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波澜
顾茂晖回来的那天, 中午飘起了雪花。
唐兰外面还晾着衣服, 她开门急忙去取，正好看见顾茂晖站在门口，眼神游离：“你什么时候来的？”
顾茂晖提着随身的行李：“我也刚到，安安在家吗？”
“在呢。”
顾茂晖看唐兰要取衣服, 他踮踮脚，伸手把杆上的衣服都取了下来：“我去看看安安，这次回来, 给你们带了礼物。”
“嗯。”唐兰的语气不咸不淡, 顾茂晖好奇的看了她一眼。
顾茂晖回来没进家门先来了小白楼, 本来以为会有两张笑脸相迎，可唐兰……自己做错了什么？
顾茂晖揉揉肩膀，长时间的火车让他全身酸痛，安安扑了过来，眼睛一直往旅行包上盯：“小馋鬼。”
顾茂晖这次回来，准备了不少礼物, 有给唐兰和安安的，还有黄家一份。
安安最喜欢漂亮裙子和零食, 天气渐渐转暖, 顾茂晖在商场给安安买了两条小裙子, 都是她喜欢的粉色，另外还有一大包的零食。
安安抱着礼物开心的上了楼，唐兰忍不住说道：“买的也太多了。”
顾茂晖接着整理旅行包：“好不容易去一次，正好赶上发了票, 我就多买了。”
顾茂晖给唐兰买的是一个玉镯，唐兰对玉没什么研究，不过她拿在手里，感觉很温润，玉的透明度也不错，应该不太便宜吧。
顾茂晖转头道：“这个玉镯也不值多少钱，你随便戴吧，安安太小，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戴它。”
唐兰疑惑的问：“我虽然不懂，不过觉得这个玉镯成色不错，你要不要留起来做收藏？”
顾茂晖笑了笑：“如果按价格的话，这个玉镯真没几个钱，一分钱一分货，不是什么稀罕物。”
唐兰一想也是，要真是好玉，价格可不低，既然顾茂晖说便宜，可能就是一般的品相了。
唐兰心无负担的收下了手镯，她想着以后自己再回赠点什么，顾茂晖又掏出了三盒奶粉：“这三盒是婴儿奶粉，我有朋友能买到，你给你舅舅拿去吧。”
现在奶粉特别难买，孕妇有奶粉票，但是也只能买一袋：“奶粉挺不好买的，多少钱我给你。”
顾茂晖皱皱眉：“如果要钱的话我就不送了，快拿着吧，安安这么大了也不喝奶粉。”
这时安安跑了过来：“爸爸藏着什么好吃的了？我也要我也要！”
顾茂晖把奶粉往旁边一放：“奶粉是给你舅姥姥的小孩喝的，安安还要抢吗？”
小孩啊，安安想了想，舅姥姥圆肚里的小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和她玩，安安见过别人家的小婴儿，软软白白的还会吐泡泡，她心一软：“算了，我不和小娃娃抢。”
顾茂晖啰里啰嗦说了一些这次的行程，主要就是开会，每天大会小会要开三四个，光是会议记录就记了半本。
唐兰给安安换上了新裙子，尺码大小刚刚合身：“去了这么多天，只开会了吗？就没有别的行程安排？”
“又不是去旅行，哪能那么放松。”
他还是不想说，唐兰想，算了，本来顾茂晖也没有告诉她的必要。
玉镯唐兰收在了木盒里，镯子不像其他的首饰戴着方便，洗碗做菜很容易嗑到，就算是镯子不值钱，唐兰也得小心一点。
顾茂晖看到报纸，是在回来后的第二天，办公室秘书把这些天的报纸摆在了办公桌上，他按照往常的惯例，泡了一壶茶，一张张翻阅报纸，本地的报纸无非就是一些时事民生，等他看到后面，被其中一张的标题和配图吸引住，他看见了唐兰。
抓拍的舞会照片唐兰翩翩起舞，而和她共舞的男人顾茂晖也认识，是黄家楼上的朋友杰克。
顾茂晖把报纸甩在一边，这时候秘书进来问他：“顾厂长，下午要去车间视察，时间定在四点可以吗？”
四点……他点点头，轻声说了一句好。
随即他又说道：“报纸拿走吧，我不看了。”
秘书疑惑的问：“平时不都是放在书架上吗？”
顾茂晖不耐烦的挥挥手：“拿出去吧。”
顾茂晖靠在座椅上，他看看腕表，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他抓起衣服去了食堂，路上碰到了程欢欢，程欢欢和同事在一起，她和同事小声说了几句话跑过来：“顾厂长，顾厂长你等一下。”
顾茂晖停下来：“有事吗？”
程欢欢跑的气喘吁吁，她拍拍胸口：“顾厂长，是这样，唐兰学英语你知道吧？我也想学点知识，我想问问，咱们厂有学习班吗？”
顾茂晖的眼前浮起了那张报纸：“没有，市里倒是有夜校可以报。”
程欢欢有点失望：“我还以为厂区也会有呢，这样啊，那我想想别的办法，不行的话我和唐兰一起学，我也想学外语，好多人都说，咱们改革开放之后，和国外的接触会越来越多，外语这门技术比什么工种都强。”
和唐兰一起学英语？程欢欢的这个主意不错。
顾茂晖挑挑眉：“你问问唐兰，一起学应该没问题，她的英语老师叫杰克，是一个外国人，英语水平很好。”
远处的同事还在等她，程欢欢笑道：“找个好老师很重要，那我下次问问欢欢，顾厂长我先走啦。”
程欢欢是行动派，晚上就去找了唐兰，小白楼离的也不远，唐兰正在做饭，门是虚掩的，她敲门进去：“唐兰，我和你一起学英语好不好？”
程欢欢向来不喜欢学习，连他们部门开会做记录她都头疼：“转性子了？”
程欢欢挠挠头，其实她有自己的小算盘，虽然说现在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可是每个月都是固定的工资，饿不死，撑不着，但也绝对不会发财。
程欢欢知道自己没有唐兰的经商头脑，但她也得做些努力，程欢欢的一个堂姐，毕业后在北京工作，听说是和外交有关的，具体她也不明白，什么加班费差旅费加在一起，每个月的工资抵上她半年了！
普通工人虽然端着铁饭碗，但程欢欢看明白了，现在不是一二十年前，守着一份工作，分着福利房，就能很好的生活，如今谁不想物质更丰富点？其他的不说，自行车彩电电冰箱，厂区的工人就很难购置全，没有票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兜里没钱啊。
人呢不能一成不变，就比如她现在这份工作，家里是非常满意，一个女孩子有个铁饭碗，以后还有啥愁的？可程欢欢还想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呢，港剧里那些穿着制服的女白领，让她羡慕不已，她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过上那样光鲜亮丽的生活。
她在家里堂姐的影响下，觉得学外语是不错的选择，正好唐兰这有便利条件，顾厂长说的对，她就厚脸皮蹭着学学吧。
唐兰倒是没什么异议，不过授课的始终是杰克，唐兰斟酌道：“下次我问问杰克的意思，他如果同意，那咱们一起学。”
程欢欢脸上绽放出笑容：“幸亏顾厂长提醒了我，不然我还想不到这一层呢，以后等我学好了英语，掌握了这门外语有了好前途，一定不会忘记你们的。”
后面的唐兰没仔细听，可程欢欢前面这句，多亏了顾茂晖？他可不像是一个多事之人，怎么好心替程欢欢出谋划策了？
程欢欢突然握住了唐兰的手：“唐兰姐，我未来的前途可就掌握在你手里了，你一定好好和……和杰克说说，让我一起学。”
英语入门唐兰就能教，先学字母再背单词，可是口语很关键，杰克教学上很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到后面还得依靠杰克。
对于唐兰而言，程欢欢作伴和她一起学英语也挺好，当唐兰问杰克时，杰克迟疑了一瞬，他低着头缓缓说道：“既然是唐小姐的朋友，那就一起学吧。”
学英语的时间不变，不过程欢欢时间多，她想再多加两节课，唐兰摊手道：“你和杰克商量，我还是按照现在的频率学。”
杰克上下班时间很固定，身在国外，他又没有别的什么娱乐爱好，大多数时间都是宅在自己的房子里看书看电视。
程欢欢搓搓手：“唐兰姐，我以后工作之余的时间都要用来学英语，对了，我还卖了一台收音机，有一个英语广播频道，每天早上都播放半小时的英语新闻，你要不要也听听？”
唐兰拍拍她：“还用你提醒我？我每天都听。”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的厉害，这几天都是一更，捂脸，我尽快调整，争取下周恢复双更，大家如果觉得慢，可以先攒几天再看。
第102章 同款
杨琴要去百货商店买手表, 她不想自己一个人去, 就拉着唐兰一起。
她把票和钱小心翼翼的放进包里：“手表票是我对象帮我弄到的，我想买上海牌的，虽然贵了一点，但是质量更好。”
丹阳市的百货商店手表的种类也不多, 但是像上海牌这样的大品牌还是有的，杨琴试戴了几款，她犹豫不决：“唐兰姐, 你看哪个好看？”
“都好看, 看你喜欢哪一种。”
售货员有点不耐烦, 旁边还有几个顾客在挑呢，她大声说道：“您这里快点选，其他客人还得看呢。”
杨琴讪讪的摘下来，扔到了玻璃柜台上：“哎，你这个顾客是什么态度，我就是让你摘手表, 不买就不要看。”
唐兰笑眯眯的接道：“我们说过不买吗？手表坏了吗？有一点磕破了吗？你这个同志什么态度，难道要我叫你们领导吗？”
现在和二十年前不一样, 提倡微笑服务, 对顾客要有春风化雨般的温柔, 不能言语粗暴，只是很多售货员一直蛮横惯了，有点不开心就拿着顾客撒气，一时间转变不过来。
唐兰这么一提, 售货员的眼神立马闪了闪：“叫什么领导？我们领导不在，算了算了，你们看吧，看多久都行。”
唐兰把表拿过来递给杨琴：“随便看。”
杨琴嘿嘿傻笑两声：“还是你厉害。”
售货员去了旁边的柜台，眼神一直往这边瞟，杨琴最后选了一款，售货员懒洋洋的过来：“真是不好意思，你选的这一款没有存货了，仅剩的一只被人预定了，目前只有这条样品表。”
她刚说完，眼神立刻热烈的望着后面：“田小姐你来啦？你喜欢的那款上海牌的手表给你留着呢，今天带回去吗？”
后面的是田蒙蒙。
田蒙蒙昂着头，小皮鞋哒哒作响：“太谢谢你了，我最喜欢这块手表了，不过我今天没带票，等我一会儿回来买。”
杨琴嘟囔了一句：“没给钱就先预定，有钱有票的反而买不到。”
田蒙蒙跺跺脚：“反正我早晚都买，你要是着急也提前预定，哎呀，唐兰也在啊。”
唐兰点点头，并不想多和田蒙蒙交谈。
可田蒙蒙好不容易碰到唐兰一次，她往这边走走，抹了口红的嘴唇显得更加娇艳：“唐兰姐，我在报纸上看到你的照片了，可比本人好看。”
杨琴回了一句：“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唐兰姐本人也好看。”
田蒙蒙没理会她，又说道：“那个杰克虽然是外国人，但是长得挺英俊的，能去舞会的工作肯定也好，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还是唐兰姐有眼光。”
唐兰冷冷的看了田蒙蒙一眼：“你亲眼见到了吗？”
田蒙蒙没懂唐兰话里的意思，她下意识的嗯了一声：“没有啊。”
“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你要是觉得不错，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
唐兰的反击令田蒙蒙很不适应，她才不会喜欢那个外国人，金发大鼻子哪比得过国内的小伙子好看？
田蒙蒙不想示弱，她拢拢头发，又说道：“我可没那么大的福气，再者说了，我们丝织二厂这么大的工厂，什么样的男同志没有？”
田蒙蒙说话还真是够直接的，柜台的售货员平日无聊惯了，抠抠手指唠唠嗑，没客人的时候就是闲着，听到两个人拌嘴连忙往近处靠靠，想凑凑热闹。
田蒙蒙见围观的人多了，气势上也更足了几分，这个柜台她经常过来，和几个售货员非常熟悉，他们还会给自己留一些便宜的瑕疵品呢，今天她绝对不能输了阵仗。
二楼卖的都是贵价品，来二楼的顾客本身就不多，整层都显得冷冷清清。
田蒙蒙刚才说什么？丝织二厂什么样的男同志都有。
唐兰含笑道：“我说呢，田同志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看来你自己很有心，已经暗中把厂里的男同志都观察了一遍，也没什么害羞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在你们厂也有朋友，如果你有心仪的，我倒是能让她帮你保媒拉纤。”
田蒙蒙羞愧不已：“你……”
这个年代，男婚女嫁不像以前那么难以启齿，女同志也有了自己的选择余地，可是大大咧咧把挑人的事说出来，终究显得有点不太合适，所以唐兰的话一出，售货员们也撇撇嘴，不太同意田蒙蒙的说法。
田蒙蒙懊悔不已，如果不是唐兰刺激她，她又怎么会这么说呢？虽然她说的都是事实，她从刚一进丝织二厂，就已经在暗中观察身边的同事了，她早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嫁一个好男人，她妈话说的没错，女人结婚就是第二次投胎，只有男人选对了，接下来的人生才会幸福美满。
丝织二厂的男人不少，可是像样的却没有几个，就像是她们部门的男同志，看起来穿的人模狗样，每个月开工资，但是具体一打听，家里条件大多数都不好，有的是家里四五个孩子，身为老大需要养家的，还有的是一家几口挤在十几平米的小房子里。倒是有家庭条件好的，可是个人条件不行，长得矮、长得丑的比比皆是，关键还信心十足，让她一点相处的欲望都没有。
田蒙蒙就这么留意了小一年，也没寻摸到适合结婚的，直到顾厂长过来。
要说顾厂长，也不是一点缺点没有，离异有个女儿，可是人家身材好长得帅还有钱有权利，她问过部门的老大姐，顾厂长家里的条件也不复杂，至于离婚原因她不清楚，她也不想问，指定是唐兰的过错。
田蒙蒙心仪顾厂长，这是厂里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就连唐兰这个前妻也知道，她故意这么说，无非就是让她难堪而已。
田蒙蒙撸起了袖子，杨琴挡在前面：“你想干什么？难道你要动手？”
杨琴张开胳膊，她大声和唐兰说：“唐兰姐你往后退，从小到大我在胡同里打架，还从来没输过呢。”
田蒙蒙一脸郁闷：“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谁要和你打架啊？你离我远一点，我这双皮鞋可是新买的，你别踩。”
听到这话，杨琴坏笑两声，特地往前走了几步，抬脚作势要踩她：“哪里哪里？是这双白皮鞋，哎呦，看起来就挺贵。”
田蒙蒙这双鞋是托别人从外地带回来的，整个丹阳市都没卖的，用了她大半个月的工资，她还打算多穿几年，白色的皮鞋本来就不禁脏，要是被她踩上一脚，她的鞋就不用穿了！
杨琴骄傲的抬着脚，唐兰拉了拉她：“快回来，别闹了。”
唐兰一抬头，她看见了田蒙蒙手上的镯子。
纤柔白皙的手腕处套的那只玉镯子，竟然那么眼熟。
田蒙蒙留意到了唐兰的眼神，她挺挺胸：“我的玉镯漂亮吧，呵呵，我和你们说，这可是……”
唐兰不想听她后面的话，杨琴也不打算买手表了，她打断了田蒙蒙的话：“我们走。”
留下了一头雾水的田蒙蒙，她的话还没说话，唐兰怎么跟斗败的公鸡似的下了楼？胜利的喜悦来的太顺利，她反而有点不习惯。
不过田蒙蒙也没多想，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手表帮我留着，最晚明天我过来买。”
售货员自然开心，上海牌手表价格贵，平时不太容易买，也是因为这样，存货才少：“好嘞，田同志是熟客，肯定给你留着。”
她选的这款手表是情侣表，小号女生戴，大表盘的男生戴，现在特别流行。杨琴想起手表可惜的说道：“唐兰姐，我真喜欢刚才那款，买两只，我和他一人一只。”
唐兰安慰她：“百货商店肯定还会再补货的，刚才售货员也说了，你再等等，要不然谁去别的城市，帮忙带也行。”
杨琴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等她朝身边望过去，唐兰的心思明显没在她这，她拿手在唐兰眼前晃了晃：“唐兰姐，你怎么了？”
唐兰揉揉眼：“没事，回去吧。”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唐兰想起来安安今天要去小白楼，这会儿恐怕孩子都要等着急了，明天放假，她还得去成衣店一趟。
一周只有一天休息的时间，唐兰很怀念现代的双休日，不过距离双休制度的实行，还有十几年……
她长舒一口气，推来了自行车：“我先走了，下周一见。”
初春的傍晚有些凉，她拉上了衣服的拉锁，三三两两的人谈笑着往百货商店走，热闹的讨论要买什么，唐兰摸摸手腕，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第103章 胡同遇抢劫
唐兰想买一台电视机。
每天下班后大把的时间没办法打发, 她又不能总去黄家看电视，影响人家的正常生活，今年春节之后, 她发现电视台的节目比去年多了很多，尤其是港剧, 引进内地越来越快，如果有一台电视, 生活总能多一点乐趣吧。
她虽然有一个国货群, 里面有好几个电视品牌，但也不能伸手去要吧，还是想办法自己买一台，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她想买一台索尼的彩电，她心想，绝对不能让红包群里的品牌知道，不然一定会说她不支持国货。
唐兰之所以想买索尼, 是因为听别人说, 索尼出了一台十四寸的彩电, 木纹壳的平面外形, 比现在笨重的电视要轻薄一些。
唐兰手里没有电视票, 她也问过孙主管, 部门半年有两张电视票，不过最快也要三四个月之后才发，而且竞争比较激烈, 唐兰表示明白，电视票一般给老员工或者是要结婚的年轻人，以刚需为主，唐兰这种单纯要改善娱乐生活的，分到的可能性不大。
那她就要从其他方面想办法了，陈元告诉唐兰，如果想找电视票，可以去百货商场门口，那里有人卖，价格大概在二三十左右，唐兰一想，如果花二三十就能买一张电视票，倒也是划算。
可是当陈元听到唐兰想买索尼电视的时候，她连忙摇头：“索尼的不行，各个单位发的电视票只能买国产的电视牌子，像什么金星、熊猫、飞跃的，洋牌子买不了。”之后陈元画风一转：“不过现在二道贩子多，那些走私的电视运过来，都要找销路，你可以去黑市找找门路，别说14寸的索尼电视了，就算是更大尺寸的，也能买得到。”
陈元没说具体去哪，她也是偶尔听别人提起过一嘴，好像也是百货商店门口，会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问要不要洋品牌电视，找这样的人指定没错。
唐兰去百货商店也看见过，不过她一半都是径直走进去，对方也就不再纠缠了，这样私下的交易靠谱吗？
晚上唐兰回家，安安去小白楼找她：“我爸爸有事出去了，妈妈，我想在你这吃晚饭，安安还饿着呢。”
安安背着小书包，可怜兮兮的站在门外，小黄汪汪两声，乖乖的趴在安安脚边。
唐兰敞开门：“进来吧，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安安甩掉鞋：“他说要去见朋友，应该很快吧，刚才爸爸把我送到门口才走的，哎，爸爸答应给我买粉色的兔子拖鞋，说好这两天买给我的。”
唐兰捏捏安安的红脸蛋：“安安要学会节省知道吗？不能总是让你爸爸买东西。”
安安抱起小黄跑上楼：“是爸爸一早答应我的！我和爸爸有秘密的交换条件呢。”
这个孩子，什么时候还有了秘密？
唐兰望着空荡荡的电视，真应该买台电视了。
陈元的话让她半信半疑，第二天唐兰抽时间去了一趟百货商店，下午正值人多的时候，前几天又刚发供应，顾客自然更多，唐兰没进去，她在对面的马路观察了一会儿，果然有两个看起来鬼鬼祟祟的男人，凑到年轻人身边问话，如果有兴趣的，就和他去旁边的街道聊，要是不感兴趣，也就直接进去不再搭话。
唐兰把包抱在胸前，她径直走到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前面：“能买到电视机吗？索尼彩电。”
对方显然被她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问：“你……你说要……什么？”
唐兰重复一遍：“索尼电视。”
“索尼电视啊……”对方摸摸胡茬，他翻翻眼皮：“有，你跟我来吧。”
唐兰皱皱眉，她往后退了两步，对方不耐烦的说：“你到底买不买啊？索尼电视最小有十二寸的，彩电，价格是四百二，别嫌贵，这还是是走私过来的，你要是去百货商场，想买都没有。”
对方报的价格和唐兰了解的差不多，看起来不像是撒谎，这里又是市里最繁华的街道，唐兰放下心：“那好，电视什么时候能买到？”
“现在就行，电视都在不远的地方，我带你去。”
唐兰慢步跟在后面，前面的脚步走的急，穿了两条街进了一条胡同，唐兰皱皱眉，刚想问，后面又跟上两个人：“这位女同志，把……把你身上的钱拿出来。”
刚才说卖给唐兰电视机的男人也扭过头：“对！把钱交出来。”
唐兰攥攥手腕：她这是遇到抢劫的了？
这会儿犯罪率低，主要是量刑重，法规严震慑着大众，自然不敢轻易犯罪，不过抱着侥幸心理小偷小摸的人还是有的。
唐兰今天出门确实带了钱，数目也不少，大概有七八百，她早上刚从红包余额里取出来。
她一想到这些钱要给面前的这些无赖，就忍不住心疼，她刚想说话，就听到其中一个男人哎呦一声，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唐兰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劫财的三个男人全都趴在地上，嘴里喊着饶命。
唐兰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顾茂晖来了，他脚边的男人拽着他的裤子：“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抢劫了，哎呦，能不能把我胳膊接上，疼死我了。”
顾茂晖嫌弃的看了一眼，踢开了那只手：“自作自受。”
唐兰挨着墙边站：“你怎么过来了？”
顾茂晖拍拍身上的尘土：“一会儿我再解释，他们三个……你打算怎么处理。”
“送公安局吧。”
一听到要去公安局，三个人也顾不上疼，趴在地上一个劲的求饶，就差磕头了，说自己过得多不容易，家里条件有多苦。
唐兰丝毫不觉得这三个人有什么值得同情的，现在虽然不是生活富足的年月，可是健康的成年男人，凭借自己的努力让家里人吃饱是没问题的，正路不去想，就指望捞偏门，这样的人需要原谅。
唐兰没看他们：“你在这守着，我去街上喊人。”
顾茂晖点头：“你放心，我在这他们跑不了。”
三个人心虚的看看顾茂晖，琢磨着起来也没用，完全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唐兰在街上喊了一声有人抢劫，瞬间十多个人就涌了过来：“哪里呢？哪里呢？”
唐兰指指胡同：“一共三个人，我朋友把他们制服了。”这条胡同不深，大伙一看果然有几个人影，全都跑了过去：“这年月咋还有人这么不要脸抢劫！”
有人义愤填膺：“附近有巡逻的公安同志，我去喊人！”说完一溜烟跑了。
在这附近丢过钱的人感同身受：“大妹子，你运气好逮到人了，上次我来百货商店买东西，兜里装的可是小半个月的生活费啊，都被黑心的小偷偷走了，唉，去报警也没找回来，气的我三天没好好吃饭，等一会儿见到他们，非得狠狠的踢上一脚不可。”
唐兰提醒道：“虽然他们犯了法，可是在咱们已经没有人身威胁的时候去打人，也是不合法的。”
“哼！都是坏人，我管什么合法不合法呢！”
才几分钟的功夫，身边就围了二十多个人，胡同小，里里外外有三四层，全都指指点点的对着地上喊痛的三个男人。
街道上的公安接到群众举报很快过来现场，百货商店附近人流大，每天都有公安巡查公安同志整理整理帽子：“我听说这里有抢钱的？哪呢哪呢？”
他看见地上三个人，不用问也知道是他们，公安同志踢了一脚：“快点起来回警局。”
被踢中的人痛苦的哎呦一声，他一脸倒霉相：“你能不能让那位男同志帮我把错位的地方正过来？太难受了。”
公安同志清清嗓子：“法律会处罚他们的，见义勇为的好市民值得表扬，不过还是帮帮他们吧，不然一会儿没办法问话。”
抢劫和偷窃罪名不一样，前者明显严重的多，是危害社会的严重行为，他们三个虽然没带刀具，但是抢钱这个行为已经算是严重违法，比只损失财物的偷窃处罚要更重。
唐兰和顾茂晖被喊去问话，走之前还留了联系的地址，唐兰扭扭脖子，她一转头顾茂晖正在看她，唐兰咬咬唇，说道：“今天谢谢你，对了，你为什么出现还没说。”
顾茂晖扬扬手里攥的盒子：“我来百货商店给安安买拖鞋，之前已经答应过她，只是一直没机会买。”
唐兰恍然大悟，顾茂晖买的，应该就是安安心仪的粉色兔子拖鞋吧。
刚才顾茂晖把盒子放在地上，被人踩了几脚，鞋盒破破烂烂的，顾茂晖索性扔了盒子，直接抱着拖鞋，不过一个大男人抱着一双粉色拖鞋似乎有些违和……
唐兰伸出手：“还是交给我吧。”
第104章 误会
唐兰抱着拖鞋, 顾茂晖默默的跟在后面，她忍不住想，这也是太巧了, 顾茂晖和她出现在百货商场的时间差不多，这个插曲两个人决定不告诉任何人, 免得别人担心。
安安很喜欢顾茂晖买的兔子拖鞋，她迫不及待的换上拖鞋, 原地转了好几圈：“安安以后每天都要穿。”
顾茂晖看着唐兰光秃秃的手腕, 随口问了一句：“玉镯没戴吗？”
唐兰动作一滞，神情有些不自然：“我收起来了。”
顾茂晖送的玉镯，唐兰就收在木盒子里，以前本来打算有机会再戴，不过后来她看见田蒙蒙也有一只一样的，瞬间就没了再戴的心思，顾茂晖当时说过，这只玉镯只有一个, 唐兰也信了, 可是一转眼, 同样的玉镯就出现在别人手里, 顾茂晖连买个礼物真话都没有一句。
唐兰的心沉了沉, 下午她要去陈元家学织围巾, 本来她要下逐客令，可是却发现顾茂手的手耷拉着，好像还还流血了。
刚才在胡同里顾茂晖是如何出手的, 唐兰没看真切，他出手极快，唐兰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几个男人已经倒地求饶，右手是那会儿伤的？顾茂晖的手一直藏在裤兜里，唐兰也没注意到。
虽说对他多有不满，但今天毕竟是他救了自己，唐兰有点不忍心，她问了一句：“手不疼吗？”
顾茂晖微微抬头，他抬起手看看，哦了一声，眼里没有波澜：“开始有点刺痛，不过时间长了我都忘了。”
这都能忘？
顾茂晖的右手蹭破了皮，血已经结痂，再仔细看，还有一条血痕蜿蜒到了手掌处，顾茂晖回忆说：“墙上好像有钉子，我可能是磕到了钉子。”
“铁钉？”
“好像是吧，我也没注意。”那种紧张的情况下，顾茂晖哪里还记得墙上的小钉子。
铁钉里有铁锈，伤口感染很容易破伤风，唐兰本来以为是普通的伤口，在家里用酒精消消毒裹点纱布，不过既然是被铁钉划的，还是得去医院才稳妥。
唐兰捞起沙发上的外套披上：“铁钉的伤口很容易感染，去一趟医院吧，至于安安……带上她一起去。”小孩子虽然少去医院较好，不过总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
顾茂晖甩甩手：“不用麻烦了，我洗洗伤口就行。”
这一次唐兰没给顾茂晖商量的余地：“医院必须去，万一破伤风了怎么办？”
顾茂晖没当回事：“真的不用……我……”
唐兰打断他的话：“安安只有一个爸爸。”
这一回顾茂晖沉默了，他眼睛闪了闪，缓缓地说道：“那好吧。”
安安的眼睛一直盯着父母身上，她还以为爸爸妈妈要吵架，正在想要怎么劝，看到一触即发的“战争”偃旗息鼓，安安拍拍胸口：“爸爸妈妈，那我们走吧，妈妈，我想吃小豆冰棍，回来可以给我买吗？”
“现在天气很冷，吃冰棍安安的小肚子会生病的。”
安安舔舔嘴唇，似乎还在回忆冰棍的美好，她悄悄拉拉顾茂晖的衣角：“爸爸给我买。”
顾茂晖板着脸说道：“要听你妈妈的。”
“哼，两个坏人。”
唐兰和顾茂晖骑着自行车，去了市里的医院，厂区的卫生所比较小，不如大医院正规。顾茂晖的伤口不严重，医生说清洗伤口后要打破伤风的针。
唐兰问：“打针之后就一定没问题吗？”
医生推了推眼镜：“你看你这位女同志，这个问题我也买办法回答，家属着急的心情我能理解，打针之后身体产生了抗体，但是我也不能百分之百打包票，只能说目前做了最好的处理。”
唐兰尴尬的呵呵两声：“麻烦师傅了。”
顾茂晖抢在唐兰前面付了医药费，从医院出来安安要吃麻花，人民医院附近有一家卖麻花的小摊位，去的时候老夫妇还没收摊，顾茂晖问唐兰：“除了安安的份，我给你买了五根。”
“不用，我也不太喜欢吃麻花。”
安安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唐兰的谎话：“妈妈撒谎，妈妈爱吃麻花，每次都抢安安的吃。”
唐兰只恨自己没捂住安安的嘴：“胡说什么！”
顾茂晖嘴角弯起一丝笑容：“没错，是安安说错了。”
安安哼哼两声，小声道：“上次吃麻花，那么长一根，妈妈问我好不好吃，还让我看小黄，结果我一转头又回来，麻花少了一大截，都被妈妈偷吃了。”
唐兰连忙转移话题：“买完了吗？买完回家吧。”
到了小白楼门口，唐兰一开门安安一溜烟一般跑了进去，顾茂晖喊住了唐兰：“唐兰……你……”
唐兰换上了温和的笑容：“怎么了？”
顾茂晖心一沉，就是这样的笑容，看起来温和有礼，可实际上却拒人千里之外，顾茂晖不清楚哪里出现了问题。
唐兰跺跺脚，她穿的鞋有点薄，顾茂晖心一横，问道：“你最近对我特别冷淡，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啊？”唐兰有点迷茫，顾茂晖怎么这么问？
唐兰的鞋尖踢踢土：“没有，你没什么错的。”
“那你……”
顾茂晖的话刚说了一半，唐兰拉开门：“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先进去了，安安明天我送上学，你也累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
唐兰没再给顾茂晖说话的机会，顾茂晖被关在门外，他摇摇头，唐兰的突然冷淡让他摸不到头脑。
小军师安安同学也不明白为什么，顾茂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出口，但唐兰似乎不想和他多谈。
顾茂晖的手还在隐隐作痛，碘伏消毒后伤口刺痛感犹在，顾茂晖垂着头回了家，等他上了楼梯，看见门口有个人影，楼道里的灯坏了好几天还没修好，顾茂晖看不真切，灯他走近一看，是田蒙蒙。
顾茂晖沉下脸，他手里攥着钥匙，没打算开门：“你怎么来了？”
田蒙蒙往前凑了凑：“顾厂长，今天炖了排骨，我盛了一点让你和安安尝尝，对了，安安呢？”
“在她妈妈那，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心思，我以前也和你说过。”
田蒙蒙没当一回事，男人都是心口不一，这是她妈和她说的，凭借她的美貌，只要她经常在顾厂长身边多出现，总有一天他的眼里会有自己，田蒙蒙对自己有信心。
田蒙蒙甜甜一笑：“顾厂长，我是自己愿意对你好的，只要你高兴，我就开心了。”
“是吗？我高兴你就开心？你下次别来了，我就高兴了。”
田蒙蒙脸色很不好，顾厂长一点面子都不给她，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好在她脸皮厚，田蒙蒙尴尬的笑了笑：“顾厂长，我最近读诗歌有几个地方读不明白，你能不能给我讲讲？”
田蒙蒙包里装着一本诗集，女同志得有点文化，男同志才能高看一眼，田蒙蒙特地买了两本诗歌来看，她刚想掏出来，顾茂晖说道：“我不看诗歌。”
田蒙蒙不信：“顾厂长，你撒谎是不对的，我明明在你办公室见过一本现代的诗集，你还抄过好几遍顾城的诗歌呢……”
“诗集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
“安安妈妈的。”
田蒙蒙没敢再问，她怕会知道一些自己不想清楚的事，如果顾厂长不喜欢看诗集，那么桌上的诗集和抄诗歌的人，难道是唐兰吗？
唐兰可以自由的进出顾厂长的办公室，并且悠然自得的看书吗？
田蒙蒙掐了一把自己：“顾厂长，你看我等你半天了，能不能让我进去喝口热水？”
顾茂晖看看旁边，邻居的门似乎开了个小缝，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如果顾茂晖再让田蒙蒙进去，那他更是说不清楚了，顾茂晖吸了一口气，他碍于田蒙蒙哥哥的面子，不太好给她难堪：“田同志，我家没有热水，真是抱歉，我要回家了，谢谢你的好意，排骨我不能收。”
顾茂晖今天回来的晚，田蒙蒙放下自己的骄傲，在门口蹲了半个多小时，现在腿都麻了，她慌忙说道：“顾厂长，我……”
田蒙蒙腿一软，差点跌倒，幸亏她扶住了墙，可是手腕却磕在墙上，田蒙蒙哎呦一声，她撸起袖子揉揉手腕，顾茂晖眉心一皱，他抓住了田蒙蒙的手腕：“哪里来的？”
田蒙蒙喊道：“顾厂长，你抓疼我了。”
顾茂晖放开她，问道：“你戴的玉镯哪里来的？”
第105章 早产
田蒙蒙揉揉红红的手腕：“顾厂长, 你怎么了？我的玉镯有什么问题吗？哪里来的，当然是我自己买的，难不成还是你送的啊？”
顾茂晖的话问的没头没尾, 田蒙蒙很不开心，她带着自己所有而诚意来给他送排骨, 要知道很多人一年也吃不到一次炖排骨呢，她吃肉还惦记他, 结果人家一点情都不领, 还这种态度。
顾茂晖的神情很紧张，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田蒙蒙不屑的说道：“玉镯怎么了？还不许我自己买吗？顾厂长出差回来给好几个热人带了礼物，唯独没有我的，我买个类似的玉镯咋的了？”
顾茂晖叹口气：“那个玉镯不一样。”
田蒙蒙当然知道不一样，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东西，顾厂长能一直珍藏着？
顾厂长家里有个匣子，放在柜子的最高处，在他还没搬家之前, 田蒙蒙无意中见过一次, 里面的一方手绢里就包裹着一个玉镯, 田蒙蒙才不过看了两眼, 顾茂晖就阴沉着脸收了起来。
这个玉镯对他的意义一定不一样, 后来田蒙蒙在商场里见到了类似的, 自己就悄悄买了一个戴，难道戴一样的玉镯也有错吗？
田蒙蒙不甘心，她知道那个玉镯不一样, 她曾经还幻想过，顾茂晖会不会送给自己，可现实让她看清楚，顾茂晖连看到相似的都不愿，田蒙蒙冷哼一声：“顾厂长，我自己花钱买的玉镯，我愿意怎么戴就怎么戴，以后我每天都戴。”
顾茂晖突然问道：“最近你见过唐兰了？”
田蒙蒙有点心虚，她不仅见过，而且还差点吵起来：“在百货商店见过，咋啦？”
顾茂晖望了一眼田蒙蒙手腕上的玉镯，那就□□不离十，怪不得唐兰对他如此冷淡，她一定以为，他送给她的玉镯，是批发送给多人了。
顾茂晖心里烦郁，他打开门进屋，满室的冰冷让他裹紧了大衣，楼里早就停了供暖，白天有阳光还好，一到了晚上，没有人气的房子显得格外阴冷。
顾茂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或许，就算他解释了唐兰也不会相信吧。
顾茂晖掀开被子，头埋了进去，说了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补救。
这个玉镯，不是他出差随手买的礼品，而是他思索再三，小心翼翼斟酌后借着出差回来送出去的礼物，它的价值，岂是地摊上那些镯子能比的？
顾茂晖有点后悔自己撒了谎，现在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
唐兰瞧见了田蒙蒙手腕上的玉镯，一定以为是自己送的……顾茂晖翻翻身，在一声声长叹里浅浅入睡。
唐兰自然不知道顾茂晖的种种徘徊，在她这里，在看见田蒙蒙戴的玉镯的那一刻，顾茂晖送的玉镯，就注定要束之高阁。
唐兰无心去顾虑顾茂晖内心的情绪，在她这里，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黄爱国媳妇胎像不稳。
最开始出现征兆是在几天前，黄爱国单位忙，每天回去晚，黄爱国媳妇进入了孕中晚期，各种不适的症状都缓解了，于是自己做饭散步。
那次在厨房，有一袋土豆碍事，她就拎了几步路，可过一会儿就觉得小腹坠痛，她连忙开门喊人去了医院，医生说胎像不稳，让她多多静养，不要干活。
黄爱国还要出差，就在这两天，可是黄爱国媳妇也得有人照看，其他的不说，一日三餐总得有人管，他们在丹阳市也没什么亲戚，黄爱国想来想去，只能托付唐兰。
就这样，唐兰住进了黄家。
唐兰怕安安捣乱，没敢带她一起去，黄爱国媳妇肚子大了，安安毕竟是个小孩子，手脚没轻没重，万一有什么闪失，她才真是追悔莫及。
黄爱国媳妇自己的心情倒是不错，该吃吃该喝喝，每天躺在床上看看电视，吃点水果，精神很好，黄家房间多，唐兰选了一间朝南的卧室，她把生活用品搬了过来，这次黄爱国要出差小半个月，时间也不短。
黄家距离厂区有一段距离，唐兰每天要早起一个小时，做饭后骑自行车上班，中午也会赶回来给黄爱国媳妇做饭。
这种的生活虽然忙碌但是唐兰也乐在其中，黄家周围有一家电影院，价格不贵，唐兰闲暇时还能去看看电影。
服装厂的订单最近多了起来，到了第二季度，夏装秋装的需求加大，很多订单都是近期签下的，他们业务部的任务也就更重了。
换做以前，唐兰早上去上班，可以潇洒的喝一小时茶，但现在不行，从进办公室开始，就要上下几个楼层跑来跑去了。
直到下班前半个小时，唐兰连口水都没喝上，杨琴趁着她休息的功夫，过来小声说：“唐兰姐，我先走一会儿，今天孙主管不在，你帮我兜着点。”
“你去干什么？”
杨琴呵呵笑道：“学英语啊！杰克明天没时间，我今天早点去学。”
唐兰嘱咐说：“你和杰克说话声音小点，免得惊扰到我舅妈。”
杨琴收拾收拾包：“你放心吧，我们一定注意，对了，厨房有菜吗？我走之前帮你做顿饭吧。”
唐兰挽住杨琴的胳膊：“正好我今天可能得晚走一点，晚上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那是再好不过了。”
黄爱国媳妇一个人在家唐兰不放心，不过杨琴过去了，孕妇有人照看，唐兰可以晚点回去，她昨天在红包群抢了一盒孕妇奶粉，不过这盒奶粉的牌子八十年代还没有，唐兰把铁罐外面的包装纸撕掉，再一想铁罐也有点扎眼，索性把奶粉都倒进了塑料袋里，晚上拎回去给舅妈喝。
黄爱国媳妇只听别人提起过孕妇奶粉，婴儿奶粉都难买的要命，孕妇喝的想都不敢想。
她半信半疑的问：“孕妇真能喝这个？”
唐兰笑着挖出来一点，用热水给舅妈冲了一杯：“您放心，我特地去医院问过大夫，这奶粉的配方里有叶酸钙铁锌等营养元素，具体的我没记住，总之是营养品，适合你喝。”
黄爱国媳妇抿嘴喝了一口，不住的点头：“还挺香的，味道和婴儿奶粉差不多。”说完她又看看塑料袋：“就是这包装，也太寒掺了吧。”
唐兰心说，如果把铁罐带过来，生产日期是未来日期，还不得把她吓坏了？
杨琴做完饭早就走了，黄爱国媳妇吃过了，唐兰在茶几上简单吃了一点，黄爱国媳妇半躺在沙发上，问道：“安安这孩子咋没来？明天周末不过来吗？”
唐兰喝口汤说道：“孩子太闹腾，我怕她影响你，这两周就不接过来了。”
黄爱国媳妇怕冷，她往上拽拽毛毯：“安安那孩子乖巧，不像同龄的孩子那么闹腾，我也想她了，让她过来陪陪我也挺好，唉，现在我都不敢怎么动，生怕肚子有什么闪失，电视也没啥看的，一天天每个频道都被我播遍了。”
舅妈这么说，唐兰点点头：“明天我去接安安。”
周末顾茂晖难得也在家，他本来打算带安安去公园玩，当唐兰敲门时，安安正在换衣服：“爸爸有人敲门！”
顾茂晖以为是田蒙蒙，昨晚下班前田蒙蒙说过，今天来找他，当他不耐烦的说：“我说过你不要来了……”之后，一抬头尴尬不已。
顾茂晖轻咳两声：“抱歉，认错人了。”
黄爱国媳妇一个人在家，唐兰想早点回去，等她说明了来意，顾茂晖转头问安安：“你和妈妈去舅姥姥家？”
安安蹬蹬蹬跑过来：“我好久没去了！那爸爸，公园下次我们再去，你不能食言。”
安安伸出小手和顾茂晖拉钩：“爸爸我先走啦。”
顾茂晖披上衣服：“我送送你们吧。”
顾茂晖今天不用去工厂，难得有一天的清闲，关键是，田蒙蒙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来了家里，他打算出去一整天，避免和田蒙蒙见面。
到了楼下，顾茂晖没想进去，安安缠着他：“爸爸，你送我们进屋再走吧。”
顾茂晖为难的看着唐兰：“那我送你们到门口。”
唐兰走之前，黄爱国媳妇刚吃了早饭，她胃口不错，吃了一碗米饭，半块白薯、一个煮鸡蛋，另外还吃了一点腌黄瓜，这会儿应该躺在卧室休息呢。
唐兰进门去卧室没见到她，安安大声喊：“舅姥姥，安安来咯！”客厅还放着电视，但是没人应答。
唐兰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嘱咐安安：“安安去客厅乖乖坐着不要乱动。”
黄家的房子有几个卧室，唐兰每个打开看看，舅妈都不在，她推开厨房门，见到黄爱国媳妇捂着肚子，痛苦的坐在地上。
黄爱国媳妇声音很弱：“唐兰，我……我好像要生了。”
第106章 生女
唐兰虽然有了安安这个女儿, 但孩子不是她生的，她一点经验都没有。
黄爱国媳妇额头冒着汗，她扶着柜子：“唐兰, 你拉我一把。”
唐兰慢慢把黄爱国媳妇搀扶起来，幸亏生产用的包裹早就准备好了, 就放在卧室，唐兰背好后推开门, 最起码要下楼才能找到人帮忙。
安安在后面轻声喊道：“妈妈！”
唐兰叹了口气, 她差点忘了孩子。
安安也得带上，总不能把她放在家里，大门进来的时候忘记琐，门是虚掩的，唐兰推开门，顾茂晖还站在门外，唐兰吓了一跳：“你还没走吗？”
顾茂晖低头在狭窄的楼道走来走去，他在犹豫要不要和唐兰聊聊, 就一直纠结到这会儿, 顾茂晖没回答她的话：“怎么了？”
唐兰有些六神无主：“舅妈好像是要生了, 舅舅不在家, 我……”
“我懂了, 快点送去医院吧。”
黄爱国媳妇目前的情况最多能支撑到下楼, 不可能徒步走到医院，出租车倒是有，但是数量很少, 在街边站半小时可能都等不了一辆。
顾茂晖想了想：“你们在这等一下，我去借辆车。”
唐兰心急如焚，人民医院离这里不算远，那是市里最好的医院了，舅妈的产检也一直在那做，可现在没有交通工具，只能在这干等着。
顾茂晖没多解释，唐兰再想问，他已经骑出去一段距离，黄爱国媳妇安慰她：“你瞧瞧你急的，好歹也是生养过的人，我没事，离生还早着呢。”
顾茂晖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了一辆小轿车，他停在了唐兰面前：“快上来吧。”唐兰让安安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给她扣上了安全带，自己带着舅妈坐到了后排，顾茂晖还准备了一条毛毯：“毛毯是新的，可以放心盖。”
顾茂晖车开得快，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医院有护士过来搭手，顾茂晖指指前面：“我去缴费。”安安跟着顾茂晖一起走了。
黄爱国媳妇这边不能没人，像她说的一样，离生还早着呢，宫口开的慢，她这是早产，比预产期早了不少，唐兰不敢表现的太焦灼，她佯装平静的问：“要不要给我舅舅打个电话？”
黄爱国媳妇忍着痛，回道：“打啥打？等他回来自然就看见孩子了，出差挺忙的，别打扰他。”
黄爱国媳妇进到了待产室，护士说不让家属陪同，唐兰只能在外面等着。
她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该告诉黄爱国一声，正好顾茂晖拿着单据回来：“你知道招待所的电话号吗？这里离不开你，我去打电话吧。”
黄爱国临走前特地留了手机号，唐兰记在了纸上，她把纸条掏出来：“电话号就在上面，真是麻烦你了。”
顾茂晖一怔，干瘪的说了一句别客气。
唐兰在外面的长椅上坐着，她也不知道舅妈什么时候能出来，透过大门，她还能听见里面孕妇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凄惨。
走廊里站的全是家属，眼里带着焦急。
唐兰也不敢走开，万一护士出来找家属没人可不行，等顾茂晖打完电话回来，唐兰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去洗洗脸。”
黄爱国听说了孩子要早产的消息，说要去买最快的火车票赶回来，黄爱国媳妇本来身体就不好，再加上是高龄产妇，和年轻的女同志没法比，今天这一早产，可是凶险着呢。
冰冷的凉水缓缓流出，唐兰拍拍脸，等她回去时安安趴在顾茂晖的大腿上睡着了。
顾茂晖往旁边挪了挪，给唐兰留出位置：“刚才护士出来了，说已经推出产房了。”
“我知道了。”唐兰有气无力的说道。
唐兰的脸红红的，顾茂晖的手抚上去：“是不是不舒服？”
“我还好。”
唐兰的额头烫烫的，可能是发烧了：“去量量体温吧。”
“不用了，我……”
唐兰的话还没说完，顾茂晖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睛通红：“听话！”
唐兰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我不用你管。”
顾茂晖微微一愣，手从她的手腕滑下去，唐兰站起来，但身形虚晃一下，差点跌下去，顾茂晖及时的扶住她：“别逞强了。”
唐兰伸手扶住了靠右的墙面：“我说了，我没事。”
顾茂晖脱口而出：“田蒙蒙的玉镯，不是我送的，是她自己买的。”
“为什么和我解释这个？”
顾茂晖的眼睛里带着审视，又饱含几丝炽烈：“我怕你误会。”
我怕你误会，唐兰不敢再问下去。
唐兰移开眼睛：“我去量体温。”说完仓皇而逃。
安安看着奇怪的爸爸妈妈：“爸爸，妈妈是生气了吗？”
“安安放心，妈妈没生气，妈妈只是有点不舒服。”
顾茂晖盯着唐兰远去的背影，他忍不住自嘲，这真不像是他做事的风格，冲动鲁莽，不计后果。
唐兰手心的温度仿佛还在，顾茂晖握握拳头，刚才那么好的机会，本来可以摊开来讲，但还是被唐兰躲过去了，算了，产房唐兰舅妈还在挣扎，现在恐怕她也没心情……
黄爱国媳妇在产房里五个小时没出来，唐兰等到后面坐不住了，进进出出的护士她抓住问，每次都是说让耐心等待，顺产时间长也是正常的。
唐兰问：“那剖腹产呢？我舅妈岁数大了。”
护士忙里忙外但态度依旧很好：“家属放心，如果不适合顺产，医生会通知家属的。”
唐兰也不敢再多问，顾茂晖拉着她坐下：“你安心在这待着，饿了吧？我去买点吃的。”
“我不饿。”
“你不吃安安也得吃，里面还不一定得多久呢，别把你的身子熬坏了。”
唐兰轻微的发烧，大夫给她开了药，吃完之后好了一些，安安乖巧的靠在唐兰身旁：“妈妈，舅姥姥在生小娃娃，很快就有小婴儿陪我玩了吧。”
“嗯，舅姥姥一定会顺顺利利生下娃娃的。”
这会儿医院的食堂还没开放，顾茂晖从外面来的食物，医院里吃东西不方便，汤汤水水的他没买，两屉包子，一屉猪肉的，一屉素馅的。
唐兰确实有点饿了，她简单吃了几个包子，顾茂晖递给她水杯：“我从楼下接的热水。”
唐兰不太敢看顾茂晖，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她到底在心虚什么？
唐兰打算让顾茂晖带着孩子先回家，大人没事，可孩子总不能在这里一直耗着，顾茂晖没反驳，抱着安安走了，可没过多久，他又独自一个人回来：“我把安安托付给了方芳，今晚就让她在方芳那睡，你也熬了挺长时间，靠着睡会儿吧。”
唐兰摇摇头：“我睡不着。”
这几个小时，产房传出一声声的啼哭，家属有喜有悲，重男轻女的思想还在，一些老辈人还是想要生个孙子。
现在计划生育已经开始在部分地区实行，赶在这一波的尾巴怀孕的，更想生男孩。
唐兰喃喃自语：“不管舅妈生的是女儿还是儿子，我都开心。”
顾茂晖嗯了一声：“男女都一样，你舅舅也不是迂腐的人，放心吧。”
可能是吃了药的缘故，唐兰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渐渐的意识不太清醒，睡了过去，她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她的头扎在了顾茂晖的怀里，身上还披着他的衣服。
唐兰脸色一红，慌忙坐起来：“我睡了多久？”
唐兰的头发乱糟糟的，顾茂晖伸手帮她拢了拢，动作温柔：“没多久，不到一个小时。”
唐兰偷偷看了一眼顾茂晖的衬衫，似乎……衬衫上似乎还有她的口水。唐兰掩面：太丢人了，她睡相本来就难看，在家里还没关系，反正没有别人，但她就这么倒在顾茂晖怀里，还蹭了不少口水在他衣服上，他那么洁癖的一个人……
唐兰盯着衬衣：“等你换下来我帮你洗洗。”
“好。”顾茂晖也没谦让。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护士抱着孩子出来：“曲英的家属在吗？”
曲英是黄爱国媳妇的名字，唐兰连忙说：“这呢这呢！”
唐兰跑过去看孩子，皱皱的小脸红彤彤的，另外一个护士说：“别光看一个，这里还有一个呢。”
唐兰一惊：“这是生了两个？”
“可别大惊小怪的，两个闺女，双胞胎，真有福气啊。”
两个？唐兰呵呵笑个不停：“产妇怎么样了？”
护士嘱咐道：“马上就推回病房，两个孩子都是早产儿，比较虚弱，需要放保育箱里。”
黄爱国是第二天下午赶到的，一进病房，他忍不出啜泣起来：“媳妇辛苦了。”
唐兰给两个人独处的机会，自己熬了大半夜，眼下一片乌青，顾茂晖送完饭还没走，他瞥了一眼唐兰：“出去走走吧。”
第107章 烧
唐兰小心的带上门, 住院部的楼后面是一大片空地, 有家属推着病人散步, 顾茂晖大步走在前面，他回头看了看唐兰：“你一直在医院守着，一会儿记得回家补觉。”
唐兰的精神高度紧张着，之前竟然没觉得疲惫，等黄爱国一回来，她的心理包袱撤了下去，疲惫感才席卷而来。
顾茂晖掏出两只橘子递给她：“安安让我拿给你的。”
酸涩的橘子入口，唐兰舔舔干裂的嘴唇：“安安在方芳那习惯吗？”
提到女儿，顾茂晖笑了笑：“很习惯，我去的时候，方芳正陪她捉迷藏呢，不大的房子，安安四处藏，等我回去把她接回家，舅妈什么时候出院？”
唐兰跑去把橘子皮扔进垃圾桶：“出院？大概要三天后吧。”
黄爱国媳妇是顺产，两个孩子生的艰难，不过她醒来后精神还好, 医生说产妇只要好好休息，正常三五天就能出院, 黄爱国媳妇不愿意在医院多待，她想回家去。
黄爱国至少能请半个月的假，可以有时间照顾媳妇, 另外过两天丈母娘也会过来照看月子，两个小婴儿正是难哄的时候，这段时间唐兰也得多去帮忙。
这还是唐兰第一次见人生孩子，她光是陪就已经心惊胆战，要是自己生……那得多疼。
唐兰拂拂胸口：“你早点回去吧，我在这坐坐。”
外面的空气很清新，医院里一阵阵消毒水的味道，唐兰在里面待的烦躁，好不容易出来外面，她想多坐一会儿。
顾茂晖挨着唐兰坐了下来：“没关系，我工作不忙。”
唐兰穿着针织毛衫就出了楼，等她下来，才发现今天阴天，连太阳的影子都瞧不见，天气阴冷阴冷的，她耸耸肩，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多穿一件衣服出来。
不过她也懒得再上去，顾茂晖用手腕碰了碰唐兰的右手，冰冷的手背没有一点温度。
顾茂晖脱下自己的黑色大衣，披在了唐兰的身上。
唐兰想脱下来：“我不冷。”
顾茂晖搓搓手：“小心点别感冒了，感冒加发烧，你不用照顾别人，反而需要别人照顾你了。”
顾茂晖的眼神坦荡，他起身道：“我去抽根烟，十分钟后我送你回家，出来之前我和你舅舅说好了，他在医院就行，不用你留下。”
“可是……”
顾茂晖皱皱眉：“别可是了，还是那句话，照顾人的前提需要把自己照顾好，你自己照照镜子，黑眼圈、眼睛里的红血丝，还有鸡窝头，你还是回家比较好。”
唐兰有些郁闷，她有顾茂晖说的那么狼狈吗？
等唐兰回家照镜子，才知道顾茂晖说的已经很含蓄，她的脸上有几道明显的泪痕，头发蓬松散乱，整个人颓丧无比，哪有往日的精气神？
唐兰叹口气，她一直这副样子在医院里忙前忙后，还真是……
唐兰睡到下午六点多才醒，她揉揉睡眼，觉得肚子里空空的，等下了一楼，她发现顾茂晖和安安都在，唐兰纳闷的问：“你们怎么进来的？”
安安得意的说道：“妈妈你忘啦，家里的钥匙你给我咯，我和爸爸早就来啦，我去楼上悄悄看你了，你睡觉呢，爸爸不让我吵你。”
顾茂晖在楼下做饭，菜已经端上了桌，用盘子扣上，顾茂晖戴着唐兰的围裙，颇有几分滑稽，他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我本来打算做完菜就走，没想到你醒了……”
唐兰睡眼朦胧，她洗漱后出来，声音含糊的说了一声谢谢，本来还以为睡醒后能神清气爽，可现在更觉得浑身难受。
顾茂晖也察觉到了唐兰的异样，他摸了摸唐兰的额头，担忧的说道：“你发烧了。”
唐兰家里有退烧药，她指了指位置，药就放在梳妆台下面的柜子里，顾茂晖翻箱倒柜找了出来，他抬头看见了台面上的护肤品盒子，那罐白色的映入他的眼帘，顾茂晖心里一惊，忍不住摸了摸脸，心情复杂的去了客厅。
发烧药不能空腹吃，唐兰简单吃了点饭菜，顾茂晖告诉她，他又去了医院一趟，孩子和舅妈都还好，不用她操心。
唐兰觉得哪里不对，等顾茂晖走之后她才反应过来：两个人明明早就离婚了，可唐兰的琐事顾茂晖一直在帮忙……
唐兰迷迷糊糊，她突然从沙发上坐起来：顾茂晖走之前好像说，明天过来找她谈谈？
谈什么？还有什么可谈的？
唐兰的额头上还敷着安安临走前给她盖上的湿毛巾，脑门上凉凉的并不觉得舒服，唐兰把毛巾扔在茶几上，上楼又睡了。
或许是退烧药起了效果，到凌晨左右，唐兰口渴醒来，已经退了烧，脑袋也没那么昏昏沉沉的，唐兰再也睡不着，索性上了国货群，距离她上次登录红包群，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唐兰有点心虚，最近忙的顾不上群里，也不知道那些品牌会怎么编排她，唐兰虽然是群主，但群里的全是大爷，她也惹不起。
红包群里一如既往的活跃，凌晨大概有十几个品牌头像是亮着的，唐兰发了一个自带表情，可群里的品牌竟然没有一个回应她，唐兰有些郁闷。
群屏幕被它们刷了屏，唐兰傻傻的盯着虚拟屏幕，过了一会儿她发了一句：“没人吗？没人我下啦。”
群里的品牌这才说话：
稻香村：“我们还以为被群主抛弃了呢，差点退群。”
迷奇：“群主我是新来的。”
迷奇？唐兰对这个牌子印象深刻，她记得，迷奇的产品在九十年代畅销日本，这对于低迷的国货外销来说，简直是一个奇迹。
像是什么高级丝素美容蜜、沙棘美容蜜，都是十分畅销的护肤品，当时掀起了一阵迷奇热。
按照年份看的话，现在迷奇肯定是还没建厂，不过现在群里经常有超前的牌子进来，所以也不足为奇。
红包群里比唐兰上次进来，又有了新的变化，这次的变化很明显，发消息可以撤回了，以前的群里是不能撤回消息的。
这个红包群的功能并不完善，还在一点点的扩充当中，有了撤回功能，那各个品牌吐槽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了。所以当唐兰一进群看见N条已撤回之后，心里痒痒的，好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啊……
回力运动鞋：“群主，你不在的日子，它们仗着有撤回的功能，每天都在背后吐槽你。”
凤凰甘油：“群里出了一个叛徒。”
安安洗面奶：“叛徒+1。”
群里没人发红包，倒是聊的热火朝天，众品牌纷纷问唐兰这几天的行程，唐兰只好如实相告：舅妈生娃了。
她的话一出，好几个红包飞了出来，全是定向发给她的，红包名字五花八门，全是送给两个小婴儿的。
唐兰默默的戳起屏幕，毫无惊喜的收了五六个红包，不劳而获的感觉……似乎有点乏味啊。
唐兰忍不住问：“你们发红包没有什么限制吗？无论发多少都可以？”
凤凰牌自行车：“群主说笑了，我们没那么大权力，除了发红包之外，也得抢红包啊……一辆自行车辣么贵，我除非抢到电视机，不然就亏了。”
这些品牌的来源是个谜，不过唐兰不也是吗？或许在这些品牌眼里，她这个群主也很神秘。
安安洗面奶发了一个贼兮兮的表情：“群主，你之前抢到的那个丰/乳/霜用过了吗？效果怎么样？”
一提到这个话题，所有的品牌都很感兴趣，纷纷出来留言，唐兰扶扶额，她这个群里，都是些什么人啊……
郁美净：“群主可以自查！有没有效果就知道了。”
青岛啤酒：“楼上好污。”
海尔：“污+1”
大宝：“最好的检验办法，不是只涂一边吗？这样一目了然。”
义利面包 “大宝太坑人了，群主要哭。”
唐兰：“如果不是因为你叫安安，我早就把你禁言了。”
安安洗面奶：“嗬嗬嗬，我就是开玩笑，如果群主觉得效果不错，我再发一盒给你啊。”
唐兰想起了上次的尴尬，她咬牙切齿的打下几个字：“谢谢，不用了。”
唐兰后续没再说话，而是在看群，这次她登录，发现群里的成员列表又多了四个新面孔，不过头像都是黑着的，现在不在线，唐兰把红包余额里可以用的东西取出来，刚才群系统提示她内存不足了，唐兰叹口气，扩容扩容，一定要想办法扩容。
这次抢到的婴儿用品，唐兰从余额里取出堆在了床上，等舅妈出了院，她就把东西送过去，明天开始她要上班了，不能总是请假，不过中午可以骑车去医院一趟。
她上次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两个小婴儿，明天去一定要看个够！
第108章 卖房
黄爱国媳妇在医院待了五天才出了院, 出院那天正好是周末, 唐兰一大早就带着安安去了医院, 黄爱国已经收拾好包袱，两个孩子第二天才睁眼，黄爱国媳妇担心的要命，护士说，迟一点睁眼也是正常的。
黄爱国媳妇本来就是高龄产妇，她担心孩子的健康问题，就这么忧虑了两天，等孩子睁开了眼，她的心才算落地，小娃娃睁着乌黑的眼睛，纯真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杂质，黄爱国说道：“你抱抱孩子？”
唐兰摇摇头：“孩子太软了，我怕抱不好。”
黄爱国媳妇头上戴着月子帽：“安安你都养这么大了，抱抱没事。”
唐兰拿起包裹：“我还真不敢抱，咱们回去吧，出院手续办好了吗？”
黄爱国点点头：“我早就办好了，咱们直接走。”
到了医院门口, 顾茂晖倚在小轿车门边，他看到几个人出来, 连忙开了车门：“外面凉，进车里吧。”
黄爱国笑呵呵的说道：“麻烦顾厂长了，改日请你吃饭。”
他们三个神情自然, 剩下唐兰懵在原地：“你怎么来了？”
顾茂晖把唐兰塞进车里：“今天不是出院吗？我正好能开车，顺便送送。”
顾茂晖送到楼下就开车走了，倒是黄爱国望着顾茂晖离去的背影念叨了两句：“小顾这孩子人不错。”
唐兰：“……”
唐兰把红包群里的婴儿用品放在沙发上，她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是托朋友从外地带的，黄爱国媳妇担心的说：“唐兰哪，我知道你做生意赚了一点钱，但也得攒着点，别给孩子买这么多东西。”
她刚说完，孩子便哇哇大哭起来，黄爱国连忙去哄，唐兰笑了笑，当时做B超的时候医生告诉了黄爱国媳妇是双胞胎，但她就和黄爱国提了提，除了两口子知道外，外面谁也没说，直到生下来大家才知道，后来唐兰问，原来唐兰姥家这边的亲戚生过两次双胞胎，所以黄爱国媳妇生了两个闺女，也就不足为奇了。
八十年代不时兴找保姆，两个孩子哄不过来，黄爱国托单位的同事找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孩子一岁多了，交给婆婆哄，让她来帮忙带孩子，按月发工资，对外就称是亲戚，来哄孩子的。
又过了几天黄爱国丈母娘也来了，四个大人一起哄孩子，才算能腾出手来，唐兰偶尔会去帮帮忙，尿布都是黄爱国乐呵呵的去洗，唐兰送的两包尿不湿平时也不舍得用，说等孩子大一点，带出去的时候再用尿不湿。
唐兰给孩子每人做了两身新衣服，又从商店买了两张柔软的毛毯，安安跟着唐兰后面：“妈妈，我周末可以去找小宝宝玩吗？”
唐兰摇摇头：“安安忘了吗？周末你要和妈妈回南坪村。”
算算时间，唐兰已经快两个月没回南坪村了，如果不是许爷爷老两口帮忙照看房子，屋里都得落一层灰。
唐兰以后回去的次数估计会越来越少，反正城里离南坪村不远，当日都能赶个来回，唐兰考虑，要不要把房子卖掉。
只是新房的地当时是顾茂晖买的，唐兰就这么贸然的卖了，似乎也不合适。
唐兰找机会侧面问了问顾茂晖，她发现顾茂晖对南坪村也没什么留恋的，这出乎唐兰的意外。
唐兰的印象里，顾茂晖很少回南坪村顾家，后来赵玉珍来去过成衣店两次，她也没敢惹事，只是旁敲侧击的让唐兰劝劝顾茂晖，有时间多回家。
顾家的家事唐兰懒得掺和，自然一个字都没和顾茂晖提起。
关于南坪村的房子，顾茂晖的意见是，卖了就卖了，以后他也不打算回去，以前是唐兰和安安都住在村里，他买房也是想留个保障，可现在他和唐兰都搬了出来，而且各自有了住处，以后回南坪村的时间少之又少，房子空着也是浪费，还不如卖了。
唐兰说不心疼是假的，毕竟当时是她一手操持建起来，这才过了一年，就要转手卖了，不过村里的房子不值钱，与其闲置着，还不如拿到钱更实惠。
顾茂晖说卖房子的钱他一分钱不要，全都给唐兰，唐兰心里想，顾茂晖其他的不说，对前妻倒是真大方……
既然两个人都没意见，唐兰这次回南坪村，就操持卖房的事，她也不经常回去，还得托付给冯大姐和于奶奶。
于奶奶和许爷爷身体一向硬朗，唐兰回去时许爷爷刚从山上砍柴回来，他招呼唐兰：“唐兰来了？你奶奶这两天还念叨安安呢，说你们好久不回来了。”
许家吃饭晚，安安又凑到饭桌上跟着吃了一顿，许爷爷一听唐兰要卖房子，先是沉默了片刻：“咋想起卖房子了？”
唐兰手里捂着于奶奶给的热牛奶：“我和安安也不在南坪村生活，偶尔回来一趟当天就能回去，我和安安爸爸商量过了，打算卖了房子，这样也省心。”
许爷爷也赞同唐兰的想法：“卖了也省心，房子就这么空着，时间长了就糟蹋了，而且顾家人最近老琢磨你这新房子，光我看见的，就绕了好几次。”
顾家人？难道赵玉珍想要这房子不成？怎么可能？
许爷爷又说道：“顾家离咱们这这么远，如果不是特地过来，平时很少能路过，有一次见我在门口还搭话来着，说是不是把大门的钥匙给我了，我怕给你惹麻烦，就没搭理。”
唐兰冷笑一声：“顾家人真会琢磨，已经开始打房子的主意了。”
于奶奶撂下筷子：“唐兰你还不知道吧？村里现在不批宅基地了。”
“什么？”唐兰来了兴趣。
村里的年轻人结婚，有的会和父母住在一个院，但是现在的年轻人和六七十年代不一样，很多姑娘都要求有独立的住房，婚后免得和公婆住在一起有摩擦，盖新房就得有土地，每个村里都有宅基地，结婚的人家可以申请，花点钱买下一小块地，就能盖房子。
唐兰记得，去年的时候还有新人批宅基地呢，就是位置不太好，已经到了偏僻的村西头了，现在连宅基地都不给批了？
于奶奶解释道：“咱们村里也不大，这些年结婚的年轻人批宅基地的不少，现在基本没啥空地了，耕地不能动，所以从年后开始，就冻结了宅基地的申请，但是年轻人不能不结婚呀？这不是吗？很多人家都开始发愁了。”
许爷爷咬了一口黄瓜：“咋不愁呢？别说要结婚的，就算是半大小子父母也得琢磨了，现在不像我们那会儿，一穷二白就结婚，现在条件好的姑娘家，结婚都要四大件，还得有独立住房。”
唐兰一听这话心里明白了，顾家人之所以老来这里转悠，是打上了新房的主意，李香凤最引以为傲的就是生了三个儿子，但你生了儿子，就得负责给儿子娶媳妇，就像许爷爷说的，没有房子，哪家姑娘嫁你？
唐兰往椅子上一靠，不是她幸灾乐祸，只是实在难忍笑意，生儿子骄傲，总有你头疼的时候。
新房虽然是唐兰盖的，但当时宅基地是顾茂晖花钱买的，在顾家人眼里，唐兰的钱也是顾茂晖的钱，所以才会理直气壮想要房子吧。不过唐兰卖房子，顾茂晖是同意的，顾家人没有了依仗的资本，他们还能想出什么办法？
唐兰说道：“于奶奶，我一会儿去山上也和冯大姐说一声卖房，你们帮我张罗张罗，散布一下消息。”
于奶奶点点头：“没问题，就是上下嘴唇一碰的事儿，那你想卖多少钱？”
唐兰思忖片刻：“我也不知道值多少钱，先不提价格，看别人出价。”
许爷爷嗯了一声：“这样好，村里没有宅基地，老房子格外抢手，更别说你这新房子了，拎着包裹就能直接住，放心吧，这个当口上，价格低不了。”
南坪村不大，于奶奶光是去几户人家串串门，唐兰要买房的事就已经传扬开来，确实有几家人动了心思，其中有家女主人的儿子才五岁，于奶奶问：“孩子这么小，你着什么急？”
对方说道：“再有十年也得准备说亲了，到时候没新房也不行。”
自此踏进许家门槛的人渐渐多了，都是打听房子的，其中还有李香凤。
这房子没出价格，大家都是观望的态度，李香凤往上凑合，她抓了一把瓜子问：“唐兰张罗卖房啦？我们顾家咋不知道？这房子里也有我们大哥的一份钱呢。”
于奶奶一句话就把李香凤怼了回去：“唐兰卖房，是和茂晖两个人商量好的，这点你不用担心。”
李香凤嗑瓜子的手一停，她似乎不太相信：“咋能呢？我大哥能任由唐兰胡闹？顾家的房子，哪能说卖就卖，现在批宅基地多难呢。”
于奶奶讲话轻声细语，她笑眯眯的从李香凤手心里抓了几粒瓜子：“这你得去问唐兰了，我就是负责帮忙散散消息。”
第109章 买主
问唐兰？李香凤浑身一哆嗦, 她还是算了吧, 唐兰得有无数话回敬她。
这房子李香凤早就惦记了，家里三个儿子，以后结婚住哪呢？村里已经有人打隔壁村的主意了，隔壁村子大，有宅基地能批, 如果新房盖在那, 离家也不远。
对于李香凤来说，唐兰新盖的房子是现成的，反正他们三个都在市里工作，无论是唐兰还是顾茂晖都有了房子, 说起来唐兰的运气还真好, 娘家送了一个二层小楼给她，李香凤嫉妒的不行，他们顾家运气不好，如果小白楼早点分给唐兰，说不定她也能沾沾光了, 现在可好, 只能干瞪眼。
李香凤琢磨着, 这个新房位置好, 靠着大马路，虽然吵了一点，但是去哪都方便，虽然只有一间房, 不过院子宽敞，以后还能扩建，要是愿意挤挤的话，两个儿子的婚房都出来了。
赵玉珍也支持李香凤的想法，在赵玉珍看来，这新房就是顾家的，顾茂晖是顾家的儿子，既然他们不住，那为什么不能留给亲侄子？有了赵玉珍在背后撑腰，李香凤这才敢打房子的主意。
于奶奶油盐不进，根本不接话茬，李香凤觉得聊下去也没结果，攥着一手的瓜子扭着腰回了家，许爷爷坐在炕头上卷旱烟：“顾家且得不死心，要我说啊，赶紧找个合适的买主卖了，也免得他们打主意。”
于奶奶突然想起什么：“小冯不买这房子吗？家里有儿子早晚得打算，卖给熟人也比卖给别人强。”
第二天于奶奶特地去了一趟山上找冯大姐，冯大姐给果树打完药才回来，她说不买房，儿子还小，以后十几年说不准发生什么，也许就考学去了别的地方，再者她的钱全都投在这片果树上，手里也是没有余钱了。
来于奶奶这要求看房子的有几家，钥匙在于奶奶这里，她特地打扫了一番后才带人进去，当时唐兰只盖了一间房，确实不大，不过买房的主要是看中了这块宅基地，间数少还能再想办法，敞亮的大院子让人心情愉悦，已经有人出价格了，唐兰过了一周又回来了一次，价格确实比她想的要高：九百块钱。
要知道，现在在农村盖上三间砖瓦房六七百也就足够了，唐兰的房子不值这么多钱。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宅基地的不批地政策，间接的帮唐兰抬高了价格。
院子里的菜园子已经荒废了，厢房放着杂物，房子里还有唐兰的旧物，这次她过来收拾收拾，能送人的送人，其他的就当垃圾扔到了村头的大坑里，村里的垃圾都是往那里面扔。
房顶上还有两块毡布，唐兰借了梯子拿了下来，这两块毡布她要带走，在小白楼也可以盖盖东西。
唐兰一大早就过来了，收拾了小半天，等到了中午于奶奶隔着院墙喊唐兰吃饭：“唐兰哪，下午再收拾，快来吃饭吧，饭菜都熟啦！”
唐兰答应了一声，她从梯子上下来，好在她的东西不多，下午再简单收拾收拾，就能彻底把房子腾出来。
于奶奶的菜做的很丰盛，小鸡炖土豆、清炒扁豆、蒜毫炒腊肉，另外还有凉菜拌黄瓜。
于奶奶摘下围裙：“你许爷爷嘴馋了，说想吃点荤腥，反正今天你过来，我就杀了一只肉鸡，等你走的时候给安安带回去一碗肉。”
唐兰心里过意不去：“我不仅自己吃，还连吃带拿的？这样可不行。”
于奶奶夹了一只鸡腿放她碗里：“趁着热乎快吃吧，中午睡一会儿，下午再收拾。”
唐兰这次回来给许爷爷打了一壶散酒，他不爱喝瓶装酒，最爱村口供销社里的散装酒，一壶也没有多少钱，许爷爷乐的心花怒放：“你于奶奶不让我多喝，每天就让我喝一小盅，今天高兴，我能喝两盅不？”
于奶奶白了他一眼：“赶紧吃饭，话咋那么多。”
夜长梦多，买房子的事唐兰不想拖太久，有合适的人家就出手了，于奶奶帮她筛选了三家，估计都商量过了，三家价格都差不多。
唐兰卖房子还想考虑考虑那家人的人品，毕竟得和于奶奶他们做邻居，要真是卖给一家子极品的，到时候他们老两口不省心。
于奶奶想了想，说道：“这三家人，依我看老方家挺好的，他这次要买房是因为儿子去年结了婚，一直和老两口过，想有个新房子把儿子儿媳分出来，他家大儿子在镇上上班，大儿媳妇人挺厚道，是踏实过日子的人。”
唐兰笑道：“我相信于奶奶的眼光，你说行，房子就卖给他们家吧。”
于奶奶愣了片刻：“你不能光听我的，自己也得见见人啊？那我下午约他们过来？你自己瞅瞅，要是觉得行就去大队，签合同转让房子。”
于奶奶在南坪村生活了这么些年，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交给她唐兰很放心，下午唐兰见了方家人，为行为举止确实很得体，方家人好几代都是教书匠，在村里也算是“添喜郎电子书”了。
方家说钱都存在了银行，要明天才能付现金，唐兰也不着急，第二天她能请两个小时的假，反正半个小时就能办妥。
方家人欢欢喜喜的走了，没过多会儿，赵玉珍气势汹汹的带着李香凤过来，一到门口叉着腰，大声喊道：“你这个女人太狠毒了！竟然卖我们顾家的房子。”
唐兰关上门打算回城，面对突然杀出来的婆媳组合，她都没多看一眼，赵玉珍挡住了她的路：“唐兰，虽然现在我不是你婆婆了，但好歹也是长辈，你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
唐兰这个房子的位置好，正好在大街上，三三两两的村民经过，都往这里瞟一眼，唐兰往后退了两步，抱着胳膊说道：“难为你还记得，我和你们顾家没关系了。”
李香凤冷哼道：“你别耍赖，房子姓顾，你没权利卖，别以为偷偷摸摸的我们不知道，刚才老方头那么开心走了，还不是因为你要把房子卖给他？”
“和你有关系吗？”唐兰冷冷的眼神扫了过来。
咋没关系？如果不是唐兰搅合，这房子就是他们家的，李香凤一阵肉痛，不过这次她请了婆婆过来，自己就不用冲锋陷阵了，有婆婆呢，肯定有办法把房子抢回来，反正现在还没卖！
赵玉珍不满的说道：“唐兰，以前你身为顾家的媳妇，不想办法调和老大和家里的关系，反而事事撺掇，我们就没和你计较，但你现在也太过分了，竟然冷血的想卖房子！大家都给评评理啊。”
路过的人本来还迟疑，一听到赵玉珍喊，纷纷凑了上来。
赵玉珍得意洋洋，她就是不希望唐兰顺利的卖掉房子：“大家伙看看，我以前的儿媳妇要卖顾家的房子了！”
围观的都是南坪村的人，对顾家的家事多少有点了解，大伙七嘴八舌的讨论，唐兰自行车上绑着要带回去的东西，赵玉珍指了指说道：“东西全卷走了，房子也要卖了！”
和顾家走的比较近的人打抱不平：“好歹这也是顾家的房子，卖的话也应该商量着来，太不像话了！”
其中也有人偏向唐兰：“这房子是人家唐兰盖的，当初我还帮忙了，人家卖自己的房子有什么毛病？”
唐兰懒得和赵玉珍纠缠，她倚在墙上，也不恼，问道：“卖房子的事顾茂晖也同意，你们闹什么闹？有什么意见找你儿子去！”
顾茂晖也同意？赵玉珍愣在当场，李香凤可不是这么和她说的，她说是唐兰背着大哥卖房，一定要阻止她！李香凤的小心思赵玉珍当然能猜的到，她生怕房子落不到二房的手里。
赵玉珍心里把李香凤骂了好多遍，但面上还是很平静：“问什么？你不一定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以前老大是多孝顺的一个人啊？因为你，现在连家都不回了。”
赵玉珍一提起这个就生气，算算日子，老大从过完年就没回家一次！
赵玉珍拿出自己哭闹的本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自己这些年多么不容易，好不容易熬到儿子结婚，现在离婚后连家都不回，前儿媳还要卖房。
唐兰默默的看赵玉珍表演，连围观群众都要动容了，唐兰推起自行车往外走，李香凤想拦，唐兰连停都没停，直接往她身上撵，李香凤有点害怕，连忙躲了躲，唐兰抬腿骑上自行车，回头大声和于奶奶说：“于奶奶，明天我来签卖房合同。”
第110章 交易
卖房子的这笔钱, 顾茂晖一点不收, 唐兰打算把钱以安安的名义存在银行里，就当是给孩子留笔钱。不过唐兰清楚，等到了87、88年通货膨胀，几百块钱远不如现在值钱，还不如等黄金便宜了, 买一些黄金储存。
第二天签合同时顾家人肯定还来捣乱, 唐兰回去后找了顾茂晖一趟，这是他家的事，得让顾茂晖解决。好在顾茂晖也没推辞：“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唐兰和方家人约定的是早上七点，村里人起来的都早, 很多摸着黑就起来下地了, 早上干活没太阳不晒，能少遭罪。
唐兰在路上看见扛着锄头的村民，顾茂晖骑车跟在唐兰后面：“一会儿直接去村委会吗？”
“嗯，昨天就已经说好了，冯大姐和于奶奶在村委会等我。”
晨风吹的唐兰衣角飞起, 初夏将至, 唐兰把衣柜里的短袖翻出来, 要是赶上中午天气好, 就可以穿上身，早上天气冷，她穿了一件衬衣，袖子挽起来, 早风拂在皮肤上，唐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唐兰这次来把该带来的证件全放在了包里，到了村委会门口，冯大姐站在路边张望，和唐兰打了个招呼：“唐兰哪，来的挺早的啊。”
唐兰和顾茂晖出门早，她看了看手表，比约定的时间还要早上半个小时。
方家人今天连地里都没去，全家人早早的来到了村委会，方父紧张的抱着怀里的包，看样子像是钱。
对于普通的村民来说，将近一千块钱，可不是一笔 小数目，方家去年承包土地小赚了一点，这才能挺直腰杆买得起房子。
不只方家人在，顾家人也在，除了赵玉珍婆媳两个，顾茂祥也来了。
顾茂祥有点尴尬，他和顾茂晖解释说：“我怕她们两个惹事，所以过来看看。”
顾茂晖和唐兰对视一眼，谁也没拆穿顾茂祥。
如果他真的有心劝，完全可以把两个人拦在家里，而不是让妈和媳妇来这里捣乱。
顾茂祥来的意图虽然不清楚，但是绝对没有他自己说的这么无辜。
唐兰跟着冯大姐她们进了办公室，方家人担心的问：“昨天定金可是都收了，这房子到底还能不能卖啊？”
方家把钱取了出来，大早晨就专门过来签合同，这些天也一直在折腾，如果买不成房子，那也太倒霉了，方家人唉声叹气的，唐兰安慰道：“你们放心吧，既然我说了卖房子，就一定不会后悔。”
“我们倒不是怕你后悔，只是……”他指了指门口的赵玉珍婆媳：“你这个前婆婆可是一个厉害的角色，我看有她们捣乱，房子卖成也难。”
反正顾茂晖过来收拾残局，顾家人的想法唐兰不在乎，这房子她是卖定了！
村里的会计帮忙拟好了合同，唐兰大致扫了一眼，没有什么问题，她刚拿起笔，李香凤冲上前来：“唐兰你不能卖！这房子绝对不能卖！”
“和你有关系？”
“和我没关系，但是和大哥有关系，这房子里有大哥的钱，大哥是顾家人！你不能私自卖！”
“哦？是吗？你大哥也同意卖，你犯不着和我说。”
唐兰提到这个，李香凤就生气，大哥也不知道被唐兰灌了什么迷魂汤，新盖的房子说卖就卖，刚才在门口态度可强硬了，一点面子都不给，她要不是看在房子的面子上，真想好好和大哥吵一架！
顾茂晖和唐兰站在一个战线上，连赵玉珍都没办法，哭也哭了，闹也闹了，可顾茂晖一点情都不讲，还让她们回去，别来这里闹事。
赵玉珍可是答应过李香凤的，这个新房是要留给牛牛的，房子一卖鸡飞蛋打，她绝对不同意！
李香凤过来拉住唐兰的衣袖：“唐兰，咱们好歹也在一起住了好几年，你也是牛牛的伯母，可不能这么狠心。”
唐兰就知道，李香凤打房子的主意是为了儿子，只是没料到，她能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李香凤也发觉自己的失言，她看了一眼顾茂祥，顾茂祥瞪了她一眼，李香凤松开了手。
顾茂晖笑了笑，和弟弟说道：“房子肯定要卖，不管你们愿意不愿意，这房子和顾家没关系，是我和唐兰的，我不管你们打得什么主意，尽早都消了念头，如果你们不怕丢人，我也不怕……”
顾茂祥身体一震，他勉强笑道：“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妈的脾气你也知道，我哪里劝得住？”
顾茂晖不怒反笑，他往前走了一步，淡淡的说道：“是吗？我记得妈一向最听你的话。”
“大哥……你误会了，我……”
顾茂晖不想听他的解释，那边的唐兰一脸不耐烦，顾茂晖忍不住想，唐兰以前和顾家人住在一起，恐怕受了不少罪吧。
李香凤退到了赵玉珍身边，给赵玉珍使了一个眼色，赵玉珍叹口气，这会儿除了儿子，别人也求不上，她慢步走到顾茂晖旁边：“茂晖啊，你可别信唐兰的，她把这钱卖了，肯定没安什么好心眼，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可不能听外人的挑拨。”
赵玉珍指的外人，自然是唐兰了。
顾茂晖声音不大，但屋子里的人都能听清楚：“我今天之所以跟着唐兰一起过来，就是怕你们闹事，我再强调一次，卖房子是我的主意。”
赵玉珍一愣，她没想到顾茂晖会这么绝情，这个儿子，已经好几个月不回家了，本来她也不担心，虽然已经分了家，但是顾茂晖南坪村还有房子呢，他还能不看父母不成？但现在，他不仅工作落在了城里，连房子也要卖，难道真的打算一辈子不回来吗？
赵玉珍还想再问，可是那边唐兰和方家人已经签好了卖房的合同，赵玉珍一起之下，右手哆哆嗦嗦的指着顾茂晖：“逆子！真是翅膀硬了，连你妈也不听。”
顾茂晖走到赵玉珍面前，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赵玉珍立马变了脸色，似乎不太相信，顾茂晖说道：“我还要上班，就不去看我爸了，你们回去帮我问声好。”
李香凤奓着胆子顶了一句：“还问好呢？爸要是知道大哥这么欺负家里人，还不得气死。”
顾茂祥踢了媳妇一脚：“你这说的什么话？怎么能和大哥这么没礼貌？”
房子就这么没影了，李香凤心里有气：“还想让我啥态度？回家回家，我看大哥也不是顾家人。”
顾茂祥拉着顾茂晖去了门口，方家人签完合同给了现金，唐兰当面数了两遍没问题，卖房合同双方各一份，保险起见大队里也留了一份存档。
方家人问：“房子里还有什么要带走吗？”
唐兰摇摇头：“我昨天都收拾好了，房子已经卖给你们了，挨着于奶奶许爷爷住，老两口岁数大了，有时间的话照看照看哈。”
方家当家人大手一挥：“这点你放心，我这儿子儿媳其他不说，为人老实厚道，对老人尤其好，要是老许家有困难，指定能上前帮一把。”卖这个房子，唐兰比约定好的价格便宜了五十块钱，这个情分方家人记在心里。
这些钱唐兰不敢拿在手里太久，冯大姐想请她和顾茂晖去家里吃饭，唐兰也拒绝了：“冯大姐，以后我有时间再去，这些钱得先存起来。”
冯大姐也能理解：“可不是吗？万一被人偷了抢了得心疼死，这么多钱，你让茂晖兄弟陪你一起去，有个男人在身边，也能安全点。”
唐兰嗯了一声，市里的银行有几家，离唐兰比较近的是成衣店对面那条街的农业银行，唐兰所有的钱都存在了农行里，从银行出来，手里又多了一个存折，回厂区的路上，顾茂晖问她：“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按照你的学历，结婚后完全可以找一个很好的工作，为什么要选择回村里种地？”
不仅仅顾茂晖不明白，唐兰也不明白啊，原主到底是怎么想的，八十年代的中专学历可是很吃香的，毕业后学校还会包分配工作，即使不分配，自己找工作，也能找到一份很不错的，无论如何，都比在农村强。
唐兰忍不住想，原主和顾茂晖的交流可真少，结婚这么多年，连前妻是为什么留在农村都不知道，原主要不是为了顾茂晖，何必这么做呢？
唐兰看顾茂晖一脸的迷茫，她说了一句：“可能是因为你吧。”
唐兰走在最前面，她没留意到后面顾茂晖的脸色，腾的一下通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