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元年的雪,似乎总也停不下来。
多铎出征归来时,没有盛大的凯旋礼,只有王府门前一地被马蹄踏碎的雪泥。他带回了胜利的消息,也带回了一个朝鲜女子。
那女子叫金玉妍,是多尔衮赐给他的。多铎没有多言,只说她是战后安抚朝鲜的“礼物”,便将她安置在了王府的东院。
乌云珠是在花园里第一次见到金玉妍的。那日雪后初晴,金玉妍站在一株腊梅下,伸手接飘落的雪花,指尖冻得通红,却固执地不肯进屋。她穿着一身素色的朝鲜服饰,侧脸的轮廓在雪光映衬下,显得格外清冷。
“侧福晋,外面冷,还是回屋吧。”侍女轻声劝道。
金玉妍没有动,只是淡淡地说:“在家乡,这样的雪,会下到把整个王宫都埋起来。”
乌云珠站在回廊的阴影里,没有上前。她能感觉到,这个新来的侧福晋,像一块冰,带着异国的风雪,沉默地立在这座王府里。
当晚,多铎来了乌云珠的房间。
他坐在灯下,解下佩刀,动作有些迟缓。乌云珠为他倒了杯热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脸上的线条。他比离家时更沉默了,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
“那个朝鲜女子……”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是多尔衮赐的,叫金玉妍。”
乌云珠垂下眼帘:“我见过了。”
多铎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指尖摩挲着杯沿:“她……不太说话。”
“刚来的人,总是拘谨的。”乌云珠轻声说。
多铎抬眼看她,目光里有一丝复杂的情绪:“你觉得,她可怜吗?”
乌云珠沉默了片刻:“王爷觉得呢?”
多铎没有回答。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被雪覆盖的庭院。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把一切都掩埋得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朝鲜的雪,比盛京的大。”他喃喃地说,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乌云珠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他带回的不只是一个朝鲜女子,还有一身洗不净的风霜,和一段不愿提及的过往。那场战争,像一场被雪覆盖的梦,留在了他心里,也留在了这个王府里。
风雪敲打着窗棂,发出细碎的声响。多铎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像一尊沉默的雕像。而窗外,雪落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