。


    璃生可以潜意识的改变你的想法,就是你在向某个人说我的名字的那一刻,你的脑子可能会拐到另一个方向去,然后你就会忘了这件事。


    准确来说,璃生就是为了屏蔽而诞生的,除非我愿意,不然没人能透过璃生看见我。


    这可是专门针对用的通信道具哦,如果没有这个的话我觉得我根本没法藏这么久。


    突然有点佩服珠世小姐,她是怎么做到的呢……


    可能是因为要搬家吧,但是我恋家我不喜欢搬,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座可以包容我的山啊,重点是我还花了好多钱买下来了。


    我找的工作也是在山下的镇子上,怎么可以搬,不行不行不行。


    这样想的话,突然觉得做鬼好轻松哦,不用买,这也不用买那,对各种各样的东西完全不需要,如果可以的话,甚至还可以建起一个教会,会让别人来信仰自己或者信仰自己的神……


    可是我觉得我是做不到这一点的,我绝对做不到的,只要山上的白鹤还在飞翔,我就永远不可能放弃。


    虽然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执念还是留在心中哒!


    有的时候我都觉得我能想起来绝对是神明大人给我的惩罚吧,如果我当时真的吃下去的话,可能我现在就不是鹤衔灯了,应该是鹤八郎之类的鬼东西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吧,骗你的,其实我还是很感谢鹤莲目大人的。


    有的时候为了研究人和鬼的不同,也会进行一些无聊的小实验。


    比如说呼吸法这种事情,鹤之呼吸的前三型是我学来的,虽然我忘了我是从哪里学来的,但是拿起刀的时候我就记得那三刀。


    虹呼也是,我记得那天我看到彩虹的时候,我就突然想起来了,诶,我好像看过谁对我这么做过。


    记忆真奇妙,我感觉我只要看到相应的东西就能想起来了。那样的话我该找点什么来刺激一下自己呢……?


    因为记得的关系,外加就三刀真的不是很好用。所以我后面又把鹤呼和其他的呼吸凑在一起搞成了新的。


    看名字就知道了,后面的那几型全部名字都特别的工整,对,工整。


    虽然感觉很厉害的样子,但说白了其实就是把别的呼吸扭在一起变成自己的呼吸,本质上还是借鉴不是创造啊。


    你猜猜看我参考了多少东西?为了搞出来我都碎了好几遍了呢。


    我总觉得我变成鬼,好像身体并没有得到什么加强呢哈,一挥刀就烂掉了,什么鬼了啦?这是虚假宣传。


    ……等一下,那个混蛋好像也没跟我讲什么变鬼的好处啊。


    所以我是被强买强卖变成鬼的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不共戴天!!!!


    感觉我的身体就是从原本的低于人的正常水平变成了勉强挂在人的正常水平上。


    其他人变鬼都是突然身体素质突飞猛进,为什么我说这个样子是因为我不想变成鬼?还是我弱的要死鬼也没法给我什么加成,或者说我身体里也没有多少血?


    这个有可能哦,珠世就没怎么提取我的血,她说我的血液里一股信仰的味道,提出来没有用。


    我的信仰有那么执着吗?都到血液里了。


    这样想的话,我真的好厉害哦!


    不对,我本来就很厉害。


    我太厉害了,快点夸我!快点!


    快点给我写一封十页的信夸我!!


    第 40 章


    鹤衔灯很不安。


    他被累卡着脖子,整只鬼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他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卸了力道,放任着名义上的弟弟跨坐在自己的腰上。


    这样的话,会像哥哥一点吗?可是我现在是姐姐诶……


    鹤衔灯的思维跳的很快。


    他根本就不在乎累把他压在地上到底想干什么,他只想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好好探讨研究哥哥姐姐的奥秘。


    鹤衔灯拒不抵抗,累也没想怎么样。


    蜘蛛的鬼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就像他刚才觉得躺在屋檐上透着一脸颓废的鹤衔灯让他很不爽便把人家推下来一样,现在他也觉得鹤衔灯脖子上绑的那圈绳子让他不舒服。


    累捏住了那截红绳,提着特意流出来的活口往上拉,直到把绳圈里留着的空间缩小到一个近乎没有的状态才松了几分力道。


    粗糙的绳子压迫着鬼的皮肤,在苍白的表面上磨出了一圈和红绳如出一辙的印记。


    “你在干嘛呢?”


    是要用这种方式杀了我吗?可是绳子也不能把我的脖子锯下来呀,再说了,鬼也不是很需要呼吸呢……


    鹤衔灯不是很明白,他刚要张口,累忽然把绳子往上一扯,干脆利落的勒断了鬼想要继续吐出的话,把它们全部卡在对方的喉管里。


    白色的鬼哑的嗓子吐出了几个气泡音,他眨着眼睛,好不容易塑完型的脸又一次崩塌了。


    向上翘的眼尾失去活力往下垂,发红的睫毛逐渐褪色变成一团和冬天挂满霜花似的小冰树枝,他眼睛里的红和绿逐渐化开,从一片搅浑的泥水变成了一滩落满樱花的春水。


    鹤衔灯好不容易丰满起来的某个部位就这样瘪了下去,那些本来用于填充的肉就这样啪啾啪啾的从他的胸口溜走,软趴趴的贴回了该去的地方。


    累捏着绳子把鹤衔灯拉着从地上坐起来:“你又变回来了。”


    “啊?”


    鹤衔灯慌慌张张的,试图推开跨在自己身上的累。


    在发现推不开外加自己一推对方就要扯绳子之后,鹤衔灯干脆放弃。他拿手揉了两下自己的脸,又从身体的某个地方掏出了一面小镜子照着自己的脸看。


    “天啊,天啊。”在看清后,他像个复读机一样的连声道,“天啊!”


    “如果你很介意的话,我允许你暂时用这个样子跟我讲话。”累假装自己是个贴心的弟弟,适时的凑过来开口道,“我会让自己勉强习惯一下的。”


    “额,那什么。”


    鹤衔灯尴尬极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的手按在垂下来的眼尾上,一边揉着那块小小的凹陷一边用一种满怀悲愤的声音开口道:“我只是,发现了……”


    “什么?”


    鹤衔灯把自己刚才摁着眼睛的手指头伸过去给累看:“我眼睛上抹的妆掉了!”


    “……哈?”


    白色的鬼惆怅的捧着脸,语气里满是哀怨:“本来我眼睛的尾巴上面是有一抹红的,现在它没掉了,估计是掉光了……”


    累:“哦。”


    好像真的有诶。蜘蛛鬼翻起了脑子里的旧账,我第一次见到这家伙的时候,他的眼睛好像就是有点红的,就像哭过一样……不对!


    累把手里的绳子捏得更紧了,他黑着脸把鹤衔灯扯起来,炸的像一只正在喷毒液的蜘蛛:“不要转移话题!”


    “知道了。”


    鹤衔灯还委屈上了,但就算这样被警告,他的手指还是没离开他眼窝边上的那块皮肤。


    “说起来你干嘛老是要扯我的脖子。”他把手搭在胸口试图把压在自己肚子上的累推下去,“我怀疑你图谋不轨哦!”


    他笑嘻嘻的捻了两句玩笑话,正准备再接再厉继续打趣的时候,累松开了抓着绳子的手,把脑袋贴到了他的胸口。


    现在他俩看起来终于有几分哥哥弟弟的样子了,比较小的白色贴着大只一点的白色,同样苍白的头发混在了一起,一缕一缕,勾勾缠缠的像是一团一团的雪。


    ……没有心跳。


    蜘蛛的鬼把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也没有心跳,我也没有心跳,这算是家人之间的共同点吗?


    累呼出一口白花花的冷气,变本加厉的霸占起了鹤衔灯的个鬼空间。


    他坐在鹤衔灯的膝盖上,又要人家坐起来跟他说话又觉得靠太近了不太爽,一会儿拉起来一会儿往下推,把自己的挂名哥哥当玩具一样去使唤。


    鹤衔灯被他搞的也算是习惯了,他也不抱怨,就摸了摸累的背。


    在他的手碰到脖子那一块的时候,赖着不走的鬼明显的抖了抖,就像被侵占了领地的蜘蛛会伸起前肢赶走敌人一样,累也举起了自己的手。


    他往半空中虚虚的抓了一下,连衣服都没挠到就把手给缩了下去。


    “你现在是我的哥哥。”幼稚的弟弟抓着自己不靠谱哥哥的衣角开口道,“你就不能做一点哥哥该做的事情吗?”


    “哥哥吗……”


    虽然说鹤衔灯很喜欢这个词,但这并不代表他有成为一个哥哥的决心。


    白鹤不轻不重的拍着白蜘蛛的背,皱着眉头思考什么才叫哥哥应该做的事。


    “你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吗?”


    他只想到了这个。


    “这是妈妈才该做的事。”


    累适时的表示了自己适当的嫌弃。


    鹤衔灯被他给打击到了:“……可是我只会这个了。”


    他也不管累愿不愿意听,自顾自的就哼了起来。


    鹤衔灯又开始卖弄自己的传统艺能。他嘴里含着口气,一点一点的把这团压住的小气流和着声音小心翼翼的喷了出来。


    “雪花落在雪树上,彩虹停在虹桥上,冰凉凉的冬天开满了亮晶晶的霜花,白色的你和我要一直在一起呀……”


    他的声音低沉,尾音还带着柔软的颤抖。可能是唱着唱着就没词了的关系,鹤衔灯的歌声突兀的停了一会儿。


    然后,又过了阵,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吞咽声,鹤衔灯相当不自然的把这首歌的屁股接到了另一首歌的脑袋上。


    “啊,啊呀,狐狸被冻在雪里了——啊,啊啊——”


    鹤衔灯把嗓子扯得太高了,他艰难的把音吊了上去,才拉到一半就没了后劲,只能结结巴巴的从高处掉了下来。


    “这歌后面是这样的吗?”累学着鹤衔灯刚才唱歌的方法,“啊啊——啊呀呀——”


    鹤衔灯:“……”


    他捂住了累的嘴,拒绝收听。


    累掰开了他的手,扯着嗓子继续“啊啊”的唱起来。


    “拜托你不要这样了!”鹤衔灯耻道,“别揪着不放了啦,不然你自己唱嘛!”


    对此,累表示:“行啊。”


    话刚说完,他就来了一首拉钩钩。


    “拉钩钩。”印着数字伍的眼睛转了过来,“说谎话的人要吞下一千枚针。”


    鹤衔灯下意识感到喉头一紧。


    “你别唱了。”没有尊严的哥哥如此悲哀的恳求自己的弟弟,“还是我来吧。”


    鹤衔灯感觉自己是个没感情的唱歌机器。


    他唱,累听,可能是因为唱的实在太不咋地了吧,明明说是在唱摇篮曲,可累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蜘蛛山的末子把手环在自己哥哥的腰上,可能是因为太冷了,他抱了一会儿又把手松开,继续去纠缠那条挂脖子上的绳子。


    这条绳在他手上就跟个狗链一样,一扯鹤衔灯就要把头低下来说他说话,一松鹤衔灯就想推开他自己待着独自美丽。


    “果然。”累把这圈绳子尾端留下的那条细尾巴绕在小拇指上,“我不喜欢这个。”


    他用小拇指勾着红绳往下一扯,在鹤衔灯龇牙咧嘴吐着舌头抱怨无法呼吸的时候伸长指甲割开了绳,轻轻一抖,直接把这条粗糙的绳子丢在了地上。


    “你搞什么啊?”鹤衔灯终于可以喘气了。他捂着脖子叫道:“很难受的啊!”


    虽然脖子上的红绳断了,可鹤衔灯的脖子上还是留下了一圈红痕,那都是之前被累扯绳子勒出来的,这条红深深浅浅的瘀在一团,在惨白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个深重的圆圈。


    累的指甲搭到了鹤衔灯的脖子上,他故意拿指甲的尖端戳了一下被勒出的红,啧道:“果然,拿掉之后好了许多。”


    “哈?”


    没等鹤衔灯说话,累便把手缩了回来。他皱着眉头,指头和指头交接在一起轻轻碰了碰,一触即离。


    红色的血线从他的指尖涌了出来,一条一条的在鬼小而白的手指间跃动着,如琴弦一般弹跳,似波浪一样扭动,它们在会织网的蜘蛛的操控下头对头尾对尾的连接在一起,重新整合出了新的模样。


    最开始的时候还是一张网,里头拼凑起来的线条被手指给一拨弄立马就扭成了一团,好比少女肩头垂着的麻花辫,红线们羞羞怯怯搅在了一起。


    ——那赫然就是一根全新的红绳。


    累对自己的手艺活还算满意,他手里这根自己编出来的小玩意可比鹤衔灯绑脖子上的红绳长了不止一点。这绳子不粗,很细,月光一照,表面马上闪烁起不太美妙的金属冷光。


    “鹤衔灯。”累朝他的脖子比划了一下,“你凑过来一点。”


    鹤衔灯听话的挪了过去,结果被怀里的鬼用力一压,脑袋被硬生生的带了下去。


    他的头贴在累的膝盖上,鼻尖一动,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


    ……累的味道是药啊。


    脖子痛的鬼心想:和我好像呢,我们的共同点还挺多的呀。


    鹤衔灯刚要抬头,累又一下猛捣他的后颈,把他摁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蜘蛛的孩子捏着每一个鬼都有的要害,声音里带了股邪气。


    他说:“鹤衔灯,麻烦你不要动。”


    “……我要勒死你了。”


    一条红绳就这样缠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致■■的一封信】


    我的朋友……姑且叫朋友吧,虽然我觉得他也不帮我当朋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我跟他的关系,但是这并不妨碍我说他——


    下手老是没轻没重的。


    他生气了就会上手拍我,啪叽啪叽啪叽的拍,幸好他的袖子比较长,能包着手,不然我感觉我会被他抓花脸。


    不过更多时候他都是用非常可怕的表情看着我,然后在那里翻花绳。


    我倒宁愿他打我或者说我,这样子冷暴力真的太可怕了!那种阴森森的小眼神太可怕了!


    果然白色不是什么好颜色啊,把人家好好的小孩都弄得凶凶的了。


    我感觉,虽然我说我去找他是怀着想要改善心情的想法去的,但是每一次我过去,我都会被他折腾的比较惨。


    嗨呀,但我又愿意被他这样子打打打打打打翻翻翻翻翻翻绑绑绑绑绑绑绑……我这是怎么了呢?我居然会觉得这样子很,很愉快,甚至有一种微妙的解脱感。


    我觉得这都是卖药郎的错,肯定是他给我灌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或者是他在给我的药里面放了毒。


    如果不是卖药郎的错就是银古的错,我只吃过他俩给的东西,如果是吃坏肚子的话,肯定是他们两个的关系。


    幸好现在的我恢复速度比较快,不然带着一身奇奇怪怪的痕迹回去肯定会吓到小孩子的。


    明明自己也是一个小孩呀,为什么会这样呢。


    不过,我总觉得累比我白……


    我说的是肤色啦,他,他真的感觉比我白好多。


    如果说我是惨白惨白的,他就是死白死白的,我们两个的手放在一起就有种很强烈的对比感,我才不要这样!


    明明我才是最白的呀,在白色这一块我可从来没有输过!


    不过想了想,我到现在为止的颜色好像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的,没有再往下掉一点也没有再往上升一点,就是白花花的一片。


    难道这就是蜘蛛的美白天赋吗?可恶啊嫉妒了。


    我也想更白呀!我必须要做最白的那一个呀!


    因为大家都说我白的很好看,喜欢白白的我,要是哪天我不白的的话,他们会不会去喜欢更白的呀……


    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去买一点女孩子用的那种打到脸上去可以变白的粉。


    实在不行,我找卖药郎买。


    实在在不行,我往脸上抹油漆。


    总之我要很白很白。


    要没有人,没有鬼比我白的那种白。


    绝对要这样了啦!


    算了不写了,我美白去了,下次再聊吧。


    期待你的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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