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忍
第41章残忍
因着生母纪老夫人的缘故, 贞和帝原本对阮觅和玄凌还是有些好感的。
但先是儿子为了阮觅拒绝了温家的婚事,还让次子和温家起了嫌隙。
接着玄凌竟然长得那般像翼亲王那本来就是梗在他心头的一根尖刺, 原本埋得很深, 时间久了,便也好似忘记了, 剩下的便是怀念和深情可现在只要看到玄凌, 那根尖刺就会被恶狠狠的挑出来,戳破了所有美好的怀念和深情。
还有儿子竟然为了阮氏多次忤逆他。
是以现在他已经不知不觉十分厌恶这个女子。
在他心里,不亚于是将她等同于红颜祸水, 而儿子和自己的隔阂也皆是因她而起了。
所以他听到岑太后说这番册封的话就很烦躁。
他想亦未想便驳了道:“母后,允煊尚未迎娶皇子妃, 我大周还少有未封正妃而先册封妾侍的, 此事还是待允煊定下了皇子妃再说吧。”
那一句“未封正妃而先册封妾侍”一出来, 众人便不由得都看向了堂下的阮觅。
赵允煊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握着儿子的手都紧了紧, 转头看向了阮觅。
众人或许都期待看到阮觅面色仓惶不满或者怨愤。
但没有。
阮觅的脸上还是恰到好处的笑着, 微垂了眼, 些许柔弱, 侧颜端庄又沉静,简直是拿标尺量的也不过如此。
众人皆心道,此女果真不简单。
长成一副祸水的模样,心机还如此深,手段怕更是了得。
难道赵允煊会为她着了迷。
不过岑太后还是乐于见到此景的。
赵允煊耽于情-色,总好过他满心权势, 娶一个世家贵女如虎添翼的强。
男人只要把女人看得过重,总会做出些糊涂事来的。
而赵允煊看到眉色半点不动的阮觅,却是一阵苦涩从嘴里一直沉到了心底。
此刻他竟是希望她是恼怒的,回去之后会跟他发脾气像以前一样。
那至少表明她还有一点在乎他。
他心中酸涩苦闷,手上就重了些。捏得玄凌手腕一阵生疼。
玄凌也很恼怒皇帝的那话他也听懂了。
他这个皇祖父以前就想要给他阿爹赐那个什么温家女,他阿爹拒绝了他现在还要逼他阿爹娶其他女人做什么正妃!
虽然他阿娘不喜欢他阿爹,但那又怎么样?
就算他阿娘不喜欢,他阿爹也是不能娶别人的!
贞和帝不喜欢玄凌。
玄凌也坚定不移的讨厌了贞和帝!
真是两看两生厌了!
是以此刻赵允煊捏痛了玄凌,玄凌虽然痛得龇了龇牙,但还是忍了,他想他阿爹真可怜,怎么就摊上了个这样的爹呢!
比他还可怜!
既没阿娘,还有个这样的爹!
难怪他出了宫,就再不肯回去。
呸,他自己才不可怜。
他好得很。
*****
岑太后摇了摇头,但她也不再多说,只道:“这事陛下既然已经有主意了,那哀家也就不再多说了,只是这孩子到底是允煊隐末之时娶的发妻,又诞育了皇家血脉,切不可亏待了既是。”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玄凌,对贞和帝继续道,“另外还有一事,皇帝,玄凌也已经快五岁,该拜师了。”
“前日大皇子妃还跟哀家说,想要给正临和正希选一个好先生,可挑来挑去却挑不到满意的。现在宫中太傅还在教着允礼,哀家想,这天下最好的先生也都在皇家了,就想着不若让正临和正希都到宫中来跟着允礼一起进学。现在好了,又多了一个玄凌,索性都一起来读好了这宫中,还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
允礼是贞和帝的五皇子,今年十二岁。
其生母是个宫女升上来的婕妤。
原本太后并没有让玄凌入宫读书的打算原本她还真是如赵允煊和阮觅猜测的那般,想要留他在宫中住上几日。
届时若是赵允煊和阮觅不肯,或是这孩子哭闹总有法子让他哭闹的,那就只会惹了皇帝的嫌弃,或是生些什么隔阂。
现在好了,她们几乎不用做任何事情,这孩子怕已经成了皇帝的心头刺。
那就把这根刺弄到宫中来日日杵在皇帝眼前晃一晃好了。
贞和帝现在已经有一些不想再继续留在这里了。
一来他身体有些受不住。
二来心情也有些燥起来最近或许是身体不好,力不从心之故,他的脾气也越来越燥。
不过就是在宫里读一下书。
皇家现在就这三个孙辈,的确是该好好教导,那就读吧。
他便随意道:“五岁还小,并不着急。这事就看允煊和玄凌自己的意思吧。”
岑太后便看向赵允煊,道,“允煊你觉得意下如何?玄凌还小,哀家的意思就是让他每日到宫里来和允礼读上两个时辰的书,虽则是在宫中读书,也还是住在家中的,每日里巳时过来,未时回家即可,每五日再休沐一日。”
说完顿了顿,道,“哀家听说现在阮氏还是住在庄子上吧?彼时你在战场,她深居庄子是为了给你祈福,依哀家看,现在你已经搬到皇子府,府上也没人服侍,也没人打理后院,阮氏也该带着玄凌搬回去了。”
赵允煊心中一动他当然是想要阮觅住到皇子府的。
他忍着去看阮觅的冲动,把目光看向了玄凌。
他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事上怕是阮觅也会随了玄凌的意思。
玄凌倒是没想那么多不,只要他娘跟他在一起,搬去什么皇子府他也没所谓他爹带他去看过那里,也还不错。
反正他娘不喜欢他爹。
搬去他爹那里总比他爹娶其他女人强。
他侧了脑袋似乎是很认真的想了想,道:“可以午时过来,申时才离开吗?”
岑太后一愣,道:“为何?”
这孩子不会还贪睡吧?
也是,这孩子是那阮氏手上重要的砝码,想来阮氏应该是十分娇惯他的。
玄凌咧了咧嘴,笑道:“父王要求我每日早上习武,午后才读书。”
岑太后笑了出来,转头问皇帝,道:“皇帝,你看如何?”
贞和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那就这样吧。”
他道,“好了,母后身体不适,不宜久扰,朕也有些乏了,今日就这样吧。”
说完竟是神情恹恹的径自离开了。
赵允煊便领了阮觅玄凌也跟岑太后告退。
几人转身离开,走到门口之时玄凌却是突然转头看向了一旁一直在看着他的赵正希,然后冲他招了招手。
赵正希愕然。
鬼使神差的他竟然就跟着过去了,然后看着玄凌神情傲慢道:“你叫本殿下做什么?”
玄凌扯了扯嘴角,一脚就踹向了他。
然后看着扑倒在地,“哇”得一声大哭了起来的赵正希,轻哼了一声,道:“不要以为你身份尊贵,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是可以不用负责任的,没人教你这个道理,我的拳头教你。”
说完转身就跟上了前面正等着他的他爹他娘,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了殿中一众完全没反应过来,目瞪口呆之人。
这是刚刚那个又乖巧又柔顺木头一样的孩子?
还有赵允煊和那阮氏,竟然也跟什么都没看见,没事人一样就这么带着他扬长而去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嚣张至极!
岑太后原先的得意心情一下子就消失殆尽。
*****
三人出了宫,还是坐了一辆马车离去。
马车之上,赵允煊才问玄凌,道:“你刚刚那样打他,以后上学他们可能针对你那里毕竟是他们的地盘,帮手又多,你想过要怎么处理吗?”
玄凌:“我不打他,他们也不会少针对我你放心好了,我会有法子的。”
说完他看了看自己娘,道,“你看,阿娘就不会担心。”
阮觅:
她不是不担心。
而是相比小打小闹,她担心得更多。
小打小闹上,她还是相信,儿子是绝对不会吃亏的。
他从在地上爬起,脾气就大还鬼精鬼精的,谁能让他吃亏?
而且性格强悍点,总比让人以为你是个软柿子,谁都想要捏一口要强。
她伸手摸了摸玄凌的脑袋,无心这个话题,看向赵允煊道:“要送殿下先回皇子府吗?”
赵允煊抿了抿唇,道:“先送你和玄凌回庄子上。阿觅,我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所有的事情他都想跟她好好谈谈。
他希望她能信任他,能够试着再接受他至少不是这样的排斥,也想要劝说她,搬去王府去住。
阮觅看了他一眼,转开了眼便不再理他。
像是还在跟他赌气一般。
她以前都不知道,自己的演技竟然这么好。
其实经了今天的事,第一次见到贞和帝和岑太后众人,看到他们那样待他,她心里也有些难受。
她想,或许当初她也不该对他那么苛求。
他最大的错只在于当初瞒着身份娶了她。
大概,他已经在他的身份允许范围之内,尽可能的对她好了。
若是换成其他人,或许应该会感动,会好好的跟他相处,尽最大可能博得他的怜爱,争取到自己能够争取的最大利益和地位,保障自己和玄凌吧。
若是六年前的她,甚至三年多前做过那些梦之前的她,大概也会。
可是偏偏她做了那些梦。
偏偏她跟他和离了,然后过了这样努力让自己无畏,也看清自己内心,更清楚的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的三年。
她知道自己并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而想到他和别的女人成亲时的那些画面她便也没有办法再接受自己跟他亲热。
现在所有的妥协不过只是因为她很清楚,当初两人剑拔弩张,他态度又那般强硬,明显是绝不放她离开的态度,那他也肯定防自己防得很紧,她轻易是不可能离开的罢了。
这样配合着演着,不过是在等更好的机会。
万无一失的机会。
虽然,她也觉得自己这样对他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她看出来,他是在乎玄凌的。
甚至,也是在乎她的。
可是那又怎么样?
只要她离开了,玄凌离开了。
他终究会忘记他们,会娶其他的女人,会有其他的孩子。
一如那梦中一样。
想到这些,她的心便又硬了下来。
沉默之中,玄凌看了看一向威严,但此刻却很有些可怜,眼巴巴看着自己娘的爹,再看看不理会爹的娘,再回头看自己爹。
不得不说,经了宫中这一趟,玄凌对他爹的同情实在是上升了好几分好像也没有那么排斥他进入自己的生活了。
玄凌在那么一刹的同情之下,解救了他爹的窘境。
他道:“阿爹,皇帝他要给你赐什么皇子正妃,你要吗?”
这简直是大好的表忠心的机会。
赵允煊又眼巴巴的看了一眼阮觅,看到她侧着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他的心便也跟着颤了颤。
他想,她大概不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吧。
他这才转头对儿子道:“不会,阿爹会解决的。”
说完又去看阮觅。
玄凌觉得他爹有点傻。
他“哦”了一声,老气横秋道:“那我勉强相信你一次吧。”
*****
回到庄子上,阮觅打发了若有所思瞅着自己和赵允煊的儿子,转身一言不发的往书房去了。
赵允煊愣了一下,随即心里一阵难掩的激动,便也跟了上去。
冬青上了茶,掩了门,退下。
阮觅走到席案前坐下,抬眼,看着他认真道:“殿下,陛下他不喜欢我,更不喜欢玄凌,我们留在京城怕是只会拖累你,让你和陛下的嫌隙越来越深。”
☆、相逼
第42章相逼
赵允煊:
他的面色僵了一下。
心也急遽的沉了下去。
先前的那么一点点喜悦荡然无存,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失落。
他没有想到这么多天以来,她终于肯正视自己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不是什么赐婚, 什么皇子妃, 岑太后或者温淑妃。
而是一语就道破了他和皇帝的关系。
直指核心,并想要借此劝说, 或者逼迫自己让她离开。
“殿下请坐下吧。”
阮觅接着又道。
刚刚进门, 她坐下了,他却还是一直立在那里。
她一直不喜欢他那样气势逼人,总是一副像是要纳她入他掌心为他所控的感觉, 所以先说了那句话,在他怔愣之间, 才再请他坐下。
她是想要跟他好好谈一谈。
可是赵允煊却没有顺着她的逻辑来。
她说来说去无非是想要自己放她离开, 有千万种理由。
但他不愿意放她离开。
一个理由就足够。
他要她留在他身边。
这段时间她很认真的投入到新的生活当中, 学着宫中的规矩礼仪,了解着宫廷和勋贵世家错综复杂的关系。
他以为她已经定下了心来对自己的态度也有软化的迹象。
他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却原来都是假象。
赵允煊的心里烧了起来。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面对她时情绪波动的越来越厉害。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以前的他克制, 冷漠, 所有的事情都能做得很精准。
该做什么, 不该做什么, 就像是他的剑削出来般,绝不会有半点拖泥带水。
可现在,只要是关于她的就都可能出现意外。
其实也是一步一步退让。
他不是没想过断了这份意外。
可是想到要这么做,虽不至于痛至锥心,那种感觉还是犹如心里突然就缺了一个很大的窟窿一般。
想到以后的生活再也没有她,再也没有玄凌, 就感觉好像这整个世界都突然沉寂了下来,冰冷又空荡。
他便想,他并不是承受不起这个意外。
如果他连自己喜欢一个人,想要一个人都不能承受,那等他报完仇,做完那些事,坐上那个冰冷的位置之后,还剩下什么?
所以他已经决定,去锁住这份意外,留她在自己身边。
而只要决定了,他便不会再犹豫。
他没有应着她的话去坐下,竭力将那火烧的感觉控制在心低不让这火燃出来,然后看着她,慢慢道:“无所谓。那嫌隙本来就在,大不大都影响不了大局。”
阮觅:
这真是一开口就断了她的图谋。
她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他。
他面色平淡,说的语气也很平淡,但她却从他深如泼墨的眼睛里看出了星星点点的赤色,让人惊心动魄越是平淡,就越是惊心。
他说那嫌隙本来就在。
他和皇帝的嫌隙本来就在。
阮觅是看到那位太妃说玄凌像翼亲王时皇帝瞬间就变了的脸色,还有那小皇孙赵正希说贞和帝不是玄凌的皇祖父,翼亲王才是时贞和帝那黑得简直要滴出墨汁来的难看脸色,还有后来对玄凌不加掩饰的厌弃。
若是心中不是早有嫌隙和猜忌,他的反应至于那么大吗?
若是有嫌隙和猜忌,那是什么样的嫌隙和猜忌?
而偏偏赵允煊离宫之后还是翼亲王抚养的。
阮觅只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最先以为只是踩到了一个浅坑,抗上一抗,日子还勉强能过,后来发现竟然是个深坑,日子不好过,那就试着跳出来吧,到最后不仅没跳出来,却是发现自己进了个悬崖还是越看越深的悬崖!
而且他说跟皇帝的嫌隙大不大都影响不了大局
那就是他这个元后嫡子的归来,面对的敌人可能不只是大皇子,大皇子背后的岑太后,岑贵妃,岑家,四皇子,四皇子背后的温淑妃和温家,还有可能是皇帝
阮觅觉得头痛欲裂。
他那么高,她坐着抬头看他也很累。
她觉得算了,还是不撑着了。
随便吧。
她不想再跟他比气势,斗心理战术,根本比不了,也斗不过。
她转而问道:“你知道陛下他打算挑选哪家女儿为你的皇子妃吗?”
阮觅抬头很累。
赵允煊居高临下的看她却是半点不累。
他听到她这句问话原先紧绷的心总算是松了一些下来,紧绷的身体也放开了下来,只要不是要离开,她想说什么他都陪着她说。
而她关心皇帝想要给他赐婚哪家女儿,这总是好事。
他既已打定了主意,便也不怕她问还就怕她不问。
他看着她,不放过她每一丝的表情,慢慢道:“是谁都不重要,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不管是谁,我都不会娶,所以你不必担心,这些我都会处理好的。”
阮觅摇了摇头。
她不想要听他说这个,更不喜欢他盯着自己专注又深情的样子看得人难受。
她道:“你没有必要为我改变任何原本的计划殿下,外面的事情我不懂,那里面的水有多深我也不知道。但我不希望因为我或者玄凌给你带来任何拖累”
“可是我并不觉得拖累。”
他直接打断了她,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阮觅侧开,起身往后退了退。
莫名的,她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总觉得他好像又有点不对劲。
他表面一直不动声色。
但阮觅却感觉到他的反复无常。
刚刚自己就一句话,好像就又点燃了不知道他那根神经。
“殿下,我想好好跟你谈谈你之前说跟我谈不也是这个意思吗?”
她竭力让自己平心静气道。
他扯了扯嘴角,心里冷笑了一下,你是想要跟我谈吗?
他道:“不,你不是想要跟我谈,只是想要劝说我,让我送你和玄凌离开罢了。不是吗?”
不管开始是在说哪个点,但最后都会绕到这里。
阮觅:
的确是这样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殿下,你不觉得这样是最好的吗?我跟玄凌离开了,你才可以后顾无忧,不用再担心别人拿我跟玄凌来威胁你,现在的情势这么复杂,若一步踏错都可能”
“不会有什么踏错不踏错。”
他再次打断了她,而随着这次的话音,他已经直接上前了一步,伸手就去握她的胳膊。
阮觅一惊之下抬头,然后就看到了他眼中的如藤蔓般爬长的戾气,还有她看不懂的风暴,压得很沉很实,就是前几次的争执也不是这样的。
她惊疑间,只稍一犹豫,就已经被他拖住。
他贴在了她的身后,拖了她入怀中。
那一瞬间她的鼻息间已全是他的气息。
全身都好像被笼罩住她感觉一阵的心慌,不知道是怎么了,总觉得好像莫名其妙他就突然在濒临失控的那个界点。
她忍着想要挣扎的冲动,牙齿有些打颤,竭力镇定道:“赵允煊,你不是跟我说过,只要我留下来,你可以给我能给的所有自由吗?你说过,我不想见你,也可以吗?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你之前不是说有事情想要跟我谈吗,难道就是以这种方式?”
可是说什么也没有用。
他抱着她,还是越来越紧,但总算是在阿觅觉得要窒息之前停住了。
他低头在她头顶道:“我是想要跟你谈,阿觅,你那么冰雪聪明,应该知道我想要跟你谈的内容我希望你能搬到皇子府,可以吗?”
而不是谈让你离开才是最好。
“你先放开我。”
阮觅感觉到头顶他的气息,身体也满是他身体的触感,这已经让她心慌,喘不过气来。
她摇头,道,“赵允煊,你不是要跟我谈,你只是在逼我。劝说我不成,就逼我。你早就决定好了的事情,只是想要一步一步逼我就范而已,不是吗?”
他垂眼看她。
她难道不也是如此吗?
早已经打定好了主意。
劝他,劝他不成就装模作样让他放松警惕,然后再伺机离开。
“你先放开我好吗?”
她心慌至极,想到在未和离前对付他的手段,声音便软了下来,颤抖着带了些他最喜欢的软糯道,“你不会希望我用其他的方式让你放开我,赵允煊,我们开诚布公好好谈谈。”
“阿觅,”
他没有放开她,只是伸手抚了抚她有些僵硬的胳膊,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低声道,“你想听我的实话吗?我可以跟你说实话。上一次我的确是想着,你们留下了来,我可以给你空间和自由我当时的确是那样想的。”
“但实际上,我做不到。阿觅,你是我的妻子,我喜欢的女人,唯一的女人,以后也会是这样。你要求的,我已经决定都给你,所以我现在能跟你说的实话是,我想要你留下来,继续做我的女人,我可以给你时间,一步一步适应,也给你时间,一步一步建立信任,但是不要想着离开,我是不会允许你带着玄凌一起离开的,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你知道,不,你大概不知道,挑战我的底线,只会让那道绳索将你锁死,没有任何用处的。”
他说完不等她的反应,就低头吻在了她的鬓角,一直到脸颊。
阮觅如同被雷劈住。
然后他就在她的僵硬之中终于放开了她。
阮觅瘫坐到了席上,抬头呆呆的看着他。
也不知是受惊过度,还是因着他话里的那层意思,然后眼泪不受控住的冒了出来。
他看到她眼中的泪水,心里一丝尖锐的疼痛划过。
他别过了脸去,道:“阮家已经在上京的路上,应该这几日就快要到了,你应当好好准备准备。”
“还有梁衡,他很快就要回福州他的确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经商太过埋没了他,也不是他真正的志向。朝廷早晚会开通海运,在那之前,会肃清海贼和倭寇,梁衡不仅精于造船,行海和海战上面的经验也非常丰富,更难得的是,他本身还武艺惊人,将来前途定不可限量。”
阮觅只觉得心像是被一道道的绳索勒住,勒得又疼又紧,疼得打颤,紧的窒息。
他在告诉她什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吗?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
总要一点一点剥,却发现一点更比一点可怕。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一定要缠住她,不肯放过她呢?
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她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她不想哭。
因为哭有什么用啊。
可是眼泪却止不住的往外滴。
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懦弱的人。
她心中遽痛。
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心里的怒火却也同样一寸一寸的在往上爬升。
他又转回头来看她,看到她满脸的泪水,大概也是看不下去了她哭得他也很心闷烦躁。
事实上他已经竭力在控制自己。
他伸手帮她抹了抹泪水,用轻柔到近乎哄劝的声音道,“阿觅,你现在到底为什么这么想要离开我?”
“你要求的,我都已经答应了你。你以前,也不是没有喜欢过我,只是因为我的身份变了,就有这么大的分别吗?更何况我们还有玄凌,你能不能试试,试着再接受我,你知道你可以做到的,只是你心里抗拒,不愿意而已。”
“所以你是在告诉我,我只有一条路,只能喜欢你,对吗?”
她喃喃道。
声音很轻,但实际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说得已经近乎咬牙切齿。
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也绷到了极点。
☆、洞穿
第43章洞穿
“我只有一条路, 只能喜欢你,对吗?”
她问着他。
眼神带着腾腾燃烧的怒意和恨意。
那恨意像是一把一把利箭刺得他痛极。
他想, 她不喜欢自己吗?她心里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吗?
明明他们成婚三年, 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曾是娇软欢喜爱慕的,她曾是爱着自己的。
这也是他抓着她不肯放, 也放不下的原因。
他想, 既然她曾爱过自己,那就是他做的不够好。
只要他弥补她,总能再找回那些她对自己的爱的。
他这样想着, 所以便抿着唇,不愿去答她的这句问话。
而在阮觅眼中, 显然便就是默认了这句话。
阮觅脑中一片空白, 心里的愤怒翻涌, 看着他突然尖声道:“那魏后娘娘喜欢陛下吗?”
“当年,魏后娘娘也喜欢陛下吗?还是陛下就是用这种方式强逼她嫁给他的?”
一句话问出。
就好像两人之间先前紧绷的琴弦“叮”一声被刺耳的划断了。
赵允煊的面上血色尽失。
阮觅自己也呆住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句话。
她并没有那样想她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什么。
她看到他面上从未有过的苍白, 眼神空洞的像是无底深渊。
双手紧紧捏着, 骨节爆出, 甚至已经微微颤抖。
她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那一刻, 她觉得或许他可能会掐死自己。
她也觉得自己是疯了,又卑劣又疯狂。
她知道魏后对他的意义。
她怎么能用这种方式去刺激他?
就算她怨他,她讨厌他,一心想要离开,可是有些底线还是不愿触碰的。
有那么一刹那,她想伸手去拉住他的手, 跟他说对不起,她并不是有心要说这样的话。
可是她却同样没有忘记他前面的那些话。
是,他有他的痛苦,但那就是他可以强逼她的理由吗?
这世上吃不上饭的人那么多。
善心的人也很多,也不见得哪个就舍尽自己家财全部去养乞丐的。
佛祖能舍身饲虎,她没有那么高的境界,她做不到。
阮觅咬着牙闭上了眼睛。
心里狠狠道,如果他要掐死她,那就掐死算了。
这样活着不,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总比死了强,她又不是不知人间疾苦,还活在情情爱爱虚幻中的小姑娘,相较那只为三餐温饱就日夜劳作的佃农,恶劣天气下仍要下海捕鱼,随时连尸首都寻不回来的渔民,她这也算不得什么。
而且她更放不下玄凌,不舍得他以后受到任何折磨
她就不信他就能真掐死自己!
她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他的手终于压在了她的肩膊之上,她觉得如果她要是真掐上她的脖子的话,她还是要用药挣扎一下的。
她才不愿就这么死了。
不过最终他的手也没有滑向她的脖子,而是向下,箍紧,最后她又紧贴着,落入了他的怀中,靠在了他硬如石壁的胸膛之上。
她竟然松了一口气。
她听到他在她耳边哑声道,“阿觅,不要拿自己跟母后比。”
他母后的一生,自从到了京城,就是一个悲剧。
这些事情,原本在他心里已经结了很厚很厚的痂,压在心底,想起时也不过只剩下了仇恨。
可是她此刻提起,还是像硬生生的从血肉里抠出了那层痂。
而且,他不想听到她把自己比成他的母后。
那就像是一个不祥的咒语般,想到她或许爱着另一个人至死,想到她会死,都让他发疯。
不得不说或许赵允煊自己都没意识到。
在他得知阮觅心心念念只是想要离开,不惜冒险用死遁的方法都只是想要离开,片刻都不能忍受和自己在一起时,情绪那么容易失控,是因为他自己心底有很大的阴影。
他祖母的阴影,他母后的阴影,一个死遁,一个真死,都是活生生他眼前的例子,那阮觅想要离开或者会死,那就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了。
所以他才会焦虑,才会在一层层的焦虑积压之后,受了她的刺激就会点燃。
他低声道,“更不要拿我跟那个人比。你以为皇帝他娶我母后是因为他爱她吗?”
“不,不过是因为他无能又懦弱罢了。”
“岑家朝中势大,不管是在后宫还是在朝堂,他都被岑家人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没有能力掌控整个朝堂局势,更碍于那好笑的孝道和名声丝毫不敢反抗岑太后。”
“当时的情势,他自己无能,那除了我母后,无论他娶谁,都不能阻止先皇和岑太后逼他立岑贵妃为太子妃,将来为后,唯有娶了我母后西北战势紧张,大周还要靠魏家抵御着外敌,我母后的二叔,二哥刚刚战亡,尸骨未寒,若我父皇不以情深做掩饰,不以后位相许,他是逼不了我母后嫁他的。”
“可是他娶我母后的同时,也不妨碍他娶岑贵妃,不妨碍他娶能对他温柔小意的温淑妃,还有更多叫不上名的通房妾侍。他凭什么要让我母后去爱她?”
“哦,你以为他在朝堂之上,坚持以任何人都不能替代母后的名义拒不立后,不能忍受任何人坐上她的位置,住她住过的宫室,是因为他对我母后真的有多情深义重吗?不过是因为他要平衡朝堂的势力,死了还要借着我母后的名义压着岑家而已。”
阮觅呆住。
她再没有想到不管是坊间还是史书上所说,陛下他对先后娘娘的情深不许,为她如何如何之言背后竟是这般冰冷的现实。
是踩着先后娘娘的尸骨维持着他帝王的尊严和权势罢了。
她只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窜起,直至全身都是冰冷。
这就是帝王的情爱罢了。
她要怎么信任他?
她死后他不也一样高高的坐在龙椅上,脚下匍匐着一个另一个女人?
他感觉到了她身体微微的颤抖,还有滚烫的眼泪滴到他的手上,让他从那个情绪之中稍微清醒了些,却是更紧的搂住了她。
他摩挲着她的鬓发,低声道:“觅觅,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你受到那些伤害的,是我不对,骗了你,又对你不够好,那都是我的错,但以后不会了。”
“我答应你,我不会爱其他的女人,也不会要其他的女人,你只要留在我的身边,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你以前不是爱过我吗?我只是身份变了,这并不是我之过,我并没有的选择,试着再接受我好吗?”
阮觅:
这根本就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
且不说她打心眼里就没有办法相信,没有办法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一个帝王的承诺之中。
这一切根本就让她窒息。
窒息得让她都不能再像三年前那样跟他虚与委蛇,在他的怀里用他喜爱的方式软软的求他,说,夫君,即使我心里有你,可是我真的害怕,我不喜欢这里,你让我带着玄凌先去其他地方住上一段时间好不好。
纵使她其实知道,只要她用软的方式慢慢跟他磨,他最后还是会答应她。
或者她装作还爱着他,趁他对她全然爱恋和信任之时,布置万全之后再带着玄凌离开?
她已经不想做那些事,说那些虚假的话。
大概是这三年自由自在的日子过多了,已经不习惯说假话了吧
不过她到底还是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倒了不知道几辈子的血霉怎么就撞上了这样一个人呢?
就嫁一个侯府庶子,结果那人是元后嫡子?
这得到底有多大的“运气”?
他不让她走。
偏偏她还不能让他死
且不说她还没心狠到那种地步,就是他的那些敌人那些人追到天涯海角也是一定要除掉自己和玄凌的。
他们也可以说算是一条船上的了。
可他不死,就会是下一任的帝王。
她还有一丁点责任心,希望他会是一个明君,可以保卫大周子民不被异族践踏,给大周带来盛世天下的明君。
她已经放在他颈后的手慢慢松了下来。
那指尖上的迷药也没有掐进他的肌肤里。
她背靠在他的怀中,虽然还是很僵硬,但僵持了很久,权衡了半天,最后还是道:“殿下,请给我一些时间吧。”
他听到她的声音手就是一紧。
随即像是怕箍着她似的又松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些而已。
他心中积压的阴霾总算是露出了一点亮光,忍不住狂喜。
他以为她会一直倔下去那样他真的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才好。
他本来已经决定慢慢哄着她,可是今日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失控。
她肯跟他说这句话已经很好,他本也不指望他逼一逼她,她就会顺了自己。
他道:“好。”
说完又低头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哑着声音道,“搬回皇子府中吧,你放心,你住在后院,我平日都住在外院,不会去干扰你的,和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同。”
又道,“这里太远,玄凌要去宫中读书肯定不便,让他自己去皇子府,你肯定也不放心觅觅,你让我给你一些时间,但你也总要试着往前一步,你放心,外面的人你不喜欢见就不见。”
真是一步紧逼一步。
阮觅心中一哂。
不过今天受到的刺激不小,只觉得心累无比,一句话也不想再跟他多说。
显然赵允煊也知道自己似乎有些得寸进尺,但就算是得寸进尺,他也一定是要她住去皇子府的。
他不可能一直都陪着她住在庄子上。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道,“觅觅,你试着相信我,试着接受一下新的生活,你不是一向都是如此,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过得很好的吗?其实你正视一下,事情或许并不像你以为的那么糟糕。”
“我也试过想过放开你,可是我做不到,觅觅,你想想,我们以前也很好的,那时你能爱我,现在为什么不能呢?我们还有玄凌,你带着玄凌离开,那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吗?他虽然还小,但你应该已经看得出来,他的性格张扬又霸道,绝不是能屈居人下,过着隐藏身份,小心翼翼委委屈屈生活的人。”
他可真会捏人的七寸。
阮觅愈发觉得没意思得紧。
她轻笑了一下,道:“殿下,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能说会道,洞察人心之人。那当年,你就真的不知道南阳侯府的心思吗?南阳侯夫人和顾柔那嘴脸,可是但凡我知道你的身份,就能一眼看穿的。”
☆、喜欢
第44章喜欢
赵允煊一僵。
他现在也可以说是厌恶透了南阳侯府, 南阳侯夫人和顾柔。
他觉得,若不是那两人, 她必不至于和自己闹到这个地步, 还有她们竟敢把手伸到玄凌身上算计,真当他是死人吗?
可现在他也只能把这厌恶先放到了一边。
他道:“觅觅, 你知道那时我在府中的时间很少, 一年里见到那对母女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而且你嫁到京中,我陪你的时间又少, 我怕你日常苦闷,见你很喜欢顾柔这才少了警惕。”
天地良心。
那时顾柔好像不过只有十岁, 十一岁, 跟他又素无交集, 他连她长什么样都记不清,哪里会知道她竟然对自己起了那种心思?
当然这也是他对男女之事太过无心之故。
阮觅无心跟赵允煊纠缠南阳侯府之事。
她不过也就是随口一讪罢了。
她慢慢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慢慢抽回了一些力气, 伸手握在了他紧搂着自己的胳膊之上, 也没有死劲去掰, 因为她很清楚,就她那一点子力气,想要掰动他,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她只是推着,低声道:“殿下,你放开我吧, 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赵允煊听言低头看她,但也没有立时就放了她开来,他稍微松了一下手,然后抚了抚她,再低头吻了吻她的后颈。
他一点也不想放开她。
已经有三年多,从他上战场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她真真切切的在自己怀里。
鼻息间是她的幽香。
触到的是她的滑香软腻。
他不仅不想放开她,还想要更多。
可是就算是再想进一步,他也知道过犹不及,不能逼她逼得太紧了他都不知道两人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到了现在这一步。
所以在他吻了她,察觉到她的身子又明显僵硬了下来之后,他到底还是松开了她。
他温声道:“一会儿我还有事,之前皇子府后院的布局我已经命人送过来给你看过,回头我就让皇子府的管事和嬷嬷过来,你想要怎么布置,怎么搬,就跟他们说。”
这可真是步步紧逼,生怕套的绳子不够牢啊。
阮觅“嗯”了一声。
她心里慢慢有了主意,在这些小事上就也懒得再跟他较劲。
她道:“没有什么可额外布置的,你通知了他们就好,明日我让郑嬷嬷和秋兰过去看一看这些时日玄凌多受纪老夫人照拂,我想过去隔壁跟纪老夫人说说话,告辞一声。”
赵允煊听得越发放下心来。
这比他想得已经好上太多也是,其实她一向都不是别扭的性子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她一直都很乖巧很听话,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在侯府有什么不顺心的这大概也是他对她多有疏忽的原因之一。
谁知道后面会发生这么多事?
这样一想,他心里又凛了起来。
他的心忽上忽下,但脸色到底是缓了下来,道了一声“好”,便又忍不住伸手抱了她一下,压着亲了一亲,不过约莫也是怕阮觅反弹,不过是稍触了触她脸颊,就放开了她,再道:“觅觅,你想要怎么样,只要跟我说了即可,我必不会让你受什么委屈的。”
阮觅很想打他一拳
他亲她的时候就很想打他。
克制得很厉害才忍住了。
他放开她之后她便往后退了退,离他隔了一断距离之后,闭了闭眼,这才睁开眼抬头看着他认真道:“殿下,以后还请殿下遵守承诺,不要再行失礼逾矩之事,否则我答应的事情也可以反悔。”
赵允煊:
失礼逾矩之事?
他反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口中所说的“失礼逾矩之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
阮觅第二日就带了玄凌去见纪老夫人。
玄凌自去了马场玩,阮觅和纪老夫人说话。
阮觅跟纪老夫人说她过几日就要搬去二皇子府上。
纪老夫人仔细看了她一会儿,道:“是他逼你的?”
阮觅一向神采飞扬,无论何时,眼神中都好像带着笑意般,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和明朗。
可今日虽则谈不上什么悲戚,可也是淡淡的。
说起要搬去二皇子府半点没有喜意,倒是微哂,嫌弃得很。
而孙子那个个性不是纪老夫人说,那就是刚得不能再刚。
虽则她劝了他,道阮觅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心里也未必没有他,让他慢慢用真心实意捂着她可估计他是憋不了太久的。
阮觅跟纪老夫人亲近,早把她当成自己的长辈般,是以也不太瞒着她自己真实的心境。
她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是想带玄凌离开,可是这样以后玄凌就只能一辈子过着躲躲藏藏的生活,既然躲不开,就先相安无事好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等他娶了正妃,或者会有其他的变故也不一定。”
“正妃?”
纪老夫人皱了皱眉,道,“觅觅啊,你不就是他的原配夫人?是他说要娶其他人为正妃吗?”
阮觅摇头,道:“他说他不会去娶其他人,但此事应该也由不得他的。”
他现在的话,听听也就罢了。
纪老夫人看着阮觅,突然道:“觅觅,你喜欢他吗?”
阮觅一愣。
她刚想说“不”,她怕他还来不及呢。
也不是真的怕他,而是一想到他,想到他背后代表的生活就糟心得很。
纪老夫人却是摆了摆手,带了一些宽和的笑,像是平日里说着画本子上的故事随意道:“你不要去理会外面这些纷纷扰扰,把现在这些复杂的情势都忘了,只是想他那个人。”
“或者,我再换个问法,你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孩子,当年你肯嫁给他,应该也是喜欢过他的吧。否则,以你的聪敏和机灵劲,即使有家族逼迫,你应该也有法子能毁了这桩婚事。你跟婆婆说说,当初你喜欢他什么?”
阮觅眨了眨眼。
或者是因着纪老夫人看透事实的随意淡然态度,她的心境也慢慢放松下来。
她本也不是沉重压抑的人。
她想了想,苦笑了一下,自嘲道:“当初是喜欢的。”
“他长得好看,身材也很好,行事也很干脆利落我那时迷了眼,想着他只是个侯府庶子,说的好听,可等分家之后其实也没什么,我嫁妆丰厚,嫁了他,以后日子也可以过得很自在,所以就半推半就的应下了婚事。”
并不是只有男人才好色的,女子也会好色啊。
可是她就是败在了好色之上。
自己的好色和他的好色。
所以结论还是,人千万不能浅薄,一浅薄,不出事是运气好,出事就只能怨自己。
当然这是她自嘲的说法。
其实更真实和现时的原因她心底很清楚。
她长得好,而商家女长得太好,有时候并不一定是好事。
那时她已经知道,有不少人已经对她动了心思,其中不乏已有妻室的高官显贵。
而商家女,被送进官宦之家做妾的从来不在少数。
纪家,虽则她祖父祖母看起来是疼她的,但家族利益面前,那些疼爱却委实算不得什么。
其实就是她祖父祖母疼她,重视她,本身就是因为她长得好罢了这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更何况,她又没有亲娘为她谋算。
所以相较而言,当时顾云暄这门亲事,已经不算差的了。
不过这些也就没什么可说的意思了。
纪老夫人不知她心中的那些事,只听了她的话一时愕住,随即啼笑皆非道:“这些优点他还有。”
阮觅微不可见的耸了耸肩。
是有啊,可是她消受不起。
所以敬谢不敏。
纪老夫人看她近乎要摊手的表情笑了出来。
也许事情并不是完全不可救。
她拍了拍她的手,道:“觅觅啊,你听说过纪太后吗?”
阮觅一愣,纪太后?
当今陛下的生母,先帝为皇子时的皇子妃?
她当然知道,以前是只从史书上看到过一两句话,最近却是恶补了一番。
那也是这高耸巍峨的皇权宝座下一块奠基石吧。
这皇家悲催的原配夫人太多,让她很难不心生警惧。
不过纪老夫人为何会突然提到纪太后?
阮觅的心头一跳因为纪老夫人也姓纪,难道两人有何关联?
纪老夫人笑了一下,慈声道:“不用猜想了。纪太后就是我的二姐同胞二姐。”
她目光看向远处,像是回忆般慢慢道,“先皇当年争储之时,非嫡非长,母族势微,且论才干,论背景,都不是最突出的,他最后能得以胜出,很大程度都是靠娶了裕国公府的嫡女,也就是现在的岑太后。”
“当年裕国公府是想将岑太后嫁给当时立储最有希望的大皇子的,但彼时岑太后和纪太后交好,时常出入先皇的皇子府,和先皇有了一些交集,就一门心思喜欢上了先皇。”
“后来岑家约莫是考虑到大皇子本就受明绪帝器重,大皇子妃也是系出名门,岑家女嫁给大皇子,最后很可能也坐不上后位,所以就顺了岑太后的心意,待纪太后病逝之后,就将岑太后嫁给了先皇,也最终帮着先皇夺得了帝位,岑太后便如愿以偿的坐上了太后之位,而岑家,也如愿以偿的成为当朝第一大勋贵世家,在朝中把控朝政数十年。”
阮觅听得目瞪口呆也很有些不自在。
☆、情人
第45章情人
她看着纪老夫人, 张了张嘴,道:“婆婆, 这些事, 您为何要跟我说?”
纪老夫人收回目光,看向阮觅, 柔声道:“我自幼和二姐感情深厚, 二姐之死,一直都是我的心病。奈何这么多年来岑太后和岑家都大权在握,而我人微力薄, 根本奈何不了他们,不仅是我, 就是我们纪家都奈何不了他们, 所以便也只能将此事压在了心底, 从不去碰触。”
“可那么巧,你竟然就是二皇子妃, 而正好, 二皇子想要坐上那个位置, 最大的对手就应该是岑太后和岑太后背后的岑家。他们岑家费尽心力扶持先皇登上帝位, 之后不说把持,但也在朝中作威作福数十年,可偏偏岑太后却无所出。而这一次,想来他们是绝不会容忍非岑家女所出,还很可能和他们有仇的二皇子登上帝位的。”
说到这里纪老夫人顿住。
阮觅不出声。
她相信纪老夫人跟她说这么多绝不会无的放矢的,肯定还有后续。
果然纪老夫人顿了一会儿就继续道, “觅觅,如果你能帮着二皇子,最后坐上那个位置,替我二姐报了当年之仇,让岑太后和岑家最终跌落尘埃,届时,如果你还是想要离开,我可以帮你。而且,如果你决定留下玄凌,我也能跟你保证,我会寻了法子护住玄凌,不会让他受到别人的伤害。”
阮觅呆住。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在跟她说什么?
阮觅呆呆的看着纪老夫人好一会儿。
她有点没法适应自己刚刚听到的内容这也怪不得她,这和纪老夫人说话时的神态有关,悠远淡然,只想是在回忆着什么往事,半点不像是在说着什么深仇大恨,苦大愁深的。
不过她很快就从怔愣中反应过来。
接着想到的是纪老夫人她是纪太后的嫡亲妹妹,纪太后是赵允煊的祖母。
那纪老夫人就是赵允煊的长辈。
这把人跟赵允煊联系起来,她立马就不好了。
原先她只当纪老夫人如同一个亲切的长辈般,几年相处,早没了戒心和防备。
更从来没想过她和赵允煊竟然会有什么牵扯。
可是当对面的人变成是赵允煊的长辈时,很多事情,很多感觉也都立即不一样了。
她很快的反应是,纪老夫人不会是来给赵允煊说项的吧?
岑家之仇应该是真的。
但她寻赵允煊报仇都比寻她来得实在。
毕竟赵允煊他还是纪太后的嫡亲孙子。
纪太后人老成精,自是将阮觅的反应看在眼里。
她也不着急,这本就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直接就道:“你也不必担心我是用个虚话想要将你诓在二皇子殿下的身边。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相交几年,我的性情你是知道的,当年我二姐就是死在了你这种情境之中,我不可能将你推入火坑,我答应你,只要有一日二皇子殿下他迎娶他人为正妃,我就会帮你离开,并且以后都替你照顾玄凌,在他有自保能力之前都不受其他人的伤害。”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阮觅的心又是猛地一跳。
她看着纪太后,好一会儿才道:“为何是我?婆婆,纪太后娘娘是当今陛下的亲生母亲,二皇子殿下的嫡亲祖母,她若是含冤而死,婆婆寻二皇子殿下不是比寻我更好?”
纪太后淡淡的笑了笑,可笑意模糊,阮觅就在她旁边,也都看不清这个笑容。
然后她就听到她道:“觅觅啊,你也说纪太后娘娘是当今陛下的亲生母亲,可是你当真觉得陛下他不知道纪太后是因何而死的吗?可他是帝王,要考虑的,要权衡的东西太多,所思所想也都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
“而且,岑太后是对不起纪太后,但却不算得对不起当今陛下,甚至可以说是有教养扶持之恩了,而真正逼死纪太后的也算不得是岑太后和岑家,所以这就是一笔糊涂账。”
“但对皇家来说是一笔糊涂账,对我,对我二姐来说,却从来都不是。”
“当今陛下是帝王,二皇子殿下将来也是,他有他的事情要做,有他的大局要考虑,不该也不会耽于私仇。以当今素来的行事风格,最喜欢的应该是朝堂的平衡,如果他立二皇子为储,也会希望朝堂继续保持平衡,在他看来,岑家于社稷有功,需打压,却还罪不至死。”
阮觅抿着唇。
许久之前才低声道:“我明白了婆婆。”
纪老夫人“嗯”了一声,伸手握了握她的手,道:“觅觅,我喜欢你,也不希望你受到委屈。你要相信婆婆,即使老婆子将来死了,也还有纪家,还有长公主在,他们也会护着玄凌的。”
长公主,嘉宁长公主,那是纪太后娘娘的长女,当今陛下的长姐。
“好。”
她心中挣扎过,但权衡过,决定了下来,便也不再犹豫,直接道。
她其实可以不必借助纪老夫人就能自己离开。
她一直担心和顾虑的,不过就是玄凌而已。
纪老夫人笑了,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知道这孩子,只要她决定下的事就不会再徘徊,生活也就有了奔头。
了了这桩事,纪老夫人也有了说笑的心情。
她笑道:“觅觅啊,其实你还是太较真了些,很多事情看开了也没什么,当年纪太后的死是为情势所逼,但凡有一丝可能,她定不愿死,也不愿丢下一双儿女在豺狼虎豹之中,你现在的情况可是比她好了太多。”
“至于二皇子殿下,他不是长得还算合你眼缘吗?喜欢就要了,不喜欢就晾着他,这方面,你得学学嘉宁。而且,就算你要较真,二皇子他虽然有诸多缺点,但也从来没有过其他人,等他真的有了,你不喜欢,不要他也就是了。”
阮觅:
她刚刚才怀着郑重的心情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这情绪还没转过来呢,纪老夫人的这一番话又让她呆滞住。
嘉宁长公主,择驸马之前据说就有好几个情人,驸马死后,现在还是有好几个情人。
阮觅是个十分敏锐之人。
这几年尤甚。
其实在纪老夫人说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之时,她已经隐约怀疑纪老夫人的真正身份。
再等她那么笃定说能护住玄凌,并且还能承诺纪家和嘉宁长公主亦会护住玄凌之时,就更加肯定了。
这也是她干脆答应纪老夫人的原因。
可现在她听了她这番话,又深刻怀疑自己的判断起来。
天下没几个祖母能鼓励自己孙媳妇给自己的孙子头上种草原吧?
不过她也就是一时被震住。
等她离开纪老夫人的温泉庄子,在马车上再一细思,觉得纪老夫人到底还是赵允煊的长辈,心还是偏在他身上的。
赵允煊那人是她想要就要,不喜欢就能晾着的吗?
他现在就已经是这个样子,若再开了一个头,后面还能由不得她要不要?
嘉宁长公主可以有好几个情人。
那是因为她是公主。
她找个情人试试?
所以她要是信了纪老夫人的话,保准就被带坑里。
她呼了口气。
深觉得活着不易,脑子稍微不清醒些,就得被人卖了。
亲近的人也会。
阮觅这样感慨着,随手就撩开了车窗帘,然后手一顿,定定看着外面看了片刻之后就转头对身边的冬青道,“让郑叔停车,我下去一下”。
外面,那郁郁葱葱的大树下,正站着一个人,长身玉立,赫然竟是梁衡。
*****
“梁大哥。”
阮觅让冬青等人留下,自己走到了前面,对梁衡笑道。
梁衡在她下了马车目光就一直在她身上,看她站定在自己面前,笑容虽清浅却嫣然,眸光温柔流彩,肤色仍是白嫩犹如上了一层釉光。
她并没有过的不好。
并没有半点黯然憔悴,还是娇妍鲜嫩的,没有丝毫赵允煊逼迫她的模样。
他心里一层层的苦涩漫了出来。
一如当年他听说阮家给她定了亲事,自己特地去寻她,见到她时的模样。
所以那时他寻她,本来是想跟她说若她不愿意那桩婚事,他可以想法子帮她退了婚事,或者他可以带她走的,可是看到她眸中的光彩,甚至欢喜的模样,那些话就都吞了回去。
现在呢?
他压了压情绪,道:“觅觅,我过几日就要回福州,是想跟你辞行的。”
此事阮觅早已经知道,所以并不意外。
虽然她听他亲口说出来心中还是有些怅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不是因为她不舍他。
而是因为他的离开,好像又带走了一线自由的光芒而已。
不过她不会把这丝失落表现出来。
她“嗯”了一声,笑着道:“希望你此行胜利。”
“我小时候就觉得,梁大哥你好像是无所不能的,你有这样的才能,埋没了太过可惜。若是能帮我大周造得战船,驱灭海贼倭寇,让我们闽粤的沿海百姓都安居乐业,是造福百姓之事。而且届时海运发达,海贸发展起来,两地繁华,税收也能多上许多,这样我们大周在边疆的战士不会一边要上战场,一边还要忍冻挨饿了。”
原本是说着祝福恭贺的话,可说到这里阮觅不知为何心里就有些难受。
或许是因为自小就在海边长大,亲身就经历过很多次倭寇肆虐,百姓流离失所的惶恐记忆吧。
还有她自己就是出身商家,商家地位低,每年除了要应对官府的盘剥,还要暗中给各路海贼孝敬从来商家看似光鲜,若不会经营,就会犹如在木桩上行走,小心翼翼,战战兢兢,随时都有可能一朝覆灭,被人啃个干净。
她神色黯淡下来。
梁衡的心里也并不好受。
他看着她,突然道:“觅觅,当年我是想带你走的。”
阮觅一愣,抬头看他。
就听他道:“但是我父亲阻止了我。”
“他跟我说,福建督府都督的小舅子周见深喜欢上了你,欲聘你为妾。而我们梁家,能够作为福州第一海运世家不受人觊觎,有很多的缘故,但其中很重要的原因之一,是因为我们梁家有福建督府都督的照拂。”
周见深,周见深。
阮觅当然知道他,那人的恶名几乎整个福州府都知道。
他几乎隔上几个月就要娶一个妾侍。
隔上几个月也要死一个妾侍,不是死于妻妾相争,而是被他给生生折磨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把周深的名字改成了周见深,囧~
☆、迷惑
第46章迷惑
阮觅听到这个名字, 听到他说那人竟然欲聘她为妾,只觉得一阵一阵的恶心。
她摇了摇头, 好一阵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来, 道:“梁大哥,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些旧事, 但此事跟你无关。”
她愿意知道当年的事情。
也很感激他告诉她这件事。
但他说的时候去没有必要抹黑他自己。
他根本不欠她什么, 也没必要为她做什么。
梁衡苦笑了一下,没有接她的话,而是继续道, “赵允煊对你一见钟情是真,但他娶你应也不只是见色起义。”
男人见到一个绝色美人对其一见动心很容易。
但就这么决定要娶她回家却不会是简单的事情, 尤其是他那样的身份。
未曾相处, 情分又能有多深。
更何况他娶她应也是承担很大风险的。
或者说, 他若对她再无情一点,直接去阮家, 求她为妾也不是不可行。
阮家能将她许给周见深为妾, 若赵允煊肯承诺更多的利益, 阮家一样能把她送给他为妾。
他捏了捏拳, 继续道,“当年周见深已经寻了你祖父,你祖父虽然心中不舍你,但为了阮家他也不得不妥协,他其实已经应下了周见深。赵允煊和福建都府都督关系密切,他上门请聘之前应该就已经知道此事, 也应该是他解决了此事。”
阮觅愕然的瞪着他,面上无甚表情,心中却一下子翻江倒海。
是这样,是这样,那如果当年他娶她的实情是这样那她还有什么资格和立场怪他?
她有什么资格怪他瞒了身份娶她?
他凭什么告诉自己他的身份,还是那种身份?
她又有什么资格怪他婚后对她疏忽冷淡?
或许,他本来就没有那么喜欢她啊!
根本就不是他见色起意,强逼着祖父把自己嫁给了他,只是因为那么一点喜欢,加上可怜她,为了免于她嫁给周见深的命运,这才上门求娶。
那他对她到底有什么责任?
阮觅只觉得头好像一下子被炸开,头痛欲裂,心里也是一阵阵的翻绞。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很清醒,看得很清楚明白的。
也理直气壮的要求着他。
因为是他骗了她,是他欠她的。
可梁衡的这些话却像是把她的骄傲和理直气壮尽数都扯了下来。
让她难堪至极。
可是就算是她拿碎瓷戳进他手上的时候,他也不曾解释过一句。
“觅觅。”
梁衡看到她从怔愣再到面色发白,神情茫然,轻声唤道。
他知道,他的这一番话,很可能是会把她彻底推向赵允煊,自己很可能再无机会了。
不,他苦笑。
难道他原本还有什么机会不成?
若是六年前,在赵允煊对她还没有情浓,他两人还没有现在这般深的牵扯之时,那时若是他能不顾一切,不择手段解决了周见深,而不是谨慎等待,在赵允煊和她定亲之后,又觉得她是喜欢赵允煊的而黯然离开,一去经年,或许他还有一丝机会。
在他每一次的犹豫之间,他就早已经失去了她。
他低声道:“觅觅,如果他对不起你,有一天你还是想要离开,我定会带你离开的。”
这句话他终于说了出来。
阮觅醒过神来。
她看到梁衡面上的痛苦之色,心里有些感动。
他真的不欠她什么啊。
这一点她还是拎得清的。
她说:“谢谢。”
不只是谢他以他现在的立场和位置仍可说出带她离开的话。
也是谢他能告诉她这些往事,打开她最初的那个心结不管她最后和赵允煊怎样,不管现在赵允煊的行为她有多讨厌,但最开始赵允煊也不欠她。
虽然这其中的事真的是一言难尽。
她给他行了一礼,道,“梁大哥,请多珍重。我相信梁大哥一定能做好船行之事,甚至能做更多,给我们沿海的百姓带来安宁,给我们福州带来繁华,让百姓安居乐业的。”
梁衡扯了扯嘴角。
愈发的苦涩。
他想说,这一切,想要实现,有一个明君比一个能臣更重要。
一直都是如此。
“觅觅。”
他在她背后唤她。
可是这一次阮觅的脚步却没有停下。
她永远也不会告诉他,其实在她幼时她也曾憧憬过嫁给他的不能相伴,就要两不耽误。
有些事情,是半点都不可拖泥带水的。
*****
阮觅回到庄子的时候没想到赵允煊也在。
就在院子里等她。
他站在那里,面色发沉,身体挺立却紧绷,很有些不对,虽然他竭力掩饰着,但阮觅是什么人,还是被她给捕捉到了。
阮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次她见梁衡之后他都会出现。
而且这次她跟梁衡完全是偶遇,相信不会是他提前得了消息跑来捉那个啥的。
应该就是完全撞上的吧。
他今日不是还有事,忙着吗?
她刚刚受了很大的打击,到现在心情也还未平复,委实还没想好以后要怎样待他,所以现在也并不想见他。
不过想到以前他好歹算是救过自己虽然这种方式并不是她想要的。
而且若是当初她知道她祖父要把她许给周见深做妾,她早跑了。
她的生母和闽南山族有些渊源,彼时她想要跑掉并非难事。
那时她若是跑了,哪里还有现在这么多的麻烦?!
她管阮家人的死活!
她可没有其他商家女那般为家族可以牺牲自己的精神。
而且周见深,周见深。
阮觅突然想起来,她那继母戚氏不就是周家老夫人那边的远亲,当年不就和周家的夫人走的很近?
当初她也是靠着这层关系才嫁进阮家的。
难保这事不是她使的坏!
可是她跟她虽两看两相厌,她和她所出的那一对儿女也十分不对付,但也还算相安无事,她下这般的毒手害自己做什么?
阮觅想到这事,越想越觉得迷点重重。
不过她可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想到自己差点被人害了还被蒙在鼓里数年她就窝火。
若这事真是戚氏做的,她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主子。”
冬青见自家主子立在那里不出声,而对面的二皇子面色已经越来越不好看时,忍不住低声唤了自家主子一声。
阮觅回过神来。
她敛了敛神色,上前给赵允煊行了一礼,道:“见过殿下。”
赵允煊定定的在她脸上盯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过来是想要问一下你准备哪天搬回皇子府,我过来接你。不过过几日我要出去一趟,约莫要七八日才能回来,你如果不想现在搬的话,就等我回来再说也可以。”
声音有些僵硬,有些怒意但还有些刻意盖住的小心翼翼。
阮觅微侧了脸抬眼看他。
她看着他这个样子,约莫是再忆起了那些往事,也约莫是知道原来他娶她并算不得是十恶不赦欺男霸女,这就好像是冰刀子里面原来裹得也是好心般,好像他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甚至他憋着隐怒,看着她又不高兴又小心翼翼的样子还有些好笑,和可怜。
她有些茫然,又有些莫名的难受,道:“不了,我已经命人收拾了,后日就可以搬过去。反正早搬晚搬都是一样搬,或许这些时日宫里就会派人到府上传旨让玄凌进宫读书,若是我们还没搬过去怕是有人会在上面作文章。该来的总要来,你在不在都是一样。”
赵允煊:
他又看了看她。
她突然这般爽快,心情好像也很不错,跟昨日截然不同。
为什么?
她刚刚见过了梁衡。
先前还神思不属。
现在又好像心情很好。
梁衡跟他说了什么让她心情这么好?
她每次见梁衡两人都像是说不完的话,说不出的投契。
她自己不还在祖母面前亲口说“一样的环境长大,两人的性情也能更相投些,成亲后的龃龉也就少些”,还说跟他“枕边不一心,话不投机”吗?
赵允煊真是越想越不是滋味。
阮觅看他面色沉沉,神思不明的样子也不太想招呼他。
她心里虽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去怪他。
或者还该有一些感恩。
但暂时来说她还是觉得两人保持距离相安无事的好,她也需要时间好好整理一下头绪,好好想想后面到底该怎么办,所以便又给他行了一礼,道:“殿下若没有其他的事,妾身就先告退了。殿下若是要留下来用膳,或是想要看玄凌,就跟徐嬷嬷说一声,让她安排既是。”
说完也不等他说什么,就打算越过他离开。
“阿觅,我们去园子里走走吧。”
她越过他刚走了几步,就听到他在她身后道。
哈?
她莫名其妙的转头看他。
去园子里走走?
说起来也是好笑,两个人虽然成亲五年半,近六年,没和离时在一起也有两年多近三年,但他们好像还从来没一起正儿八经的游过园散过步什么的两人相处最长的时间应该是在他们刚成亲从福州去京城的途中,就这样,他后来还因为有事失踪了好几日,然后在京城城外驿站接了她入南阳侯府的。
赵允煊看到她这样疑惑的目光又是一阵暗恼。
他咬牙道:“你不是说要多点时间吗?我们也该多点时间相处。”
阮觅只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诡异之余还是莫名其妙。
但她看着他僵硬又微恼的面色,很快也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说培养培养感情吗?
☆、日子
第47章日子
阮觅看着赵允煊。
他的面色绷得跟谈公事似的。
这个人
其实喜欢身子就喜欢身子, 现在这是被她逼着以为想要身子就得先谈感情吗?
莫名其妙的,阮觅脑子里就冒出了这么个想法
她心里叹了口气, 道:“嗯, 那就走吧。”
两人在园子里转悠。
现在正是五月天,虽然已经有些热, 但园子里绿荫成林, 又有风吹着,还是舒适的。
只是人不对。
两人沉默的走了好一段,赵允煊道:“我不在的时候, 如果有什么人上门,你不用害怕, 更不用顾忌什么, 只要护住自己和玄凌就行, 后面等我回来我会收拾,府上的人也只会听你的命令。”
阮觅转头看他,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 道:“若是陛下赐来一杯毒酒怎么办?”
赵允煊皱眉, 道:“不会。”
阮觅轻笑了一下。
但赵允煊接着就道, “如果他真这么做,暗卫会直接以假传圣旨之名杀死传旨之人,然后你暂时离开皇子府,就说有人假传圣旨毒杀你和玄凌,我会很快就回来处理。”
阮觅:
她看着他心头闪过什么,神色也慢慢严肃起来。
在他心里或许自己就是个需要保护的附庸吧。
还有南阳侯府之事, 他可能会觉得是因为他把她置于危险之中,保护她不利,她才会跟他离心,怪罪他,
所以他小心翼翼的,不停的跟她说,他会保护好她。
她往旁退了一步,看着他,道:“殿下,你觉得我们之间的问题是什么?”
赵允煊抿了抿唇。
若是以前,他会觉得她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怪他疏忽她,对她不够好。
而现在,他想是因为他的身份令她不安,担心他会娶别人,担心别人会害她和玄凌吧总之,还是他令得她不安。
阮觅认真道:“殿下,我可以保护我自己。我会留下来,但我并不是希望你里三重外三重的小心翼翼的保护我,当初南阳侯府之事,我也不是怪你没有能够保护我和玄凌,而是因为你瞒了我你真实的身份哪怕你不能全部说出来,只是跟我透露一些,我在跟那些人日常相处之时也不会毫无防备。”
说到这里她也有些懊恼。
当初也是她自己对顾柔太不设防之故。
她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告诉我真实的情况,不要让我像是被蒙在鼓里的傻子一样,被打得措手不及例如,若是陛下要给你赐婚,你就直接告诉我。”
“阿觅”
赵允煊欲说什么,阮觅微微地摆了摆手,道:“现在这样的情况,我知道你的处境,并不需要你给我任何让你增添负担的承诺,你只需要告诉我实情,我会应对的。”
她转过身去,看着茂密林子的方向,道,“殿下,我已经决定留下来,就会尽好自己的责任,殿下有什么事需要我做,也尽可以吩咐我,我定会尽心尽力的。”
说完她想了想,又道,“其实你可以当我是你的属下,是坐在你的夫人这个位置之上的属下。”
想要得到权力,总要付出些什么。
她不愿意付出色相,那就只能出力了。
她笑了一下,然后转回头来看他,道,“你试试可以给我几个任务,看看我还可行我觉得我还不错。”
赵允煊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看着她。
前天是一个样子。
昨天是一个样子。
今天又是另一个样子。
她这情绪变得也太快了些。
简直是一出又一出的。
所以,女人果然是善变的吗?
可是他只是想她做他的女人而已。
或许她是想告诉他,她能胜任做他的王妃?
这样一想,他心里的忐忑抚平了许多,取而代之的自然是心喜。
他看着她对着自己笑语晏晏的模样,阳光下,像洒了无数的磷光,看得人晃眼,心里也只觉得一阵一阵麻麻的。
她终于肯对他笑了她已经很久没肯跟他好好说过话,没肯这样对他笑过了。
他道:“好”。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喜欢就好了。
他只觉得身体里有一点点的酥痒像是骨头在被什么挠着一般,很想拉了她到怀中亲一亲。
约莫是越亲近不得,越想要。
不,其实以前对着她,他就没有多少自制力。
就好像,她就长到了他的骨头里那般。
可是被她来来回回折磨的,他已经快没脾气了。
他怕她又变脸,纵是再想也忍住了。
不管怎么样,等她先搬回去再说吧。
看得见,抱不着亲不着,总比看都看不见要强。
*****
过了两日赵允煊就接了阮觅搬去了二皇子府。
住的直接是皇子府的主院。
对此阮觅可没有推辞。
既然要留下来了,甭管明天怎么样,她是一定不会主动把这正妃之位让出去的。
她又不是傻。
若是赵允煊真有了正妃,她的处境才叫举步维艰。
为了玄凌,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会陷入后院之争想想都糟心。
皇子府内院除了一个老嬷嬷和几个粗使的婆子再无旁人。
老嬷嬷早就得了吩咐,对阮觅毕恭毕敬,不敢有半点不敬。
阮觅搬去的前一日她身边的管事嬷嬷徐嬷嬷还有大丫鬟秋兰等人都已经先去布置,是以她搬过去这日一切都差不多已经布置妥当,除了一些大件的家俬,一应用具装饰都是她原本用的,是以虽然地方陌生了些,但也不至于太过不习惯。
玄凌有自己独立的院子,皇子府还有习武场,他来之后就撒欢儿不见了。
而赵允煊则是一直陪着阮觅,看她安顿了下来才准备离开。
他跟她道:“我会住在外院,你有什么事就吩咐雪影去办或者去外院寻我即可。”
说完看她没说什么就神色不动,心中却是十分不舍的转身准备离开。
“殿下。”
她唤他道。
他心中一喜,停下步子又转回身来,温声道:“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安排的?”
阮觅看了看他,道:“殿下,搬回主院来住吧。”
赵允煊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心里蓦地一热,但还是不敢确认,就站在原处神色不明的看着她。
像是在估摸她是什么意思。
阮觅整了整神色,笑道:“殿下,并不用殿下每日都过来住,只是一月过来住上几日即可。想来现在外面不少人盯着我们府上的动静呢,殿下在主院住,也能少些是非。”
是阮觅礼节性的很标准的笑容。
但看在赵允煊眼里却是又软又甜。
她终于肯放下过去,好好跟他过日子了。
这回赵允煊不仅心里热,连身体都热了起来。
他道了一声“好”,连声音都低哑了下来,道:“我回来住。”
不必一个月几天,他在府里的时候每天都可以回来住。
阮觅“嗯”了一声,笑道:“多谢殿下。那我就在隔壁给殿下布置一个房间,殿下若是有什么特别要求的,也可以让人跟我说,我好安排。”
赵允煊:
一盆凉水兜头浇下。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想得有点美~~
女主是个很理智的人哈,所以大家不要觉得她出尔反尔,跟男主似的,觉得她一天一个样~~~
☆、妖姬
凉水是凉水, 但赵允煊虽然被浇了一下清醒了过来,身上的热度也退了下去, 略有些失望, 但却还是高兴的。
从她对他视如仇人,一门心思想要离开他, 到愿意留下, 再到搬回来,直至现在竟然肯让他住在隔壁,这已经很好了。
他又不是急色之人虽然他的确是很想要的。
他柔声道:“这些你安排就好, 我没有什么特别要求的,今晚我会早些回来。”
阮觅笑着屈膝略给他行了一礼, 应了声“是”。
恭送他离开了。
赵允煊倒是想亲一亲她再走, 可是他只是对着她时有些降智或者说容忍度高, 又不是真的傻子。
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态度他但凡头脑没那么发热,有些事还是看得清楚的, 所以只是多看了她两眼便转身离开了。
而阮觅在他转身之后笑容却是慢慢隐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看了许久才收回目光。
“主子, 殿下对主子是真心的。”
冬青看到自家主子的眼神, 在她身后轻声道。
她跟随阮觅多年,最得阮觅器重,自是因为她最懂阮觅的心思。
“嗯。”
阮觅轻笑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
真心自然是有的。
当年他对她也是真心喜爱的。
现在这份喜爱应该还要更浓一些。
但你要是想要靠帝王的真心过日子怕是做个妖姬还要更实在些。
在皇家,权势比情爱可靠。
就是真要说帝王的真心,那也绝对是儿子的真心比男人的真心更可靠。
不过, 这都远了些。
*****
赵允煊去了外书房议事。
这日他见的是内阁的一位老臣郑阁老。
这位郑阁老在内阁无论是位置还是性格都是中庸不显,平日在朝中就是喜欢和稀泥。
是以他虽能力算不得突出,但在贞和帝心中却有着独特的位置。
没有人知道他是赵允煊的人。
赵允煊在还是侯府庶子,以及在西北之时,仍能对朝中之事了然于心,能适时在朝中安插人手,这些和郑阁老都有很大的关系。
不过郑阁老此时过来可不是自己要来见赵允煊的。
他是奉了皇帝之命来跟赵允煊商量他的婚事的。
皇帝虽下了诏书通告天下恢复了赵允煊元后嫡子的身份,看似对他信重有加,但同时却也对他十分忌惮。
在他数次忤逆他之后,就越发的忌惮了。
是以赵允煊这个皇子府上的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传到皇帝的耳中。
自然也得到了赵允煊竟然把皇子府的正院收拾了给阮觅住这一消息。
他很是不满。
非常不满。
他觉得儿子宠爱这个阮氏已经过了头!
这让他十分忧心,这个儿子虽然才干能力突出,但若真宠信妖姬,又这般独断专行,他能做好一个好皇帝吗?
他已经开始怀疑起来。
但他也不想再因为这个事再和儿子起冲突了。
郑阁老一向擅长于和稀泥。
不要小看这个本事,真能在满朝大臣中和稀泥,那口才和揣摩人心的本事就绝非一般。
是以皇帝就派了郑阁老过来了。
郑阁老道:“殿下,你宠爱阮娘娘太过,已令陛下十分不悦,若是殿下您继续如此,怕是会给阮娘娘招祸。”
赵允煊垂眼,擦了擦手上的剑,道:“父皇他命你到此是想劝我娶谁家之女?”
郑阁老叹了口气,道:“陛下并没有明说,但陛下自然还是属意温家之女,陛下是希望老臣能劝得殿下主动求娶,还有陛下召见过魏老将军,委婉提过想替四皇子殿下求娶魏大姑娘,但魏老将军却道魏大姑娘已经定下了亲事。殿下,陛下是希望殿下也能帮忙斡旋此事。”
“嗯,我知道了。”
赵允煊继续擦剑。
“殿下,”
郑阁老皱了皱眉,道,“陛下一向圣明,但此事却着实有些古怪。老臣觉得,陛下最开始赐婚可能的确是想要赐婚,现在这事,老臣觉得怕是陛下已对殿下生了嫌隙的试探之举。”
“殿下,依老臣之见,您还是先暂时顺了陛下之意,以后再作打算,否则,轻则怕是对阮娘娘不利,重则可能会让陛下在立储之事上生出犹疑之心。”
“不必了。”
赵允煊扔了手中的帕子,轻扯了嘴角,道,“嫌隙已经产生,怎么修饰弥补也不可能恢复如初了,只会把好好的一把剑弄成一块钝铁。你就跟他说,我执意要立阮氏为正妃,也无意迎娶他人为侧妃即可。”
剑光闪着,郑阁老只觉得寒意飕飕。
他硬着头皮道:“殿下!您实在不宜在此时和陛下置气。”
“殿下,若是陛下他心意有变,怕是会引起朝廷动荡。再者,不管是否是温家女,殿下您迎娶合适贵女,充盈后宫,对稳定朝局亦是重要。若是朝廷动荡,边疆再起战乱,老臣怕朝廷可能会沉荷难负。”
赵允煊听言默了默。
许久之后他才道:“最初我也是这般想的。稳定后宫,稳定朝局,像父皇那般取平衡之道但最近这些时日我接手朝政,才发现这种平衡看似维持了一种稳定,但朝廷施政却举步维艰。”
“党派之争,势力之争,小到地方官员,大到中枢各部,不管是日常政事也好,还是新政新策也罢,官吏行事要顾的首先竟不是朝廷的利益,不是百姓的生息,立场也从不是朝廷立场,他们只顾着倾轧,只顾着内斗党争,或者明哲保身,被迫站位甚至可以说,贪腐之风亦皆由此起,因为一入派系,你不贪腐,也由不得你了。”
“朝廷内耗至此,朝局看似平衡了,上位者安心了,但这朝廷实则却是被掏空了。若再想推施新政,简直是天方夜谭。”
如福建贼寇。
福建督府几乎是年年都要上折,想要建水师,除海寇,消海禁,推海运。
可朝廷拆东墙补西墙,忙着灭火,忙着安稳,哪有什么精力再去开辟一个战场?
“殿下!”
郑阁老在朝中数十年,对朝中之事了如指掌,自是听出了赵允煊话中之意。
他有些激动,但亦十分惊心。
他道,“殿下有此心乃我大周百姓之福,只是殿下,万里之行,始于足下。殿下此时还是宜保全自身,待根基牢固,他日再步步肃清朝廷沉痼,才是万全之策。”
“万里之行,始于足下。”
赵允煊低声道,“郑大人,若是这万里之行,从最一开始就已行差踏错,那将来想再回头,却是万万不能了。”
他父皇希望他继续用着岑家,用着温家。
说是为了维持着朝廷的安稳。
可他,即使不是为了私仇,他也不想再容下他们了。
*****
赵允煊说是这日要早点回去,但等他回去内院之时也已是戌时,玄凌都已经睡下了。
他回去后先直接去看了看玄凌,这才回了主院。
阮觅倒是尚未歇下,他看到了她房里的灯。
珠帘后,也隐约看到了她在灯下拿了卷册夜读的身影。
她以前就有夜读的习惯,要到戌时末才会去睡下。
“殿下,要奴婢给您备水沐浴吗?”
有小丫鬟上前问道。
“嗯,去吧。”
他再看了一眼那房内,这才转身离开了。
他是喜欢她。
但却绝没有如外人传言,如郑阁老所担心那般,他是被她迷了心智神魂。
只是他本就无心要更多女人扰乱后院,让好好该做事的朝臣一天到晚只知争权夺利,动些歪心思而已。
他要个女人不要自己喜欢的。
难道得依着别人的心意,为了让皇帝释疑,为了拉拢大臣就去睡他们安排的女人?
那他成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你觉得是个啥啊?
☆、出事
第49章出事
这一晚赵允煊没有再去打扰阮觅, 第二日一早阮觅尚未起身他便又急急的离开了京城,只让冬青给阮觅留了些话。
第三日宫中就传旨让玄凌去宫中读书。
玄凌去宫中读书只能带两人在身边服侍。
阮觅便安排了蔡嬷嬷和一个赵允煊放在玄凌身边的侍卫十六。
玄凌第一次入宫就和大皇子府的两个小皇孙赵正临和赵正希结了梁子。
他入宫读书自然不能太平。
去了三日就和赵正临赵正希还有那两人的伴读闹得不可开交。
阮觅每日里都问过蔡嬷嬷, 见无甚大碍便没过问。
这日她在在药房慢慢研着药汁, 就有小丫鬟急急进来传话,道:“娘娘, 宫中来人, 宣娘娘进宫,说是小殿下在宫中出事了。”
出事?
阮觅手上的药杵顿住,站了起来身也没有问小丫鬟话, 直接越过她就往外院去了。
宫中来的是一个嬷嬷和两个小太监。
嬷嬷气势汹汹的,看到阮觅那眼神尖利得似是恨不得剜了她。
她道:“阮娘娘, 奴婢奉太后娘娘懿旨, 还请阮娘娘即刻随奴婢入宫。”
“请问嬷嬷太后娘娘宣臣妇是有何要事吗?”
阮觅问道。
嬷嬷冷哼了一声, 她原本不欲理会阮觅,可是她看着这女人一幅绝色出尘的仙子样, 到现在还这般淡定, 可宫中的大皇子妃和贵妃娘娘哭得差点晕倒, 太后娘娘也是气血攻心, 她就恼怒得想要上前扇这女人两巴掌,哪里想让她好过?
她声音尖利道:“阮娘娘,你家小皇孙下毒毒杀二皇孙,现如今二皇孙昏迷不醒,还请阮娘娘即刻随老奴去宫中协助调查。”
毒杀二皇孙?
阮觅心中一紧。
她扫了那嬷嬷一眼。
但面上虽肃穆了些,却没有那嬷嬷所预料的大惊失色, 焦急惶恐,仍是沉静镇定,看得那嬷嬷心头一凛,就连先头过来时的盛怒和傲慢都敛了不少。
阮觅道:“走吧。”
身后跟着冬青和雪影。
那嬷嬷觉得这架势不对。
她怎么还能带侍女?
不是该被押着去吗?
可是这罪名虽已是事实,但到底还没定案,她咬了咬牙,也就由着阮觅去了。
*****
阮觅去到宫中时宫里已经乱成一团。
皇帝,岑太后,岑贵妃,大皇子,温淑妃等人都差不多已经到齐。
甚至连太傅谢渊,大理寺卿宁一睿都在。
赵正希躺在榻上,旁边坐着大皇子妃和岑贵妃,地上跪着太医。
玄凌也跪在地上。
面上红肿,额上还有一个很大的伤痕,上面有半干不干的血迹。
身后跪着的是蔡嬷嬷和他的侍卫十六。言言
阮觅一看到玄凌受伤的样子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玄凌顽皮,从小到大就不知道受过多少次伤,但却也没有哪一次让阮觅像此刻那般,心就像被刀子狠狠划过,剧痛还有愤怒。
她跪在了地上,道:“臣妇见过陛下,见过太后娘娘。”
在阮觅甫一进屋之时,殿中众人的目光都已经落到了她身上。
她行礼完毕,岑太后就厉声道:“阮氏,玄凌给正希的点心里下剧毒,此事是否受你指使?否则他小小年纪,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心肠,敢行此恶事!”
阮觅抬头,道:“还请太后娘娘慎言,玄凌虽然调皮,但却从不是妄行之人,他入宫读书才短短四日,如何就敢,就能给身边仆从无数的二皇孙殿下点心里下毒?太后娘娘又是如何就断定了是玄凌下毒?”
“太后娘娘,二皇孙殿下出事,臣妇知道您心中痛苦担心,但二皇孙是太后娘娘的曾孙,玄凌可也是太后娘娘的曾孙,还请太后娘娘不要因为二皇孙殿下出事,就迁怒玄凌,想要他替二皇孙殿下陪葬,如此,岂不是反而放过了真凶?”
“放肆!”
岑太后大怒,她喝完就是一阵急喘,她身后的嬷嬷忙唤着“娘娘”一边帮她顺了顺气。
岑贵妃和大皇子妃等人瞪着阮觅,那眼神明摆着,若不是上面还有一个沉着脸的贞和帝,她们怕早是已经上前或者让人上前撕了阮觅。
岑太后缓过来这才转头就对大理寺卿宁一睿道,“宁大人,你,你来说,把玄凌如何给正希下毒说给这贱妇听,也请大人察察,此事和这贱妇是否有关。”
宁一睿向岑太后行了一礼,应了声“是”就转身看向阮觅。
他道:“娘娘,三皇孙殿下已经承认给二皇孙殿下的糕点中落毒,但他说他落的不是剧毒,只是会令人陷入晕厥的迷药。但太医诊治,二皇孙殿下中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剧毒。”
“我们查问了三皇孙殿下的嬷嬷和侍从,得知三皇孙殿下不久前曾从一异兽所购买了一条毒青蛇,此蛇剧毒,需要用异兽所特制的药丸每日里调水喂养,才能慢慢去其毒性,以作宠物把玩。但此药丸之所以能去毒青蛇之毒,是靠以毒攻毒,是以药丸本身就是剧毒之物,服用少量可致人昏厥,多则可令人中毒而亡。”
“想来三皇孙殿下认为自己给二皇孙殿下所下的药丸分量只够让二皇孙殿下晕厥,让他受一些罪,但他年纪小,却未想过二皇孙年纪尚幼,哪怕只是一点分量都可能致死。”
“阮娘娘,此事并无任何疑点,就是那异兽所的老板和伙计微臣也已经派人捉拿归案,他们已经作供,承认曾卖过毒青蛇和那去毒药丸给三皇孙殿下。”
“还有,太医已经在三皇孙殿下桌上的糕点中验到毒性,正是那药丸之毒。听说三皇孙殿下喜爱糕点,但今日桌上的糕点,却是一块也未动用过。”
阮觅听得面色发白,哪怕是她对玄凌有信心,对蔡嬷嬷有信心,可此时也仍是听得一阵寒意升起。
蔡嬷嬷是她和离之后特意从闽南请过来的,精通药理毒理。
而玄凌是蔡嬷嬷带大的,从记事起就学着这些。
她当然不信玄凌会给三皇孙下这么愚蠢的毒。
可这一环扣一环。
分明就是一个精心布好的局,只等着儿子往里面钻了。
而偏偏儿子竟然认了说他的确给二皇孙下了药
玄凌认了
阮觅的心头一跳,她抬眼就往床榻上的二皇孙看去,可是距离有些远,又有很多人围着那床榻,她并看不到什么。
只听到了大皇子妃和岑贵妃一阵压抑的哭泣声。
她再转头看向玄凌,玄凌顶着张红肿的脸抿着唇就冲她摇了摇头。
上面岑太后的声音又响起,对贞和帝沙哑着声音道:“陛下,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三皇孙只因正希对他说了几句恶言,就怀恨在心,在其糕点中落毒,致其,致其”
说到这里竟是说不下去,一阵哽咽。
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他小小年轻,心思竟如此歹毒,而且他这般年纪,如何就能豢养毒青蛇这种毒物?阮氏是他的生母,孩子一直都是她教养,这样的品性,这样的行径,阮氏如何能脱其罪?”
“陛下,还请陛下给正希一个公道。他才这么小,这么小也都是哀家的错,想着三皇孙年纪小,缺乏教养,就让他到宫中让太傅教导,哪知竟是引狼入室,小小年纪,就已经被养得如此气量狭小,歹毒狠辣陛下!”
说着又是一阵的泣不成声。
此时不仅是岑太后,殿中其他人亦是一片悲戚之声她们是真的痛苦愤怒,因为赵正希那样子,连太医都已束手无策了的。
随着岑太后的话音落下,大皇子也已经跪下,悲愤泣道:“父皇,还请父皇为正希做主。”
贞和帝眼睛也是通红。
就算他再不喜岑家,不喜岑太后曾经给他的压力,但厌是真真切切的厌,情分却也并没有因此就能一笔抹消。
更何况他就几个儿子,现在也就大皇孙和二皇孙两个孙子。
从小就在他膝下长大,情分哪是玄凌可比更何况他早就厌了玄凌。
此刻他看着玄凌越发的厌恶,甚至是隐秘的痛恨了。
不仅是相貌,就连这恶霸,容不得人,毒辣的性子都跟那人像了个十成十!
贞和帝正待出声,定下玄凌和阮觅的罪名,让人拖他二人下去,却不想一直跪在那里沉默着的玄凌突然抬起头来道:“是啊,赵正希他是中了迷药,我桌上的糕点也有那毒青蛇药丸的毒,可那又怎么样,那就证明赵正希中了毒青蛇药丸的毒吗?又能证明那毒是我下的吗?”
“不过,若不是我,用简单的迷药换了那叠洒了毒青蛇药丸之毒的糕点,他现在的确应该要去见阎王了。你们这么一群人,往我和我阿娘身上一大套一大套的堆罪名倒是厉害得很,但却看病看病不行,查案查案不行,只会顺着下毒之人的心意进行臆测,往我和我阿娘身上泼脏水,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他的话音落下,众人皆是愕住,连岑贵妃和大皇子妃的痛泣之声都像是被人一下子掐住了喉咙,卡住了,全部呆呆的看向了此刻微仰着小脑袋,一脸傲慢和鄙夷的玄凌身上。
但不管怎么样,紧接着,岑贵妃和大皇子妃眼中却都是一下子又冒出了惊喜,几乎是异口同声道:“你,你说什么?你此话可当真?”
而一直在皇帝身旁不远处的温淑妃,面色却是陡得一下变得煞白,原本轻柔地捏着帕子的手一下子握紧,恐慌一阵阵的袭来这,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HelenWang 的地雷,也谢谢小可爱们的营养液:沁峤 2瓶;小白狐、24828306 1瓶;谢谢还在追定的小可爱们的支持,爱你们,么么哒~~~
☆、活用
第50章活用
玄凌不理会众人或怀疑, 或惊喜,或震惊的眼神, 他站起了身, 就往赵正希睡着的那个榻边走去。
宫人们看着他,想拦又不敢拦。
他说赵正希中的只是他的迷药, 只有他能解, 那谁还敢再拦他?
温淑妃倒是想阻止,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知道, 她已经不可能阻止。
阻止的话,不仅于事无补, 还只能暴露自己于人前。
怎么会这样?
原本□□无缝的计划, 怎么会栽在一个还没到五岁的孩子手里?
温淑妃只觉得身上寒一阵, 热一阵,一阵的头晕眼花。
在这宫中, 这么多年来, 不管是岑太后, 岑贵妃, 还是魏后,她们都是高高在上,手握着大把的优势,从不把她放在眼里,但却都输在了她的手里她怎么会败在一个五岁的孩子手上?
温淑妃不敢置信。
不过一阵晕眩之后,她跟自己道, 无事,就算赵正希中的只是迷药,死不了,这事也能让岑太后和赵允煊这两边结下梁子。
此时玄凌已经走到赵正希的榻边。
大皇子妃错愕中,往一旁侧了侧,给他让出了个位置来。
玄凌看了面色青中泛黑,仿似中了剧毒的赵正希一眼,就转头对一旁的小宫女道:“倒杯水给我。”
小宫女怔愣,犹是不知如何是好,目光不由得向榻前的岑贵妃看去。
“快倒!”
岑贵妃心中也并不尽信玄凌。
可现在孙子面青唇黑的躺在榻上,哪怕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们也只能试上一试的。
小宫女倒了一杯水双手端给了玄凌。
玄凌接过就伸出手指往里面搅了搅,然后再命人扶起了赵正希,要往他嘴里倒。
全程目睹了大皇子妃看了大惊,道:“你,你做什么?”
玄凌却是不理会她,捏了赵正希的两腮就往他嘴里灌。
大皇子妃看得目眦欲裂,欲要阻拦他,却是被岑贵妃一把拖住。
岑贵妃也看得恶心,但这种时候,她还是想要赌上一睹。
那杯水约莫只是几口进了赵正希的口中,剩下灌得他满头满脸都是。
大皇子妃一把推开玄凌,上前扶了赵正希,一边给他擦着满脸满脖子的水,一边就泪如雨下的唤着“希儿”。
她这样擦着,却不想手上原本已死硬的人竟是侧了侧脑袋,睁开了眼,皱了皱眉,唤道:“母妃。”
“希儿!”
大皇子妃一惊接着就是狂喜,一把搂住赵正希在怀中,一叠声道,“希儿,希儿你现在怎样啦?”
此时不说岑太后,大皇子,就是贞和帝都上前去察看他的状况。
待太医确认赵正希真的无事了那先前的中毒症状竟全消失了,众人这才再次把目光投向了玄凌。
此时玄凌已经退了下去,站到了他母亲阮氏的身边。
岑太后目光复杂的看着玄凌。
她道:“你为何要给希儿下这等连太医都察看不出来毒性的迷药?就算是之前被冤屈,责打,亦不肯吐露实情,你目的何在?”
说完她又看向阮觅,慢慢道,“此事是否你一手主导,否则他一个孩子,又如何看出那糕点之上有毒,还又正好配了食用之后仿似受了剧毒的迷药?阮氏,你主导这一切,目的是什么?”
阮觅早知道太后会有这样的疑问。
这也是设局之人用心之巧妙和险恶了。
正常一个孩子应是不可能破这个局的,赵正希被毒死,以岑太后的心计,哪怕知道这其中可能有问题,真凶她可以暗中慢慢查,但却一定会借此机会作文章,将玄凌,想赵允煊踩死对外毁其声名,失了百姓和朝臣对他的支持,对内则令皇帝对赵允煊更生嫌隙,如此赵允煊想要登上储君之位只怕是阻挠重重了。
而温淑妃和温家,岑太后或许从没真正将温淑妃和四皇子看在眼里。
倘若真有万一,像现在这样的情况。
岑太后仍可以说这事是阮觅一手主导的。
阮觅扯了扯嘴角,她听到了身边的玄凌冷哼了一声,伸手握住他的小手,抬头看向岑太后,道:“看来太后娘娘想要治臣妇和玄凌之罪的心,要远大于捉拿到真凶的心思可那人,可是的确想以毒杀二皇孙殿下,来陷害臣妇和玄凌的。若不是玄凌发现糕点有毒,换了糕点,此刻二皇孙殿下可是真真切切再无生还的可能了。”
“放肆!”
这回岑太后尚未出声,贞和帝先怒了。
他沉着脸对阮觅喝道,“此事若不是你一手主导,玄凌一个孩子,如何能发现糕点中有毒,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了糕点?又如何身上还带了这般诡异的迷药。”
阮觅抬眼看了一眼贞和帝,随即便迅速垂下了眼去。
就算阮觅对赵允煊多烦弃,此刻心里也有些替他隐隐的心痛。
这就是他的父皇。
真是急不可待的要替他的爱妃抹清呢。
因为宫中就这三拨。
岑太后,温淑妃,还有赵允煊。
阮觅那话,若是有人想以毒杀赵正希来陷害阮觅,除了温淑妃还能有谁?
阮觅垂眼道:“陛下,宫中具体发生了什么,臣妇并不清楚,既然此事是玄凌识破,就让玄凌来解释吧。”
说完看向玄凌,道,“玄凌,你跟皇祖父好好说清楚吧。”
玄凌又是轻哼了一声。
皇祖父,呸的皇祖父。
他道:“把那个糕点拿过来。”
众人一愣。
他便接着道,“有毒的糕点。”
贞和帝目色沉沉的盯了他一会儿,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及至宫人呈上糕点,玄凌伸了伸手,道:“看,现在我的手是干净的。”
说完就拿手指捏了捏那糕点,等他再向大家举起手之时,众人赫然发现,他那食指之上,竟已然是青黑之色。
玄凌抿了抿唇,道,“父王说宫中不安全,让我每日都备了验毒之药,道是有备无患,我原本还觉得父王是杞人忧天,谁知道这才来几天,就已经用上了。至于那迷药,不过是我拿来玩的,我以前就用那药药过别人,忠顺伯府的小公子就被我药过,为这事,他们差不多恨得要杀了我皇祖父若是不信,尽可以派人去查上一查。”
贞和帝的面上青黑转换,似水阴沉。
“那糕点既是给正希的,你又怎么想起来去给他验毒,验出来,又为何不直接报给太傅和宫学主管,反而要刻意换了一碟撒了迷药的上去?”
这回问话的是岑太后。
玄凌看向岑太后,冷笑了一下,道:“为什么啊?”
“因为这些时日我在宫中,宫人们一向不怎么待见我啊,送糕点之时一向都会先送给五皇叔,赵正临和赵正希,最后才会是我啊,但今天却一反常态,特地拎着食盒先到我面前,还让我挑事出反常,必有妖,那我自然就要看看有什么妖。”
事实上也是巧了,赵正希昨日出言不逊,他本来就是打算在他平日最爱吃的甜杏酥上弄点东西捉弄他的,谁知道竟被他发现了有毒。
心眼一转,索性就调了那碟有毒的甜杏酥。
“至于为什么要给他下迷药,如果我不下迷药,怎么知道有人要毒死他,是为了陷害我和我阿娘呢?若是我只是早早识破,而不是顺势而为,把这事捅出来,他们想陷害我一计不成,必然还会有下一次的。”
“你们有空这么紧咬着我不放,怎么不去盘问给我们送点心的宫人和御厨房的人?”
送点心的小宫女还真在。
先前还是她一口咬定玄凌的确触摸过二皇孙的那碟点心。
她跪在地上直抖,道:“奴婢,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不知道,奴婢也万万不敢怠慢三皇孙殿下,平日里都是依着座位顺序送点心,今儿个过去之时,三皇孙正好坐在了门口,奴婢就先给了三皇孙。”
这真是一笔糊涂账。
阮觅知道这后面的事情肯定是查不下去,也查不出结果来的谁让皇帝的心是偏的?
她不欲再掺和进去,拉了玄凌的手,跪下道:“陛下,玄凌已将所知尽数说出,他今日既受了惊吓,又遭人殴打,身体怕是会受不住,还请陛下容臣妇先行带玄凌回府,待其身体痊愈之后再入宫读书。”
岑太后大皇子等人瞅着玄凌那傲慢的样子,嘴角抽了抽。
今日,又受惊吓又受折磨的到底是谁啊?
不过贞和帝却是的确不欲再继续留在这里了。
他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翻涌,勉强压制住,就冲阮觅母子挥了挥手,道:“那就下去吧。只是玄凌小小年纪,却学了这许多的歪门邪道,待允煊回来,定还是得严加管教才成。”
说完又看向大理寺卿宁一睿,道,“此案就请爱卿协助母后继续审查吧。”
不待阮觅和玄凌先退下,贞和帝就先走了。
*****
贞和帝一回自己的寝宫,就一口鲜血吐在了帕子上。
大太监德庆吓得魂飞魄散,道:“陛下,陛下,您如何?”
贞和帝捏了帕子,摆了摆手,道:“不碍事,歇会儿就成了。”
德庆递上太医给贞和帝特制的养心茶,贞和帝喝了一点,靠在榻上闭目养了好一会儿,才再睁开眼睛,慢慢道:“德庆,你说,此事到底是那阮氏教了玄凌自导自演,还是真如他所说,有人想要毒杀正希,再嫁祸到他们身上?”
德庆的冷汗刷一下冒了出来。
他心里自然有答案,但他也知道,他的答案怕不是皇帝想要的答案罢了。
但皇帝难道还能不比他更英明吗不过是不肯也不愿去往那个方向想而已。
可阮氏母子为何要自编自导这么一出戏?
二皇子殿下是元后嫡子,自己有战功,背后还有翼亲王,有魏家,只要安安稳稳的不出幺蛾子,储君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根本无需搅和到这后宫的是是非非,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能有啥益处啊?
将来待他上位,还不是想要收拾谁,就收拾谁。
德庆斟酌了好一会儿,才道:“陛下,依老奴愚见,好端端的,二皇子殿下实在没有必要这么做。”
“就是阮娘娘,她位份未定,发生了这种事,对她亦是只有害而无益的,是以,老奴觉得应该不是阮娘娘的手笔才合理。”
皇帝闭着眼面色沉沉。
殿中雅雀无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进来,敛着息禀道:“陛下,淑妃娘娘过来了,就在殿外候着。”
“啪”得一声,皇帝的广袖一扫桌面,茶杯药碗都滚落到地上,黑色药汁褐色茶水洒落一地。
*****
宫外。
一直到上了马车,阮觅才慢慢拿着帕子给玄凌慢慢的按着伤口。
玄凌嘟囔道:“阿娘,我可总算是知道阿爹为什么不肯回宫了,这宫里都是妖魔鬼怪啊!那老妖怪要是我爹,我要他去死。”
他怀疑他不是他亲孙子,他还觉得他不配做自己的祖父呢。
阮觅的帕子一抖,就摁在了他嘴上。
听到儿子的“唔唔”声,阮觅松了手,道:“你怎么越来越口无遮拦了,有些事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是不能说出来的。你得学着宰相肚里能撑船,这么几句话也憋不住?”
“阿娘,宰相肚里能撑船不是这么用的。”
“你得学会活学活用,不拘泥于陈规。”
“那也不是这么用的。”
“你拳头大,你聪明,你说的就有理。”
“阿娘,阿爹说你这样教我会教坏我。”
“哦?”
“但我觉得还挺有用。”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鼠年快乐哦!今天要掉落除夕红包,么么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