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接她回
唐兰揉揉眼, 拉达小轿车?唐兰从电视里见过,这是苏联产的小轿车, 方形棱角的线条设计是七八十年代最流行的轿车设计, 方形大灯显得很气派。
就是颜色……是一辆大红色轿车。
里面的人推车门出来,货车车厢里的人都抬头看, 窃窃私语道:“这么小的车, 也不是接咱们的,难道是过路的?”
“现在开轿车的少, 恐怕是哪个领导路过。”
“哎呦,要是领导就好了,可得帮咱们解决问题。”
杨琴不可思议的咬咬唇,她回头推推唐兰:“唐兰姐, 你快看……”
唐兰捂着暖水袋:“怎么了?”
杨琴结结巴巴的:“我不会是眼花了吧, 那个……那个男人好像是顾厂长。”
顾茂晖?不可能吧, 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杨琴又推推她:“不信你自己看。”
唐兰转头刚想嘲笑杨琴眼神不好,她自己也愣在了原地, 黑色羊绒大衣,一条驼色围巾, 下面是一条黑色的巴拿马西裤, 脚上是他常穿的海山牌青年式嘻嘻底牛皮鞋,如此闷骚的打扮, 除了顾茂晖没有别人。
李同志凑了上去,好不容易来个路人,没准能帮上忙, 李同志笑呵呵的递上一根烟:“同志,你是过路的啊?”说罢他往车里扫了一眼:“就一个人啊,这是去公干?路可不好走……”
顾茂晖微微点头,他朝车厢里张望,车厢里打眼看去,都是黑色的后脑勺,顾茂晖往前走了两步:“我去县里接人。”
李同志跟了上去:“哎,看到没?我们货车里的全是从县里拉过来的,火车不开了,全都滞留在县城,家都回不去。”
顾茂晖看见了人群里的唐兰。
不是他眼神好,而是唐兰扎头发用的发绳太过于显眼。
一般的女同志,从供销社花一厘布票买一小条红布,做成红头绳扎头发,可唐兰不是,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碎花绸布和薄纱布,自己做了几个绸布花头绳,上面还坠上了一颗小纽扣,粉红色的头花在发间绽放,顾茂晖想不注意都难。
唐兰不仅给自己做,还给安安做了两条儿童头绳:粉色花球发圈和西瓜形状的头绳,做完后娘俩捧着头绳一起傻乐,想到这,顾茂晖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同志在一边可觉得纳闷,这人奇奇怪怪的,盯着车厢傻笑什么,里面有没有金子银子的。
顾茂晖朝车上指指:“我找的人在车上。”
顾茂晖大步走上了车厢,唐兰就坐在货车左边的护栏旁,顾茂晖过去拍拍她:“唐兰,下来吧。”
唐兰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下意识的问:“下去干吗?”
顾茂晖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回家。”
货车有点高,唐兰上去的时候是踩着轮胎,下来她往下瞅,咦,怎么看不见轮胎的影子,顾茂晖伸手扶住她胳膊,唐兰迟疑了一瞬,还是借着顾茂晖的力量,从车厢里跳了出来。
杨琴在后面连忙说:“唐兰姐你可不能忘了我。”
唐兰把红糖袋子递给顾茂晖,双手展开对杨琴说:“要不我抱你下来?”
杨琴冷哼一声:“你这细胳膊细腿,我可不敢跳,要是有个好歹,我怕顾厂长找我算账。”
杨琴的玩笑开得有点尴尬,唐兰摸摸鼻子,岔开了话题:“我只给孙主管和我舅舅发了电报,你怎么来了?”
顾茂晖又接过杨琴的蛇皮袋,放进了轿车的后备箱:“是你舅舅告诉我的,他说你困在县城里出不来,正好我能借到轿车,顺便过来接你一趟。”
这叫顺便?杨琴呵呵的乐了两声,也没去拆穿顾厂长。
这时候李同志凑了上来,他有些为难的说道:“是这样,我们派去联络的人回来了,附近什么通讯设备都没有,想找别的车过来,可是没办法通知,你看……你看你们能不能帮忙?”
唐兰问道:“你是说我们回县城一趟,帮你们传个话?”
李同志搓搓手:“就是这个意思。”
李同志暗称倒霉,他跑了这么久的运输,还没遇见过今天这种事儿,大雪天,车坏在半路,周围连个鬼影都寻不到。
他拉着一车人,得对这些人负责,李同志低声说道:“你们可以提条件,只要我能办到的都行……”
唐兰倒是愿意帮忙,李同志人不坏,她和杨琴能坐上这辆货车,还是人家帮忙,一句老乡,还给她俩便宜了车费,可见这是一个厚道人。
唐兰试探的问顾茂晖:“要不咱们回县城一趟吧,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要是后面的货车不来,指不定得等多久。”
顾茂晖没意见,他是来接人的,一切都听唐兰的:“你决定就好。”
李同志没想到这么顺利,坐地起价赚黑心钱的人多的是,他连忙笑道:“好人啊,我替车上的人谢谢你们。”
车厢里的人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全都伸着脖子看过来,眼神里有羡慕的,有迷惑的,唐兰把红糖饼拿出来递给李同志:“李同志,这是我从县里买的红糖饼,就先放你这吧,你看车里谁用得上就分分。”
李同志把红糖饼接过来:“要是车来的晚,说不定得在这住一宿,到时候我给老人孩子分分。”
唐兰看见了坐她旁边的大姐,小男孩可怜兮兮的盯着她,嘴角都干裂了,唐兰问顾茂晖:“咱们车里能坐几个人?”
“四个。”
唐兰暗忖,四个人……也能坐得下,她坐在副驾驶,杨琴和车厢里大姐一家三口坐在后排,孩子可以让大人抱起来,能坐的开。
唐兰低声说道:“你让我做主,我就真的不客气了,刚才坐我旁边的一家三口人不错,心肠热照顾人,他们也是丹阳市的,我想带上他们。”
顾茂晖还是那句话:“你决定。”
小轿车里的空间不大,开车门进去得使劲猫着腰,顾茂晖很有风度的先把后车门打开,等几个人坐进去,他又绕到另一边,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唐兰说了句谢谢,坐进去系好安全带。
顾茂晖愣了一下,她知道主动系安全带,那就是以前坐过轿车?
或许吧,毕竟他是一厂之长,以前带媳妇体验一次小轿车也正常,顾茂晖捶捶头,前事一片空白的感觉让他很不爽。
后排的几个人很新鲜,大家都是第一次坐小轿车,一会儿摸摸座椅,一会儿戳戳玻璃,杨琴兴奋的问:“顾厂长,你从哪里弄来这辆车啊。”
顾茂晖专心开车:“厂里借的。”
像丝织二厂这种大型工厂,还是有两辆公家车的,唐兰略一沉思,那顾茂晖岂不是公车私用?不会犯什么错误吧。
大姐夸了唐兰三个人一路,说他们心肠好,还愿意带上他们一起,一定得好好谢谢她。
外面雪大,唐兰在车厢里抱着杨琴,自己的衣服湿了大半,雪花落的太快,手还没来得及拂走,雪化便和大衣融合在一起,湿漉漉的大衣穿着难受,脚上的棉鞋和袜子更糟糕,就像是踩在了水里似的。
顾茂晖对这边的路不熟,到了加油站,他把车停靠在路边,并嘱咐了一句:“这里不能吸烟,不然会有爆炸的危险。”
后排的男人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顾茂晖去里面问了路,回来他看唐兰一个劲的跺脚扯衣服,他把副驾驶的门打开,弯下身子半蹲着,视线基本和唐兰齐平:“怎么了?不舒服吗?”
唐兰摇摇头:“没事,外面雪大,衣服有点湿。”
顾茂晖没说话,他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张破旧的毛毯:“毯子有点脏,你把鞋和袜子脱了,用毯子裹起来。”说完顾茂晖脱下了自己的大衣:“穿着湿衣服容易着凉,你先穿上我这件。”
唐兰慌忙又把衣服递了回去:“没事,你留着穿吧。”顾茂晖脱了大衣,露出了高领的羊毛衫,天寒地冷,说话间呼出一条条白雾,顾茂晖眼睫毛上的雪花化成水,滴到了脸上,他使劲抹了一把脸,往前一步把大衣披在唐兰身上,他的力气很大,两只手按在唐兰的肩膀上:“听话。”
他的声音低沉,手心的温度透过衣服传过来,唐兰的寒意似乎驱走了几分,顾茂晖眉头微微皱着,下巴长出细碎的胡茬,人显得憔悴了很多。
顾茂晖迅速关了副驾驶的门,接下来的路很顺畅,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白茫茫的雪地,雪中能见度低,顾茂晖车开的慢,后面大姐赞道:“大妹子你对象可真贴心,比我们这口子强多了,不像他,一点不知道心疼人。”
唐兰本打算解释几句,顾茂晖抢在了前面:“我看大哥人挺好的,一路上也是嘘寒问暖。”
顾茂晖盯着前面的路,眼不红心不跳,神情格外正经,唐兰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算了,不过是萍水相逢,误不误会都不打紧。
第92章 烤衣服
茂晖按照李同志说的地方去找了人, 货车司机说道:“放心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接。”走之前非得塞给顾茂晖一盒大前门。
唐兰有了上次的经验, 万一路上车再坏了呢?呸呸呸, 不过还是有所准备的好。
红糖饼的摊位是流动的,现在买不到, 不过房檐下有卖大、麻花的, 大的麻花五毛钱一根,油炸的面食顶饿, 唐兰一口气买了十五个,瓶子里灌满了水,顾茂晖一直坐在车上,唐兰拎着袋子过来, 顾茂晖脸色有点难看:“这轿车是新车, 这点路没问题。”
热乎乎的麻花拎在手里, 唐兰多了几分安全感:“我知道,以防万一。”
顾茂晖踩了一脚油门, 轿车一下子飞了出去,到丹阳市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进了市里一家三口下了车, 杨琴也跟着下去:“我去我二姨家一趟。”
轿车里只剩下顾茂晖和唐兰,顾茂晖清清嗓子:“咱们得先回一趟丝织二厂, 把轿车放回去,然后去一趟黄家,免得你舅舅跟着担心。”
唐兰应了一声:“行, 都听你的。”
丝织二厂车间里还有加班的员工陆陆续续的刚下班,唐兰在门口等顾茂晖,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他才出来。
顾茂晖办公室里还有一件军大衣,还完车他索性回去拿了一趟。
军大衣厚实暖和,顾茂晖把它披在唐兰身上:“快穿上吧,你衣服还是湿的。”
军大衣一裹,盖到了小腿的位置,唐兰搓搓手:“咱们这的雪下得也不小。”
顾茂晖推着自行车,后座沾满了雪水,他拿破布擦干净:“天气预报说,明天能停雪。“
黄爱国一直在单元楼门口张望,大雪呼呼的往里刮,他的心里不踏实,两个女同志人生地不熟的,下大雪火车又赶不上,那得多危险哪?
接到了唐兰的电报,黄爱国心急如焚,火车不通,连个交通工具都没有,还是媳妇提醒他,要不去问问顾茂晖,他俩好歹是几年夫妻,总不能一点情分不念,人家一个大厂长说不定有办法。
果然,顾茂晖说从厂里借车去接唐兰,黄爱国本打算随车一起去,但回头一看大着肚子的媳妇,只好打消了念头。
黄爱国远远看见顾茂晖骑着车,他快步出了门口,唐兰从自行车上跳下来:“舅舅,你咋出来了?”
黄爱国眼圈有点发红:“你发完电报我和你舅妈就一直担心,快进来吧,安安在家里等你呢。”
安安靠在黄爱国媳妇大腿上,唐兰进门她鞋也没穿,蹬蹬蹬光脚跑过去:“妈妈,你走的这几天我想死你啦。“
安安的小脸又嫩又滑,唐兰捏了一把:”妈妈这不是回来了嘛。”
安安挥挥手:“爸爸好厉害!“
唐兰:”……”安安夸人翻来覆去都是这么几句。
从黄家出来时,雪花比开始小了一些,顾茂晖背着安安,安安挥舞小手去接雪花,走到一半她才说:“爸爸,中午我和舅姥爷回了一趟咱们家,咱们楼厕所坏了,呜呜,味道特别难闻,别人家都搬出去了,咱们今晚不能回去住了。“
顾茂晖放缓脚步:”安安为什么不早点说?”
安安揉揉眼睛:“我忘了。“
大人能忘,黄爱国也记不起来?想起这个舅舅,唐兰不住的摇头,乱点什么鸳鸯谱,看来顾茂晖这一趟,在黄爱国那刷了不少的好感。
顾茂晖没死心,他上楼去看了一眼,没过两分钟捂着口鼻出来,俊朗的脸上写满了无可奈何。
安安形容的还是太轻描淡写。
农村养猪的猪圈一到夏天就飘散出难闻的臭味,可猪圈的杀伤力和厕所比,还要轻上许多。
幸好屋门是紧紧锁好的,虽然,味道也许会顺着门缝溜进去……顾茂晖不敢再想下去。
他匆匆的跑下楼,家家户户挂着门锁,看来早就逃出去了,经过一下午的发酵,厕所的杀伤力增加了好几倍。
顾茂晖开始嫌弃他这身衣服。
安安捂住嘴:”谁让爸爸不相信我呢。”
大晚上的总不能睡大街,更何况外面还下着雨。
唐兰说道:“你和安安去我那吧,小白楼房间多,有地方住。“
如果下班前,顾茂晖还能申请一两天的员工宿舍住,特殊情况工厂能给批,可这深更半夜的,哪里有人给走流程?
顾茂晖嫌弃的抖落抖落衣服:”我回工厂办公室住吧,晚上要是住在小白楼,对你影响不好。”
唐兰微微一怔:他是在为她考虑?
唐兰回道:“没关系,只是暂住一晚,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怕别人议论,办公室里哪能住人啊。”
顾茂晖辛苦了一天,冒着大雪开车去接她,唐兰不是不感恩图报的人,不过是借住一晚,推三阻四显得矫情。
顾茂晖没打算改主意,他温声对女儿说:“安安,你去小白楼睡,明早爸爸过来,送你上幼儿园。”
顾茂晖略犹豫,说道:“办公室没有洗漱用品,明天我来你这洗个脸刷个牙?””可以啊。”这点微末的小要求自然没问题。
这一夜北风呼啸,唐兰在二楼能清楚的听见外面的声音,她睡的很不踏实,做梦又回到了那个货车上,她梦见顾茂晖没有来,她们一行人在货车里过夜,半夜来了一群劫匪,劫匪还是明朝人,抢了所有东西后还要杀人灭口,唐兰从梦里惊醒。
她坐了起来,心里砰砰跳个不停,脑门上都是虚汗。
唐兰从回到这里之后,经常会做梦,梦醒后没了睡意,另外一边的安安睡得正香,唐兰一看时间,早上五点四十,和平时起床的时间没差多少,她穿好衣服下了楼。
昨天一天的精神都高度紧张,吃不好睡不好,只咬了红糖饼和麻花,现在肚子里饿的厉害。
唐兰先是生了煤炉,等火旺后煮了一锅稠稠的粥,于奶奶自己家做的黄豆酱还有一大壶,她做了一道白菜心炒黄豆酱,里面还放了两个鸡蛋。
炒菜时有人敲门,顾茂晖站在门外,一脸的生无可恋。
顾茂晖闷闷的说:“我在厂里拿凉水冲了冲,不脏。“唐兰仔细一看,顾茂晖的衣服好像没太干?还有些水痕:”你昨晚洗了?”
“恩。“从楼里冲出来,顾茂晖总觉得身上带了里面的味道,晚上厂里没有热水,宿舍楼又锁了门,他只好拿凉水冲洗。
冬天的凉水冒着刺骨的寒意,直到早上,他手还觉得刺痒难耐。
唐兰听顾茂晖描述就觉得浑身发冷,他裹着一件军大衣,唐兰让出了煤炉的位置:”过来烤烤火吧,你把衣服脱了,我帮你烤烤,半湿不干的衣服穿身上指定生病。”
正好菜马上出锅,唐兰找出一床干净的棉被,又把多余的电热毯找出来铺在沙发上通电:“你把衣服脱了,我帮你烤烤,你先裹着棉被待一会儿,很快的。”
顾茂晖的羊毛衫袖口和领口轻轻一拧,还有水顺着留下来,唐兰摇摇头,这样的衣服怎么穿上身,唐兰举着衣服离火五个拳头的距离,羊毛衫、西裤,只有这两件需要烤干。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唐兰摸了摸,羊毛衫上还残存着炉火的温度,她把衣服扔给顾茂晖:“你穿衣服吧,我去楼上喊安安。”
顾茂晖上半身一、丝、不、挂,他迅速把羊毛衫卷进被子里,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了所有衣服,动作十分狼狈。
安安乖乖的穿好衣服下楼,起床气还没过,她呆呆的和爸爸打招呼,顾茂晖问唐兰:“有洗脸的香皂吗?”
“有,我还准备了一份牙膏牙刷牙杯,就放在台子上,让安安带你过去吧。”
唐兰看黄爱国和厂里的其他男人,洗脸就是清水扑棱几下,哪用什么香皂,顾茂晖还挺讲究。
唐兰摆好了碗筷,顾茂晖出来一个劲的搓脸,唐兰一看,可能是昨天冻伤了,唐兰忙着给小黄喂食:“我的梳妆台上有护肤品,擦脸油有三四种,你挑一个随便用,脸冻了抹抹能缓解缓解。”
顾茂晖不懂女人用的这些东西,瓶瓶罐罐堆在一起,密密麻麻的字印在瓶子上。
小黄嗷嗷叫了两声,一个劲的围着唐兰撒欢,顾茂晖本想问唐兰用哪个,可看她一直在忙,也不好意思打扰,别人的东西不好乱碰,顾茂晖打开一个白色的罐子,里面是白色膏状的乳霜。
顾茂晖轻轻挖了一小块放在手心,膏体传来淡淡的香气,他往脸颊上慢慢推开,似乎有点火辣辣的。
唐兰给小黄的碗里添了饭,回头想给顾茂晖选一个消肿的,可顾茂晖手里拿的那个白色罐子……
那个白色罐子有点眼生,唐兰似乎从来没用过,她努力回忆,终于想起了它的来历。
唐兰打了一个寒颤,她反而不敢上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可怜的顾爸爸
第93章 丰/乳/霜
顾茂晖疑惑不已, 涂完之后不是应该有清凉感吗?为什么反而像是有团火在脸上烧?
唐兰冲过去抢下了白色罐子,藏在了身后, 她磕磕巴巴的说:“那个……这个……这个不适合你涂, 我给你换一个。”
唐兰的反应很奇怪,顾茂晖不动声色, 绕到她身后又把白色罐子抢了过来, 他举着白罐说:“你肯定有事瞒着我,到底怎么了?”
唐兰咽咽唾沫:“你确定让我说?不后悔?”
顾茂晖这种人, 连厕所堵了上楼下来都要用凉水清洗全身的龟毛男人,如果知道……
顾茂晖颔首道:“我要听实话。”
唐兰又往后退了一步:“你不能用这个霜抹脸,嗬嗬嗬,你用之前没看上面的字吗, 功能不太对。”
桌上的瓶瓶罐罐大同小异, 也看不出差别来, 至于名字,顾茂晖倒是扫过一眼, 好像是什么乳霜,他估计是和乳液类似的护肤品, 现在电视上播放的广告都是这一类的, 什么XX乳液,用后肌肤似婴儿。
他不想返老还童, 只希望脸上的不适感能舒缓一些。
顾茂晖半信半疑,他盯着白罐看了看,乳霜确实没错, 可前面还有一个字:丰……乳/霜
丰……乳……霜?
如果按照字面意思理解,那这瓶霜的用法……他瞄了唐兰一眼,唐兰的脸像是熟透的大红苹果,顾茂晖想找地缝钻进去,他还没这么丢人过,怪不得火辣辣的。
顾茂晖一想这瓶霜被唐兰用过,他尴尬的进退不得,这时唐兰解释了一句:“咳咳,你放心,这一瓶买回来之后我从没用过,一次都没有。”
顾茂晖佯装镇定:“我去洗洗脸。”
温热的水扑在脸上,顾茂晖的心没静下来,刚才这场尴尬的误会让他心神不安,想起刚刚那一幕,顾茂晖皱皱眉,这么私人的用品,她就这么大咧咧的放在明处,不过转念一想,小白楼也鲜少有外人过来,更不会动她的梳妆台。
是啊,没人动她的梳妆台,他是第一个吧,想到这,一种异样的情绪涌动在心间。
卫生间的水声一直哗啦啦,唐兰揉揉脸,梳妆台那么多擦脸的,谁知道顾茂晖偏偏挑了那一罐。
趁着顾茂晖还没出来,唐兰跑到楼上的卧室锁上了门,她迅速进了红包群,也不知道群里有没有人懂,唐兰发了一句:“我想问一下,如果脸冻伤了需要怎么处理。”
她又补充道:“隔了一夜,另外还加了一点灼伤。”
唐兰听说过用雪搓能治冻伤,不过这是民间的土法子,也不知道可不科学。
果然群里有人提起了,稻香村:“群主要不要用雪搓?”
同仁堂:“群主,看到我,用雪搓治疗冻伤是错误的法子,不能用,我告诉你一个办法,当归、红花、花椒都是15克,适量的水煎好后洗脸,温度适中,以不烫为最佳,洗的时候还要轻轻按摩患处,再然后,还要用涂抹的药物,类固醇激素和1%樟脑膏混合后抹在患处,记得也要按摩,能够促进血液循环。”
同仁堂噼里啪啦打了一堆,唐兰都看晕了:“可你说的这些东西我都没有,而且很难买到。”
同仁堂发了一个叹气的表情:“群主好可怜,什么都买不到。”
同仁堂给唐兰发了一个定向红包,里面都是他刚才提到的药品。
唐兰发了一个飞吻:“多谢了!我先下去了,拜拜。”
小豆冰棍:“哎!群主,你昨天是冻伤了吗?不要走啊喂。”
安安洗面奶:“对呀对呀,你别让我们担心哈。”
大宝:“群主群主,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快说话。”
唐兰扫了一眼大宝,罪魁祸首就是它,唐兰哼哼两声,红包群系统提示:大宝被群主我们敬爱的群主禁言10分钟。
大宝内心OS:喵喵喵?
唐兰怕自己记不住,她把同仁堂的办法记在了一张纸上,默念了几遍撕碎扔进垃圾桶,门外安安喊她:“妈妈,我饿啦,什么时候吃饭呀。”
唐兰开了门:“马上马上。”
这会儿不过才六点四十,上班要八点,时间完全来得及,顾茂晖的脸上红肿一片,比刚来时还要严重,唐兰心虚的低头扒饭,她小声说:“你送完安安回来一趟,我帮你抹点药。”
“药?”顾茂晖手指微动。
唐兰没多解释:“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顾茂晖用围巾裹着大半张脸,路上是没人看得到,可到了办公室呢,他又不能一整天不见人,有人问起来,他要怎么回答,冻伤的?
天气寒冷,冻伤过的人不少,冻伤明明不是他现在这样……
顾茂晖脸上有些刺痛,准确的是刺痛和灼烧感混合在一起,他又不敢抓脸,抓破之后恐怕更难痊愈。
那个白色的小罐子仿佛一直在顾茂晖眼前,挥之不去。
还有唐兰的囧然无措,在顾茂晖的印象里,唐兰总是那么井井有条,遇事冷静不骄不躁,可刚才,懊恼、无奈、胆怯的面部情绪交缠在一起,像一头惊慌的小鹿。
顾茂晖送完安安回去,门是虚掩的,一开门一股很奇怪的味道飘过来,唐兰在煤炉上用锅煮奇怪的水。
唐兰招呼道:“我这边马上就好,你先去沙发上坐一会儿。”
唐兰把晾凉温的药水端到茶几上:“这个药水能治你的冻伤和……咳咳,等我帮你抹上去。”
顾茂晖拦住了她:“等一下。”
摆在顾茂晖面前的是红色的水,刚才他往锅里看了一眼,其他的不认识,但花椒他还是晓得的,唐兰,把花椒煮成水,要给他治冻伤。
顾茂晖仰天叹口气,他怀疑唐兰和他有仇。
唐兰把药盆又往前挪了挪,热情的说道:“你身体挪过来一点,我帮你抹药。”
她的脸上露出期待的光彩,笑容可掬,顾茂晖不由自主的往前靠了靠:“万一涂完后更糟糕怎么办?”
唐兰微微一愣,她还真没琢磨过,药房是同仁堂给的,那可是中华老字号,说出来的话是可信的吧……
唐兰迟疑的表情落在了顾茂晖的眼里,顾茂晖悲愤不已,她果然是没把握!自己只有一张脸,哪里经得起唐兰三番五次的折腾。
他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唐兰温热的手指已经覆了上来:“你别动,这方子一定有用的。”
唐兰的指肚在患处按摩,动作很轻柔,那会在红包群里,同仁堂告诉了她正确的按摩动作,唐兰重复了几遍:“我只管给你抹这一次啊,下次你就要自己动手了,记一下按摩的手法。”
顾茂晖觉得脸上有些发热,但却觉得很舒服,唐兰的按摩让他有些昏昏欲睡,唐兰拍拍顾茂晖:“好了,我拿毛巾给你擦擦脸。”
脸擦干,唐兰又拿出来混好的药膏,给他涂在了脸上。
唐兰按摩的很认真,眼睫毛偶尔煽动两下,客厅的温度逐渐升起来,顾茂晖的脸色酡红,他猛然站起身:“我去洗洗手。”
神经病,唐兰嘟囔道:“刚涂完药膏不能洗脸。”
“知道了。”顾茂晖闷闷的应道。
小黄难得的在他脚边求蹭,顾茂晖绕到另一侧,小黄嗷嗷两声,飞快的跑去了门口静卧。
顾茂晖把窗户打开,冷风从外面吹了进来,顾茂晖深吸一口气,风从他身上扫过,皮肤上的冰冷感仿佛降了某一处的悸动,顾茂晖磨磨蹭蹭了好几分钟,才从里面出去。
墙上的指针快到了八,唐兰收拾收拾东西:“上班吧。”搬到小白楼以后住的近,上班连自行车都不用骑。
顾茂晖嗯了一声,脸颊上带着残存的药膏,低着头出了门。
唐兰没骗他,药水药膏用完之后,脸上的红肿好像也消了一些,进了丝织二厂,员工和他打招呼,车间的主任也刚来,他盯着顾茂晖看了看,问道:“厂长,你脸怎么了?”
“昨天冻伤了。”
车间主任关切的又说道:“脸冻伤了啊?冻伤很难恢复的,你可得小心点,是不是痒肿难耐?”
顾茂晖摇摇头:“抹了药,现在好多了。”
车间主任好奇的问:“什么药这么神奇啊,快说出来我也记记。”
他媳妇去年右手也冻伤过,又红又紫的手痒的难受,他也寻了土法子治,但一点用没有,就那么痒了一冬天。
顾茂晖回忆了一番,缓缓说道:“不知道,安安妈妈熬的药水,好像是花椒水?”
车间主任愣在了原地:“……”顾厂长冻傻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丰/乳/霜:宝宝心里苦
PS:治冻伤那个办法是我百度的,不知道对不对
大家竟然都猜到了,哈哈哈哈,顾爸爸也挺可怜,那个……又大又白还有弹性是谁说的!笑死我了233333
第94章 专供罐头
顾茂晖觉得一整天都有人盯着他看。
他去车间视察工作, 车间里的女同志窃窃私语,他好不容易从车间出来, 又碰上了田蒙蒙。
田蒙蒙啊了一声:“厂长你这是咋了。”
顾茂晖只能不厌其烦的解释:“昨天冻伤了。”
田蒙蒙纳闷的想, 这是冻伤?冻伤后皮肤应该有些发紫,不像现在这么红, 她殷勤的说道:“厂长, 冻伤很容易留下伤根的,你得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 我抹了药。”
田蒙蒙跟在顾茂晖的后面,她琢磨着,这次是自己表现的好机会,这两天厂长不在厂里, 她问过秘书, 说顾厂长把厂里的轿车借走请假了。
外面下着大暴雪, 他开车多危险哪,田蒙蒙如果是他对象, 一定会劝上几句,可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田蒙蒙又问:“昨天楼房的厕所坏了, 你和安安住哪啦?”
“安安去了她妈妈那, 我在办公室凑合了一宿。”
田蒙蒙咬咬唇,多么好的促进关系的机会, 可惜让她错过了。
提到福利楼的厕所,顾茂晖听厂子里的人说,今天还没修好, 住在里面的员工能申请单位宿舍的申请宿舍,本市有亲戚的投奔亲戚,恐怕三五天是没人敢回去。
顾茂晖去后勤处问了,单身的宿舍安排很紧张,员工提交申请表的太多了,下班之前都要批好。
顾茂晖一看,他好歹是一厂之长,总不能和员工抢房子住。
可他还能住哪呢?唐兰那里是方便,可两个人毕竟离婚了,他一个大男人住过去不合适,至于南坪村的那个家……顾茂晖皱皱眉头,他宁愿住办公室。
南坪村唐兰盖的新房?反正离厂区不远,凑合住几天应该不成问题。
新房的钥匙在唐兰手里,晚上顾茂晖还要去涂冻伤的药膏,一天早晚两次,每次药水都要现熬。
顾茂晖来得晚,唐兰和安安已经开始吃饭,他才到了小白楼,顾茂晖晚上在员工食堂简单吃了一点,唐兰喝了一口汤:“药我都放锅里了,你自己熬开就行。”
顾茂晖问唐兰:“福利楼这两天回不去,我想回南坪村住两天,你把钥匙给我吧。”
南坪村?那里已经好久没人住了,屋子大,烧炕也不怎么暖和,顾茂晖脸上还有冻伤:“那太冷了。”
“没关系,总比住办公室强。”
唐兰也不好留顾茂晖住小白楼,她想了想说道:“那好吧,我给你拿一床被子,家里的被褥虽然有,但放柜子里湿漉漉的,没办法用。”
安安含着眼泪送顾茂晖出门,唐兰抚抚她软软的头发:“你明天还能见到爸爸,怎么哭了。”
安安抹了一把泪:“爸爸没地方住,真可怜。”
厕所堵了,无论哪个年代都是一件糟心的事,唐兰去杂货店买东西,老板娘还提起了,说那栋楼里的居民上下两层根本没法待,就连顶层,也能闻见问道,已经有人去修了,不过散味也得一两天,冬天空气流动不如夏天快。
安安想吃罐头,正好厂区有专供的罐头卖,早上杂货店门口贴了通知,水果、蔬菜、肉类罐头,每户限量两盒。
这种规定数量的罐头库存不少,算是厂区隐形的福利,谁家去买,厂里的员工带上工作证,家属的话得拿上户口本,证明你是这家的人,买完后售货员拿出一张大表格,画上对勾,就代表这户人家的份额买完了。
唐兰从家里带上工作证,杂货店没别的客人,老板娘从小板凳上起来:“安安妈妈,来买罐头啊?每户限买三罐,你挑挑,牛肉罐头买的多,都说好吃,我家有一罐打开的,你要不要尝尝?”
唐兰摆摆手:“不用麻烦了,我随便挑三罐就行。”
货架上的肉类罐头有黄豆牛肉罐头、鱼罐头,所有的罐头都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唐兰再一看,竟然有几盒午餐肉罐头孤零零放在角落,唐兰指了指说道:“我要一盒午餐肉罐头,橘子和黄桃的各一盒。”
这次的肉罐头都是全马口铁罐装,比玻璃的要高档一些,价格不贵,甚至比市场价还要低一毛钱,所以才说是厂区员工的福利罐头。
老板娘哎了一声,把罐头都装在袋子里:“前面那栋楼,上班的时间也出不来几个人,都出去躲着了,连我这杂货店的生意都冷淡了。”
不过有罐头买,大家还是纷纷折回来买了罐头。
老板娘慎重的在名单唐兰名字后面勾画了名字:“你们业务部的好些人没来领,可能是不知道通知?回去可以跟大家伙讲讲,这次罐头的量虽然大,但到了后面,种类也就不全了。”
平时杂货店里山楂和黄桃的罐头比较多,橘子罐头不常见,安安见到橘子罐头抱住不撒手,还亲了玻璃瓶几口:“橘子罐头酸酸甜甜的,好吃。”
唐兰出了杂货店,陆陆续续有人也来买罐头,早上顾茂晖过来抹药,唐兰问他:“你去领罐头了吗?”
顾茂晖一脸疑惑:“什么罐头?”
“厂区专供的罐头,限量的,以前我记得专供过茶叶。”
顾茂晖摇摇头:“我没留意过。”
“你不会一次都没买吧。”
“好像是。”
唐兰:“……”
专供的物品比市场上的品质好,价格低,不然也不会限量了,大家口口相传,怎么可能不知道消息,真是不会过日子,白白浪费了名额。
顾茂晖从兜里掏出工作证:“安安,你不是喜欢吃罐头吗?爸爸给你工作证,你拿着去买,可以选……选几罐来着?”
“三罐。”
安安像一阵风一样带着小黄去买罐头,三瓶罐头的重量可不轻,等安安跑出去,唐兰打算在杂货店附近接接她,没料到安安让小黄叼着罐头袋子跑了过来。
唐兰看的心惊胆战,玻璃瓶罐头是易碎品,要是小黄一松口,罐头瓶全得碎成渣。
安安在后面追狗:“小黄等等我。”
唐兰连忙把袋子从小黄嘴里取出来,安安买了三瓶橘子罐头……
小安安趴到唐兰耳边说:“妈妈,我在杂货店看到漂亮阿姨了,她也来买罐头。”
田蒙蒙?
安安又说:“她问我爸爸是不是在小白楼,我没告诉她哦。”
这个小机灵。
唐兰抱着安安回去,顾茂晖自己已经涂好了药,过了一天,他的脸似乎没那么红了,看来同仁堂给的药房很管用。
唐兰把梳妆台上的护肤品全部搬到了二楼的卧室,如果上次的囧相再发生一次……
顾茂晖和唐兰两个人心照不宣,闭口不提那天早上的糗事,唐兰还好,顾茂晖似乎还是有些尴尬,唐兰暗想,他不会产生什么心理阴影吧……
都怪大宝,发什么丰乳霜的红包。
唐兰低头看看自己的胸,明明也不小,她根本用不上那玩意好吗。
又过了五六天,住在福利楼的人渐渐都搬了进去,安安也挎着自己的小包回了顾茂晖那,冻伤难恢复,顾茂晖的药膏药水还得持续涂,顾茂晖挠挠头:“我那生火不方便。”
唐兰无情的戳穿他:“我记得你厨房也有煤炉,煮一次药水半小时就够了,别想来我这蹭饭。”
顾茂晖:“……”
顾茂晖过了许久憋出了一句:“那样太浪费蜂窝煤。”
不过最后顾茂晖还是抱着药膏回了家,唐兰一身轻松,这几天顾茂晖每天都过来,她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单身万岁!
唐兰烧了一锅水,厨房里还有几颗红枣,这次带来来不少红糖块,她给于奶奶、冯大姐还有黄家都分了一点,一来是让他们尝尝,二来是给点意见,从味道和价格上评价评价。
说起来,唐兰回来了一星期,二姑姥也没发电报过来,估计是还没说服老人家,唐兰叹叹气,尽人事听天命,强求的也不是买卖。
唐兰这副身子一到女人每个月的那几天就痛经,平时喝点红糖水,希望能调理调理,唐兰算算日子,下星期,下星期例假又该来了,她的日子特别准,一天不差。
去年年底国内有了卫生巾,是从日本引进的生产线,像安乐护舒宝等牌子,都是八十年代进入到国人的视线,不过女同志们用习惯了月事带,对于新兴的卫生巾大多保持观望的态度。
最关键的一点,是卫生巾价格太贵了,在工资四五十的年代,一包二十片的卫生巾八毛钱,粉红色的卫生纸比较粗糙,但价格便宜,一包才一毛五,讲究一点的用白色的棉浆纸,这种卫生纸摸起来很柔软,对皮肤好,一卷也才不到三毛钱,能用很久。卫生巾和卫生纸全都是消耗品,两下一对比,卫生巾的造价太过于昂贵,一半家庭觉得承担不起,有人开玩笑,说一年的卫生巾钱可以交两个小孩的学费。
工资低,花费大,难免精打细算,都是穷苦日子熬过来的,有月事带凑合用,也就不讲究舒适度了。
业务部的女人们凑在一起聊过卫生巾,岁数大的吕大姐和陈元不认,说白白浪费钱,年轻的几个很向往,偶尔买来一包用用,但也得以月事带为主。
上海北京这种大城市,卫生巾渐渐被女同志接受,听说销量很好,但在丹阳市,卫生巾的柜台一天也卖不出去几包。
唐兰现在手里有余钱,她可不想委屈自己,厚厚的布片贴在身上,到了夏天穿的薄,后面很容易透出痕迹,虽然大家见怪不怪,可终究还是别扭。
市里商店的卫生巾只有一种:安乐牌,比较可惜的是网面不是棉面的,透气性不好,如果身边有女同志去大城市,下次得麻烦带两包棉面的卫生巾回来。
第95章 国货群新功能
天气预报称,全省都会有持续性的降雪天气, 让广大市民加强防范。
从唐兰回来到现在, 雨雪天气断断续续将近一个月, 从鹅毛大雪变成了细碎的雪花, 晚上铺上薄薄得一层, 等到了晨起, 只留下满地的雪水。
安安吵着要堆雪人, 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外面连一堆堆的雪都没有,去哪里堆雪人, 不过今天的雨雪格外的多, 说不定还会再下一场大雪。
雨雪天气,对于城里上班的人来说,影响不大, 最多就是出行不便而已,工厂照样开工,单位依旧上班, 但对于农村的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喜事。
冬天地里种不了东西, 但像冯大姐这种栽果树的, 天气对果树的影响太大了,一场大雪下来,得冻坏不少果树,唐兰上次回去,冯大姐一家已经半个月没下过山, 一直在补救被雪砸倒的果树。
冬天种东西,除非是建塑料大棚,但这会儿这项技术还没有广泛应用,唐兰记得看以前的报纸,其实从七十年代初期,温室大棚的概念就在国内提出了,只是应用方面很少,一来是地膜技术不完善,最关键的,建造塑料大棚的成本太高了,普通的农民承受不起。
土豆大白菜,就是大多数居民过冬的蔬菜,像一些南方的叶菜,极少能运到这边来,每个月领供应,像样的蔬菜又贵又少。
唐兰还是在红包余额里储存了一点蔬菜,这才能在冬天吃上新鲜的蔬菜。
唐兰乱七八糟想了很多,她回了南坪村一趟,村里坐门口晒太阳的除了老人也多了年轻人,冬天没活干,有偷偷聚在一起玩扑克牌的,还有勤快的找零活干的,村里的年轻人见唐兰回村,还问她厂里招不招临时工。
冬天也是服装厂订单的淡季,夏秋衣服薄,用的布料少,相比冬衣要便宜一些,所以买的人也更多,到了冬天,一件棉衣是夏装的四五倍,家里条件一般的,整个冬天也就是添一件,销量萎靡,订单自然也减少了。
于奶奶搬着小板凳从村西头回来:“岁数大了,做一个钟头腰就疼,我去老方家看了看玩扑克牌,哎呦,一张张牌出的那叫快,我都没看明白呢,一局牌就结束了,看了半天,光看牌面了,你别说,老方家买的扑克牌还挺好看,是水浒人物的扑克,我一问,扑克牌还挺贵。”
一副扑克牌能多少钱?唐兰问:“三毛钱一副?”
于奶奶啧啧两声:“三毛钱可买不来,水浒的扑克牌只有城里的文具店有卖的,一副一块八呢。”
一块八?扑克牌竟然这么贵?在唐兰的印象里,现代一副普通的扑克牌也就是两块钱左右,前后三十年,购买力不可同日而语,这也太贵了……
于奶奶叹口气:“就是卖个新鲜,还真有人当冤大头。”
水浒的扑克牌?唐兰琢磨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收藏价值,这个冤大头,她也想当当,先买几副,她好久没在国货群里发红包了,每次去领都觉得心虚。
唐兰跑了一趟城里,去了两个文具店都说没有水浒传人物的扑克牌,只有最普通的,唐兰摇摇头,售货员翻了白眼:“不就是玩个扑克吗?穷讲究什么?有卖水浒扑克牌的钱,快买十来副普通的了。”
唐兰只当没听见,到了第三家,好心的售货员提醒她:“估计这会儿断货呢,你往右边走,那条街上的文具店比较大,说不定能有。”
果然,唐兰在角落里找到扑克牌,一共只有六副,唐兰怕以后寻不到,索性一口气都买了下来,买完文具,唐兰想起来,上次安安说田字本只剩下两个了,唐兰回头又买了文具。
一个塑料皮的笔记本两毛八,大粉色的塑料皮,封皮上印着不知名五瓣红花,安安已经五岁了,认识简单的汉字,可以培养她写日记,哪怕一天只写两三句话呢,写日记能培养作文语言组织的能力。
橡皮一大盒是二十五块,每个文具店都是拆开单卖,一块香橡皮一毛钱,不过唐兰在红包群里抢到了长城牌的塑料香橡皮,整整一大盒,可以用到安安小学毕业。
文具店的售货员见到唐兰盯着橡皮看,主动推销道:“我们这新进了一批草莓形状的橡皮,学生们都很喜欢,要不要买两块?”
草莓形状?唐兰顺着售货员的手指一看,粉红色的橡皮身上点缀着白色的圆点,顶上盯着俏皮的绿叶,标签上写:一毛三一块。
安安应该能喜欢吧……唐兰拿了两块,幼儿园上美术课要用水彩笔,安安现在用的是十二色的,唐兰从货架上看到了二十四色的,至于价格……十二块六,售货员继续推销:“我们的水彩笔是上海产的,听说是国外的生产线,所以价格才会贵。”
制作水彩笔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外国的生产线镀金了?唐兰绕到另外一边:“水彩笔太贵了。”
扑克牌唐兰自己只有留下了两幅,剩下的全都拆成红包发到了群里。
新华书店抢到了水浒传人物的扑克牌,它先是兴奋的连发好几个感叹号,随后回道:“群主!这幅扑克牌很有名的,从画的细节上看,更像是林雪岩的绘本,第一版是解放初期发行的,是上海维新印刷厂印刷的,第一版恐怕早就找不到了,其余的全都是翻印,你这会儿是1981年,我算算啊 ……收藏价值虽然打了折,但是也算是很有价值的扑克牌了。”
新华书店嘱咐唐兰:“群主,如果你手里余钱多的话,文具店里有水浒的扑克牌可以多收藏几幅,等再过几十年,价值能翻很多倍。”
唐兰也在想,怎么样才能让自己赚到的钱保值,存到银行是最愚蠢的做法,通货膨胀……物价上涨,现在万元户人人羡慕,再过几十年,一万元不过是一个月的工资而已。
买房是最稳妥的投资,不过她也不能把所有的钱都投到房产上,再者她赚的钱也没到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步。
购买一些有收藏价值的物品,也是一项稳妥的投资。
新华书店对于这些最有研究,听它的一定没错,唐兰心想,等有时间,这幅水浒传的扑克牌,她还要再买上十副!
大宝哀怨的@唐兰:“群主,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上次为什么要禁言我!”之后它又发了一个发怒的表情。
难道唐兰要在群里说:都怪大宝的丰乳霜,顾茂晖当成涂脸霜用了?她才不会说!这些品牌会嘲笑她的。
大宝愤怒之下,发了一个红包,唐兰点开,上面显示:“抱歉,您没有红包权限。”
红包权限?这是什么规定?唐兰退出来再看,大宝发的不是定向红包,只是普通红包而已,那她为什么不能抢?
大宝:“嘿嘿嘿,我是很记仇的,谁让群主禁言我,哼!群主还不知道吧,我们的红包群升了一级,前天又出现了一个新功能,就是禁止某个人抢自己的红包,我还是第一次用,好爽好爽!”
唐兰:“哦,这样啊,那就再禁言半小时好咯。”
系统提示:大宝被群主我们敬爱的群主禁言30分钟。
张小泉剪刀:“好怕被禁言,我还是默默潜水好了。”
三角毛巾:“楼上怕什么?如果怕就发个红包吧。”
唐兰在研究大宝说的禁止抢红包功能,她以前没留意过群等级,目前国货群显示的等级是四级,难道是升一级就会新增一个功能?以前升级唐兰没留意,从下一级起,她要观察一下。
新添的这个功能……简直是拉仇恨,破坏群里的团结啊。
唐兰为了测试这个功能,又在群里发了两个红包,她随便选了几个品牌进行拦截,最多能选三个。看来红包群里隐藏的东西还有很多……
上次背回来的红糖块还剩下很多,唐兰存在了红包余额,红包余额是有容量的,唐兰把红糖放进去,只见余额提示她:“余额空间不足,请您尽快扩容。”
扩容?听起来和后世的云储存有些类似,可是人家云盘每日都可以抽奖,一次能扩充好几百M呢,唐兰挠挠头,余额这里也没有提示,到底怎么才能扩充现有的容量呢?
唐兰以后需要放进去的物品只会越来越多,目前这点容量,肯定是不够用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96章 转机
杨琴告诉唐兰,她二古姑姥给她写了一封信, 信封杨琴拆开了, 她递给唐兰:“信主要是写给你的, 和古法红糖有关。”
唐兰喜上眉梢, 她展开信纸, 密密麻麻的两页纸, 如果没有好消息, 不会写这么多吧。
唐兰从头看了一遍,算是喜半参忧吧。
喜的地方是,老郭头终于松了口, 同意和唐兰合作卖糖, 但让人忧虑的地方是,老郭头说熬红糖的方子必须得握在他自己手里,制糖不能有外人在场。
唐兰无意去盗取老郭头的秘方, 只是如果想拿到市场买,量首先得铺开,不然只有一点红糖, 根本销不出去, 如果真做古法红糖的生意, 唐兰不会再零售,而是作为上游的经销商,做更有优势的分销。
如果只靠着老郭头一家人熬汤……唐兰抚抚额,这桩生意也不能再做了。
不过唐兰发现信封里还夹杂着一张纸条,和那两张信纸上的字迹不同, 唐兰一看,是老郭头儿子写的,里面说,老郭头比较倔强,他会劝说爸爸,让这桩生意能更好的合作下去。
如果货源解决不了,其他的也就没办法展开,唐兰收起信纸,杨琴二姑姥所在的村子叫葫芦岭,交通和土地都占劣势,是有名的贫困村,在其他地方实行家庭联产承包的时候,他们镇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不是农民们懒不想改革,而是连改革的资本都没有,土地贫瘠,这是老天爷不赏饭吃,个人再努力有啥用?
山上倒是适合种甘蔗,县里来收购种的甘蔗,价格压得极低,根本赚不到多少钱,熬成红糖,也卖不出去太多,供销社只有镇上有,买东西只能去本镇,每次去购置一次生活用品,至少花上一个多小时,交通极其不便。
老郭头不变动,可是小辈脑子灵活,大儿子看报纸,现在弄什么市场经济,做生意的越来越多,村长的儿子为什么要买他们家的制糖秘方,还不就是为了赚钱?
买秘方只能拿一次钱,这是一锤子买卖不划算,但是唐兰的想法让人心动,卖糖赚到的钱,他们家还能分哩,每年都能挣到钱,这可比种地强的多。
唐兰舒口气,既然老郭头儿子能打包票,那问题就不大,另外还有致命的一点,怎么把制好的红糖运出去。
首先唐兰要知道葫芦岭附近的交通和周围的环境。
全国地图新华书店有卖的,打开之后很大的一张,不过全国地图标注的不够详尽,最多到县而已,像葫芦岭这么小的村,全国地图上没有标识。
除非是买到市级地图……总不能为了一张地图,唐兰再去一趟吧,这也太折腾了,唐兰去了市里最大的新华书店,她问下次进书是什么时间,能不能帮忙带一张吉庆市的地图回来。
吉庆市离丹阳市不远,都在同一省份,地图买得到,店员说,唐兰时间来得巧,三天后书店的采购员去省城进书,可以帮她带一张图回来。
唐兰问要不要加钱,书店店员笑眯眯的说道:“你也经常来我们书店买书,我们新华书店的宗旨就是为人民服务,一张地图采购员顺手就买来了,不用额外收钱。”
唐兰简直要为新华书店的贴心服务点赞,不得不说,八十年代的服务意识比前些年强了许多,以前唐兰住在南坪村,没少听赵玉珍和于奶奶抱怨,说进城一趟买东西,服务员黑着脸,多问几句都嫌烦,朝着顾客翻白眼、态度很差。
虽说不能以偏概全,但服务差是六七十年代的普遍情况,卖东西的趾高气扬,买东西的反而笑脸相迎。
联想到这些,唐兰禁不住感叹,时代在进步,人也在改变。
唐兰五天后拿到了地图,不仅仅有市级地图,采购员还给她买了一张县级地图。
有了这两张地图,她就可以好好研究附近的交通了。
唐兰也忍不住为葫芦岭捏把汗,这个小村子劣势一大堆,优点没有一点,也难怪发展不起来,不过出村的路有好几条,村民常翻山的路,只是离镇上更近,可从距离上看,葫芦岭离隔壁的九水镇不远,路也更好走,只不过是九水镇离县城太远,坐火车极其不方便,镇小,发展的也不好,去那里卖糖挺不划算。
唐兰看到更关键的一点,地图上显示,九水镇79年修了一条公路,有公路,就能运输,虽说这个年代修路的技术一般,而且经过几年的车辆倾轧,路况会比想象的糟糕,但也比爬山路强。
指望从葫芦岭修条路出去是痴心妄想,如果运糖,最好的办法就是去九水镇,把那里当成一个中转的地方,葫芦岭附近的十里八村都穷,九水镇有公路,不是因为当地富裕,而是它地理位置相对优越一点,修了一条路,更方便东西南北的联通。
地图上的字密密麻麻,唐兰看的眼疼,这只是初期的一点想法,也不能仅凭一张地图就下判断。
就算是老郭头儿子能说服他,可要怎么运出去呢?
现在又没有运输队可用,运输队……唐兰心里一动。
上次半路坏的货车,李同志不就是做运输的吗?只是她上次没具体问,也不知道卖红糖这种小生意能不能入李同志的法眼。
好可惜,唐兰没留李同志的联系方式,县城这么大,就算是她再去找人,也不一定能找得到吧。
唐兰把地图放在沙发上,自己去了楼上睡觉,她从下班回家就一直在研究两张图,打了无数个哈欠,唐兰沾上枕头,没过几分钟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唐兰忘记了第二天是周末,休息日安安会过来,一大早安安就喊门,唐兰从睡梦中惊醒,她连忙下去给安安开了门,她睡眠极浅,不然楼上楼下隔音好,敲门声不一定能听得见。
唐兰还穿着睡衣,她揉揉惺忪的睡眼,小白楼和福利楼里的近,最近几次都是安安自己找过来,她以为顾茂晖不会来,连衣服都没换。
唐兰一开门,顾茂晖的脸就在眼前,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睡衣是从红包余额里拽出来的,上海故事的吊带真丝睡裙,吸汗透气,质感和婉,最适合晚上睡觉穿。
只是……唐兰往下看看,低胸……短小……她下意识的用双手捂住了前胸,啪的一下关上了大门。
外面安安喊:“妈妈,是我呀,我是你的小棉袄。”
唐兰只知道,她现在应该去楼上套一件棉袄。她小跑着上楼,一路都在责怪自己的粗心,开门怎么能不换衣服!真是睡糊涂了。
唐兰磨蹭了三分钟才开门,顾茂晖依旧站在前面,进去后他把药膏递给唐兰:“我的脸已经好了,药膏还剩下一半,还给你吧。”
唐兰随手放在茶几上,顾茂晖看到了沙发上的地图,他问道:“我能看看地图吗?”
“哦,不是什么秘密,你看吧。”
顾茂晖本以为,唐兰看的是丹阳市的地图,但最中间赫然六个大字:“吉庆市地图册。”
顾茂晖翻了翻,问道:“你怎么研究上地图了?”
唐兰戳了戳煤炉:“和生意有关,唉,本来有事情想让李同志帮忙,可惜我没留他的联系方式。”
顾茂晖眉心一动,李同志?他记了起来,就是上次他去接唐兰时负责货车的男人,顾茂晖清清嗓子:“那个,如果你想找他的话,我这里能联系到。”
唐兰扔下了火钎:“你怎么知道?”
顾茂晖无奈的回道:“你忘了吗?上次我们又折回县城找过人,还记得司机给我的那包烟吗?回去我看了,烟盒里有联系电话。”
唐兰忍不住想笑,还真是生意人,连烟盒上都写上联系的方式,不过现在拥有私人电话的寥寥无几,估计也是公用的,打通之后也需要传达吧。
电话现在虽然还没有普及,但在应用上也还算广泛,每个镇上都会有一部电话,不过是比较落后的手摇电话,主要是镇政府处理公务用,要紧事村民也能用,不过电话线路少,尤其是跨了省,经常一两个小时都打不通,所以大部分人还是更愿意用电报和写信的方式。
顾茂晖烟放在了家里,他又回去取了一趟,把写着电话的烟纸给了唐兰:“你去哪打电话?”
是啊,去哪打呢,市区连公共电话亭都没有。
第97章 他的困惑
顾茂晖摸摸袖口:“我办公室里有一台电话,你可以用一下。”
“你的电话是工作用的, 我用不太好吧。”
“没关系, 厂里的员工有急事也会用, 我又不收你电话费。”
丝织二厂只有一部电话, 安在了厂长办公室。
唐兰和顾茂晖约好, 中午休息的时间去找他。
顾茂晖办公会在四楼, 每间办公室门上都会贴着名字, 所以不难找。
中午员工要么去了食堂吃饭,要么就回了家,办公楼里空荡荡的。
丝织二厂是由以前的废弃工厂改造的, 建筑比较陈旧, 楼梯旁边的栏杆都掉了一半,四楼大部分办公室都闲置着,长长的楼道唐兰走到一半, 看到有一间半开着门,上门写着“厂长办公室。”
应该就是这里了。
她敲敲门,里面顾茂晖的声音传了过来:“请进。”
这还是唐兰第一次去顾茂晖工作的办公室, 一张双人沙发, 一张长办公桌, 电话放在了办公桌的左侧。
顾茂晖从里面绕过来,自然的问候道:“来了?比我想象的要早,过来吧,我帮你拨号。”
电话周末使用的比较多,今天是工作日, 加上没有出省,所以电话的联通还算顺畅,大概嘟嘟等了一分钟,那边懒洋洋的接了电话:“喂?您找谁?”
唐兰客气的说道:“您好,我找李同志,李大伟。”
“呵呵,我猜也是找大伟的,我这个电话只要一响,十有八九都是寻他的,你等一下,他刚走,我让人追追。”
李同志没想到唐兰会找他,还是想和他合作做生意,送上门的钱没有人推辞,不过唐兰的想法靠谱吗?卖糖,指望卖红糖能赚几个钱,还得用货车运?
不过唐兰只是想确定李同志愿不愿意,他出货车唐兰给钱,互惠互利没什么推脱的,现在运输队生意也不好,货车时常空闲。
唐兰长舒了一口气,最起码以后红糖送到镇上,运输解决了。
唐兰挂了电话,顾茂晖收起了文件:“还没吃饭吧。”
“还没有,中午下班我就赶了过来。”
顾茂晖从座椅上拿起黑色大衣:“一起去食堂吃饭吧,我也还没吃。”
“不用了,我回去再吃也行……”
顾茂晖锁了办公室的门:“只是一顿午饭而已,我以前也去小白楼吃过几次。”
顾茂晖抓起唐兰的手踝:“走吧。”
唐兰使劲挣脱:“哎,顾茂晖,说话就说话,你别动手动脚的,你快点放开我。”
顾茂晖撒开她:“早同意不就好了。”
唐兰:“我没有饭盒。”
“没关系,食堂可以租借,付点押金就好了。”
丝织二厂明显比服装厂要大很多,办公室离食堂远,走了两三分钟才到,顾茂晖说道:“今天有肉菜提供,不过我没注意,大概是鸡肉猪肉,一会儿我去买饭,你先去占座位,记住了吗?”
唐兰又不是智障,需要他反复的嘱咐?顾茂晖的情绪似乎有点奇怪。
饭点人多,尤其是像丝织二厂这种的大型工厂,食堂座位有限,常常找不到空的餐桌,唐兰张望了许久,也没见到一个完全空的,总不能占着吃饭吧,有一张长餐桌上只有两个人,还有四个座位是空闲的,唐兰快步走了过去:“同志,这里有人坐吗?”
“空着的肯定是没有人的,你不会自己看啊。”对方不耐烦的说道。
不过他嚼完嘴里的食物抬头看了一眼,迅速抱着铝饭盒逃去了另外一桌。
刚才那个男同志,似乎有点眼熟,唐兰努力回忆,是读书角和她献殷勤的男生……
唐兰从兜里掏出纸,把桌子和椅子都擦了一遍,顾茂晖打饭回来:“你先吃,还有一个炒菜要等等。”
顾茂晖的眼睛扫到其他桌上,似乎有人在偷偷看这边,顾茂晖自己倒是习惯了,他在丝织二厂里的身份特殊,难免会被人议论注意,不过他怕唐兰不适应,顾茂晖走到一半又返回去,唐兰半趴在餐桌上,两只手托着腮,盯着菜愣神,顾茂晖拍拍她:“桌子脏。”
唐兰抬起胳膊,给他看下面垫的卫生纸:“我放卫生纸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额,如果有人留意你,不用太在意,他们没有什么恶意。”
“哦。”
不用顾茂晖自己提,唐兰从和顾茂晖一起进食堂,别人盯视的眼神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刚才还有人坐过来问她,到底和顾厂长什么关系,说什么顾厂长除了带女儿来食堂,还没带过别人。
唐兰揉揉眼睛,顾茂晖请的饭吃起来还真是不容易,顾茂晖买的小炒是鱼香肉丝,这还是唐兰在八十年代第一次吃这个菜,顾茂晖把盛菜的铝饭盒推过来:“这道是食堂师傅的拿手菜,每周只有一天可以买,你运气很好。”
唐兰夹了一口:“安安说你又要出差?”
顾茂晖停顿片刻:“这次是去上海,公务,厂区的好几个厂长一起去进修,大概一周左右,安安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应该的。”
唐兰发现最近顾茂晖出差的次数很多,似乎有点不对劲:“是丝织厂出什么问题了吗?我看你这两个月出差很频繁。”
顾茂晖先是沉默,后来才缓缓说道:“还好,只是最近效益不太理想。”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丝织二厂一直是丹阳市工厂的示范工厂,效益一直名列前茅,实际上的情况,恐怕比他说的要严重吧。
唐兰下班后还要去黄家找杰克学英语,当顾茂晖提起下班送安安去小白楼时,唐兰有点犹豫:“我今天回去的晚。”
“服装厂需要加班吗?”在顾茂晖额印象里,唐兰很少加班,下班后一般都是准时回家。
唐兰挠挠头,说起学英语还有点不好意思:“我去舅舅家,舅舅有个朋友是澳大利亚人,他在教我英语,嗯……算是我的英文老师。”
澳大利亚?那是离中国很远的地方,丹阳市的外国人不多,顾茂晖眼神黯然,学英语,她离开学校这么些年,竟然还有这样继续学习深造的志气:“你是打算写英语后再参加考试?”
“不是啊,只是想学一本语言,以后可能会用得上,反正有学英语的便利的条件,杰克和我舅舅住在同一个单元楼。”
顾茂晖默默扒拉了一口饭,他脑中浮现出了一个词语:近水楼台先得月。
要说距离,他离小白楼也不远,不是吗?
安安幼儿园放学的时间,顾茂晖抽时间去接了她一趟,平时如果顾茂晖忙,安安会在幼儿园多待半小时,安安看见准时接她的爸爸很欣喜:“爸爸,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爸爸带你去找妈妈。”
哦,安安歪歪头,那就是回小白楼了,可走到一半,安安发现回去的路不太对:“爸爸,小白楼不是这条路,我们这是去哪里?”
顾茂晖捏捏安安的粉鼻子:“去你舅姥爷家,你妈妈在那呢。”
安安欢呼道:“太好了!安安已经好久没和舅姥爷玩了,舅姥爷会叠很漂亮的千纸鹤,他说要给我叠一百个呢,我要去看看叠多少啦。”
顾茂晖隐约记得,他见过杰克一次,是前段时间的大雪天,他进单元楼之前,一个金发碧眼的高个男人从楼里面出来,这个年代的外国人很少,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如果没猜错,他就是唐兰提的杰克吧。
学英语……唐兰脑中的想法,还真是层出不穷。
不过顾茂晖有些困惑,身边人告诉他,唐兰是中专毕业,学历不低,完全可以找一份好工作,她刚毕业就相亲结了婚,婚后听了赵玉珍的话,户口关系转回了南坪村,而且也没有找一份正式的工作,反而是在村里种地,这让他很不理解,明明有着光明前途的唐兰,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生活降低呢?现在又变得无比上进,做生意,学英语……
顾茂晖认识的唐兰,不像是能够委曲求全的人,顾茂晖上次回去见到了婚事的媒人,孙媒婆拉着他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她觉得两个人离婚太可惜了,还说唐兰其实特别在乎顾茂晖,为了他也放弃了很多,希望两个人能有复合的一天。
如果说,唐兰为了顾茂晖才做出的牺牲,那一切还说的过去,可……确实是这样吗?
顾茂晖认识的唐兰,可是一个狠心的人,不顾念一点旧情,仿佛……仿佛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安安趴在顾茂晖的肩头哼歌,顾茂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没关系,还有安安呢。
第98章 冲击
顾茂晖和安安到黄家的时候,唐兰也差不多结束了英语的学习, 黄爱国炒了两个菜, 想留唐兰吃饭, 安安欢快的去抱唐兰, 杰克一脸茫然, 安安见过杰克几次, 她拉着杰克介绍道:“杰克叔叔, 这个是我爸爸。”
顾茂晖礼貌性的点头示好,杰克伸出手:“我知道你,你是唐小姐的Ex-husband。”
最后一个单词, 顾茂晖没听明白, 但是唐兰可听懂了,她无奈的看了一眼黄爱国,一定是舅舅告诉的杰克, 他整天操心这些事……
唐兰没打算吃饭,她拉着安安打算回小白楼,杰克在后面喊她:“唐小姐, 后天不见不散。”
唐兰抱歉的说道:“半个月我都没办法学英语了, 下班后要陪女儿。”
“好遗憾。”杰克失落的说道。
顾茂晖三天后才走, 不过工作忙,每天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如果安安跟着他,恐怕连一顿饭都吃不好, 索性提前交给唐兰。
安安这次对于爸爸出差没表露出太大的情绪,她乖乖的搂着唐兰的脖子:“妈妈,这次爸爸说了,回来给我们带很多礼物呢。”
“安安喜欢什么?”
安安托腮认真的想了想:“好吃的,好玩的,大城市一定特别好,安安长大了也要去。”
唐兰摸摸安安的头发:“安安好好学习,以后考大学去大城市。”
顾茂晖出差走了,不过他嘱咐秘书,如果电话响,有人找唐兰,就让他去联系厂里的程欢欢。
顾茂晖带着几分忧虑坐上了火车。
唐兰这几天的心情不错,成衣店又买到了一批便宜的布料,服装厂正在赶工,如果这批春装做好,利润不会低。
不过服装店的生意比去年要难做一些,主要是竞争大了。
光是附近的街道,年后就新开了三家服装店。
市管会现在每个月都会上门检查,而且个体户要有经营的牌照。
牌照的办理过程比较繁琐,唐兰前前后后跑了半个月,才把牌照搬回店里。
不过服装店的生意比去年要难做一些,主要是竞争大了。
光是附近的街道,年后就新开了三家服装店。市管会现在每个月都会上门检查,而且个体户要有经营的牌照。牌照的办理过程比较繁琐,唐兰前前后后跑了半个月,才把牌照搬回店里。
郑师傅告诉唐兰,她们店是市里第一批拥有经营牌照的店铺,有了它,就是有了一份保障。
生意难做,唐兰也有了危机感,虽然目前比较赚钱,但花无百日红,说不定哪天就涌出一个新店铺越过成衣店。
新华书店送给唐兰的书就像是可以挖掘的金矿,她每次翻翻书,脑中都能碰撞出新的火花。
时间悠悠进入1981年,唐兰深切的感受到了身边的变化,生活里最明显的,就是人们穿着的变化。
如果说80年大红大绿等艳色衣服还不够普遍,可到了今年,像陈元和吕大姐这样的中年女人,都开始穿上了喇叭裤,披起了花格子衬衣。
而附近其他的服装店,唐兰听说有的是从广州进的货,广州是繁华的大城市,服装上引领潮流,拿到丹阳市卖差不了。
幸亏唐兰店里的款式也一再出新,不然很容易被比下去。
这批衣服服装厂要月底才能全部做完,现在购买布料也比以前困难,幸好唐兰还有无锡那的外援,不然只依靠本地的几家工厂,布料的需求远远不够。
成衣店又雇了一个人帮忙,郑师傅和肖红忙不过来,人是郑师傅找的,和他住在一个胡同,听说户口刚从农村转过来,丈夫是工人,她学历低也没工作,家里两个孩子要养,成衣店缺人,郑师傅就让她过来帮忙,每个月十五块钱,工作轻松自在,还不耽误接孩子。
唐兰趁着午休的空闲去了一趟成衣店,店里没有客人,肖红趴在桌子上睡觉,郑师傅中午回家,新来的明姐在仔细的熨衣服。
唐兰一推门吓她一跳:“唐兰来啦。”
唐兰嗯了一声,她发现,自从明姐来店里以后,店里的卫生情况好了特别多,以前虽然也谈不上脏,但不像现在窗明几净,角落的窗台手摸一把,一点灰尘都没有。
明姐搓搓手:“我是乡下来的,干活习惯了,站着不动浑身难受,没客人的时候,我就扫扫地,擦擦尘土。”
工作日白天买衣服的人少,大部分人都要上班,晚上和周末才是成衣店红火的时候,明姐在门口放了一个破旧的煤炉,每天中午她都要在外面用煤炉热饭,她家离这里远,一来一去有没有个自行车,于是她便自己带饭。
唐兰问道:“明姐,那孩子谁管呢?”
明姐擦擦脸上的汗,叹了口气:“我也在发愁,我婆婆下星期就得回乡下了,没办法,还得给大儿子去看孩子种地,我们这也照看不了,孩子都在上小学,学校也不管饭,中午要回家吃,以后可咋办。”
的小学离成衣店倒是不远,明姐丈夫经常出差,也不能每天照顾,她还要上班……
唐兰想了想说道:“明姐,你中午把孩子接过来吧,上学再送过去,反正还有肖红他们看店呢,晚点也没关系。”
“这多不好,我还得耽误上班。”
“没事,孩子也不能没人管。”
肖红从瞌睡中醒来,她打了个哈欠:“唐兰姐,我得向你请两天假,我去省城一趟。”
唐兰眼睛亮晶晶:“去几天?什么时候回来?会不会去商场?”
肖红一脸我很了解你的神情:“别矜持了,想带什么抓紧说。”
唐兰咳咳两声:“你以为我会客气啊,省城的商场卫生巾种类多吗?我想买几包。”
肖红取笑她:“你买那么多,是要留着用多久?省城的牌子多,听说还有进口的,价格要贵上两三毛,但是质量更好,你要哪种的?”
唐兰又没见到实物,她摇摇头:“你看着买吧,价格贵点也没关系。”
唐兰可以在其他事上将就,但这件……还是任性一点吧。
她刚开始用的是月事带,不方便不说,也不卫生。好在现在是八十年代,如果再倒退二三十年,就算唐兰想任性,也是没有机会。
孙主管下午不在,唐兰可以晚点回去,反正有其他同事几个眼线,完全可以帮她应付,唐兰去新开的两家服装店转了转,唐兰的成衣店在附近小有名气,其他店的店主也认识她,唐兰也没掩饰,笑呵呵的推门进去:“我来取取经。”
靠近主街道的服装店叫人民服装店,带着满满的时代气息,如果单看店名,唐兰以为这是六十年代。
但进去她发现,里面的衣服和店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店里的衣服全都用支架挂在墙上,客人一进来一目了然,种类也不多,全是时下年轻人流行的款式,像什么大红色的喇叭裤,破洞的牛仔裤,裙子的款式很多,白色腰带配浅黄色连衣裙,衬衫式翻领长裙。其他的有垫肩灰色西装,踩脚裤和文化衫被摆在了最中间的位置。
店主姓元,是一个年轻的男人,早前在布料厂上班,去年才辞了工作,专心做生意,除了服装店,他媳妇还在对面开了一家早点铺,夫妻俩一起赚钱。
元老板热情的和唐兰聊了很久,他快言快语,说多亏了唐兰的启发,不然他也下不了辞职的决心,上班一个月只能挣到四十来块钱,还是做生意有前途,一个月能多赚好多倍。
他有亲戚在广州,做的是倒腾衣服的生意,他通过亲戚进货运到丹阳市,来买衣服的客人不少,虽然才开店三个月,现在已经是盈利的状态。
唐兰去的时候还有点忐忑,本来以为会被一句同行勿入拦在外面,没成想还能和平的聊天,不是同行是冤家吗
不过这只能说,这家店的老板和唐兰一样,是看的通透的人,毕竟永远不能一家独大,服装店不会只有一家,也不会只有两家,像这个老板说的,丹阳市的服装店,只会越来越多。
当然,元老板还和她透露了一层意思,他只是在丹阳市积累积累经验,等再过一两年,他们夫妻打算去省城,那里赚钱的机会一定比小城市要多。
唐兰又去了其他新开的服装店,不过接下来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有一家的店员认出了唐兰,跟防贼似的盯着她,生怕她从店里学走什么。
唐兰转了一圈发现,现在新正成衣店的优势,远没有她想的那么乐观,服装生意从来都没有技术壁垒,款式流行好看,小厂就能摸索摸索打出类似的版,而且目前所谓的流行,只有那么几种,大家都是在吃老本,进货不用动脑筋,就像喇叭裤,只要挂上去,就一定能受年轻人追捧。
还有一点唐兰必须承认,服装生产的成本在南方很低,像广东那里都是批量生产,无论是人工还是机器,压缩后的价格比北方要低的低。
第99章 舞会插曲
服装厂每个季度都要进行一次考核, 一转眼第一季度已经快过完,孙主管发了大家表格,让每个人都仔细填写。
=
考核优秀的员工是有奖励的, 按照以往的惯例, 最差的情况即便是不发现金, 也会发一些生活用品,之后还会开会表扬。
唐兰懒洋洋的趴在桌上填表,杨琴凑了上来:“唐兰姐, 年后的三个月你工作合格了吗?”
合格了倒是合格了,只是谈不上优秀,她只是完成了日常的工作,业务部最近出差的任务很少,订单也不如去年, 唐兰负责的跟单的工作聊胜于无,唐兰和其他同事一样, 大多数时间是在办公室呆坐着。
陈元说,最近工厂的效益都不景气, 不光是她们服装厂, 好像是和私营小厂逐渐增加有关系。
市场经济下百花齐放, 体现在了各行各业, 不过这些都是大领导们操心的,陈元拍拍她:“这周市里的人民剧场有舞会,内部消息,咱们部门能分到几张票, 你们年轻人去不去?”
赠票?唐兰记得人民剧场舞会的门票可谓是一票难求,托人买都买不到,她们厂竟然能发免费票:“去去,如果有我的份,一定去。”
这次的舞会请来了领舞,听说是省城艺术团的,还在国内获过奖,业务部的票不多,陈元提议,结婚的就不要去凑热闹了,把票留给年轻人,大家也没什么异议,周末回家陪陪媳妇孩子也不错。
杨琴也不去了:“我们两家约好了那天晚上一起吃饭,肯定是推不掉的,哎,真遗憾,我还想去见识见识呢。”
就这样,业务部的三张票,落到了唐兰、曹红花、祝明友的手里。
唐兰歪头看了一眼,她可不想做电灯泡,部门里的人心里跟明镜似的,祝明友喜欢曹红花。
祝明友年后探亲回来,给部门的同事带了礼物,可唐兰看到,所有人的礼物都是一样的,只有送给曹红花的不同,看起来很简单随意的盒子下,实际上是他满满的心意,也不知道曹红花看懂了几分。
要说起来条件,两个人有一点差距,祝明友家里条件一般,家里还有几个弟弟妹妹,曹红花家境优越,父母都是领导层,从她平时的吃穿就能看出来,比一般的工薪阶层条件要好。
不过话说回来,这时代结婚一穷二白的人也不少,关键还得看两个人的感情如何,财富可以慢慢积累,唐兰掂掂票,外面不少人在四处买舞会门票,他们几个却能拿到内部票,这也算是隐形福利之一吧。
剧场处于市中心繁华的位置,离黄家不远,唐兰已经很久没跳过舞了,之前顾茂晖教她的舞步都生疏了,她去的晚,外面围了好多人往里看,她纳闷怎么不进门,听见有人拉住她:“这位女同志,你手里的票能卖给我吗?我出两倍的价格。”
不知从哪里又窜出来一个人:“女同志你不要理会他,我买,我出三倍的价格。”
“你这个人懂不懂得一点礼貌?明明是我先问的。”
对方也不服气:“谁规定先到先得的?我给的价格高,人家肯定乐意卖给我。”
唐兰往前挤了挤:“你们也别吵,我这票不卖,我自己用。”说完她进了剧场。
今天剧场舞会的人,仿佛比平时还要更多一些。
舞会的场地布置的很华丽,各种颜色的气球和彩带高高挂起,灯光色彩斑斓,舞会还没开始,印象里播放着低缓的歌曲。
唐兰看见了远处谈笑的曹红花和祝明友,唐兰没过去,打算给两个人独处的时间,这里靠着墙有两排长椅,场地比厂区的舞会要大三倍,女同志穿着美丽的衣裙,大多还化了妆。
隔得远远的,唐兰听见有人喊她:“唐小姐,是你吗?”
唐兰回头一看,杰克站在人群里,傻傻的冲着她乐:“太好了!我还以为舞会没有一个熟人呢。”
杰克也是单位发的舞会门票,他来中国之后很少参加舞会,这里的舞会大多数乱跳一气,也不怎么讲究舞步,主要是为了消遣和娱乐。
杰克平时下班后就是回家,无聊的生活总得增加点乐趣,他抱着打发时间的念头来了舞会,竟然意外的碰到了唐兰。
杰克一身合体的西装,挺拔的身材、金发碧眼让他在人群中很瞩目,时不时飘来一个好奇的眼光,杰克已经习惯啦,他快步走过来:“唐小姐一个人呀,我也是,一会儿可不可以邀请你跳支舞?”
唐兰摇摇头:“不跳了,我也不太会跳,来这里感受感受气氛而已。”
杰克失望的垂下眼睛,随即又说道:“其实不会也没关系,我可以教你,你想跳什么?简单的我都会!”
唐兰摆摆手:“不用不用,全场很多女同志,你去找别人吧。”
舞会开始,音乐声响起,领舞的两个人就是省城过来的,男俊女美,跳起来舞步轻盈,和这些业余的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杰克不住的点头:“专业专业!比我跳的好多了!”
第二首音乐响起时,男男女女下了舞池,杰克挠挠头,开始像周围的女同志发出邀请,他的态度很真诚,但女同志奇怪的瞧了他一眼,一个劲的往后缩:“我不和洋鬼子跳舞。”
“啊呀,你这个男同志可真奇怪。”
杰克苦笑两声,无奈的冲着唐兰耸耸肩。
杰克又走了回来,身体靠在墙上:“没关系,我都习惯了,毕竟……我和你们长相不一样。”
唐兰看了看杰克落寞的神情,她伸出手:“要不要跳一支舞?”
杰克眼里燃起了小火焰:“唐小姐,你简直就是天使。”
杰克的舞步轻盈,唐兰小心的跟随他的节奏,可还是踩到了他的脚,杰克哎呦一声,咧嘴笑道:“没关系,跳习惯就好了。”
一支舞之后杰克还想跳第二支,唐兰摇头道:“不跳了,我再坐一会儿就回家了,安安还在我舅舅家。”
第二天唐兰去上班,曹红花问她:“昨天舞会有拍照的,我还看见你入镜了,和一个……一个外国人一起跳的。”
唐兰的水杯停在半空:“拍照?昨天舞会有拍照的?”
曹红花坐在了唐兰的对面:“我听旁边人说,拍照的人好像是报社的,这次的舞会举办的挺大的,可能要上新闻吧,说不定你的照片还能登上报纸呢。”
上报纸?唐兰没当做一回事,人家跳的好的登报还差不多,她一个舞蹈渣,身体僵硬、跳舞的姿态又不好看,怎么可能挑的上?
唐兰问曹红花:“孙主管发的表你填好了吗?”
“早填完了,我这几个月业绩差,估计要垫底,不过没关系,下次再说呗,唐兰,要是你评优了,记得请我们吃零食。”
“二十岁的人了,零食零食,就知道零食,怎么和安安一样。”唐兰忍不住揶揄她。
曹红花躲开了唐兰的手:“你女儿那么可爱,像她我也不吃亏。”
不过这季度的业绩突出的员工,唐兰和曹红花都没选上,大红纸上贴的名字是祝明友。大红纸就贴在楼道里,每个人进进出出都能看得见,黑色的大字方方正正,这是一种荣誉的象征。
吕大姐嗑着瓜子:“哎,你们发现没有,明友现在工作特别努力,而且听说他周末也不歇着,出去做点小生意赚钱,一周拢共就休息一天,他还这么累。”
陈元也觉得纳闷,祝明友来业务部也不短时间了,她们都了解:“这孩子,本来话就少,现在话更少了,难道是有啥想买的东西,攒钱呢?”
唐兰默默抓了一把瓜子,看来是攒钱呢,还得很多钱,想要完成心愿,贵着哩。
祝明友不知道从哪里买来了一篮子苹果,发给办公室的人吃。
祝明友给唐兰了一个又大又红的:“唐兰姐,谢谢你平时照顾我。”
“哪里哪里,苹果从哪里买的?看起来很甜。”
祝明友回道:“厂区附近有推着小车卖水果的,苹果梨什么的都有,价格不贵,你住厂区很少从那条路走,可能没见过。”
祝明友说的另外一条路唐兰不走,她去城里都从厂区东边走,下班后,唐兰特地去了厂区西面,果然见到树下有人在卖水果,树旁边整整齐齐摆着三个筐,卖水果的是一个上年纪的老头,肩膀上搭着一条毛巾。
第100章 登报
唐兰过去买了两斤苹果,三斤橘子, 水果很新鲜, 唐兰满载而归,路上还看见了专门过来买水果的男男女女, 必定也是附近厂区的职工。
安安不爱吃水果, 只喜欢吃零食, 这样的习惯很不好, 唐兰努力在纠正, 不过抵不过黄爱国对安安的溺爱,黄爱国时常过来小白楼, 这次拿点饼干,下次带点奶糖,每次都不空手。
唐兰忍不住说:“舅舅, 舅妈都快生了,以后不再像以前, 只有你们两个人, 为了孩子, 也得节省点花钱, 每次来都买吃的, 几次下来也得花不少钱。”
黄爱国把几斤白菜放在墙角:“英子真是长大了, 还知道劝舅舅仔细过日子了,你放心吧,舅舅心里有数,偶尔给咱们安安买点吃的, 一点也不勉强,安安,对吗?”
安安抱住了黄爱国:“舅姥爷说的都对,妈妈让我吃苹果,我不爱吃。”
安安还指望黄爱国替她说话,没想到黄爱国转眼板起了脸:“安安,你妈妈说得对,吃水果对身体好,一定要吃。”安安扭过头去不理黄爱国。
黄爱国媳妇的肚子越来越大,晚上睡觉翻身都困难,黄爱国也睡不好,眼下一片乌青,他怕媳妇一个人在家害怕,眼见着天黑了,他从沙发上起来:“你舅妈在家我不放心,我先走了,对了,今天早上的报纸,我看见你跳舞的照片了,没想到我们英子还挺上相。”
“照片,什么照片?”
“就是舞会上的照片,是被抓拍的,你和杰克一起跳舞。”
唐兰扶扶额,照片真上报纸了?唐兰记得黄爱国常年订阅一份报纸,而这份报纸,是本地最有名的一家,厂区里的工厂也都订了,那么也就是说……好多人都瞧见了?
安安在楼上玩,空荡荡的客厅只剩下唐兰一个人,她把脸埋在双手里,明天上班,部门的人一定会问个不停,只是简单跳支舞,还不一定会被夸大到什么地步。
唐兰第二天上班特地晚去了一会儿,踩着八点的指针进了业务部,杨琴一下子扑过来:“唐兰姐,你平时来的挺早的,今天好晚。”
“呵呵,呵呵呵,起晚了。”
杨琴哪壶不开提哪壶,她从桌上拿起昨天的报纸:“我今早来才看见,唐兰姐,你真是深藏不漏,那个洋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唐兰叹口气:“瞎琢磨什么呢?杰克是我舅舅的朋友,在舞会上刚好遇见,跳了一支舞而已。”
杨琴不信,她去问祝明友:“小祝最老实了,你说,唐兰姐是不是和杰克一起出现的?”
其实唐兰一进剧场祝明友就看见了,唐兰故意没过来的心思祝明友都懂,他也没喊她:“唐兰姐真的是自己一个人去的,我可以作证。”
曹红花听到这,猛然抬起头瞪了祝明友一眼。
这样啊,杨琴自言自语,本来还想挖点新闻出来,这下全都落空了。
唐兰坐下翻了翻报纸,报道的是群众业余生活丰富,积极参与各种娱乐活动,然后是配了几张小图,第一张图是两个领舞,唐兰和杰克的排在图的最下面。
唐兰把报纸折起来放好:“你们盯着我干什么?只是跳一支舞而已。”
陈元干笑两声:“都散了都散了,我刚才还说呢,唐兰就算找对象,也不会找一个外国人的。”
唐兰:“……”
孙主管推门进来,他手里也拿着那份报纸,笑呵呵的说:“唐兰上报纸啦!还别说,拍的挺好看,对了,你那条裙子从哪里买的?我媳妇说好看,也想买一条。”
裙子?唐兰记起来了,她那天穿的是一条黑色的小礼裙,不是买的,而是她找好布料,让小霍表姐画了设计图,郑师傅手工做的。
郑师傅给她量的身,做好之后腰和肩的位置还改了两次,针脚细密,款式也适合她、
郑师傅现在也比较清闲,唐兰说道:“成衣店的郑师傅做的,他也做定制,我这款大概三天就做好了。”
“呵呵,那我回去和她说说,要是想做就让她去你店里。”
唐兰周末去成衣店看店,肖红回来了。
肖红比预定的日期早回来了两天,她连家都没回,先来了成衣店,她知道周日唐兰一定在这里,果然她没扑空,唐兰带着安安来看店。
火车上各种气味掺杂在一起,肖红头发乱糟糟的,她手里提着两个大包,肖红哎呦了一声:“快出来一个人接接我啊。”
唐兰帮她把包拎进来,明姐贴心的给她倒水,安安在和明姐的两个孩子一起玩,三个孩子有礼貌的喊了一声红姨,肖红挨个捏了捏:“好孩子,红姨给你们带好吃的饼干了。”
肖红从包的最上面掏出纸袋饼干:“特地给你们三个小淘气买的。”安安脆脆的喊了一声:“红姨又漂亮人又好。”
肖红哈哈大笑,转头问唐兰:“唐兰姐,你这个女儿平时是怎么教的?小嘴可真甜。”
唐兰和顾茂晖都没教过安安,或许是小时候察言观色习惯了吧,总是希望用只言片语引起家长的关注,小心翼翼的看人脸色,唐兰揉揉安安的头发,温声说道:“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没完成吧?不能只顾着玩。”
肖红这次出去带了不少东西回来,光是唐兰的卫生巾就有五包,郑师傅回了家,店里只有三个女人,肖红大咧咧的拿了出来,嫌弃的说道:“下次我再也不给你带了,我买的时候,人家售货员还小声说我呢,什么不会过日子,这么贵的东西也舍得买。”
唐兰笑了笑,她接过来说道:“脸皮厚一点,她没准还羡慕你呢,她当售货员一个月工资有多少?指定舍不得买。”
肖红批撇嘴:“省城的人就那样,眼高于顶,没关系,反正我也习惯了,对了唐兰姐,我这次去省城见到顾厂长了,他是去省城出差吗?”
省城?不对啊,顾茂晖走之前明明和唐兰说,他要去上海进修,厂区的好几个厂长也一起去,怎么又出现在省城了?
“你不会看错了吧?”
肖红叉叉腰,不满意唐兰的质疑:“唐拦截,你还不了解我吗?只要是认识的人,三米外我都能认出来!再说了,长得像顾厂长那么周正的男人可不多,我不会认错的,顾厂长还带着那条驼色围巾呢,他走的时候是戴着了吧?”
驼色围巾?唐兰记得顾茂晖有两条,一条薄一点一条厚一点,他走之前来过小白楼,当时脖子上……似乎确实围着一条驼色围巾。
肖红神秘一笑,又说:“唐兰姐你可别打我,我当时刚从商场出来,又觉得无聊就在顾厂长身后走了一会儿。”
唐兰猛地抬头,她又确定一次:“你跟踪。”
“别说的这么直白嘛,我就是跟着走了一小会儿,我发誓,不超过五分钟,你猜我看到了什么?顾厂长开锁进了一个院子,那个院子不像有人经常住,我怕被发现,就先走了,唐兰姐,顾厂长在省城有房子吗?”
院子?唐兰没听顾家人提起过,那赵玉珍他们应该是不知情的,至于原主,恐怕也是不知情的,不然当时离婚的时候,顾茂晖不可能不提,他还真是让人猜不投,狡兔三窟?
唐兰揪了揪头发,顾茂晖以前是在省城工作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回了丹阳市,还当了厂子。
既然他在省城里工作,那么有个住处也正常,但是为什么从来不提呢?
唐兰又想起来,安安告诉她,顾茂晖的钱包里有一张年轻女人的照片,安安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她这么小不会撒谎。
到了后来,唐兰见过顾茂晖掏钱包,但皮夹打开,没有安安说的照片,只有几张纸钞而已。
这次顾茂晖秘密去了省城,难道是为了见人?
唐兰攥攥手心,他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谜团一样。
他的“死而复生”,他的性情转变,这一切落在唐兰的眼里都如同雾里看花,看不真切,对于顾茂晖,除了是安安爸爸,其他的她一点都不了解。
肖红见唐兰脸色不好,她暗暗咬舌,早知道自己就不提了,她安慰道:“唐兰姐,说不定顾茂厂长是临时有变动呢,哎呀离得远,说不定我看错了。”
肖红一定没看错,种种迹象都表明,顾茂晖在省城藏了秘密,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至少,这个秘密他是不愿意告诉唐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