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结婚
冯灿英没注意到唐知综表情有点僵, 而是被他的笑刺了眼, 她不会看错人, 唐知综死缠着苏姗姗不放就是惦记樊文忠是市长这层关系,想借着樊文忠往上爬。
刚生起的那点撮合两人的念头烟消云散, 摊上这样的亲戚真是倒八辈子霉了,不能和唐知综做亲戚。
沉吟间,她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个戴眼镜的男同志, 冯灿英不认识, 对方微微颔首, 冲里边喊, “樊市长, 霍市长请你吃饭, 问你有空没?”
唐知综惊讶地望着来人, 霍东山身边的秘书, 上次来市里见过,他不着痕迹的打量樊文忠,感觉樊文忠绷着脸,眼露凶光, 表情很不友善,秘书也察觉到了,心有讪讪,硬着头皮解释,“霍市长说就市里今年的统筹规划要和你商量商量, 樊市长没空的话我就回去回话了。”
说完秘书就灰溜溜的走了,连回答都等不及。
看得出秘书有点怕樊文忠,唐知综不怕,帮着劝樊文忠,“舅舅,霍市长请你商量市里今年的规划,你就去瞅瞅呗,领导们多交流,统一意见,底下的人也好办事”最后两个字‘办事’没说出口,被樊文忠冷若冰霜的脸色给逼了回去。
唐知综心想,不去就不去,朝他甩脸色是啥意思,有种去找霍东山吵架啊,就会欺负老实人。
他心头诽谤了几句,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朝关门的冯灿英道,“舅妈,讪讪的户口本是不是你拿着的,我和讪讪决定这个月领证,得有户口本才行。”本是商量今年领证的,知道她舅舅是市长,自然要趁早把事情办了,和市长攀上关系是多了不起的事,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舅妈,户口本就拜托你了。”唐知综补充。
冯灿英:“”
苏姗姗的户口本是她保管着,说什么都不会给唐知综,唐知综就是个拖油瓶,娶了苏姗姗会拖累她们,冯灿英说,“不记得放哪儿了,等我找到再说吧。”
语气不似以前夹枪带棒的,也不见得有多好,太阳穴突突直跳,苏姗姗回市里进单位是不行的,最好继续跟着施工队东奔西跑,想嫁人不是不行,条件不能太好也不能太差,唐知综如果不是死皮赖脸的性格,她乐得给他户口本,偏偏他是个无赖。
短短时间,冯灿英心里已是百转千回,唐知综问了一遍不再问第二遍,而是和樊文忠聊起工作的事,“舅舅,说起来丰田公社能通电多亏你英明神武的决断,我替全公社人民谢谢你,你没去过丰田公社,不了解公社情况,好多人都说,如果不是你,恐怕他们睡进棺材都不知道啥叫电灯,你啊,就是丰田公社人民的光,照亮他们对未来的期许和希望。”
樊文忠:“”
冯灿英被唐知综的甜言蜜语轰炸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油嘴滑舌,难怪苏姗姗被迷得要户口本扯证,就唐知综的嘴巴,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忽视阿谀奉承嘴脸的唐知综,她问樊文忠吃过饭没,没吃的话她去煮面。
回来的路上樊文忠就饿了,奈何被霍东山秘书那两句话刺激得没了胃口,冷冷地说了句不饿,沉默的往楼上走,走到楼梯口,似乎想起什么,又掉头折身,奔着小黑屋去了。
待小黑屋的灯亮起,唐知综耐人寻味的瞅着冯灿英,忽的说,“舅妈,你好像很尊重珊珊的个人选择,怎么,你也赞成珊珊待在施工队?”
他留苏姗姗在施工队是有私心,单位勾心斗角多,苏姗姗性格敏感又懦弱,不懂反抗,进单位被欺负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而且两人没扯证,保不齐苏姗姗碰到其他长得比他好看的男人动心咋办,苏姗姗待在施工队最好,尤其苏姗姗想读大学,多花时间复习,恢复高考那年就是苏姗姗的机会。
回到市里,不说家里乱糟糟的影响她学习,外界诱惑也更多。
出于各方面考虑,苏姗姗不能回市里,冯灿英附和他的话,想来也是有私心,冯灿英的心思不难猜。
冯灿英面色微变,眼神闪了闪,“我赞不赞成是我的事,与你无关,那500块钱呢,还给我。”
“我还给你你不要我就收着了啊,舅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仔细想过了,舅舅的决定是对的,珊珊有才华,窝在施工队难以施展她的才能,回到市里对她来说有更广袤的发展空间,加之珊珊年纪不小了,进单位后找对象也容易。”唐知综垂着眼,清淡的光打在他脸上,冯灿英脸颊的肉跳了跳,“你想说什么?”
唐知综摇头,表情有些落寞,“我郑重地想过了,舅妈说得对,我和珊珊各方面都不配,珊珊是城里人,理应找个优秀的男人共度余生,我回去要劝她,劝她听从舅舅的安排回市里工作,进单位后好好表现,争取往上升个主任啥的,再去相亲,找个各方面都是佼佼者的男人结婚,我对珊珊有自信,只要她努力,嫁去省城都是有可能的。”
冯灿英眉头紧皱,怀疑唐知综是不是故意套她的话,“婷婷回来你就没机会了。”
“她过得好就够了,不行,我要赶紧回去劝她,顺便再问问舅舅找的啥单位,得想办法把珊珊弄进升职快的单位才行。”说着,他往小黑屋走了两步,吓得冯灿英赶紧拉住他,尖声道,“你想干什么?”
唐知综有点懵,脸上尽是困惑,见他这样,冯灿英感觉脑袋眩晕,“你你不想和婷婷好了?”
唐知综眼神坚定的摇头,“我不能阻碍苏姗姗的前程。”
“我回屋给你拿户口本。”玉兰的户口在苏姗姗户口本上,她怎么会随便乱放,刚刚是骗唐知综的。
知道她心里怕了,唐知综不动声色道,“不行,我是农村的,出身配不上珊珊,她该找个天之骄子。”
“不行。”想到苏姗姗找了个优秀的人结婚,可能比玉兰过得好冯灿英就浑身不舒服,“珊珊喜欢你,你不能辜负她,等着,我给你找户口本。”
唐知综连连摇头,开始患得患失起来,“我不能娶珊珊,我没钱,条件不好,珊珊跟着我会过苦日子,我不能连累她,舅妈,户口本你留给比我优秀的人吧,我一分钱不拿你的也要和苏姗姗分手。”
“不行。”冯灿英头疼,“不能分,必须得结婚。”无赖就无赖吧,总比城里优秀的强,大不了以后双方断绝关系不往来,要樊文忠和底下的人打声招呼,姓唐的人借樊文忠名义在公社乱来就公事公办,想清楚后,她就有点急切起来,咚咚咚的上楼,拉开衣柜的抽屉,找到苏姗姗户口本,又咚咚咚的下楼。
唐知综拿过户口本,随手翻了翻,突然贱兮兮的笑了,“舅妈,说实话,你很希望珊珊嫁给我吧。”
被戳穿心事,冯灿英有点不自在,虚势道,“谁说的,珊珊有眼睛自己会看,她要嫁给你谁管得着啊。”
唐知综不拆穿冯灿英的心思,半个小时前他真心求娶冯灿英不答应,如今他退缩了冯灿英就追着要把人塞给他,不是不行,他始终还是那句话,有钱好商量。
“舅妈,要我娶珊珊不是不行,给我钱我就娶,不然我就和她分了,劝她回市里。”
冯灿英:“”狗日的,张口闭口就是钱钱钱,500块钱还嫌弃少是不是?
“我不是给你500块钱了吗,不还了行吧。”冯灿英恨恨道。
唐知综耸肩,“不行,那500块钱是分手费,重修于好的钱得另算,结婚还得再算,2000块钱我就不问你要了,1500块钱,少半分钱我都不结婚。”嘴巴上那么说,揣户口本的速度却很快,天知道他多惊喜市长是苏姗姗舅舅,永远不可能不和苏姗姗结婚的,婚要结,钱也得要。
冯灿英气得面红耳赤,“1500块钱?我没问你要彩礼就是了,又不是做上门女婿,我凭啥倒给你钱?”
“上门女婿也行啊,我很乐意搬过来挨着舅舅舅妈住,几个孩子也很乐意,经常念叨着要来市里找小刚玩呢”
“”冯灿英脑袋更疼了,委实不记得怎么招惹唐知综的,看唐知综往小黑屋走,她咬咬牙,“上门女婿你想也别想,1500我没有,1200你爱要不要。”
“不要。”唐知综抬脚,往小黑屋方向走了两步,手肘被人拉住,“1500就1500,但你要答应我,结婚后少来我家。”
她答应苏老爷子抚养苏姗姗,她做到她的承诺了,至于苏姗姗嫁人后的生活就不归她管。
唐知综点头,他不爱走亲戚,别人家再豪华都是别人的,他只对自己的家感兴趣,和苏姗姗结婚后,冯灿英家他是不会去的,冯灿英尽管放心。
两人达成默契,在樊文忠面前没再聊过苏姗姗的事,冯灿英以前只以为唐知综是个无赖,完全看不出他是个公社干部,甚至入选了市级先进生产队队长,这次来市里就是来学习的,冯灿英把投票给唐知综的市领导挨个骂了遍,骂他们有眼无珠,连唐知综这样的人都看得上。
唐知综如果知道冯灿英在背后做的事,肯定会要冯灿英多出门和人交流交流,他唐知综眉清目朗,气质不凡,走到哪儿都是众人关注的焦点,许多人围过来向自己请教问题,受欢迎的程度超乎你想象,借着学习的机会,唐知综抽时间去发电厂找宋长青,发电厂的厂长,据说父母是研究电力学的教授,在市里很有名气。
唐知综参观发电厂以及设备的布置后,又去找李元,电力局管设备的,唐知综问他局里有没有报废不能用的设备,给他看看损坏到哪种程度了,即使不能用也很有研究价值,局里的东西,哪怕报废不能用也不能流到外边去,李元没办法帮忙,局里有局里的规矩,他们局长看着身材娇小,脾气大起来没几个人招架得住,劝唐知综放弃,随口和唐知综聊了过年前后的事,他们局长不知道吃错了啥药,以往整天去市长办公室献殷勤的他突然注重办公室风气起来,经常飘到办公室偷听他们聊天,跟鬼似的,走路没有声音,办公室好多人都被他吓到过。
局长盯得紧,李元没办法。
看电力局的路子走不通,唐知综只有再找宋长青,宋长青和电力局局长宋长明是亲兄弟,性格却南辕北辙,宋长明小肚鸡肠听不得人质疑他的能力,爱骂人,男女老少,底下的人就没不挨他骂的,高大如张大勇在他面前都胆战心惊的,但宋长青就不同了,他做事认真负责,追求效率,手底下的人做错事顶多批评几句,实在是情节严重的人才会骂人。
风评很好。
唐知综向他请教设备的事情,他没有啥隐瞒,说前两年厂里有设备老化的,唐知综如果要愿意送给他,不要白不要,有黎翔他们,唐知综相信多大的难题他们都能解决,只是平白无故得了这么大个好处,唐知综心里不踏实,哪怕设备就在发电厂,他也不好意思搬,害怕招其他人惦记上,患寡不患均,被推到风口浪尖不是啥好事,故而他按耐住性格没有任何行动。
就这样,市里学习结束了,唐知综回樊家收拾自己的衣服,住城里就这点不好,没有接通自来水,用水极度不方便,不仅这样,石林他们不在身边,衣服穿两天换下来只能自己洗,快把唐知综累死了,发誓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势必要把石林捎上,有个人洗衣服做饭真是太轻松了。
他背着蓝色的包,里边除了衣服,还有冯灿英给的钱,1500块,不多不少刚刚好。
冯灿英哭穷说凑不出来,赶在他回公社前不照样凑齐了,人嘛,逼一逼潜力无极限,他相信这点钱对冯灿英来说不算什么,故意那么说的而已。
光秃秃的树长出了绿芽,来时萧条,走时绿意盎然,几天时间,世界像变了个样,黎翔的拖拉机在外边等着了,唐知综有账和他算,没个好气的跳上拖拉机,“都说最毒妇人心,黎翔同志,说你是蛇蝎心肠也不为过。”苏姗姗舅舅是市长竟然不告诉他,幸亏前两次樊文忠不在家,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虽说他对黎翔使了点手段,不像黎翔存心使坏报复他,瞒着市长和苏姗姗的关系不说,他阴暗的想,黎翔是不是就等着自己得罪市长落得个不好的下场。
歹毒,太歹毒了。
黎翔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双眼直视前方,“和你过日子的是苏姗姗,不是她舅舅舅妈,舅舅舅妈再好不是亲爹亲妈,说与不说并不重要,我相信你不是为了权势就降低身份讨好别人的人。”
“呵。”唐知综怼他,“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假如我就是那样的人呢。”
“关系没闹僵,你还有巴结讨好的机会。”黎翔脸上无波无澜。
唐知综气噎,竟然觉得黎翔说得对,索性懒得和黎翔理掰这个问题,“黎翔同志,和牛雯雯同志进展如何,我和珊珊准备扯证了,要不要约个时间我们扎堆啊。”
这下换黎翔没话说了,牛雯雯性格过于痛快耿直,最初两人见面是吵,现在则是尴尬,牛雯雯在学校教书,两人碰面的次数跟着增多,黎翔找不着话和牛雯雯说,牛雯雯热络得很,咱有说不完的话题,从学生教育聊到读书对祖国的重要性,牛雯雯话多得黎翔甘拜下风。
这些肯定不会和唐知综说,黎翔斜眼,“你还是操心你自己的事吧。”
“我的事快成定局了,倒是黎翔同志你,我看牛雯雯同志对你还算满意,你就没点其他想法?”唐知综或许猜不懂黎翔心里想啥,牛雯雯能制住黎翔就成,不怕黎翔跳出她的手掌心。
冬雪融化,绿芽冒出了头,回去前唐知综专程去了趟百货商场,一口气扫了很多货,给钱的爽朗令黎翔瑟瑟发抖,问唐知综哪儿来的钱,别又是冯灿英给的,他不信冯灿英那么大方。
然而事实就是,唐知综满脸不解,“舅妈给的啊,我说要和珊珊扯证,舅妈觉得我条件太差害怕珊珊将来过得不好,给了我些钱,咋滴了,舅妈给我的钱我不能要?”
“真是她给的?”冯灿英啥时候大方过,他纳闷唐知综用什么手段从冯灿英手里抠来的钱,“珊珊舅舅知道不?”
“给钱的时候他不在,舅妈有没有和他说我就不知道了,舅妈给我就收着没想太多。”无论多少钱,到唐知综手里只有嫌少不会嫌多的,冯灿英的积蓄超乎他想象,唐知综认真想过了,将来去市里就找冯灿英要,冯灿英不给就和苏姗姗离婚,用这个方法都能挣不少钱。
黎翔没有再说什么,具体细节就唐知综和冯灿英清楚,问再多都是白问。
回到生产队,老远就看到村民们欢天喜地的在路边站成两排迎接他,平平常常的回家路,硬是被村民们的兴奋激动营造成荣归故里的感觉,唐知综顿时精神百倍,走至昂扬的站在拖拉机上,像领导人巡视工作时,挨个挥手打招呼,“同志们辛苦了,天气冷,回家待着吧,春种的号角即将吹响,好好休息,用最结实最健康的身体投入到接下来的农忙中,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养精蓄锐,争取创造个丰收年。”
村民们齐声说好,问唐知综去市里学到了什么,要不要开会和他们分享分享。
“分享是必须的,你们先回家,等我处理好手里的事就通知全村开会,到时候慢慢说。”当务之急是和苏姗姗把证扯了,以免冯灿英回过神反悔,再有学校的情况他得问问,老师们拿工资教书,更该比以前负责任。
家里就酒幺和苏姗姗在,苏姗姗梳了个马尾,坐在树下给钱大他们缝补衣服鞋袜,神色温柔,听到拖拉机的声音,她抬头,看是唐知综,不好意思的笑了,唐知综则咧着嘴笑得乐不可支,拿出包里的户口本挥了挥,“珊珊,跟我扯证不。”
风吹起苏姗姗的马尾,她脸红了,点了点头。
隔天,唐知综就领着苏姗姗去民政局扯证,扯完证,顺便把钱大他们的户口过到苏姗姗户口上,有了城镇户口,钱大他们每个月也能吃供应粮了,只需要去市里街道办领个本子即可,唐知综承认占了苏姗姗便宜,就把冯灿英给他钱的事说了,“我看舅妈是怕你将来出息了压过小刚他们的风头,巴不得你嫁个乡巴佬才好,我想过了,过两天去市里我再问她要钱,你也是,想问她要钱就问,她不给就拿离婚威胁她,她保管给,珊珊,你说舅妈手里到底有多少钱啊。”
他心里有个数,也好多想几个办法骗钱啊。
“我爷爷死前,手里的积蓄都给她攒着,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我爸妈是出意外去世的,得了笔赔偿金,也在舅妈手里,这几年,舅妈总抱怨我父母留的钱不够用,所以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但还有就是了。”苏姗姗记得听到邻居聊天,说她父母留的钱财她花几辈子都花不完,这几年形势严峻,财不宜外露,冯灿英没事也和哭穷也关,苏姗姗和唐知综说,“舅妈心机深,有多少钱不会和任何人交底,她总说我是拖油瓶,给她添了很多麻烦,你问她要钱她恐怕也不会给的吧。”
冯灿英多不喜欢她苏姗姗感受得到。
唐知综搂过苏姗姗肩膀,看她低头盯着手里的结婚证发呆,说是结婚证,其实就是比纸张稍后的纸而已,唐知综说,“她不给也得给,钱是咱爸妈留下的,交给她保管这么多年也该还给咱了,走,今天咱结婚,我们下馆子,你想吃啥我请你,吃完饭去百货商场,买两件衣服。”
他算了算手里的钱,零零星星加起来差不多是个万元富翁了。
万元富翁是什么概念,就是公社首富级别的人物,苏姗姗是自己人了,得对她大方点,抠抠嗦嗦的像什么样子。
苏姗姗不想花钱,结婚不比从前,将来花钱的地儿还多,“咱还是回家吃吧,石林的厨艺不比国营饭店的厨师差,我更喜欢吃他做的。”
“家里闹哄哄的,咱在外边吃饭,顺便说说话。”唐知综没谈过恋爱,不懂什么是爱情,他挑中苏姗姗纯粹奔着钱去的,不过他不是狼心狗肺的人,和苏姗姗结了婚就会对她好,不要任何人欺负她,媳妇毕竟是自己娶的,好与不好都自己受着。
“珊珊,和我说说你舅舅吧,我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宋长青愿意和旧设备给自己,目标太大,他大摇大摆的拖回丰田公社太招眼了,樊文忠出面情况就不同了,他是市长,谁敢和他对着干啊,既然有市长这层关系,当然要好好利用起来。
市长舅舅,多霸道的关系啊。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替换上了,评论发红包噶
☆、132 开工
樊文忠是从基层升到市里的, 工作的事苏姗姗不了解,在家樊文忠说不上话, 冯灿英说啥就是啥, 年轻那会夫妻俩经常吵架,慢慢的达成共识, 男主外女主内, 关系和睦了许多, 尤其在对待自己的问题上, 樊文忠更是听冯灿英的。
高中毕业, 苏姗姗想去单位工作, 起初樊文忠是赞成的,后来就不答应, 说她年纪小没经验,好单位不肯收她, 差点的单位又丢脸,要她在家帮冯灿英料理家务活。
说起那些事苏姗姗曾不忿过,否则不会偷偷学电力知识溜进施工队,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她不想窝在家里蹉跎青春, 想投入革命事业中, 为社会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唐知综抓着她的手, 沿着低矮的房屋往国营饭店走,街上两侧的景色远不及苏姗姗眼里的风景动人,唐知综低头, 定定的望着她瞳孔里的自己,笑了,“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由此可见,你舅舅的眼光太过狭隘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你舅舅看不起你,以后遇到事问我,我支持你。”
怎么说两人也是建立长久合作伙伴关系的朋友,往后得互相扶持,互相帮衬,他自认眼光要比樊文忠看得长远。
苏姗姗的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渐渐有笑容在脸上绽开,“好。”
“咱先吃饭,回去后商量结婚的事,毕竟第一次结婚,该隆重的不能敷衍了。”国营饭店就在路口,唐知综牵着苏姗姗进去,走了两步感觉旁边的苏姗姗没跟上,唐知综疑惑地回眸,苏姗姗解释,“不用照顾我的情绪,我不在意的。”
唐知综想起那句‘第一次结婚’,妈的,忘记他是二婚,托酒鬼的福,有前妻,有孩子。
“那就大办吧。”他这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苏姗姗不在意他在意,摆酒席是村里人结婚的习俗,在很多人眼里,领不领证没关系,只要摆了酒席两人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以防日后抢财产冯灿英不认他,摆酒席是必须的。
至于摆多少桌是个问题。
照唐知综的意思,摆个几桌,请县里和公社有头有脸的人喝个酒就行,喝不喝酒无所谓,礼钱到了就行,哪晓得高翠华嫌太过简单,说要宴请所有亲戚朋友,把苏姗姗介绍给他们认识。
说白了,就是想显摆自己幺儿媳妇是城里人。
人多得安排住宿,唐知综嫌麻烦,但高翠华兴冲冲的,说凡事她安排不用唐知综操心,包括余秀菊和周凤都热心起来,说是帮着招呼亲戚,不用唐知综操劳。
意思是办,周围亲戚朋友该请的都请。
唐知综懒得揣测两人想些啥,比起摆酒席,去市里告诉珊珊舅舅舅妈更重要,顺便把发电厂要用的旧设备拖出来,改造成新的,增加使用寿命,等暖和点发电厂就开始动工了,他和黎翔说,黎翔难掩惊讶,“发电的原理你搞懂了?”
建发电厂不是建房子,打地基就往上垒墙,黎翔怀疑唐知综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这么复杂的工程量说动工就动工,好玩呢。
唐知综双手插在裤兜里,眉眼得瑟,“有什么难的,我参观过市郊的发电厂,供电量大,占地面积广,运作的机器设备多,眼下金铭县时机不成熟,能建多大的发电厂就建多大的,以后再慢慢想办法。”
发电厂建起来后还得试运行,全县供电还有得等,远的不说,光是电桩电线电表箱等设备县里也达不到。
建发电厂就是要市里看看,即使没有市里支持,金铭县想发展不是发展不了,事在人为。
“你在摸着石头过河?”
唐知综不否认,照图纸的要求,建发电厂不是啥难事,有多少设备紧着用,之后花钱去其他地方买,私人小作坊也能开到全国连锁何况是政府产业,唐知综问黎翔,“你想不想来?”
黎翔凝眉,“你不担心出事?”
“按步骤来能吃啥事,黎翔同志,最近不是牵电线装电表箱吗,我琢磨着全县挑几个能吃苦的人跟着你,你不用特意教他们,只要他们在旁边看就行了。”技术人员缺乏,找不到就自己培养,实践比理论更强,唐知综有信心把发电厂日后运作落实。
黎翔颔着下颚,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唐队长,你要清楚,他们没有经验,触电就是失去生命的事,死了人你负得起责吗?”
“所以先让他们跟着你多学多看,任何事业都有风险,不能因为危险就不去做,黎翔同志,你们的事业伟大之处便在这。”培养电工是韩涛的意思,选址位置确定后,韩涛要他劝黎翔带几个徒弟,唐知综听说过黎翔的心结,迟迟没有开口,其实用不着黎翔教,他们在旁边看照样能学会。
偷师,学得更快。
黎翔垂头,幽深晦暗的眼眸被纤长的睫毛盖住,他轻轻问了句,“你建发电厂是为了啥?”
在这之前,他以为唐知综随口说说,他整天吊儿郎当的,就是外出选址,也摆出那副欣赏湖光山色的表情,他以为唐知综是帮县里领导跑腿,表面做做样子,包括给张大勇他们介绍对象,极力想把人留下来也是在帮县里领导做事,他眼里的唐知综,不像个有大仁大义带头搞发展建设的人。
因为从唐知综说建发电厂到选址过了很长时间,这样他才帮忙考察应付的,不成想唐知综来真的,建发电厂容易,后期运作难,如果发生电泄露的话,会死很多人。
唐知综义正言辞,“为了金铭县的老百姓,市里不重视我们就自己搞,我不怕和你说实话,发电厂建起来想短时间就给全县各公社通电是不可能的,我是要他们有个盼头,发电厂有了,通电是早晚的事,心里有希望,做事才提得起精神。”
不是他吹牛,只要不发生天灾,今年金铭县的粮食产量肯定会翻倍。
黎翔抬头,幽暗的眼神闪过复杂的情绪,不相信唐知综胸有沟壑,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
“我懂你迈不过心里那道坎,我说过,你不用刻意教,像平时忙你的事就成,所谓高手在民间,我挑的人,保管跟得上你的节奏。”
唐知综仔细向宋长青问过了,谨慎点,装好电表箱,电死人的可能不大。
“随你。”黎翔声音轻得像阵风,没和唐知综争论半句,自顾去书房看书了。
领证的事情对他们的生活没啥影响,翌日清晨,唐知综又去了趟县城,和韩涛仔细商量了建发电厂的细节,走的时候不忘提醒韩涛解决拖拉机的事,说好建发电厂拖拉机就是他的,不能反悔。
唐知综走后,韩涛就召集各个局的开会,讨论建发电厂的事,最先跳出来反对的是方腾冲,他态度很明确,“你不向市里请示,市里不给拨款,建发电厂难道要县里自个掏钱,咱们县啥情况年前不是和韩书记汇报过了吗,哪儿有钱?”
方腾冲如果处在韩涛的位置自然会大力支持建发电厂,毕竟想往上升就得靠政绩,全市总共两个发电厂,金铭县真建起发电厂的话,往后在市里也算有地位的了。
前提他得是韩涛,事实并不是,故而方腾冲不赞成。
郑江海也反对,县里许多公路坑坑洼洼的,想要发展,得把路修好,路都不通,即使发电厂建起来也牵不到各个公社生产队啊,郑江海主张先修公路。
两人不赞成,韩涛看向县长,县长和方腾冲是同个阵营的,自然不支持。
剩下公安局和教育局的,公安局局长没啥野心,他过几年就退了,只想老实本分的过完这几年,建不建发电厂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秦爱国则赞成,理由是教育要发展,想培养更多祖国建设需要的人才,建发电厂势在必行,如今挨家挨户点的煤油灯,用量有限度,限制了很多孩子读书的时间,发电厂建起来就不同了,挨家挨户通上电,孩子们夜里也能读书学习,埋头苦读,早晚会长成祖国的脊梁。
方腾冲撇着嘴一副不想听的样子,秦爱国支持是为了私心,各个县的教育局都是没存在感的部门,秦爱国升上来后,硬是有赶超财政局的趋势,方腾冲想想就不爽,“县里没钱。”
四个字足以囊括他所有的心情。
“方腾冲同志,要以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这两年县里收支不景气是事实,也不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大不了这两年勒紧裤腰带辛苦点,等两年就好了。”韩涛说道。
方腾冲不给他面子,“等两年好不起来呢,假如出现外县水灾的情况,县里要如何应对,人民群众温饱尚且是问题,如何能好高骛远追求其他,花都县财力雄厚都没想过建发电厂,咱们县有啥实力啊,韩书记,我明白你想为人民做点实事的心情,但要联系实际情况,咱们县各方面太过薄弱,建发电厂没用。”
方腾冲评估过了,县里没这方面的技术工,没这方面的设备,更没资金,建发电厂就是天方夜谭。
他不清楚韩涛怎么想着搞这种事,花都县政府都没人搞,他们搞注定会以失败告终,到时候市里追责,韩涛降职就算了,他们也得跟着遭殃,不划算。
这次会议不欢而散,韩涛承认方腾冲说到关键了,金铭县太穷,温饱是重中之重,建发电厂该往后推,然而不建发电厂,金铭县在市领导眼里就是个落后的县城,不会引起重视的。
于是,他特地下乡去找唐知综,这个为了拖拉机提议建发电厂的男人。
唐知综在组织人上山砍树,石磊打家具的名声出去了,木头不够用,唐知综就组织人上山,山是集体人民群众的,山里的树自然也是,他和村民们说了,石磊要多少树得向队上给钱,年底的时候拿出来分,尽管在村民们眼里树不值钱,谁家要砍就砍,但石磊的情况特殊,他打家具要的量多,挣了钱自该分点出来。
村民们纷纷说不用,没听说过哪个生产队有这样的规矩,说出去太见外了,唐知综却坚持要让石磊分点钱出来,不过由村民们负责砍树,砍了树还得尽量找树苗栽上。
村民们自然乐意,想到石磊挣的钱有他们的份儿,不要人交代,到处托亲戚朋友帮石磊介绍生意,宣传石磊打的家具如何如何好,周围几个公社就没人不知道石磊名字的,短短几天,找石磊打家具的人排号都排到50多号了。
韩涛到唐知综家,只看到院坝里堆满了木头,村民们在收拾院坝里的树叶,唐知综则站在屋檐下指挥,忙得热火朝天的,韩涛越过他们走向唐知综,“唐知综同志,你还真是没闲着呢。”
院坝里灰扑扑的,吸入鼻间,韩涛有点不舒服,捂着口鼻直接进了堂屋。
唐知综注意到他,高兴地呵了声,尖着嗓门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啊,韩书记,你等等啊,我和他们说说。”
木头留给石磊打家具,树枝树叶堆着晒干了当柴烧,唐知综交代他们把树枝堆到屋后墙边,喜滋滋进了堂屋,“韩书记,你怎么来了啊。”
韩涛扫了眼布置得干净整洁的堂屋,木质家具简单清雅,眉头舒展开来,“我来问问你发电厂的事,县里已经开过会了,不同意建发电厂。”
“啥?”唐知综掏了掏耳朵,“不用意?好啊”他也嫌麻烦,最开始建发电厂是想要那个拖拉机,如今发现苏姗姗舅舅是市长,出门开会坐小汽车,比较而言,他眼皮子太浅了,怎么能为拖拉机就乱出馊主意呢,起码得为小汽车而奋斗。
韩涛:“”
不知道是不是官大的原因,韩涛站在屋里,整个屋子都在闪闪发光,光线明亮了很多,唐知综招呼韩涛坐下,不好说自己心里话,随口问道,“为啥不同意啊,县里没钱?查方腾冲的账啊,他做财政局局长这么多年,腰包鼓鼓的,肯定没少敛财。”别的不说,就说年前各个生产队交猪的事情,方腾冲肯定把猪拉到别的地方卖挣了差价的。
不要问他为什么知道,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么干的。
“你以为说查账就查账呢,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主要是县里情况不允许,咱们县的条件你是清楚的,好多公社人民饭都吃不饱”
唐知综很想说等吃饱饭再建发电厂就晚了,人们的需求不是在某方面达到满足后才生出其他需求的,而是在达到某种程度就有其他需求了,其实建发电厂和人民贫穷与否并不矛盾,就拿旅游地区举例子,很多风景秀丽的自然旅游区,很多是没发展起来的村庄,那儿的生活比大城市差远了,当地为啥还搞旅游业,除了挣钱不就希望当地百姓看到家乡的优点,努力建设成更美的地方吗,对那种地方,外来人的认可会提高他们自身信心,同样的土壤,同样的水种出来的庄稼,就感觉比以前吃着香。
精神鼓舞不比物质差。
当然,他不会这么和韩涛说,苏姗姗舅舅是市长,他不努力就能过得很好,既然这样,犯不着为自己揽事。
“我相信不管什么原因都是为金铭县好,你放心,我绝对服从你们的安排,不建就不建。”他能省不少事,接下来就是夺家产,拿到家产后搬到市里过好日子,金铭县的事儿就让韩涛他们自己拿主意吧。
韩涛沉思,深邃的眼眸幽幽盯着唐知综看,像要把唐知综看穿,和唐知综打过几次交道,不认为唐知综是个轻言放弃的人,突然这么爽快就退缩,完全不像以前的唐知综。
扫盲时县里开会最开始也没通过,唐知综挨个和他们摆事实讲道理,说得众人服服帖帖的,此刻不蹦哒了,韩涛很不习惯。
“你也认为方腾冲说得对?”韩涛问道。
唐知综想了想,“立场不同,不能说对不对,你们领导的事我不好评价。”
韩涛:“”你以前没少评价啊。
他看着唐知综,“你是不是发生啥事了?”看惯了欢脱洋溢的唐知综,猛地看他低眉顺目的样子,韩涛心里别扭,“有什么想法就说,身为人民干部,敢在众多市领导面前拍着胸脯说三五计划的人,绝对是胸有成竹之人。”
三五计划,什么三五计划,他怎么不知道?
倏地,唐知综浑身僵住,妈的,忘记年前他在台上吹过牛的,金铭县五年要成全市最强县,想到自己戴着一朵大红花,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乐呵的嘴脸他就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吹什么牛不好,偏偏吹五年计划,完不成他在苏姗姗舅舅面前多丢脸啊。
不仅在苏姗姗舅舅面前丢脸,将来搬到市里,以冯灿英那个大嘴巴,肯定到处说他坏话,其他人没准以为他天生是个吹牛大王。
外加软饭王,软饭王他承认,但被人指指点点的,搁谁都受不了啊。
妈的,得为他吹过的牛负责,他不禁叹气,“哎,还能有啥,刚和苏姗姗同志领证,想清净几天呗,要我说啊,方腾冲就是年纪大胆子小害怕摊上事,他就不想想,咱们县有了发电厂是多风光的事,以后出去谁敢骂咱们穷,咱们直接甩他满身电,电得生不如死。”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嚣张,韩涛嘴角扬起一抹笑,纠正唐知综,“建发电厂是为了方便老百姓生活,不该作为报复他人的工具,眼下反对的人多,你有没有办法说服他们?”
唐知综嫌弃,“你是县委书记,你搞不定的人我有啥办法啊”
韩涛了解他的为人,“你要啥好处直接说”
“其实我还是很想为你分忧的。”
韩涛:“”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唐知综完美诠释了这句话的含义。
方腾冲是个老顽固,用不着太在意他,少数服从多数,搞定其他人,方腾冲自然没理由继续反对,而要搞定其他人,就得对症下药,故而关键在郑江海身上,郑江海事业心泛滥,年后把交通局的人又派到乡下修路了,可见他很想干出番成绩,既然这样,韩涛就帮帮他,修路和建发电厂共同干,郑江海不会不答应。
听唐知综几句话,所有绊脚石几乎都搞定了,韩涛不得不佩服唐知综的能耐,天生就是做官的命。
韩涛回去就找郑江海聊了半天,隔天又组织开会,如唐知综所料,公安局局长中立派,郑江海同意后,方腾冲就孤掌难鸣了。
如此,建发电厂的事情就敲定了。
虽说是县里决定,韩涛还是给市里写了文件,想征用市里的拖拉机,说是征用,其实是给唐知综的,唐知综搞来了发电厂的图纸,说是要监工,没有代步工具影响施工进程,市里出于这方面的考量,单独配了辆货车,负责拉货。
发电厂运作是后期的,前期得把框架建起来,需要砖瓦,趁此机会,唐知综教石磊石林他们学开货车,拉货的时候就由石磊开车。
除此之外,唐知综要韩涛挑几个十几岁的小伙子跟着黎翔偷师学艺,将来进发电厂上班。
韩涛不敢马虎,挑了20多个年轻小伙,有厂里的学徒工,有单位介绍的,也有农村的,韩涛允诺他们的条件是以后进发电厂以正式工的待遇给工资,也就说,工作在乡下,领的是城里人的待遇,出于对唐知综的感激,韩涛在桃花村生产队挑了4个人,韩涛看中了石林,唐知综不干,石林是他栽培的厨师,去干电工多惨啊。
石林没去,其他被选中的人就跟着黎翔他们天天跑,电桩两边架两个梯子,施工队的人操作,他们就趴着看,给施工队当免费劳动力,黎翔态度不冷不热的,半句不多说,倒是张大勇有同理心,他装电表箱的话会和他们讲些细节知识,慢慢的,张师傅的名字就传了出去。
谁看到张大勇都会喊声张师傅,听得张大勇不好意思。
而且人群浩浩荡荡的,都是男同志,像要出门打群架似的,远远看着很是壮观,十几岁的青少年脑子转得快,学习能力强,为了让他们多学点知识,唐知综要他们住进知青房,都是小伙子,挤房间里打地铺就行,知道张大勇好说话,他托张大勇吃了晚饭没事就教教他们,说不定,那些就是他以后手底下的人,教得越好,以后自己越轻松。
张大勇听着意思不对,“你还真准备我要进发电厂上班?”
他舍不得离开施工队,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东奔西跑的生活,待在发电厂多无聊啊。
刚吃过晚饭,20几个小伙子们嚷嚷着去知青房,你搂着我,我搂着你,活力无限,从他们身上,唐知综看到自己十几岁的状态,在学校里待不住,每节课都想着出去打台球或者上网,成绩不好,老师没少请家长,然而没啥用,天天和几个狐朋狗友偷溜出学校玩
哪儿像眼前的年轻人,十几岁就知道努力奋发为祖国做贡献,想想自己,意识还是太薄弱了。
“不是你说的吗,张大勇同志,你说话要算话啊,不能骗人,留在发电厂上班怎么了,以你的资历,只要没黎翔同志这样的人你就是厂长,宁**头不做凤尾的道理你不懂吗?”
张大勇摇头,“不懂。”
“不懂就听我的,你和明霞妹子订婚也算我堂妹夫,我不会害你的。”唐知综信誓旦旦。
不知为何,张大勇脑子里冒出黎翔那张欲言又止的脸,每每聊到唐知综人品,黎翔似乎都不太赞同,起初他以为两人有啥误会,此时看唐知综笑得一脸奸诈样,张大勇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但又好想没明白,“施工队人手不够怎么办?”
“黎翔同志又不是傻子,人手不够他自己会和领导反映,领导会做安排的。”唐知综搂着张大勇胳膊,看前边的男孩走着走着打闹起来,四处跑,唐知综喊他们,“打归打,别踩着地里的麦子了,否则要你们赔的啊。”
各个地方的人聚到一块的,年纪差不多,聊得来玩得来,比五湖四海的知青们融洽多了,眼看又有人往地里跳,唐知综嚷嚷,“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呢。”
真是不听话。
张大勇自顾走着,惊觉唐知综搂着他没松开,已近傍晚,南飞的鸟儿回巢,站在枝头张望,张大勇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唐队长,这么晚了你要出去办事?”
“我送你们啊。”唐知综套近乎。
张大勇:“”知青房就在前边,又不远,哪儿用得着唐知综特意送,再说了,唐知综也不是那么讲理的人啊,张大勇不自在,“唐队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没事,就想送送你们,没有你们,这么多孩子不知道交给谁看着,黎翔同志你是知道的,整天冷冰冰的,活像谁欠了他钱似的,你说他是不是和牛雯雯同志吵架了啊。”黎翔有心病不假,然而这几天脾气过于大了,就说眼前的一帮孩子,没少挨黎翔骂的。
“没有吧,黎队就是看到孩子们活蹦乱跳的想起那件不好的事了。”张大勇跟着黎翔的时间不短,很多时候,黎翔嘴上不说,心里却还是在意的,就说早上,梯子没架稳,小李的梯子滑了下,拧电表箱螺丝钉的黎翔赶紧去扶梯子,连带着自己也摔了下来,索性不高,没伤着人,其实想想,唐知综想的办法挺危险的。
唐知综看不出黎翔是那样软弱的,以为他内心很强大呢,看来得找机会和黎翔沟通沟通,不求他带两个徒弟,心理健康有利于他自己的发展。
就当自己为社会主义做贡献了。
送张大勇他们到知青房,唐知综顺势找知青们聊了聊过几天又来知青的事,知青下乡是趋势,公社发了通知,桃花村生产队今年会来5个知青,他想让唐大壮开个后门,筛选5个文化程度高服从命令的知青来,唐大壮没答应,要他听天由命。
想他为金铭县操碎了心,拜托唐大壮办件小事都不行,真真是令人心寒啊。
总而言之,要知青们心里有个数,等新知青来了后好好和他们相处,领他们熟悉环境,教他们使用锄具,他要盯着发电厂的厂房,恐怕抽不出时间来。
知青们高高兴兴应下,要唐知综不用担心,尽管忙自己的事,唐知综转身要走,又被两个知青拦住,原因无他,要他给介绍对象,说他们到结婚年纪了,相了几次亲都没遇到合心意的,希望唐知综帮个忙,感激不尽。
唐知综说媒的名声不亚于做队长做校长名声,凡是唐知综撮合的就没不成功的,很是让人羡慕。
唐队长自从帮黎翔脱单后就金盆洗手不干了,说媒不是想象中的简单,还没钱挣,唐知综才不愿意做媒人呢,他安慰他们别心急,缘分到了对象自然就有,人没有到结婚年纪的说法,只有到死亡年纪的说法,千万别走进为了年纪大而结婚的死胡同。
和知青们交流沟通出来,天儿已经擦黑了,乡间公路上没有人影,只余树上浅浅的几只鸟鸣。
许多人家的门关着,估计已经睡下了,想到自己还在路上奔波,唐知综就不舒坦了,和苏姗姗领了证,本该去市里抢财产过富翁生活的,到头来仍然是个忙碌命,他咋就这么想不开呢。
忙,忙完发电厂的事他就辞职,专门去城里做个有钱人。
想到此,浑身又充满了干劲。
金铭县建发电厂的事引来许多人关注,无论是市里还是其他县,都盯着金铭县的动静,方腾冲作为反对派,接待的外县领导多了后,慢慢也以发电厂为荣了,甚至专门跑到唐知综跟前,要唐知综预估买设备要花多少钱,他算算县里的财政情况,尽量不耽搁发电厂的事儿。
厂房建在河边,黎翔考察过周围地质,暴雨不会发生坍塌凹陷,发大水不会淹没厂房,安全隐患很小。
唐知综坐在草地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施工的人,韩涛眼里看到的是发电厂,而他看到的是建筑,方腾冲蹲着,顺着他的视线往下边看,青翠的平地上,人们有条不紊的忙碌着,个个精神饱满红光满面,方腾冲扯了根脚边的野草,“唐知综同志,发电厂的设备准备咋办,昨天好多参观的人问我,话里话外瞧不起咱,咱得争口气,不能让他们看扁了。”
这几天很多人来参观,明明想打听建发电厂的细节,嘴上却说着风凉话,听得方腾冲脾气也上来的,外人不看好,他们更要好好做,给那些人看看金铭县能做到。
设备在市郊的发电厂,唐知综不着急拖回来,余光瞥过方腾冲气呼呼的脸,“设备的事不着急,方局长,财政方面你得看严点,咱们县能不能扬眉吐气,就看发电厂能不能发挥作用了。”
“这是自然,你放心,我和韩书记商量过了,凡事以发电厂为重,缺什么你就和我说,该给钱的地方绝不含糊。”
唐知综想笑,恐怕连韩涛都没想到方腾冲会对发电厂如此热衷吧,外来的敌意真的能缓和改善内部关系,方腾冲明明和韩涛不和,就因外县人的看不起,硬是要他们握手言和一致对外去了,奇妙得很,唐知综说,“方局就放心吧,都是为金铭县好,有事我不会藏着捂着的。”
这时候,有工人拿着图纸来问唐知综,酒鬼给的图纸标注了所有设备预留空间大小,防止被外县拿去,唐知综交给工人们施工的是抹去细节的图纸,他特意说明,不懂的就问他,该留的门窗,通风口,设备接入口必须要留够尺寸。
这也是他天天盯着的原因,他不在,厂房就真的是厂房了,和其他没有任何区别。
唐知综站起身,拍拍屁股,背影颀长而高大,方腾冲看着,感觉唐知综不像以前讨人嫌了。
唐知综和他们解释预留尺寸的大小,留方腾冲蹲在山坡上,双腿发麻,和风徐徐吹过他脸庞,他吸了两口气,跟着站起身,朝不远处的唐知综吆喝,“县里还有事,我回去了,过两天要去市里开会,找不到的人话留个消息,我回来就来找你。”
回答他的是唐知综挥舞的手,方腾冲笑笑,不知是不是乡下空气清新,这几天心情平静了许多,待身边的人和事都有不同见地了。
发电厂的位置在盛丰公社,然而盛丰公社的人特别有自知之明,从不敢吹牛说我们公社的发电厂如何如何,都是我们县的发电厂,或者说河边发电厂,用词很是谨慎,毕竟功劳是唐知综的,出力的是县里的建筑工人,他们啥都不干,等着通电就行,出于内心感激,他们自发地给建筑工人送糖水和馒头,偶尔打下手,很是热情。
因着建发电厂,几乎整个县的积极性都带动了起来,今年的春种人们格外精神饱满,往年忙着找生产队队长分配公分高活轻松的人们不再斤斤计较,安排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格外好说话。
就在人们忙着春种时,新一批的知青们背着包袱,斗志昂扬的奔着金铭县来了,在他们脸上,尽是对新生活的憧憬以及美好生活的向往。
☆、133 新房
许是来的路上听过建发电厂的事, 知青们进村搁下包袱就嚷嚷着去河边瞅瞅发电厂建得如何了,分到桃花村生产队的知青3男两女, 年纪不大,负责接待他们的是穆丽丽, 穆丽丽以前喜欢佟秋岩, 死缠烂打过很长时间,如今对象是外村的知青, 唐知综介绍的,两人挺合得来的,故而她分到接待新知青的任务她卯足了劲想好好表现,以感谢唐知综给她介绍对象的这事。
新知青想参观发电厂,穆丽丽面露难色, 灰蒙蒙的天飘着雨丝, 她的打算是领着他们熟悉环境, 随后带他们去庄稼地转转, 介绍平时的工作内容。
想到此, 穆丽丽对他们说, “正是春种时节,不如等你们熟悉村里的生活再说吧。”
热恋期间的穆丽丽眉眼温柔和坚定, 说话斯文, 完全没了以前的戾气,不知是不是看她好说话,其中倒三角的男知青说,“农村生活有啥好熟悉的, 我是听说金铭县建发电厂才过来的,没有发电厂谁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啊。”
金铭县领导动作大,几乎整个市整个省都在聊乡下建发电厂的事,如若不然,冲着金铭县的贫困落后,没哪个知青愿意来。
穆丽丽瞅了眼天色,眉头紧蹙,她好说话,唐知综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新知青下乡就不守规矩,去河边碰到唐知综怕是要挨骂的,她解释,“雨天路滑,不如等队长回来再做安排吧。”
新知青不满她的说辞,撑起伞,自顾往外边走,穆丽丽急了,声音尖锐道,“去哪儿啊,你们下乡是来搞建设的,刚进村就乱走,是不是存心惹事啊。”她本就是个暴脾气,肯好言好语与他们说话纯粹是生活没啥烦心事,脾气自然而然收敛了些,这会儿看他们不听招呼,气冲冲跑过去,挡在几人跟前,阴沉着脸道,“不听指挥就别下乡,乡下不是你们想干啥就干啥的地方,做事得依规矩来,队长说了,明天起就给你们记工分,偷奸耍滑的就扣工分,严重的送你们去思想教育,你们不趁今天学习如何使用锄具,明天两眼抓瞎是不是就满意了?”
这是穆丽丽收到的第一个任务,自然想完成得漂亮。
看几个人不以为然,穆丽丽吼道,“谁要去我就向队长反映,到时候要你们好看。”
几人面面相觑不敢动了,真害怕穆丽丽去打小报告,来的路上他们打听过生产队队长的为人,地里干活的人就没不竖起大拇指的,但也警告他们别和队长做对,队上那个和队长反着干的同志到现在还是个光棍,穷得揭不开锅呢。
唐知综在他们眼里就成了小肚鸡肠公报私仇的小人,所谓强龙斗不过地头蛇,他们自然会怕。
脸盘大的女知青不服气,小声嘀咕,“咱就去看看又不是消极怠工,怎么就不能去了?”
“你们要去我管不着,哪天去都行,唯独今天不行,行李搁好就跟着我走,我给你们介绍咱生产队的庄稼地”穆丽丽带头往前走,沿着和其他生产队的交界处走,春雨淅淅沥沥,泥土松软,走着走着鞋底就沾了厚厚的泥,越走越重,新知青受不了,嚷着要回知青房。
穆丽丽充耳不闻,回想自己下乡那天,并不比他们轻松多少,刚来那个月,几乎每天都在抱怨,可抱怨有啥用,日子得继续过,慢慢的倒也习惯了。
她走得不快,经过和丽华村交界的庄稼地时,地里的人警惕抬头望着她,约莫是想起去年抢地的事儿,眼神很不友好,穆丽丽并不多言,之后又领着他们去河边溜达,走了差不多两小时,总算把村子的情形介绍完了,回来时,远远的听到村头传来突突突的声音。
新知青们城里来的,听出是拖拉机的声音,不由得亢奋起来,尤其是刚才和穆丽丽抬杠的男知青,父母是汽修厂的,耳濡目染,很懂车,他大步往村头走,“我也会开拖拉机,走,我们看看去。”
走出竹林,就看到拖拉机迅速驶来,唐知综看他们陌生,又看穆丽丽在,行驶过他们面前时,踩住刹车,眼神掠过几张面庞,问穆丽丽,“新来的知青们?”
穆丽丽点头,和唐知综介绍他们,唐知综也算见过不少人,看几人的神情就猜得到他们心底想什么,大抵就是:我家有关系,我看不起你们这个破生产队。
男男女女都趾高气扬的,唐知综没功夫搭理他们,简短的说了两句,“乡下生活枯燥但充实,希望你们不要辜负党和人民对你们的信任,好好在农村发光发热,奉献自己的青春和热血。”说完,不等他们给个反应,握着方向盘,突突突的开着拖拉机走了,地上的泥溅了新知青一裤脚。
新知青:“”
唐知综雨天不怎么开拖拉机,春雨细如丝,飘在脸上如雾气拂面,他并没当回事,却不知把新来的知青得罪得透透的了。
发电厂的厂房开始盖瓦了,用不着唐知综守着,故而回家的时间要比往天早,石林给施工队的人送饭去了,家里就剩下苏姗姗和酒幺,说起来,他和苏姗姗领证后还没好好休息过,发电厂的事多,加上生产队和学校,忙得他姓啥都快忘记了。
今日难得有时间,他问苏姗姗对摆酒席有没有啥要求,高翠华找人看过日子,下个月初八,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苏姗姗有什么要求的话他尽量满足。
谁让自己以后想吃软饭呢。
苏姗姗在灶房炸酥肉,新买的肉,切成长条的丝,裹了红薯粉和调料放油里炸,香得很,唐知综在院坝里就闻着味儿了,此时看锅里炸得金黄的酥肉,肚子饿得不行,只听苏姗姗嗫喏地问道,“我们能不能去照相馆拍张照片?”
她记得舅舅舅妈拍过全家照,舅舅舅妈坐在前边,小刚和玉兰站在后边,四个人咧着嘴笑得很高兴,那天她也想去的,那会新家装修,舅妈说没人守着不行,因此她落了单。
后来想想,舅妈是故意支开她的,毕竟,她不是他们的家人,顶多算亲戚而已。
唐知综双眼盯着扑哧扑哧的油锅,头也不抬道,“好啊,明天周末,钱大他们不读书,咱们去县里照全家福。”
苏姗姗高兴起来,“好。”
照相对唐知综来说是件很简单的事,坐在椅子上动作定格几秒就搞定了,但苏姗姗看得特别重,特意穿了身洗衣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问照相馆的人有没有口红,相较而言,唐知综他们父子就随意得多,衣服是昨天的,头发出门前随意扒了扒,也就好看,否则被苏姗姗衬托成叫花子都有可能。
唐知综和苏姗姗坐在木椅上,钱大和权二站在两边,苏姗姗怀里抱着酒幺,照相师傅喊笑时,五人默契的咧起嘴,咔嚓声,前边亮了下,师傅说完成了。
起身时,唐知综拉住苏姗姗,“咱两单独照张吧。”
怎么说也是新婚夫妻,照张结婚照没啥问题吧。
钱大他们走到前边,养着脑袋看照相机,委实好奇得很,酒幺问唐知综,“爸爸,我们的样子真的能照下来吗?”有比镜子更厉害的玩意?
唐知综压着衣服,呲着牙,单手搂着苏姗姗,珊珊微微有些不自在,但师傅喊微笑时,她不受控制的微笑起来。
俊男靓女,坐在那格外惹眼,照相师傅问他们要不要多拍几张,唐知综回眸瞅了眼年代气息浓厚的背景墙,表示拒绝,倒是酒幺感兴趣得很,跳到前边要照相师傅拍他,唐知综要钱大他们过去,给三兄弟又拍了几张照片,有单人照,有兄弟合照,有父子四人合照,还有苏姗姗和他们的照片。
取照片要等几天,酒幺已经迫不及待了,问唐知综以前怎么不带他们来照相,他都不知道自己以前长什么样子。
过去是唐知综不想面对的,不仅仅是自己没参与,再有就是酒鬼的造型太雷人,幸亏酒鬼不好这口,否则光是想到那些邋里邋遢的照片保存下来会成为自己这个接盘侠的黑历史,唐知综浑身像有跳骚似的发痒,他牵着酒幺,侥幸得笑道,“你要是喜欢,往后每年咱们都来,等你们长大了就知道小时候长啥样子了。”
酒幺双眼放光,“真的吗?”
“嗯,明年咱又来。”
语声落下,就看到前边拐角走出来两个人,女的背着个背篓,满脸不耐,男的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脸上舔着笑,花儿花儿的喊着。
真是冤家路窄。
杜花儿也愣住了,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人挪不动脚步,农场的生活太苦了,环境糟糕,伙食也差,她刚去那天晚上就想偷偷跑出来,奈何里边的人太精明了,晚上也有人值夜,她没能跑出来补说,还被扣了两顿伙食,在农场里,不干活就没饭吃,犯了错也没饭吃,长得漂亮没用,待在里边的都是犯过错的人,性格恶劣,还穷,她被苏卫军缠得烦了,索性找了个里边的人,结果对方脾气太过暴躁,经常无缘无故的冲她发火,她怕了,趁着改造结束,赶紧跑回杜家,和那人断了关系。
却不想来县里买点东西会碰到唐知综他们。
有几个月不见,唐知综更好看了,英俊帅气的脸洋溢着自信从容的笑,他身边的女人很漂亮,娇娇小小的依靠着他,任谁看了都知道他们是夫妻,这一刻,杜花儿的心刺痛了一下,女人的位置本该是她的,她为唐知综生了3个儿子,就因为被人蒙骗做错事,唐知综就甩了他。
可恨的是她的儿子们不维护自己,牵着那个女人的手牵得很紧,比起自己,她们更像是一家人。
“知综,你带钱大他们来县里逛啊。”良久,杜花儿脸上挤出个勉强的笑,细声问道。
抓着唐知综手掌的钱大浑身僵硬,嘴唇抿得紧紧的,声音比蚊子还小声,“爸爸”
感觉到他的紧张,唐知综握了握他的手,和杜花儿说话,“是啊,我和苏姗姗同志领证后还没来县里逛过,趁钱大他们放假,特意来县里瞧瞧,怎么着,你再婚了啊。”唐知综的眼神意有所指的落在苏卫军身上,苏卫军离开生产队后就没了消息,以为他藏在哪儿暗搓搓的想东山再起呢。
眼下来看,是吃回头草去了啊。
也是,魏彩凤都要和杨路明结婚了,苏卫军是彻底没希望了。
杜花儿往前两步,拉开和苏卫军的距离,焦急解释,“我和他没关系,知综,我还想着你”
啧,唐知综赶紧要她打住,“离婚后就各过各的,千万别东想西想,无论想啥都是妄想。”说完,唐知综给苏姗姗介绍,“我前妻,被男人拐跑的那个。”
苏姗姗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杜花儿穿着不好,但模样不丑,难怪唐知综愿意和她结婚,单看长相,绝对看不出她是水性杨花的人,苏姗姗愣着不知道该给什么表情,唐知综抵了抵她胳膊,“走吧,带你去买两件春衫,钱大个子窜得快,去年的衣服不能穿了,也得买新的。”
在吃穿用度上他向来大方,苏姗姗想说不用,过几天回趟市里拿就行,唐知综却坚持,“那些衣服留着你回市里穿,咱家又不缺钱,别节省。”
有钱不花是傻蛋。
他来县里除了拍照,再者就是去看房子的,杨路明送的房子前段时间手续就办齐了,那时候忙,他只在外边看了眼,没有拿钥匙开门,杨路明送他的房子在县中心,是邮局单位以前盖的房子,顾及他们人多,杨路明贴心的买的三间卧室的大房子,以现在的局势,花多少钱都是买不到的。
看来魏彩凤真对杨路明上心了,要知道,杨路明家的房子都没这个大。
房子是两层楼的,楼下住的是一家老小十几口人,门开在街道外侧,而二楼开在里侧大院,院子里光秃秃的,除了一棵槐树啥也没有,因着周末不读书,院子里有很多孩子在玩,男孩子斗鸡,女孩子玩跳房子,不大的院子,像学校操场似的热闹。
看到他们,孩子们俱露出好奇的眼光,唐知综指了指自己房子所在位置,“我们是住楼上的,今天来看看。”
屋子清扫得干干净净,什么家具都没有,胜在光线不错,这年代的建筑设计师注重实用性,房子多是坐北朝南的,光线足,酒幺围着屋子转,眼里盛满了光,“爸爸,真是我们的房子吗,我们是不是搬来县里就是城里人了啊。”
城里人是吃供应粮的,特别好。
每间屋子都四四方方的,唐知综还算满意,这房子不准备装修,留着等将来拆迁,旧城街道窄,将来城市发展,扩宽道路是必然的,这儿又是县中心,拆是必然的,他转了圈,回道,“你本来就是城里人了啊,你的户口在珊珊姨户口上。”
这件事他没和酒幺他们说过,酒幺惊讶得瞪大眼,“我是城里户口吗?”
站在窗户边,探着脑袋往下边看的钱大跟着转身,盯着唐知综看,唐知综笑,“是不是高兴得快要飘起来,你们都是城里人,等下回去市里办个手续,你们每个月都能领口粮了。”
城里户口很吃香,多少人花钱都办不到,也是他在民政局有点关系,用了非常手段办到的,到时候就是樊文忠他们追究起来也没话说。
酒幺拍手欢呼,“好耶,好耶。”
钱大咬了咬唇,转过身去,唐知综知道他又别扭了,走过去,顺着他的视线望向楼下玩得开心的孩子们,“又别扭个啥劲呢,城里户口不好吗?”
“我不想做城里人。”
“为什么?”唐知综搞不明白,他的户口没法落在苏姗姗户口本上就是了,要不然想方设法也在搞个城里户口,钱大竟然不乐意,简直身在福中不知福。
钱大侧目,漆黑的眼神有水光跳动,唐知综怔住,只看钱大低下头去,“爸爸你怎么办?”
前年冬天,冰冷的雪地里,他爸躺在地上,几个叔叔伯伯都不想帮他料理后事,说分家就该各管各的,户口不在同个户口本就不是自家人,没人肯花钱替他爸买口棺材。
在他的意识里,户口是很重要的事,他只想跟着他爸。
唐知综笑了,“你能不能别想个婆娘似的东想西想啊,就是个户口本的事,哪有你说的严重,你们是城里户口,爸爸争取好好努力,过两年也搞个城里户口。”真不知酒鬼和杜花儿怎么生出钱大的,心思重的不像个几岁大的孩子,明明是高兴的事,搁他脸上硬成了坏事。
好在钱大有话不憋在心里不说,否则这种性格长大了真是要命。
在屋里待了会,唐知综给房门换上新锁,要钱大他们记得位置,这是他们的不动产,将来要靠它做拆迁户的。
“爸爸,我们是富二代了吗?”回去的路上,酒幺莫名想起这个问题来。
唐知综回眸瞄了眼坐在凳子上随车颠簸的苏姗姗,“再等等,等咱们搬去城里你们就是富二代了。”
酒幺撇嘴,明明说和苏姗姗结婚他们就是富二代的,怎么又要等搬去城里呢,酒幺又问,“爸爸,要等多久啊。”
唐知综回过神,双眼平视着前方,专心开车,“快了,不着急。”
酒幺嘴巴翘得老高,双手扒着车门,“爸爸,我们什么时候搬去城里啊。”他就想知道什么是富二代,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这个问题值得思考,照唐知综的想法是和苏姗姗领证就搬去市里做米虫混日子,哪晓得自己没事找事,在全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面前吹嘘什么三五计划,不把金铭县人民生活质量提高,他没脸去市里过个潇洒自在的富翁,什么时候搬去市里,还得看金铭县的情况。
“到时候爸爸会和你说的,你等着就是了。”
在农村住久了,唐知综并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有人洗衣服有人做饭,整天有群粉丝围着自己转,生活并不无聊,除了有钱花不出去的那点不尽人意,其他真没啥好挑剔的。
酒幺哦了声,又和苏姗姗扯话题聊,风拂过脸庞,苏姗姗迎风闭起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问起酒幺他们对杜花儿的看法来,后妈难做,苏姗姗以前不在意,碰到杜花儿后,心里总有个疙瘩,不问问心里不舒坦。
“我不喜欢她。”酒幺的回答简洁,“我喜欢珊珊姨,爸爸说了,珊珊姨就是我妈。”
苏姗姗:“”亲妈和后妈终究是有区别的,苏姗姗没想到酒幺会这么说,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啥。
权二附和,“我也不喜欢她。”
他们对杜花儿没啥印象了,即使有,也是不好的,那种感觉要权二很不喜欢。
苏姗姗意识到自己问题不妥,无论他们喜欢与否,杜花儿是他们亲妈,自己逼着他们站队太残忍了,她不好意思道,“是珊珊姨的问题不对。”
“珊珊姨。”钱大唤她,“是她先抛弃我们的,我们不喜欢她是人之常情,我们小时候,她没怎么照顾过我们,还想把酒幺拿去换钱”在苏姗姗面前,钱大没了那份别扭,坦荡的和苏姗姗说起以前发生过的事,他已经懂得些道理了,杜花儿嫁给他爸最开始就冲着钱来的,根本不喜欢他们。
钱大年纪大点,杜花儿离家时他已经有印象了,如果说酒幺他们对杜花儿是不喜欢,钱大心里该是有怨恨的,唐知综明白钱大的心理,说道,“过去的事就不说了,说说咱县里的房子,以防有人盯着咱,房子的事不要告诉其他人知道吗?”杨路明那他也打过招呼不要和外人提,树大招风,自己这辈子做个隐形的富豪就成,用不着锋芒毕露,照理说县里的房子租给别人收租金也算一份收入,害怕引人注目,唐知综直接没考虑,就偶尔从街上经过会抬头看看自己的房子,盼着拆迁那天早日到来。
发电厂的厂房建成后,剩下的就是引进设备了,唐知综必须得去市里把设备拖回来,趁此机会,上门和樊文忠他们说说自己和苏姗姗结婚摆酒席的事,邀请他们参加。
仍然是那辆拖拉机,唐知综畅通无阻的开进小区,这次他没敲门,直接拿钥匙开锁以宣告自己是主人家的身份,谁知拧了好几下门锁都没动静。
得,冯灿英换新锁了。
还真是想得出来。
唐知综退后两步,扯着大嗓门呐喊,“舅妈,舅妈呐”
明明听到屋里有声音,就是没人应,连凑热闹的老人们也回想说没看到冯灿英出门,是不是在房间里睡着了没听到,唐知综挑眉,又大声喊了几声,问在场的老人听得到不,老人点头,“听得到听得到,恐怕街上的人都听得到。”
既然这样,屋里的冯灿英不可能听不到。
故意不给自己开门的。
这栋房子是拿卖了苏姗姗爸妈留给她的房子的钱买的,冯灿英竟有脸换锁不让苏姗姗进,没错,他和苏姗姗领证了,不让他进就是不让苏姗姗进,他清了清嗓子,放弃以喉咙和冯灿英较劲的念头,掉头朝外走了,老人们看他抬脚离开,纷纷招手,“小唐,你去哪儿啊,你舅妈不在就等等啊,没准买菜去了,过会就回来。”
他们知道唐知综是农村的,进城一趟不容易,舍不得他空跑一趟。
唐知综背朝着他们,扬手挥了挥,径直朝外走了,留下几个老人站在樊家门外。
“你们看到小苏舅妈出门没,我很早就出来溜达,是没看到她们家有人出来啊。”
有老人回忆,“我也没看到,我就在院子里和人下棋,小苏舅妈经过的话肯定会注意的”
“是啊,她不会在家故意不给小唐开门吧,要是那样,就真的太不懂礼数了,小唐和小苏的关系,怎么也不能把扔在门外吧。”
“我看小唐真生气了,拖拉机没开就气冲冲走了,小苏舅妈做得太不对了”
就在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中,只看走人的唐知综去而复返,不仅人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件工具,老人们眼神不好,看不清是干啥用的,直到唐知综挥起捶锁,老人们恍然,捶锁的棒槌,以前谁家钥匙掉了,想不到其他办法就找棒槌捶,然后找工具硬生生撬开,后来有螺丝刀有钢丝,他们就用螺丝刀拧,然后把钢丝插进去,用巧劲把门打开。
唐知综选了最原始粗暴的方式解决。
捶了几下,屋里终于传来的声音,冯灿英的声音夹杂着浓浓怒气,“干啥,唐知综你在干啥。”
冯灿英看不到外边发生的事,就看到锁颤动得厉害,带着整扇门都晃起来,冯灿英心里升起不好的感觉,急忙抠住门锁往右拉,门锁动了,门却没开,冯灿英皱眉,使劲拉了两下,锁给卡住了。
冯灿英:“”
铁与铁的声音继续在相撞,锁颤动得越来越厉害,开始慢慢的往下滑,冯灿英要不知道发生什么就真是傻子了。
任她再会算都没算到唐知综有胆撬锁,真的是白活这么多年了,她气得跺脚,声音都变了,“唐知综,你干啥呢,好好的锁撬坏了你赔啊。”
门外的唐知综仿佛如梦初醒般,沙哑着声喊,“舅妈,你在家啊,我喊了好多声没人答应,邻居们说你在,我担心你在家里出个啥意外,这不赶紧借了工具来撬锁吗,舅妈,你没事吧。”
问归问,唐知综手里的动作却没停,就冯灿英这脾气,不治治将来以为他好欺负呢,房子是苏姗姗的钱买的,要换锁也是苏姗姗换,冯灿英有什么资格啊。
在冯灿英的斥骂声中,唐知综如愿撬开了锁,门打开的同时,冯灿英铁青的脸色也映入眼帘,脚边是坏掉的锁,以及门上掉的木屑,唐知综抬脚踢开,举起双手,笑得没心没肺,“舅妈,我厉害吧,以后钥匙坏了撬锁的事交给我。”
冯灿英:“”她怎么就瞎了眼把苏姗姗的户口本给唐知综了,这简直就是个讨债鬼啊。
家犬不宁,这是冯灿英脑海里想到的场景。
唐知综双手磨红了,他收起工具,昂首挺胸的进了屋,转身邀请老人们进屋坐,老人们连连摆手,都是活了几十年的,要看不出唐知综和冯灿英的刀光剑影就是白活了,恶人自有恶人磨,冯灿英算不算遭报应了?
被踢到角落的锁静悄悄的躺着,风吹起地上的木屑,留下它沉重厚实的身躯,客厅里,唐知综掏出户口本还给冯灿英,笑得得瑟无比,“舅妈,我和珊珊领证了,以后咱就是一家人,我是乡下的,有事做事不计后果,你多担待点啊。”
冯灿英心里不是滋味,她后悔了,真后悔了,不该撮合两人的,她这是在引狼入室。
接过户口本,冯灿英随手翻开,待看到后边多了3页,冯灿英整个人僵住,“这是什么?”
唐有钱是谁,唐有权是谁,唐有酒是谁。
“我家娃啊,珊珊说农村条件不好,孩子过到她户口本上更好,我看表妹的户口也在上边,就没拦着,舅妈,怎么了?”他明知故问。
冯灿英气得狠狠吸了口气,生怕自己喘过气给气死了,她赞成两人结婚,可没说添3个人过来,她把户口本摔给唐知综,怒不可止,“你什么意思,婷婷是城里户口,每个月有口粮的,你把孩子过到她名下是什么意思,婷婷是后妈,你要她给你养3个孩子?”
唐知综不在乎的捡起沙发上的户口本,很是爱惜的擦了擦,“后妈也是妈啊,珊珊说了,城里条件好,若是可以的话要钱大他们来城里读书,反正舅妈在家没啥事”
“唐知综,你别欺人太甚。”冯灿英胸口剧烈起伏着,瞪着唐知综的眼神快有碗口大,她辛辛苦苦把苏姗姗拉扯成人就累得受不了,还想要她照顾3个外姓孩子,简直把她当成洋人的保姆了是不是啊,“婷婷呢,把她叫回来,我倒要问问她脑子里装的啥,小小年纪不学好给人做后妈就算了,还把继子往家里带,她到底要不要脸啊。”
她生气,唐知综就特别有耐心,“舅妈,别生气啊,有什么话好好说。”
他不开口还好,听到这话,冯灿英更觉窝火,恨不得抓起茶几的烟灰缸砸死他算了。
她眯着眼,眼里射着刀,唐知综笑得欢,“舅妈,珊珊也是为孩子们将来考虑,读书改变命运,珊珊不希望孩子们像她,读个高中毕业连像样的单位都找不到,要不是黎翔同志帮忙,珊珊恐怕不知道在哪儿干啥呢。”
冯灿英:“”
“你什么意思,指责我不要婷婷参加工作是不是?”冯灿英咬碎了牙道。
唐知综慢腾腾的说,“哪能啊,指责谁也不能指责你啊,你也是希望珊珊学会做家务,结婚后相夫教子而已,我明白舅妈的苦心。”
冯灿英明显不信,“用不着假惺惺的,叫婷婷回来,我要问问户口是咋回事,政府有严格要求,你俩结婚根本达不到条件,孩子凭啥过到婷婷户口上?”
“我和珊珊同志是夫妻,我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跟着谁又有什么关系呢,舅妈,都是一家人,你别大惊小怪的啊,我看表妹过到珊珊户口也没啥问题啊。”唐知综没想过钱大他们户口的问题,是樊玉兰的户口给了他提示,表妹都能过到苏姗姗户口,儿子就更没问题吧。
刚开始民政局的说不行,他报了市长的大名后,偷偷摸摸就给解决了。
要不他怎么说市长关系霸道呢,走到哪儿都能用。
当然,这件事他是不会告诉冯灿英的,反正他就是那句话,钱大他们的户口有问题樊玉兰的肯定有问题,大不了就闹,闹到最后看谁吃亏。
冯灿英要看不出他在假装无辜就白瞎了双眼,她掐着指尖,漂亮的指甲掐得指尖泛白,“你存心要跟我对着干是不是?”
“瞧你说的。”唐知综嗔怪的瞥着冯灿英,“你是我舅妈,我哪能和你对着干啊,都是为孩子好,舅妈不会不明白我苦心。”可怜天下父母心,唐知综想想自己真他妈是个再称职不过的父亲了,钱大他们长大了要不好好孝顺自己,非打断他们的腿不可。
冯灿英眼里迸发着山火,唐知综把茶几上不知谁喝过的茶杯推到冯灿英面前,“舅妈,喝口茶,户口的事儿咱就不说了,我来除了还户口本,还想和你聊聊孩子搬来市里读书的事。”
冯灿英:“”
真想报警把他抓起来坐牢算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把户口过到苏姗姗名下不满足,竟想把儿子送进城。
好啊,他敢动送来,她就敢毒死他们,要他断子绝孙。
☆、134 威胁
心里的恶毒是藏不住的,脸上多少会表露出来, 冯灿英神色难掩刻薄道, “送进城谁给你带?伤风感冒病痛死了算谁的?”
她睚眦欲裂, 眼底有火苗喷薄而出,唐知综拿起桌上的报纸,不疾不徐道,“离医院说远不远, 有啥事往医院送就行, 况且舅妈不是天天在家吗, 哪儿会出事,小刚他们也是舅妈带大的,现在不好好的吗?”
意思竟然要冯灿英给他带娃,还得像亲生儿子那样, 冯灿英气得说不出话来, 抓起茶几的杯子就朝唐知综砸去, 幸亏唐知综眼疾手快歪头躲开了, 要不然脑袋肯定挨个大窟窿,饶是如此, 杯子砸到身后沙发反弹也砸到唐知综后背了,茶水洒出, 弄湿了衣服。
肩膀右侧也有, 唐知综不在意的拍了拍,温声劝冯灿英,“舅妈, 你这火爆脾气得收收,在家乱砸东西没人说你,去外边伤到人就没我这么好说话了。”
他勾着唇,笑容浅淡,冯灿英胸口积压的火更噌噌的往上冒,连带着喉咙都火辣辣的,声音像火烧着般嘶吼,“滚,从我家滚。”
几个字对她来说气喘吁吁,抚着胸口剧烈的喘气,唐知综慢条斯理的跷起二郎腿,脸上仍是彬彬有礼的模样,“舅妈,你说你气啥啊,有啥事咱好好商量不是,我和珊珊也是考虑到家里情况的,你没工作,闲着也是闲着,带带孩子多好啊,我和你打包票,钱大他们很乖巧懂事的,绝不会无缘无故烦你,你只管给他们洗衣服做饭就成了,其他的不用操心”
看他嘴巴张张合合不罢休,冯灿英肚子快要爆炸了,不禁喷出满嘴口水来,“想都别想。”
唐知综反应再快,脸上不可避免的沾了些,他眸色渐渐变了,就在冯灿英以为他会骂人时,他又咧着嘴笑了起来,不笑还好,他笑得越灿烂,冯灿英就越冒火。
“舅妈,都是一家人,用不着这么狠心吧。”
“谁跟你是一家人?”冯灿英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怎么就病急乱投医把户口本给他了呢,离婚,必须离。
唐知综撩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口水,“我和珊珊结了婚,我们自然是一家人的,市里条件好,孩子们进城读书能长见识,我相信就是舅舅他也会答应的。”
樊文忠是大忙人,最近天天去其他市开会,好像联合搞了个什么项目,晚上不回家住,根本见不到人,冯灿英不想再说,说下去怕把自己气出个好歹来,“你看他答不答应,滚出去,没事别来。”边说话,她边拍着胸口顺气。
“这就是我和珊珊的家,我们不来这来哪儿啊,孩子读书的事我问过舅舅了,舅舅说随便我,你看看你是什么想法,你要答应的话我明天就把孩子送来。”
冯灿英:“”樊文忠答应了?怎么可能,樊文忠去外市开会,没几天不会回来,唐知综去哪儿找的人?
她目光锐利,像在看唐知综有没有说谎,唐知综好笑,“我骗你干啥啊,舅舅是市长,我能随便抹黑他不成,你要不信你等他回来你问,现在我们还是商量商量哪天送孩子进城”
好不容易平复的呼吸又急促起来,冯灿英抓起茶几的报纸揉成团就要砸,唐知综举起双手,语重心长,“舅妈,有什么话好好说,你要实在不欢迎就算了,又不是离了市里孩子就没地方读书。”
冯灿英烦躁地把报纸扔在地上,没来得及喘口气,但听唐知综说,“舅妈,孩子不送来可以,平时的生活开销你得给钱啊。”
冯灿英:“”苏家真他妈祖坟被人刨了是不是,怎么冒出个这么不要脸的玩意来,他养孩子问自己要生活费,冯灿英气得嘴角剧烈抽搐着,像抽筋似的,“你昨晚没睡觉是不是,你养孩子跟我有啥关系,他们是跟着我姓还是咋滴了啊。”
“舅妈若想他们跟着你姓也不是不姓,哪天有时间去改个名字就完事,不管怎么说,生活开销你得给啊。”眼看冯灿英气急败坏又要抓东西砸他,他抬手示意,“不要心急,你听我慢慢给你说嘛,我毕竟是个人民干部,干部该有的素养我还是有的,不该我拿的我坚决不拿,这点舅妈可以放心,如若我违背道德良心,你尽管去举报我,我绝不记恨你。”
冯灿英坐起,后背靠着沙发,眼神凛冽得像寒冬的风。
唐知综缓缓道,“我问过珊珊家里的事,珊珊爷爷死前托你们进城照顾珊珊,当时住的房子是珊珊爸妈留下的,不出意外的话我和珊珊结婚就该搬去那住,偏偏房子被人卖了,不得不搬到这边来,搬到这边来就算了,想把孩子接过来都困难重重的,追根究底还是没房子说不上话,哎”
冯灿英额头的青筋又突突跳了跳,这边房子是她和樊文忠的,唐知综什么意思,怪她霸占了苏家房屋?
卖房子时和苏姗姗商量过的,没人逼她,她自己答应到现在又反悔了?
冯灿英眉头的皱纹深得快赶上沟壑了,她说道,“卖房子的钱我给珊珊了的,这边房子是我和她舅舅的,和苏家没任何关系”意思是唐知综别想打其他主意。
以樊文忠的地位,该给分配房子的,冯灿英嫌小,住不开,想方设法换了这边的,这边单位房是前几年就开始兴建的,后来出事给搁置了,樊文忠任市长后,想着搁在那不是法子,主张建完分给政府人口多的人,光是花钱是买不到的,还得有身份。
苏姗姗那会没工作,要不是跟着她们,压根住不到这边来。
冯灿英的话唐知综是不信的,靠樊文忠的工资津贴养活全家人怎么可能,不说樊刚和樊玉兰读书开销大,单是维持冯灿英打牌的开销恐怕都不够,他把话和冯灿英挑明,“舅妈,你说的话不太准确吧,房子是你和舅舅的名字,当时要这房子给了钱的吧,钱不是卖苏家房子的钱?”
苏姗姗父母在省城上班,据说也是单位有头有脸的人物,住的房子自然不差,况且苏姗姗爷爷曾是省里叱诧风云的人,照冯灿英的说法,她们家没贪苏姗姗半分钱了?
“当然不是。”冯灿英严肃地说。
唐知综嗤笑,“舅妈,你逗我玩呢,不是卖苏家房子的钱你干啥要把苏家房子卖掉,房子是珊珊爸妈留给她的,算是一份念想,你说卖就卖,问过珊珊爸妈吗?”明明花的苏家的钱还死不认账,太不是个东西了,他要是珊珊爸妈,非从棺材里爬出来找冯灿英问个明白不可。
冯灿英眼神闪烁,随即抬着下巴气势汹汹道,“珊珊父母已经不在了,卖房子我是问过珊珊的,她没意见。”
苏姗姗性格偏柔弱,有意见也不会表露出来,再说了,就冯灿英这种刻薄强势的性格,苏姗姗敢不答应吗,不答应的话恐怕会闹得鸡犬不宁吧。
“舅妈,房子是珊珊父母的,珊珊年纪小不懂事,你问她有啥用啊,你得问问珊珊爸妈。”
冯灿英歪嘴,随即想到唐知综是啥意思,脸色铁青起来,唐知综是咒她早点死去地下问珊珊爸妈?正欲骂人,但看唐知综摇头,“算了算了,那件事暂且不说,你说你把卖房子的钱给珊珊了,钱呢,我怎么没看到?”
“你问婷婷啊,问我干啥。”
“舅妈,你做人就特不厚道了点,卖了我和珊珊的婚房不说,卖房子的钱还不肯拿出来,舅舅每个与多少工资是查得到的,你说说,没有苏家的钱,你们有今天的好日子过吗?”
樊文忠和冯灿英以前是什么情况他找人打听过的,据大家伙的说法,樊文忠就是个老实巴交怕婆娘的庄稼汉,后来做了生产队队长,公社书记,县交通局局长,财政局局长,县长,县委书记,副市长,市长,一步一个脚印升上来的,除了靠那么点实力,离不开苏老爷子战友们的帮扶。
苏老爷子不死,没准冯灿英还在村里种地呢,哪像现在,烫个卷发,每天穿得干净整洁的找人打牌。
人要懂得知足,冯灿英的做法太令人心寒了。
见冯灿英不吭声,唐知综说,“舅妈,你说说啊,没用珊珊的钱,你们咋在城里站稳脚跟的啊,如今珊珊和我结婚,无非想把孩子送到市里读书你都不答应,问你要生活费还发脾气,你要知道,你们用的都是珊珊的,你们能用,孩子们咋就不能用呢?”从法律上来说,钱大他们比冯灿英有资格多了。
就唐知综的嘴巴,冯灿英哪儿说得赢他,说不赢只得乖乖给钱,唐知综要的不多,每个月100块钱呼生活费,冯灿英瞠目,“100块,你抢人呢,婷婷舅舅每个月工资都没这么多。”
“那你把卖房子的钱给我,那钱是珊珊的,理应由我们拿着。”
冯灿英一口咬定,“钱我已经给她了,你问问她有没有印象。”
唐知综冷笑,冯灿英莫不是看自己农村出身就故意骗自己,具体多少钱他懒得算,反正以樊文忠的条件不可能养活全家开销,冯灿英就是拿苏家的钱了。
冯灿英不想和他多说,回屋拿钱,拿了两个月生活费给唐知综,唐知综接过手又摊开,“不够。”
“你还要多少?”
“防止下次来舅妈又不给我开门,起码得给五年的生活费。”唐知综脸不红心不跳的说。
冯灿英气得跺脚,“你怎么不去抢。”
“五年不行就两年,至少得两年,要不然我就去市里闹,看看谁最后遭殃。”
没错,樊文忠坐在那个位置,如果不谨慎处理,宣扬开的话就惨了,唐知综好以整暇的站在门外,摊着手,等冯灿英回去拿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要樊文忠不退下来,他就永远有拿捏冯灿英的办法,等着吧,苏家的财产他会慢慢拿回来的。
冯灿英无法,再恨为了樊文忠的仕途着想只有回去拿钱,她算数不好,问唐知综两年生活费具体是多少,唐知综回眸瞅了眼周围,确认无人后小声说,“三千。”
冯灿英愣住,“没有。”
房子并没卖到那么多钱,唐知综以为她这点都不懂?
唐知综耸肩,无所谓道,“没有就算了,我去找纪检委的反映点情况。”
冯灿英心虚,赶紧抬手叫住他,“站住,你干什么去,我回屋给你找找。”
有的事连樊文忠都不知道,任唐知综真去找纪检委,家里的事抖出来,她就别想安宁了。
找钱的时候有点久,唐知综无事,捡起地上被他撬开的锁,是铁就值钱,唐知综寻思着让张大勇给他弟弟修修,修不好就融了弄成其他玩意,总不能任它是块烂铁就废了。
他把东西丢到拖拉机上,又在门口等了会冯灿英出来,咬牙切齿的把钱给唐知综,仍然是用报纸裹着的,唐知综进屋,轻轻掩上门,大拇指蘸了口水后快速的数了起来,差距应该不大,他没有数完,把钱揣进兜,笑眯眯的朝冯灿英挥手,“舅妈,那我就先走了啊,以后有时间再来看你和舅舅”
说着,唐知综拍了拍少块锁的门,“舅妈,还是换以前的锁吧,要不下次来我打不开门又得靠撬锁进屋,多麻烦啊。”撬锁的工具是问门卫借的,出去时唐知综不忘还给人家,和颜悦色道,“同志辛苦了啊,多亏了你借我东西,要不然我门都进不了,将来有机会我请你喝酒啊。”
门卫不太想搭理他,故而沉着没吭声,唐知综不气不恼,开着那威风凛凛的拖拉机往市郊发电厂去了。
设备多是旧的,存在安全隐患,宋长青和他说得明白,想投入使用必须要找人维修,据宋长青说,市里没有这方面的人才,要不然也不会花钱买新设备。
唐知综笑笑,并不操心设备维修的事,在他看来,施工队的人肯定会,尤其是黎翔,那可是个货真价实的高材生,不像他靠给学校捐钱进的名校,设备的事黎翔能搞定,黎翔搞不定他认识的人里肯定有搞得定的。
最不济就是直接使用这些设备,能用多久算多久,无论如何,发电厂过不了多久就能运作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来了。
二更在晚上十二点
☆、135 发电机
水力发电利用的是天然湖泊河流的水力推动水轮机转动,将水的势能转变为机械能, 通过连接发电机发电, 最后由变压器经输电线输入电网, 原理简单,上过高中物理的都明白,宋长明送了四台发电机和几个水轮机,至于变压器和相应的电线要县里花钱买。
其他县不建发电厂主要是没有详细的设计图纸, 酒鬼给的图纸包括了接线方式, 电线走向, 以及设备数量,凡事按照图纸要求来就不会有大的错误,包括这份图纸设计的优缺点也有列举出来,他没把图纸给黎翔看, 而是找韩涛商量购买设备。
县里的主要骨干都在, 唐知综给他们讲发电的原理以及操作过程, 说起来并不复杂, 半个小时就讲得透彻明了,方腾冲坐在旁边, 整个人犹如打了鸡血,无比亢奋, “唐知综同志, 你形容的会不会太简单了?”
他没去市里的发电厂参观过,但经过外边公路,感觉恢宏又气派, 他没读过多少书,在他看来,里边是知识分子聚集的地方,怎么到唐知综嘴里好像谁都能干似的。
“方局,我和你们说的还算复杂的,真实情况更简单,主要还是咱们县太落后,许多人连电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其实想穿了也就那么回事。”
方腾冲唏嘘不已,问唐知综预算多少钱够,许多人都盯着发电厂,建不起来就太丢脸了,再穷也想办法把设备买回来。
“预算多少我哪儿知道啊,你是管咱们县财政的,要我说啊,购买设备的事就你和韩书记去办,在省城有认识的人就多问问,争取以最低的价格买回来,方局,不是我吹牛,设备买回来接入就能操作,施工队的不是在牵电线装电表箱吗,等桃花村生产队的电线牵完,回头先给桃花村生产队通电试试。”唐知综吹了许多话,这会儿有点口干舌燥,方腾冲瞅着面前没喝过的茶,轻轻推给他,沉吟道,“行,为了咱们县我就去省城问问。”
唐知综端起茶杯仰头灌了两口,办公室的其他人惊讶不已,要知道,方腾冲和唐知综不对付,每次见面方腾冲都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这般心平气和的相处委实少见。
并没注意到其他人的眼光,唐知综给他加油打气,“方局,你就是咱们县的希望,能不能通电,就看你买不买得到设备了,旧的也行,但电线必须得是新的。”唐知综不了解型号,而图纸也没详细记载,看来还得回去问黎翔。
天气放晴,明显没有之前冷了,唐知综进村时,施工队的正架着梯子装电表箱,唐知综把拖拉机停在公路上,仰头和黎翔打招呼,“黎翔同志,宋厂长给了我几台设备,你帮我看看呗。”水轮机占地方,拖拉机拖不动,还留在市里,以防夜长梦多,他准备喊石磊开施工队的货车连夜把水轮机拉回来。
各方势力都盯着他的举动,他前脚走,没准后脚就有人去发电厂打听情况去了。
黎翔握着螺丝刀,神色专注而认真,听到唐知综喊,他随手把螺丝刀递给旁边围观的少年,“你来试试?”
少年受宠若惊,黎翔问他,“会不会。”
少年点头,声音气势如虹,“会。”白天观看他们装电表箱,傍晚回去后张大勇会教他们,会用几根竹篾知道他们如何操作,看着难,操作起来却很容易。
黎翔把螺丝刀给他,又把腰间的工具箱给他,指挥张大勇上来看着,有啥问题及时纠正。
对黎翔来说,这已经是变相的教徒弟来,唐知综高兴,趁机鼓励他们好好学,不懂的及时问。
黎翔下地,擦了擦手上的汗,刚刚已经看到车里的设备了,旧型号的发电机,市里已经不投入使用了,唐知综拍拍身边位置,要黎翔坐上来,“宋厂长为人没话说,单看长相性格,真看不出他和你们宋局长是亲兄弟,你说都是一个妈生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一个是清明热忱心怀党和人民的好干部,一个是爱欺软怕硬的嘴炮,差距太大了。
“你和你几个哥哥差距也蛮大的。”
唐知综:“”身体是同个妈生的,灵魂不是,差距大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就唐家的条件,怎么可能培养出像自己这么优秀的人才。唐知综认为黎翔在委婉地夸自己聪明能干,笑得毫不得意,“我的能力确实是他们比不上的。”
黎翔:“”不要脸。
“我找你是帮我看看设备,宋厂长说存在安全隐患,那方面我不太懂,还得由你这个专业人士看。”设备陈旧该修的就修,修了能用多久是多久,“使用寿命能用两年对我来说就很满足了。”
发电厂建起后,两年行缓过劲来,到时候买新的发电机问题不大。
说到底,还是县里太穷了,县里如果有钱,设备全部花钱买新的,哪儿用得着捡别人剩下的啊。
石磊待在家处理村民从山里砍回来的木头,唐知综要他去市里把水轮机拖回来,石磊不懂那是什么,唐知综让他直接去樊家小区,水轮机在小区里堆着,去了门卫会和他说,没错,水轮机搁在樊家小区的,他在发电厂露了面,担心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跑了几趟硬是把水轮机拖到樊家小区里才算放心。
这事没和冯灿英说了,说了也白搭,他只和门卫打过招呼。
想到上次那家女主人的嘴脸,石磊不太想去,唐知综催他,“动作麻溜点,别被其他人拖去卖了,你要遇到人,嘴巴甜点,我和珊珊是领了证的,喊舅婆的喊舅婆,喊不清辈分的就是老人家,没人会为难你的。”
石磊害怕耽误唐知综正事,丢下活就走了,黎翔翻到车里检查发电机,叫唐知综去他屋里把工具包拿出来,唐知综忙了一天累得不行,随口想使唤石林,但看黎翔蹲在发电机面前,全神贯注极为严肃,不敢耽搁,跳下车去黎翔屋里了。
军绿色绣有五星红旗的包,看着不大,拎在手里却重得很,他递给黎翔,黎翔指了指地方,“搁地上,再喊两个人把发电机抬到院坝里,我瞧瞧。”
在自己专业领域,黎翔像变了个人,神色变得严肃,眼神锋利起来,像课堂上不苟言笑的老师,由不得人开小差,唐知综喊石林和黄玉儿来帮忙,苏姗姗要往跟前凑,唐知综要她站远点,发电机太久没用,蒙了灰,担心弄脏苏姗姗的衣服。
他的话没啥问题,不知道为什么,黎翔抬眸看了眼,脸色缓和许多,“得把外壳打开看看里边”
唐知综不懂,帮忙把发电机放到地上就站在边上不打扰黎翔了,期间看黎翔曲腿蹲着,害怕他双腿发麻,很是贴心的拿了根小板凳要他坐下,他实在太累,打水洗了手准备回屋睡会,要石林吃晚饭也别喊他,累,实在太累了。
从没这么累过。
他倒床就睡,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睁开眼时外边已经黑了,堂屋里有声音传来,他掀开被子起身,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朝外喊,“石林,石林”
进屋的是苏姗姗,她端着煤油灯,清秀的脸在晕红的光下晕染成了粉红,“醒了啊,石林他们回去了,我和黎队在研究发电机的事,你饿不饿,饭菜在锅里温着,我去看看冷了没。”
唐知综脑子还有点迷糊,套上鞋子,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石磊回来了没?”
“没呢,恐怕还得等会。”窗户没关严实,风吹得煤油灯东摇西晃,苏姗姗拿手挡着风,弯腰照唐知综的鞋子,唐知综顺势扶着她胳膊,“今天我去舅妈家了,她给了我钱。”
苏姗姗难以置信的抬头,冯灿英多抠门的人她再了解不过了,记得她爷爷还在时,冯灿英搬到她家照顾她几天,整天在她面前哭穷,她以为伙食费不够,拿钱给她,冯灿英哭的却是樊刚樊玉兰日子不好过,她爷爷心软,要她把樊刚他们接进城住着,想着自己痊愈回家就不麻烦冯灿英,哪晓得身体没扛住,她爷爷走的那天她在读书,回到家里,冯灿英就扑过来抱住她,“婷婷啊,舅妈的婷婷啊,你以后怎么办啊”
据医院里的医生说,爷爷走得很安详,走之前专程把冯灿英叫去医院说了很久的话,要她从今往后跟着冯灿英生活。
刚开始冯灿英对她很好,等爷爷的丧事过后,冯灿英慢慢的就变了,变得阴阳怪气,有什么话不会直接说,总拐着弯要她体谅生活的不易,有段时间自己也叛逆过,冯灿英就会很痛心疾首的与别人议论自己,“婷婷那孩子不好带啊,我只是她舅妈,有些事说多了怕她嫌烦,哎,她是苏家的独苗子了,我不把她教好,往后怎么向她爸妈和老爷子交代啊”
每每听到这话,心底的那点反抗就没了,冯灿英说什么她便照着做,有些冯灿英没说出口的她会体谅,就像搬新房子,冯灿英说舅舅缺间大书房,楼上打通两间房做书房刚刚好,她会非常理解的住到那间没有窗户的屋子里。
她总想着,活着不能给她爸妈丢脸,冯灿英的那声叹气不是对她的否定,而是对她父母的否定,她听着很难受。
以致于她从没忤逆过冯灿英,更别说在钱的问题了,有次她不发烧,冯灿英在打牌,为了不打扰她的兴致,她问冯灿英要钱去医院看病,冯灿英没给,还骂她不懂事,说牌桌上要钱会带来霉运。
往后,她就再没问冯灿英要过钱,真有急事就找人借,随后想办法慢慢还,冯灿英知道她找人借钱也没问过,只说她手里的钱要拿来全家开销,不能给她,她舅舅升市长的那年,舅舅给了她两块四的零花钱也被冯灿英收走了,冯灿英把钱看得很重,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唐知综钱呢,苏姗姗费解。
“这钱本来就是你的,舅妈攥着不肯给你,也不曾善待过你,咱就该问她拿钱。”唐知综问过周围的邻居,了解苏姗姗过去的老人都说冯灿英和后娘没啥两样,逢年过节不给苏姗姗买新衣服就算了,别人送的礼她也偷偷转给樊刚活樊玉兰,抠门刻薄得令人发指。
苏姗姗抿着唇,眼里有水光闪烁,“我不在乎的,她毕竟把我养大”
“那是她应该的,她拿了爷爷的钱就得办事,她不养你,舅舅有今天?珊珊,你就是太好说话,你等着吧,你的财产我会替你抢回来的。”唐知综拿过她手里的煤油灯,眼神顿了顿,“舅妈给的钱你拿着还是我拿着?”
“你拿着吧,我平时没花钱的地方。”
这话唐知综喜欢听,爽快道,“成,我拿着,以后咱们的钱都我拿着,你要用的话问我要。”
苏姗姗点点头,“走吧,和你说说发电机的情况。”
发电机有两台没啥大的问题,换零件就能使用,有两台问题比较大,能不能用得换零件后再说,而且型号老旧,要买零件的不好买。
总而言之,可能花钱也搞不定。
发电机被擦干净了,有些位置的灰积了太久,擦干净也擦不出原来的颜色,唐知综摸了摸,问道,“你也买不到零件?”
不怪他好奇心重,实在是老人们话多,他打听苏姗姗小时候的事,老人们硬要说点黎家的事,黎家在省城有点名气,父亲是留过洋的科研工作者,很受人敬重,尤其这几年颇有建树,为社会做了很大的贡献,黎翔肯托关系买的话,应该不难。
黎翔没有回答,坐在桌边,手里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不答反问道,“我能帮你问问,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看不出来黎翔也学会跟人谈条件了,他想了想,“只要不涉及到个人**,我很乐意回答。”
“你建发电厂的图纸哪儿来的?”
黎翔是行家,看发电厂的布局以及建筑墙体走向,以及墙体间留的缝隙就知道是干嘛用的,每面墙挖的孔,留的缝隙,要么是走线要么是装开关用的,普通建发电厂不会考虑这多,除非唐知综已经电线的走向,以及每个开关表箱位置,而这些,没有详细的设计图纸是办不到的。
唐知综建发电厂不是随口说说,而是早有计划的。
他翻遍了书房所有的书籍,涉及电力知识的几乎没有,倒是有个上锁的箱子,不知道里边装的啥,唐知综似乎从没在他们面前打开过。
他定定地望着唐知综,似要望进他心里,以唐知综的见识,绝不是能接触如此高深知识的人,唐知综背后有人教他。
唐知综坦然地任由他看,直到苏姗姗端着饭菜进屋,他才回答,“个人**,不好意思没法和你说啊。”
苏姗姗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搁下碗筷后,催钱大他们回屋睡觉,明早要读书别起晚了。
黎翔低头,“你不和我说的话我不会帮你。”
晚上吃的红烧排骨,石林心眼实诚,给他留的都是排骨,唐知综低头吃肉,说黎翔,“你是个男人,能不能别小肚鸡肠啊,不就是图纸,没啥好稀奇的吧。”他的手有魔力,但凡他想,就没他画不出来的,他问黎翔,“咋滴对图纸好奇,很难吗?”
说着,他搁下筷子,拿过黎翔手里的笔,拉过桌上的纸,随意画了几根线条,颜色加深加粗,苏姗姗瞪大眼,黎翔眼神也变了。
纸上画的房子,且是苏姗姗和黎翔熟悉的,樊家房子。
寥寥几笔,勾勒得恰到好处,没有练过是画不出来的,黎翔神色恢复如常,“你学过建筑?”
唐知综又摆出那副无比得瑟的表情来,“学过点,画得还行吧,我要没点本事敢嚣张?”
没本事的人嚣张那就狐假虎威,有本事的人嚣张那是理所应当。
“你还会什么?”
唐知综拿起筷子,眼珠上翻,认真想了想,倏然笑了起来,“没啥我不会的吧。”即使不会也能学,没有啥能难倒他,就看他肯不肯下功夫而已,答案自然是不肯的,做个懒人就能过得很好为啥要做个勤快人,傻吗?
黎翔盯着纸上的画,心底的疑惑更多了,“你既懂这些为啥不自己收徒弟?”
黎翔指的是那20多个少年。
排骨烧得软,轻轻咬肉和骨头就脱离了,唐知综吐出嘴里的骨头,“很好理解吧,我懒啊。”
收了徒弟就得教,要教的话得自己学,想想就觉得累,况且他又不是没有徒弟,石磊和石林不就算吗?
黎翔竟然无言以对,懒,果然是个很好的借口,这世上能光明正大将其作为借口的恐怕也就只有唐知综了,黎翔又问,“也就说建发电厂的事他早就想好怎么操作了?”
亏他以为唐知综吹牛,没想到自己看错了人,唐知综心里还是有点墨水的。
唐知综嘿嘿笑了两声,“你猜。”
黎翔:“”
“发电机的事你就帮我问问呗,也不是帮我,而是帮我们县,发电机不能用的话又得花钱买,金铭县多穷你又不是不知道,能省则省,我相信人民群众会感谢你的。”说完,唐知综继续吃晚饭,感觉时候不早了,要苏姗姗别等他,回屋睡觉,碗筷留着明早洗。
他和苏姗姗仍然是分床睡的,为啥呢,他不习惯,好不容易摆脱3个孩子的纠缠他能霸占大床,怎么着也要多享受一段时间,况且钱大和权二和自己同屋,苏姗姗搬过来不方便,故而苏姗姗带着酒幺睡隔壁屋。
关于这件事,两人好像很有默契。
苏姗姗抱起趴在桌上打瞌睡的酒幺回屋,钱大给她端着煤油灯,走路小心翼翼的,黎翔道,“钱大都比你懂事。”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有妈疼,他没有,他能不比我懂事吗?”唐知综理直气壮。
黎翔:“”什么歪理从唐知综嘴巴里说出来就特别有道理,黎翔不想和他争辩,而是问起另外一件事,“听说钱大亲妈从农场回来了,她找你复婚怎么办?”
普通人肯定会表明自己对复婚的立场,而唐知综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低着头反问,“听谁说的?”
黎翔噎住,“我问你呢。”
“你帮我问问发电机的零件我就和你说。”
黎翔:“”
这件事他是偶然听苏卫军说起的,苏卫军年前不是找了个县里的有钱人吗,经唐知综插手搅黄后,苏卫军的新屋没有盖瓦就空置下来,随即苏卫军就消失了,这两天又回村了,问爹妈拿钱说要娶媳妇,他没想偷听,奈何那位老人家情绪很激动,嚷着没钱,要苏卫军踏踏实实过日子,别肖想不属于自己的,那人想和唐知综复婚,他是没希望的。
想和唐知综复婚,不就是那个前妻吗?
担心苏姗姗被蒙在鼓里,他和苏姗姗提了两句,结果苏姗姗说她在县里碰到那人了。
黎翔觉得不放心,得问问唐知综是啥意思,结了婚和前妻藕断丝连的不行。
“你怎么想我不管,珊珊受到伤害我不会放过你。”黎翔警告唐知综。
唐知综迅速保证,“伤害是不可能伤害的,但是你得给我搞零件啊,你不答应我我就要珊珊天天缠着你。”
黎翔气得脸红,“你他妈能不能要点脸,这种话是你做丈夫的该说的吗。”村里人得知唐知综和苏姗姗领证,盯得特别紧,平时哪个男同志和苏姗姗多说两句,周围的人比唐知综还紧张,生怕苏姗姗跟人跑了似的,托唐知综前妻的福,村民们都留下心理阴影了。
就是施工队的人在苏姗姗跟前都不像以前自在了。
不过很为苏姗姗高兴,终于摆脱了禁锢她的牢笼。
唐知综也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了,“你就替我问问零件,大不了你和牛雯雯同志结婚时我多随两毛钱,怎么样?”
黎翔:“不稀罕。”
“行,那就少随两毛说好了啊,我少随两毛钱,你帮我问问零件的事。”
黎翔:“”话是这么说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没多少内容了,下本写老祖宗重生到子孙身上考科举,考官变考生振兴家族的故事,性格和这个男主完全相反,属于正直得不能再正直的人哈哈哈
待开励志文《家祭无忘告乃翁》
德高望重的文渊阁大学士病重,在子孙科举前夕留下‘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喟叹后闭上了眼。
哪晓得子孙不成器,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没几年就把家业败尽了,
痛心疾首的他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从此,振兴家业成了他的使命!!
《家祭无忘告乃翁》.
☆、136 新知青
论不要脸, 唐知综算黎翔认识的最不要脸的那个, 是人或多或少有自尊心, 唐知综没有,任你如何讥讽挖苦,他通通不理不睬,做事只为达到自己的目的,单说他不要脸不足以形容他内心的坚定, 就像发电机的零件,黎翔明白, 自己不答应他, 他总会想到办法要自己开口。
遇到这种人, 除了自认倒霉别无他法。
黎翔识时务, “过几天回市里我帮你问问,待我结婚, 你的份子钱得多两块。”
和唐知综待久了你会发现, 该谈条件得谈条件, 哪怕是虚无缥缈的承诺也比啥也没有要强, 唐知综没有犹豫太久,“行,多两块钱就两块钱。”下回碰到方腾冲,先把两块钱报销了再说。
后半夜石磊才开着货车回来, 傍晚睡过觉,听到外边车子声音他就醒了,点着煤油灯给石磊开门, 苏姗姗也醒了,他去检查货车里的水轮机,苏姗姗去灶房给石磊弄吃的,时间太晚,唐知综让石磊不回家了,挨着黎翔挤挤,顺便问起他去市里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比如有人半路拦车抢东西啥的。
别看日子太平了,村里小偷小摸的不少,石磊开着货车目标大,假如遇到抢劫的,双拳难敌四手,唐知综是后来的想到的,有点后悔没多喊几个人跟着,出了事也有个照应啥的。
石磊真饿了,苏姗姗给他煮的面,上桌后就大口大口吸起来,如实说,“路上没遇到什么,就是找人帮忙搬水轮机时,好几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问东问西,我啥也不懂,没怎么搭理他们,幺叔,不会有啥问题吧?”
路上时,他担心碰到舅婆她们,他看得出来,苏姗姗舅妈瞧不起他们,说话趾高气扬的,还忐忑了小会,哪晓得他想多了,凑上来的都是不认识的男同志。
“不会有啥问题,吃了面就回屋睡觉,明早多睡会儿,我找人把设备搬到发电厂的厂房去。”
清晨,天边露出鱼肚白时他就醒了,估计是这段时间忙,养成了生物钟,他在床上翻了翻,不想起床,倒是钱大和权二睁开眼后就麻溜的换衣服叠被子,完全没有赖床的意思,唐知综瞅着外边,提醒他们,“还早得很,再睡会吧。”
回答他的是钱大愈发迅速的动作,好像生怕慢了会被唐知综托到床上去似的。
唐知综:“”这个儿子真是半点不像他,还是酒幺可爱,继承了自己的优良传统风格。
唐知综又在床上睡了会儿,直到施工队的人过来吃饭,吃完饭嚷嚷着开工他才慢条斯理的爬起来,指挥十多个少年把发电机水轮机搬到厂房去,让其他人去知青房收拾行李顺便搬过厂房去住,20多个人守着,不怕进贼将东西偷了。
发电厂的厂房有职工宿舍,作为建筑老本行,唐知综设计的四层楼建筑宿舍,两间卧室的套房,采光布局不输市里任何住宅,主要的是房子够多,就唐知综来看,发电厂运作后,工人们住在附近最好,若整日两头跑铁打的人都吃不消,尤其离家远的人,将来自然是要在这安家的。
四层楼的建筑在农村人眼里算非常气派了,就是楼层高用水不方便,整天挑上挑下的麻烦,短时间内这个问题是没法是没法解决的,得等,等将来条件好了买个抽水泵直接把水抽到楼上去。
尽管这样,也够少年们兴奋很久了,对他们来说,有个自己的房子太不容易了,别说还是四层的,背着行李过来时,沿着楼道上蹿下跳挑选自己的房间,唐知综说了,他们日后就要住在这边,自然要挑自己喜欢的屋子。
唐知综站在院子里,身旁种了株洋槐树,厂房建成那天找人种下的,他仰头望着耀眼的光,吆喝他们住楼下,尽量从底楼住,生活方便点。
看了遍新鲜,少年们就听话的下了楼,发电机搁在地上,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来,整个发电机都在发光,少年们又凑到唐知综身边来,他们来自各个公社,参加扫盲班上过课,学过点知识,看发电机上许多地方贴着数字和拼音,嘀嘀咕咕议论起来,活力四射的脸上尽是对未来工作的向往,发电机搁在设备房锁好后,钥匙由唐知综和领头队长杨阳拿着,杨阳是杨路明本家亲戚,听唐知综说发电厂有前途,硬把人塞了来,看杨阳做事沉稳,性格还算老实,唐知综就提了他做队长,平时有什么事要他多看着点。
杨阳家条件普通,是车间里的学徒工,工种不好,要转正的话得熬个五六年才有希望的那种,得知来这边后以后直接是正式工,学习很是用功,收了钥匙后就转身整理包袱行李了,周围几百米内没有其他房屋,面前又是条河,环境清幽雅静,微弱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响亮。
安顿好他们,唐知综开着拖拉机回生产队,村民们全身心的投入弄活中,随处可见忙碌的身影。
姹紫嫣红的花染遍了山头田野,给人的感觉很美,除了刚来的几个知青,按他们的想法,有朋自远方来,作为东道主的唐知综应该好好款待他们吃顿饭,介绍乡亲们给他们认识认识,结果人家压根不搭理他们,要穆丽丽带着他们挖土。
穆丽丽说挖土是最简单的,没啥技巧,有力气就能干。
为此他们很不爽,整个上午都在地里生闷气,别人挖土挖老远了,他们还在原地打转,村里人不会说什么,有两个知青看不下去,找穆丽丽,“你没教他们怎么用锄头?”
照他们的进度,不是来浑水摸鱼的吗?
穆丽丽也觉得没面子,几个知青性格野,没她们来的那会好管教,整个天不怕地不怕似的,跟城里的少爷小姐似的,穆丽丽不好意思道,“我给他们做了示范,他们说会用我就没再问,要不我再教教?”
五个知青进村后的态度所有人都看着,住进知青房,先是嫌房间小,床太硬,然后又嫌水不够用,知青房就两个大水缸,储的水有限,他们嚷嚷着要洗澡,储的水不够就在堂屋里发脾气,搞得所有人都很难堪,女知青对穆丽丽说道,“你去干啥啊,没准又得罪人家了,真不知道现在的人怎么了,来乡下就好好干,脾气那么大有啥用,不想来就别来啊。”
说话的知青是最先下乡的知青,是抱着建设祖国农村的美好理想来的,他们吃得了苦,不怎么抱怨,不像后来的知青们,每年来生产队要适应很长时间,尤其今年的这几个知青,嚣张得很,穆丽丽去不管用,得让队上的老把式好好教教他们。
知青让穆丽丽去找唐四斤,唐四斤眼里容不得沙子,看到他们干活懒散肯定骂人,唐四斤骂人很凶,就该给新来的知青看看厉害。
穆丽丽觉得可行,当即就去找唐四斤了,唐四斤在田里除草挖田,周围没有养牛的人家,生产队的田都是自己挖,比挖土累人得多,听说新来的知青动作慢,不乐意干活,他瞬间炸毛了,唐知综忙着建发电厂,生产队的事要会计和他们几个长辈盯着点,今年埋头干,争取提高粮食产量,多养几头猪,年底多分点钱。
新知青懒懒散散不是拖生产队后腿吗,唐四斤没法容忍这样的行为,站在田里没动,直接扯着嗓门就骂山头凑堆的几个人。
新知青是懵的,不知道远处田里的人在骂谁,还是旁边人提醒才知道骂的是他们,用的是农村土话,几个人听不懂,个子最高的男知青怒了,“他骂的啥,你们听得懂不,我爸妈都没骂我他凭啥骂我,不会是个神经病吧。”
隔得远,加上人上了年纪音色模糊,新知青们真听不懂,但看周围人专心干活的劲头,想来是很难听的话就是了。
高个子哪儿受过这种气,杵着锄头,昂起头颅就和唐四斤对骂起来。
声音响彻整个生产队,唐知综想不听到都难。
难得有点空闲,本来想去学校看看的,听到双方骂得热火朝天,他不管不行的,人有亲疏远近,在和打过照面的人比较,唐知综的心自然向着唐四斤,因此他走向山头,质问地里的新知青,“干啥啊,声音很好听是不是,眼瞎看不到对方是个老人家啊,尊老爱幼学校没教过你吗?”
高个子骂了几句喉咙已是干得难受,见唐知综不由分说的偏袒对方,顿时被惹毛了,虎着脸走向唐知综,唐知综后退了两步,声音高了起来,“干啥啊,说你两句要打架是不是啊。”说话间,他四下张望两眼,看施工队的人离他最近,喊黎翔,“黎翔同志,过来替我收拾他,祖国派你们来农村是搞建设的,不要打架的,不听指挥不服从安排的通通给我走,生产队不需要你这种言行不一做事散漫随意拿人民撒气的知青。”
感觉黎翔他们没动,唐知综自己往那边跑去,模样滑稽,黎翔忍俊不禁,明明是只纸老虎,嘴巴上硬是不饶人,他搁下工具,配合的往唐知综走,刚走到唐知综面前,就见唐知综跳起来躲到自己身后,双手揪着自己衣服,“黎翔同志,新来的知青不听指挥,你得保护我的生命安全,我要出了事,珊珊就得守寡了。”
黎翔想说守寡也不错,你的财产都是他的。
又怕黎翔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忍了忍,没有打趣他,而是冲面色不善的男知青说,“唐队长是你们队长,批评教育你们是他的本分,你们如果要和他对着干,他写份材料报告上去有你们罪受的。”
是啊,他是生产队队长,知青不服从安排,直接写材料交上去,记过或给他们处分存进他们的档案,将来回城都找不到好的工作了。
有了依仗,他胆子顿时大了起来,推开黎翔,昂首挺胸的站在高个子面前,盛气凌人道,“刚来就闹事,必须向公社如实反映你们的情况,思想觉悟不够的就去上思想教育课,上完课再来。”
☆、137 请客
刚刚吓得撒腿就跑, 这会自己又耍起横来, 狐假虎威, 黎翔嫌丢脸,转身回去清理土里的线缆,最迟明天就把生产队的线牵完,该装的电表箱也装得差不多了,照理说沿着县里牵线过来, 进丰田公社后也该从沿着距离远近来,唐知综不讲规矩, 硬要先牵桃花村生产队的, 金铭县领导也是这个意思。
黎翔懒得同他们讲理, 就由着他们的安排做。
也就是说, 还有两天,桃花村生产队就能用上电了, 晚上看书想看到几点就看到几点, 虽说唐知综家不缺煤油灯, 煤油灯始终没法和电灯比。
黎翔不装电表箱, 都是要那些少年装,叫张大勇他们盯着,不出差错就行,故而清闲不少。
高个子知青叫王建斌, 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下乡体验生活来的,来之前他听身边很多人讲过兄弟姐妹下乡的事, 或条件艰苦,或日子轻松,提及民风都说很淳朴,说农村人朴素热情,没读过书,和渴望与他们说话,因为在他们眼里,和读书人说话是很光荣的。
来了过后,他发现桃花村生产队的村民和他想的完全不同,他们并没展示迎接贵客的热情,语气平平淡淡的,好像他们来与不来都没多大关系。
王建斌自尊心强,哪儿受过这种侮辱,因此进村后脸就臭得很,无缘无故挨了骂,火气更甚,质问唐知综,“我做错什么了,你是队长就能滥用职权吗,信不信我去公社举报你威胁知青,偏袒村民,往我身上泼脏水啊。”
有黎翔在身后站着,唐知综底气十足,双手叉腰,左腿得瑟的抖着,“举报我?我告诉你,我就是公社干部,要举报我得去县里,你以为我怕你啊。”也是黎翔提醒他了,他不仅仅是生产队队长,更是个公社干部,虽说不咋去公社晃悠,也是在公社挂了职的,举报他?呵呵。
“你是公社干部?”王建斌嗤鼻,想说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公社干部,看面相就是个贪官,恐怕没少压榨百姓,不过他还有点理智,自己既然来了桃花村生产队,就得待到回城,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污蔑人对他来说没有好处,故而他露出不屑的眼神,并没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唐知综踮着脚,双腿都在兴奋的颤抖着,“是啊,怎么滴。”
黎翔在旁边看不下去了,都是成年人,吵架跟小孩子似的,尤其是唐知综那掩饰不住的显摆,他说高个子,“知青下乡是响应政府号召,你们既然来了就该收起在城里安逸享乐的心思,踏踏实实干活,唐队长是个很不错的人,相处下去你们就会看到他的优点,村民们整天在地里干活,全年无休,最看不起偷奸耍滑的人,你们还年轻,更该比他们努力勤快,要不然就活该被他们骂。”
几十岁的老人们尚且起早贪黑的忙碌,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有什么资格偷懒。
农村建设靠的不是个人,而是集体共同努力奋斗,不怪唐四斤骂他们,他们的行为落在劳碌大半辈子的人眼里就是不对。
他本意是为唐知综说话,尽快结束谈话各自忙各自的事,结果唐知综不买账,回眸气冲冲的望着他,“什么是很不错的人,明明是很优秀,承诺我优秀有那么难吗?”
黎翔:“”他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不过经过黎翔打岔,唐知综情绪平静了很多,朝新知青摆手,“回地里干活去,手脚麻溜点,不懂的就多看多问,不懂为什么挨骂就好好想想,那么多知青没挨骂就是你们挨骂了,为啥啊?”说着,他朝远处田里喊,“唐四叔耶,骂得好啊。”
新知青们:“”
因为这件事,唐知综在新知青眼里的形象很差劲,之后和同期知青们聚会,没少说唐知综坏话,不过那是后话了。
处理好这件事,唐知综去了学校,学生们多,老远就听到读书声,任何时候,学生们的声音是最激励人的,声音稚嫩,纯粹又夹杂着希望,去年学校只开设了语文数学课,这学期唐知综找老师们开会,增加了两门课,思想品德课和体育课。
思想与身体素质并进,学生们的成长才是健康的。
多增了几个班,学校明显更为热闹,唐知综踏进操场时下课铃声就响,教室里的学生们涌了出来,安静的校园顿时热闹起来,学生们的衣服打了很多补丁,皮肤黑黑的,但个个笑得很开心,见到他会恭敬的打招呼,唐知综不自觉得挥手笑了起来,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办公室里老师备课的氛围也高涨起来,看到他,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最近手头事情多,是有很久没来了,唐知综问他们,“最近各个班的情况怎么样?”
学生多了,难免会出现打架的现象,唐知综坚决反对校园暴力,叮嘱老师们密切关注学生们的动静,不能出现群殴排挤的现象发生,莫欺少年穷,谁也不知道这帮孩子将来会有怎样的成就,态度好点,多关心他们总是没错的,没准等学生们长大后成才了回来探望母校会捐钱,逢年过节给自己送点礼啥的。
虽然那时候他可能在市里过上有钱人的生活了,但没人会嫌别人的东西臭,尤其是钱。
故而他人不在,心还是在的。
李怀玉上课还没回来,佟秋岩先说,“没啥事,我经常强调团结友爱,禁止打架斗殴,班里还算和睦,就是有些住得远的学生家庭作业情况完成得不好。”
这学期刚开始那段时间没出现这种情况,是这几天才出现的,他问过情况,说是回家后要煮饭喂鸡没时间,佟秋岩寻思着和要不要搞个家访,孩子既然送到学校来就该把重心放到学习上,家庭作业是必须要完成的,他问唐知综。
唐知综沉吟,“搞个家访还不够,过几天开个家长会吧,我来和家长们聊聊。”
这时候,刘春玲和李怀玉挽着手来了,刘春玲和唐知福在村里摆了酒席,请的人不多,但在农村人看来两人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私底下刘春玲跟着唐知福喊唐知综为老幺,在学校里,她喊,“唐校长。”
唐知综喊了声春玲老师,问李怀玉知不知道佟秋岩反映的情况,李怀玉眉头皱了皱,瞅着外边活蹦乱跳的学生们,声音低了下去,“是有这种现象,比起这个,还有更严重的,班里女学生的家庭出现重男轻女的现象,家长想让她们退学,理由是成绩不好。”
“退学?”唐知综纳闷,“学费都交了退学多不划算啊,家长们咋想的?”
李怀玉搁下课本,在自己位置坐下,说道,“正月报名是碍于面子,周围的人都把孩子送来读书,他们不送来害怕被人指指点点,送来后又后悔了,故而萌生退学的念头。”
桃花村生产队重男轻女的思想淡多了,因为唐知综请知青们给村民们扫盲时多灌输些男女平等思想,多解放村民们的封建思想,生男生女不是女的能决定的,男的基因起决定性的作用,平常还会科普许多其他知识,摔倒在地的人别急着爬起来,吃了饭不要立刻洗澡等等,村民们心境开阔了许多,比如唐老四和夏月英,年前还唯唯诺诺抬不起头来,如今腰板挺得直直的,走风脚下都带着风。
普及思想是有效果的,但仅限于桃花村,在其他地方,重男轻女的思想还存在。
唐知综歪头想了很久,问李怀玉,“其他生产队还在搞扫盲不?”
“搞着呢。”
“那这事我去县里反映,要秦局长召集生产队队长开会时和他们说说,扫盲的目的不仅仅是消除文盲,解放思想也是扫盲的目的之一,那些咱暂时别管,等开完家长会再说。”唐知综又问学校还有没有其他事,刘春玲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唐校长,丽华村小学不是开不下去了吗,听那边校长的意思是把学生送过来,丽华村目前就几个学生,上课麻烦得很。”
“学费怎么办?”人过来不是问题,学费呢。
刘春玲低下头去,唐知综拧眉,心头升起不太好的感觉,只听刘春玲说,“丽华村小学收来的学费全交到公社去了,要回来是不可能的”说到这,刘春玲没声了,李怀玉侧目,抵了抵她,“接着说啊。”
唐知综心下咯噔,扬手制止,“不用不用,我了解情况了,学生是丽华小学的学生,这学期就要他们自己教吧,不教书老师校长哪儿来的工资。”
他太懂刘春玲了,刘春玲没说出口的话绝对不是什么好话,能不听就不听。
唐知综又和老师们聊了很多,未来小学年前成绩好,很多学校的老师们都想来听课,目前为止,好几个学校的老师们都来过,李怀玉问唐知综她们要不要也去其他学校听听其他老师们怎么上课的,取长补短。
这件事有点麻烦,去学学其他教学方法肯定有好处,伙食费怎么算啊,唐知综给老师们开的工资不低,再要他拿出差补贴他是不干的,“别每个学校都去,县里有两所小学不错,有机会你们去听听。”去县里听课只能吃食堂,吃食堂的话要粮票肉票,唐知综手里没那么多,就只有靠他们自己解决了。
想到此,唐知综拍板,“要去就去全县最好的学校,县里吧,他们校长如果不答应我找教育局局长说说。”
在场的老师们只以为唐知综眼光长远,并没猜到他是不想给补贴,因为其他学校过来听课吃饭的伙食费是学校出的,而他们学校的钱全在唐知综口袋里,要唐知综拿钱不是比要他命还重要吗?
怎么说也是国外名校毕业,唐知综不急着走,而是挑了几个老师去听他们上课,刘春玲上课的风格是温柔细腻,令人如沐春风昏昏欲睡,李怀玉上课的风格是逻辑严谨令人心生肃然,唐知综还听了牛雯雯的课,在唐知综眼里,牛雯雯是个认死理的人,她上课的风格肯定死板严肃,然而课堂气氛很不同,牛雯雯语言幽默风趣,爱以农作物举例,都是学生们所认识熟悉的,故而学生们听得很认真,连着打了两节瞌睡的人都不由得聚精会神的听着。
走出教室,他就一个感受:黎翔捡到宝了。
方腾冲和韩涛去省城买设备去了,发电厂的事暂且搁置,唐知综去了趟县里找秦爱国,要他多多引导生产队队长解放村民思想,心思放长远点,别整天惦记着生儿子,即使惦记也别厚此薄彼虐待家里的女孩,人人都想生儿子,人人都如愿光生儿子的话,几十年后社会就该乱套了,社会发展追求的是和谐发展,不是偏轻偏重发展。
他讲道理一套一套的,秦爱国想学都学不来,索性要他到时候代替他发表讲话,唐知综不肯干,“干活就要我帮你,领工资怎么不让我帮你啊。”
秦爱国没话反驳,“成,过两天我找他们开会说说,对了,听说你结婚要摆酒席了,准备摆多少桌?”秦爱国虽说来县里了,他对唐大壮和唐知综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或许在他眼里,他们都算自己阵营的人,唐知综结婚的消息是他听别人说的,没邀请他。
今日遇到了就问问。
摆多少桌唐知综不清楚,由高翠华和余秀菊在忙,趁此机会,他正式的邀请秦爱国,“下个月初八,你和韩书记他们也来啊,农村结婚不兴写请柬,我也没准备,就口头通知你们了。”
杨路明结婚时他参加了,在饭桌上邀请了杨家所有人,魏家人他也邀请的不少,只要有钱的,出手大方的,不认识他都邀请了的,他又和秦爱国说,“你在金铭县的朋友们都叫上啊,沾沾我的喜气,你要知道,我这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错过这个机会就只有等下辈子了。”
下辈子他是个男的或许找个年轻漂亮的富婆愿意结婚,他如果是个女的,再有钱的富豪要娶她她都不答应的,他知道,如果一个富豪能看上她,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富豪也看得上他,骗男人的钱比骗女人的钱容易多了,他要投胎成女的,不结婚照样能骗到钱。
秦爱国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兀自有些感慨,自己对唐知综的印象还停留在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酒鬼,谁知道转眼唐知综就成了县里的名人,还找了个媳妇。
“结了婚就好好和人家过日子,言行举止收敛些,你要记住,你是公社干部,别整天流里流气的像个流氓。”
唐知综低头扯了扯自己衣服,又顺了顺自己乌黑柔顺的头发,不满,“哪儿流里流气了,你别以为自己多端正刚直似的,没有我咱们先能建发电厂?”
光是发电厂的事就够他吹一辈子牛了,谁敢说他流里流气啊。
秦爱国不想和他瞎掰扯,“成了成,到时候我会来的。”
“生产队队长开会我就不来了,作为新郎官,我也该准备准备了。”走出秦爱国办公室,他又去干事办公室,挨个邀请大家伙去村里吃酒席,从教育局到财政局到交通水利局,所有人都在他的邀请名单里,连守门的大爷都没放过,其他人作何感受唐知综不清楚,守门大爷特激动,特兴奋,握着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唐队长,唐队长”
说着说着,竟然热泪盈眶,情绪激动得一直喊他。
唐知综:“”他就想多收点份子钱,没其他意思,老头子是不是想多了,他这表情,比他老娘还炙热。
“我在呢,那天你来就是了,韩书记他们也会来,你和他们一块啊。”
老人抬袖子擦湿润的眼眶,声音哽咽,“我来不了啊,我得守门。”
唐知综:“”那就更好啊,人来不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份子钱,唐知综回握着他的手,装作一脸惋惜的模样,“就不能请假?”
“不能,如果能来的话我绝对来,唐队长,好同志啊好同志。”
唐知综笑笑,心想能不是好同志吗,不是好同志结婚能邀请全县有头有脸的人?
说实话,唐知综邀请了哪些人他自个心里是没数的,因为除了县里和公社,其他公社的书记,生产队队长,见过面的他通通邀请了,谁说红白喜事得亏钱的,他要让生产队的人看看,他唐知综结婚是赚钱的,想要赚钱就要多请些钱多又不能到场的人,唐知综把目标锁定在了苏姗姗住的小区。
小区里有很多老人,出行不便,来吃饭自然是没法来的,但以老人们的善良,份子钱是少不了的,于是摆酒席的前两天,唐知综专门去公社买了几包喜糖,用红绳子串起来,两颗糖串一块,准备去市里邀请老人们。
他嫌费事,串糖的事儿交给钱大他们做的,关于他和苏姗姗结婚,3个孩子还算配合,没搞些继子憎恶继母离家出走的戏码来,看得出来,钱大他们真喜欢苏姗姗,尤其是酒幺,天天跟在苏姗姗屁股后面,苏姗姗去哪儿他去哪儿,半步不离,黏糊得很。
桃花村生产队已经通电了,每间屋都装了电灯,亮堂堂的,犹记得刚通电那天,家家户户晚上都亮着灯,有的直接亮了通宵,稀罕得很,连续两天全家睡觉都亮着灯,要不是唐知综告诉他们电费要给钱,没准他们会一直亮下去。
通电后,村民们的生活没啥变化,就是精气神明显不同了,走到哪儿都神采奕奕的,尤其和隔壁生产队吹牛,嘴巴像天上的云,眨眼就能从东边飘到西边,普通人根本跟不上节奏,也摸不准他们想说什么。
糖多,苏姗姗他们串了很久都还有,看钱大他们连连打哈欠,唐知综要他们先回屋睡觉,把黎翔叫过来帮苏姗姗的忙。
黎翔认识唐知综这么久了,知道他是真的懒,还懒得理直气壮的那种,家里的事都交给石林做,他觉得神气,石林是唐知综大哥的儿子,他大哥大嫂都没使唤,却由着唐知综使唤夫妻俩不生气吗,有天碰到地里的人聊唐知综结婚,他随口问了句,对方像看傻子似的表情看着他,说唐知综力气小,从小到大没干过活,石林不干谁干啊,好像石林为唐知综干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
他就奇了怪了,自己懒就算了,怎么所有人都迁就维护他。
唐知综的魅力还真是奇怪。
这会和苏姗姗坐在堂屋里串糖,他就忍不住问唐知综了,“你怎么不串?”
唐知综敲了敲桌上的纸,“我不是在处理学校的事情吗,本来上个星期要开家长会的,结果韩书记他们要我去拖设备都拖延到现在,家长会关乎着孩子们的成长和未来,不能拖到期末去啊,你们串,串不了多少的。”
结婚吃喜糖是习俗,唐知综想的是自己提着喜糖去,老人们心里高兴多随点钱。
这点心思,恐怕也就黎翔看出来了,从唐知综说请苏姗姗邻居他就猜到唐知综不安好心,“你真的要去市里邀请那些长辈来参加?”
市里隔这远,山路又颠簸,老人们肯定不来的。
唐知综低着头,在纸上写笔记,写的是家长会要讲的内容,不需要特别详细,得有个大致主题,他是校长,代表的是整个学校的形象,别让家长们觉得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就丢脸了,听黎翔问,他头也不抬道,“对啊,怎么说也是看着珊珊长大的,甭管他们来不来,礼数上咱要周到啊,况且我们就只在乡下摆酒席,不多邀请点人,市里恐怕都不知道珊珊结婚了。”
那以后他帮苏姗姗夺家产不得被人说是骗子啊。
黎翔抓起两个糖,直接捆在一起,唐知综余光瞥到他粗鲁的动作,皱了皱眉,“不能捆,得留点绳子串起来。”唐知综抓起筲箕里串好的两个糖,要黎翔看,“串起来感觉更喜庆,捆的话就是两颗糖,没啥特别的。”
黎翔没耐心,不过看在苏姗姗的面子上到底忍住了,问苏姗姗给苏老爷子上过香没,结婚是大事,该去给苏老爷子和苏爸苏妈说声,要他们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灯光偏黄,照着苏姗姗脸上,整个人像蒙了层纱,唐知综抢先道,“是该说声,珊珊,你告诉我地址,我明天去市里顺便给他们烧点纸。”
这几年扫除封建迷信,祭祀烧纸是不允许的,苏姗姗以为唐知综不懂,小声提醒他,唐知综不在乎,“光明正大肯定不行,我看没人的时候偷偷烧,他们埋在市郊哪儿的?”活着时都是威风凛凛的人物,死了也该受人景仰。
苏姗姗顿了顿,“不在市里,在爷爷老家,有点远,等以后再说吧。”
老爷子不是本市人,是后来搬来的,死后埋在了故乡,和她奶奶爸妈的坟连着,唐知综哦了声,“太远的话就等结婚后,作为晚辈,是该去见见他们的。”
唐知综不排斥接触苏家人,很乐意为苏姗姗做点事,尤其在他看来敬孝道是很值得歌颂传扬的事。
写完家长会的主题,他又拿出裁剪好的红纸开始写请柬,也是看重老人们,除了喜糖,他都写了请柬,不知道名字姓氏的,通通用称呼替代,写完后小心翼翼的放在公文袋子里装起来,明天挨个挨个送。
去市里仍然是黎翔一个人,苏姗姗是冯灿英养大的,冯灿英真闹起来害怕苏姗姗制不住,还是由他出面比较好,他没吃过冯灿英的饭,没穿过冯灿英的衣服,闹起来丢脸的不是他,进小区后他不着急回去,而是挨家挨户的敲门,他眉开眼笑的,语气又好,收到请柬喜糖的老人们都很开心,不多时就出门找周围邻居商量起来。
唐知综考虑到这类情况,不急着走,准备去苏姗姗房间休息会,这次拿钥匙开门轻轻拧就打开了,冯灿英又和人在打牌,约莫是风头过去了,又该她嚣张了,唐知综喊了声舅妈。
冯灿英态度冷淡,没应声,也没开口撵他走,继续打自己的牌。
看来是被气的次数多了,心理承受能力变强了,换作以前,冯灿英不皱眉就得骂人,今天却平静得很,原本要去楼上的唐知综没有上去,直接在沙发坐下,倒了杯水,隔着距离看他们打牌,注意到他的目光,其他人有些不高兴,冯灿英倒是没啥表情,活像久了没打牌的赌鬼,摸着牌其他啥都不管了。
没多久,外边就有人来敲门,唐知综赶紧起身开门,来的是老人,手里拿着个红包,说是吃酒席去不了,要他和苏姗姗好好过日子,将来多来这边玩。
红包有厚度,唐知综笑得更欢了,邀请他们进屋坐,约莫顾忌冯灿英在打牌,没有进门,站在门口和唐知综说几句话就回去了,三三两两的老人们拿着红包来,唐知综没拆开红包纸,以他的经验,里边的钱不会少,就是像冯灿英每个红包都装1毛钱充厚度数额也不会少,至少比村里人随礼要多很多。
他没看不起村里人的意思,物质水平不同,随礼自然有差异,他想表达的是,老人们真的太好了,好到他决定即使他们不去吃酒席,也要在市里找饭馆子请他们吃饭还礼。
当然,接下来他会很忙,这种事自然没时间办,得让冯灿英去。
☆、138 新婚
冯灿英似乎赢了钱, 尽管绷着脸,上扬的嘴角泄露了她的好心情, 唐知综提起地上的水壶, 挨个给她们倒水,冯灿英斜着眼, 没有吭声,其余3人倒是说了谢谢,唐知综笑着说应该的, 开水冒着热气,盖上水壶盖后, 唐知综顺便搬了根凳子坐在冯灿英旁边, 像教室里端坐听讲的学生。
这下, 冯灿英歪头瞅了他一眼,唐知综扬唇笑得灿烂,“舅妈,难怪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你红光满面的, 手气肯定很好, 你不赢钱谁赢钱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唐知综嘿嘿笑着,整齐的牙齿又白又亮, 闪得冯灿英眼睛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冯灿英心里唾弃, 本是打定主意不搭理唐知综的,不知道是不是坐近了,唐知综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她装钱的木盒子,令她心头发紧。
她没读过书,算数不好,上次任由唐知综坑了她几百块钱,每个月生活费100块,两年的话统共2400,唐知综欺负她老实,要了3000块,如果不是她多长个心眼问小刚,还不知道被人骗了。
唐知综就是个坑蒙拐骗的骗子,连她的钱都敢骗。
越想越不爽,冯灿英没个好气道,“赢钱关你什么事,走远点,别把霉运带来了。”
明明是严厉斥责嫌弃的语气,唐知综硬是听成了长辈宠溺的责备,非但没挪远,反而拖着凳子往冯灿英跟前靠了靠,“舅妈,我最近鸿运当头,你沾沾我的喜气,保管大杀四方。”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还是咋滴,冯灿英竟真的又胡牌了,番数不小,收钱时,冯灿英撇着嘴没说啥,脸上却是笑了,唐知综挺了挺胸腹,邀功道,“舅妈,我没说错吧,我和珊珊马上办酒席了,家有喜事,所有人运势都会好,对了舅妈。”唐知综掏出衣兜里的红包晃了晃,“我和珊珊决定在乡下摆酒席,周围爷爷奶奶们客套,都送了红包来,按照礼数,你看要不要请他们吃个饭啥的啊。”
两个地方,如果在男方家摆酒席,女方家收了礼也会请亲戚朋友们吃顿饭的,否则传出去会落下抠门不懂规矩的名声。
“你们要请就请呗。”冯灿英是不会管这些事的,她替苏家养大了苏姗姗,其他和她没关系,要请就请,关她屁事。
唐知综说,“成,待会我与他们说说,下个月初十在国营饭店吃午饭,我和珊珊有事来不了,就你和舅舅招呼他们了啊。”
话落,站起身嗖的就冲了出去,专心摸牌的冯灿英没转过弯来,直到晚上樊文忠回来,进小区后碰到两个散步的老人,客气的喊他,“小樊啊,你们太客气了,珊珊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结婚我们随个礼是应该的,你用不着铺张浪费请我们的。”
樊文忠云里雾里,什么铺张浪费请客,什么珊珊结婚,苏姗姗结婚了?
他作为舅舅怎么不知道。
老人看他满脸迷茫,心里犯起嘀咕,转而想到樊文忠出差好多天不在家,约莫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语重心长的说,“珊珊结婚了,下个月摆酒席呢,你媳妇说年轻人忙回不来,邀请我们去国营饭店吃饭,你媳妇也太客气了,都是邻居,有那份心意就行了,去国营饭店得花多少钱啊。”
老人们经历过许多磨难,省吃俭用惯了,平时少有去外边吃,唐知综说冯灿英在国营饭店订了位置时,他们有点不赞成的,觉得太浪费钱,转而想想这么多年樊家难得办喜事,又是苏姗姗结婚,隆重点也是应该的,不得不说,冯灿英的做法超乎所有人预料,以为她不喜欢唐知综,反对两人结婚,哪晓得冯灿英很重视这件事。
可见大是大非上面,冯灿英还是拎得清的。
“珊珊结婚?和谁?”樊文忠想到唐知综,太阳穴跳了跳,唐知综此人的表现市里去年开会讨论过,有干劲有拼搏精神,想法独特,选他为先进生产队队长是光明正大投票投出来的,就是本人形象太过轻浮,沉不住气,受到两句表扬就飘飘不知所以然。
论能力,樊文忠不反对他和苏姗姗交往,论人品性格,樊文忠觉得有待商榷。
结果唐知综竟和苏姗姗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
冯灿英在厨房煮饭,下午樊文忠来电话说晚上回来吃饭,早早的她就在厨房忙活了,听到开锁声,她擦了擦手,探出脑袋望,看樊文忠拎着公文包回来,她笑了,“回来了啊,洗个手咱就吃饭了,玉兰去同学家了,小刚在楼上写作业。”
感觉樊文忠气色不好,以为是累了的缘故,直到樊文忠问她拿苏姗姗的户口本,她才感觉气氛不对。
锅里炖着排骨汤,冯灿英往里撒了点盐,慢腾腾走出去,脸上不慌不乱道,“婷婷领证的事你知道了啊,哎,真不知道婷婷咋想的,怎么非要嫁给那样的人,我是她舅妈,有的话我不好多说,说多了人家嫌我管得宽。”
都说后妈难做,舅妈和后妈是差不多的存在,见樊文忠坐在沙发上,双眸含怒的瞪着自己,冯灿英也来气了,大声道,你瞪我干啥,婷婷啥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问我要户口本我能不给她吗,不给的话传出去不得以为我不要她嫁人哪,就说她毕业那会,我担心她年纪小出去遭人欺负,留她在家里待着,结果外人怎么看我的,都说我心肠歹毒,拘着不要她工作,你以为我听了心里不难受啊”
樊文忠黑着脸,沉默半晌,突然道,“要嫁人也该看看对方品行,那人什么条件你不知道?”离过婚,还有3个娃,苏姗姗嫁过去就是给人做后妈,稍微为孩子考虑的家庭谁舍得把孩子嫁到那样的人家里去。
重要的是,唐知综是霍东山那个阵营的人,把珊珊嫁给那样的人不是引狼入室吗?
多年夫妻,冯灿英没怕过樊文忠,当即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有什么办法,婷婷喜欢,我说啥她都不听,总不能要我拿绳子绑着不要她出门吧,婷婷在施工队,去年就住到那人家里去了,我有什么办法啊,婷婷不是我生的,不能打不能骂,我能咋样啊。”
她撒泼的模样和村里泼妇没什么两样,樊文忠脸色愈沉,而楼上的樊刚听到动静下楼来,跟着指责冯灿英,“妈,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坐在地上哭啊,被人看到会笑话你的,表姐结婚就结呗,她不在咱家日子更好点,她结婚是不是要搬出去啊,先说好了,她房间留给我住。”
樊刚很喜欢苏姗姗房间的装修风格,简洁大方,好多次经过苏姗姗房门口都忍不住偷偷往里看,琢磨着也去买些类似的家具回来,然而他去百货商场看过,家具类似是类似,就是没有整面墙的那种家具,颜色也太过沉闷,他不喜欢。
听到儿子的话,樊文忠脸色更不好,“搬出去房间也给你表姐留着,珊珊呢,找人通知她回来。”
结婚这么大的事不和家里人商量,说结就结了,传出去不是叫人笑话吗?
冯灿英蹬脚,“她天天跟着施工队的跑,我找谁通知她啊,早说不能要她进施工队,现在好了,跑了就不回来了,要人也该管黎翔要,不是黎翔做介绍人,婷婷怎么会认识那样的人?”说到这,风吹那英认定黎翔是故意的,专门找个没皮没脸的人和自己做对,黎家人心肠都是黑的,多少年过去,还给自己添堵。
冯灿英咬着牙爬起来,脸上还淌着未干的泪痕,算是彻底记恨上黎翔了,“老樊啊,都是黎翔那个黑心肝干的好事,婷婷就是被他给带歪了的啊,咱得找黎家要个说法。”
黎家和苏家关系匪浅,刨开血缘关系,苏姗姗和黎家关系更亲近,苏老爷子去世后,樊文忠和黎家人走得也很近,奈何冯灿英是个没脑子的,找黎家老爷子又哭又闹,人家何至于多年不和他来往,就是黎翔,平时遇到了顶多打个招呼而已,再没以前的热络。
他哪儿有脸找黎家讨说法啊。
“黎翔是市里重点培养的人才,你上次找人还不嫌丢脸哪。”说起这些事樊文忠就臊得慌,冯灿英没读过什么书,做事小家子气登不上台面他都能忍,哪怕她在家闷得慌打牌,他也忍了,偏偏她还出去丢人现眼,黎翔进电力局后,全市的电力系统发展迅速,黎翔手底下带出来很多人才,省城多次要把黎翔调去省里,黎翔自个不乐意,真要被冯灿英气走了,冯灿英就是全市的罪人。
这些道理樊文忠懒得和冯灿英讲,讲了她也不明白,还反过来闹得更凶。
他揉揉太阳穴,躺在沙发上不想再说话。
因着冯灿英给户口本的事,樊文忠好多天没和冯灿英说话,得知有人借他的名义在国营饭店订了几桌酒菜,更是怪在冯灿英身上,家里气氛冷到极点,樊玉兰更不想回家,天天和同学们在外边混,要读大学的同学家里正忙着找关系,樊玉兰是市长千金,巴结讨好他的人自然多,樊玉兰已经习惯了走到哪儿都是阿谀奉承声,听说读大学要去省城,去省城后会碰到很多官家子女,没准很多人比樊文忠职位高,樊玉兰就更不想读大学了。
读大学就是浪费时间,她花四年读大学,周围的高中同学都结婚生子了,到时候她就是个老姑娘,和周遭人格格不入,就真像唐知综说的那样,于是她和冯灿英说不读大学了,找个好点的单位,不比读大学差。
冯灿英听后怒不可遏,“谁说不读大学的,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读都读不了啊,你有这个机会就该好好珍惜。”这几天冯灿英心烦意乱,樊文忠和她冷战,打牌光是输钱,国营饭店的人又打电话来问自己点哪些菜,几件事加起来她已经够暴躁了,完了樊玉兰还和她唱反调。
樊玉兰,“谁要读谁读,反正我不读,表姐不也没读大学吗?”
把她怂恿去读书,毕业后好男人都被挑完了,就说班里的同学,好多人在说毕业后家里人会给他们安排相亲,她读完大学出来同学孩子都打酱油了。
冯灿英恨不得戳开她脑门看看里面装的啥,苏姗姗能和她比吗,苏姗姗想读书谁掏钱啊,这妮子,简直身在福中不知福,冯灿英,“不读书你干啥啊,你看看那些大学生,哪个不是单位争着抢着要啊,就说黎翔,他如果不是大学文化水平,敢把你表姐弄施工队去吗?”
樊玉兰和她抬杠,“黎翔是男生,我是女生,没法比啊,你不常和表姐说文化程度再好不如嫁得好吗,我不读大学。”
冯灿英气得浑身发抖,这话她确实说过,那是在苏姗姗高中毕业想读大学的时候说的,她那么说是因为哎
冯灿英不想过多解释,强硬道,“你必须读大学,咱家没个大学生,说出去丢脸,不读也要给我读。”
“要读让小刚读,反正我不读。”
母女两闹掰了,樊玉兰收拾两件衣服要去同学家住,冯灿英担心她在外闹出点事来,女儿是她辛苦拉扯大的,如果在外边被混不吝的地痞拐跑就遭殃了,以前的冯灿英没这个概念,自从认识唐知综后危机感就特别强烈,趁樊玉兰在衣柜边装箱子,她偷偷拉上门,顺势落上锁,吼道,“就在家老实待着,哪儿也不准去。”
樊玉兰以前不是这样叛逆的,冯灿英认定有人带坏了她,得找人查查樊玉兰的情况。
樊玉兰见自己被锁在房间,又是砸门又是摔东西的,霹雳哐当毫不热闹。
这边闹得鸡飞狗跳,而桃花村生产队却喜气洋洋的,唐知综虽是二婚,但比头婚的场面更盛大,来了许许多多陌生面孔的人,有的是唐家远房亲戚,有的是其他公社书记干部,客人们太多了,光是准备菜就准备了两天,厨师请了四个,去隔壁生产队很多人家借了桌椅板凳。
村民们表现得特别热情和积极,年轻媳妇们负责上菜,大娘们负责洗菜切肉,年轻小伙子帮忙挑水跑腿,年纪大的老头子们帮忙招呼客人,酒席沿着唐知综家的院坝摆到竹林里,每桌12个菜,每个菜都是由石林准备的,分量大,也别受人欢迎,便是县里几个当官的都吃得满嘴流油,夸唐知综有良心,以为唐知综抠抠嗦嗦舍不得花钱呢。
客人们太多,吃过酒席县领导们识趣的先走,免得待着其他人不自在,而唐知综和苏姗姗出来敬个酒没来得及吃口饭就得起身送客,忙到晚上倒也累得不行,唐家许多亲戚是唐知综没见过的,由高翠华安排住到唐知国唐知军他们家里去了,如今有电灯了,村民们忙到半夜帮忙把锅碗瓢盆洗干净,桌椅板凳通通还回去才走的。
闹哄哄的地,随着灯光暗下,骤然安静下来,婚房稍微布置过,床单被褥通通换了红色,唐知综筋疲力竭的回到房间,和苏姗姗嘀咕,“以后再不结婚了,都说撒手不用管,到头来还是累得快虚脱了。”他被骗了,结婚摆酒席就不是个轻松事。
钱大他们和苏姗姗换了房间,窗户边的床也没了,乍眼瞧着不太习惯,苏姗姗拉开灯,白皙的脸透着疲惫,明明很累了,心底却兴奋着,苏姗姗形容不出自己的感觉,她坐在凳子上,揉着毛巾擦自己几的头发。
夜很静,闹哄哄的耳根子突然清净下来,唐知综有些不习惯,他背过身换了衣服,倒在床上,猛地吸了口晒过的被褥,许久才缓缓转过身,见苏姗姗低着头,乌黑的头发随意散着,他往里边挪了挪,脑袋蹭着枕头,想到自己头发也是湿的,撑着疲惫的身体坐了起来,问苏姗姗,“你睡里边还是外边?”
苏姗姗动作顿住,抬起头,脸红成了柿子,“随便,都行。”
唐知综把自己睡习惯的枕头换到外侧,“那你睡里边吧。”他习惯睡外边,尤其夏天的时候,窗外的风吹来,睡外边凉快。
乡下的床就是个架子,想坐在床上靠会的话后背只得贴着墙,唐知综嫌墙有泥,弄了块木板做床头,结婚前要高翠华缝了个床头枕,这会儿靠着床头枕,脑袋昏昏欲睡,他和苏姗姗说,“你上床后喊我,我关灯。”
乡下的灯是用绳子连接开关拉的,在他手边,唐知综闭着眼,寻思着自己眯会,就眯一会,毕竟是新婚夜,还有事情要做呢。
哪晓得这一眯就眯到了大中午,窗户挂了窗帘,感受不到太强烈的光,他浑身像被车轮辗过要散架似的,又酸又疼,唐知综夹着被子,伸了个懒腰,怔怔的躺着不想动,突然,脑子里窜过什么,他嗖的坐了起来,掀开被子,低头检查起来。
随即,他脸色大变,朝外喊道,“石林石林”
作者有话要说: 待开励志文《家祭无忘告乃翁》
德高望重的文渊阁大学士病重,在子孙科举前夕留下‘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喟叹后闭上了眼。
哪晓得子孙不成器,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没几年就把家业败尽了,
痛心疾首的他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从此,振兴家业成了他的使命!!
《家祭无忘告乃翁》.
☆、139 数钱
屋外静悄悄的, 静得能听到屋檐下燕子煽动翅膀的声音,唐知综心跳骤然加快, 憋着气, 又喊了两声。
门开了,是苏姗姗, 她双手湿着,水滴在地,慢慢晕开, 清丽的脸颊如春桃,白里透着红, “你醒了啊, 是不是在找包, 搁衣柜里了。”
唐知综赶紧跳下床,拉开衣柜,整齐的衣服上,果然躺着个绿色的包,胀鼓鼓的, 他掂了掂重量, 悬着的心慢慢落回实处,要知道,包里装的是结婚收的礼钱, 客人太多,递过来的红包没地放,专门要石林背个包, 红包和礼钱通通搁里边,半夜石林忙完回家前说把包放床上的,他还琢磨着和苏姗姗数钱呢,结果太累给睡着了。
幸亏没被人顺走,要不真的亏大了。
他拉开包,瞅了眼里边大小不等的红包,讲究点的人家礼钱用红包装着,关系好的亲朋好友嫌红包麻烦,直接给的钱,毕竟将来要还礼的,当面数清楚比较好。
苏姗姗站在门口,春日的光洒在她身上,闪闪发亮,她问唐知综,“找着没,就在最上边。”
“看到了。”唐知综拎起包,回想自己刚刚的紧张感觉太丢脸了点,自己已经是万元富翁了,怎么还表现得像个穷鬼似的,他拍了拍滚烫的脸颊,喊苏姗姗进屋,“你看过里边的红包没?”
苏姗姗老实摇头,昨晚太累了,擦头发擦得打瞌睡,后来实在太困,等不及头发干,倒床就睡了。
唐知综神神秘秘的示意苏姗姗把门关上,拍了拍沉甸甸的包,掩饰不住满脸笑意,“咱收的礼钱,要不要现在数数?”摆酒席花了多少钱他拿本子记着有,收的礼钱都在这,他就是看看摆酒席能挣多少钱,挣得多的话,以后年年过大生,高翠华,他,苏姗姗,钱大他们,全家六口人,摆六次酒席,能挣不少呢。
“数钱吗?”这时候,插进来一道稚嫩的童声,酒幺推开门,咚咚咚的跑了进来,兴奋的欢呼,“爸爸,数钱吗?”
因着高兴,小脸像朵花似的灿烂,唐知综重重点头,“对,数钱。”
以往总是夜里偷偷摸摸的数钱,难得大白天的也能数钱,唐知综拉开窗帘,少了张床的屋子有点空,他去抬了张长方桌进门,拿出记账的本子交给苏姗姗,他和酒幺数钱,苏姗姗记账,最后与支出比较看挣了多少。
有的红包写了名字,唐知综着重看韩涛秦爱国方腾冲他们的,暗暗想着,礼钱如果少了下回想方设法要搞他们点钱出来。
其中最阔绰的该是杨路明,别人顶多2.4块钱,杨路明靠老婆发家成了暴发户,直接随了120,唐知综心里满意,决定以后家里有啥事都把杨路明喊上,有土豪撑腰,不怕吃亏,韩涛他们随的钱不如杨路明多但也不算少,几乎不用全拆开,唐知综能肯定,赚是绝对赚了的,就看赚多赚少的问题。
阳光穿过窗户,暖暖的落在他们身上,寂静的茅草房里,只听到一大一小报数字的声音。
数了差不多两小时才把包里的钱数清楚了,之后唐知综用绳子捆成一把一把的,毛毛钱留着家里开销,面值大的要收起来藏着,防止被人偷亦或者掉了,苏姗姗坐在旁边算账,很是算了很久,算出结果,对比前边支出的钱,苏姗姗难掩震惊,“咱好像没亏”
不对啊,她记得摆酒席都是亏钱的,很多人结婚都会借钱,她和唐知综结婚怎么就赚了呢?
唐知综偏头,瞅了眼数字,满意的扬唇笑道,“咱人缘好,大家伙随礼钱给力,自然是赚了的,毕竟大家伙有眼睛,知道我有3个孩子要养呢。”
施工队的人不在,他们要在的话非骂唐知综不可,哪有人结婚前就打听随礼钱的人啊,唐知综像唐僧念经,见着他们就问随多少钱,照丰田公社的物价,随2.4元算多的了,他们准备每人随2.4,结果唐知综不满意,骂他们抠门,自己报了个满意的数字,24块钱,要他们随24块钱,其中还不包括黎翔,说黎翔和苏姗姗是发小,礼钱要比别人随得多才显亲近,要黎翔随240,整个人钻钱眼里出不来了。
这会儿竟虚情假意的说他们体谅3个娃,他们自己将来还有娃要养呢,日子不比唐知综辛苦哦。
当然,唐知综和施工队发生的事苏姗姗并不知道,看施工队的人送的礼钱很多,心头暗暗记着,等将来有机会要还礼。
唐知综没想那么多,把钱放进抽屉,告诉苏姗姗没钱的话就自己拿,说实话,家里没啥开销,伙食是石林在办,用的是施工队的钱,其他消耗品也是从施工队伙食费里扣的,全家老小花不了多少,唐知综把钱藏好,乐呵的牵着酒幺出门,“酒幺,等你过生日的话爸爸给你大办啊。”
多摆几次酒席,啥钱挣不到啊。
摆过酒席的院坝清扫得干干净净,就是院坝的几株果树遭孩子们爬上爬下的叶子和花瓣掉了很多,瞧着有点颓废,唐知综问石林他们哪儿去了,施工队的人也没回来吃午饭,苏姗姗说,“都去老房子吃午饭了,妈说咱累了整天肯定得好好休息两天,就喊石林在老房子煮饭,没吃完的剩菜都拿过去了的。”
苏姗姗去农村吃过酒席,当天热热闹闹的,隔天亲戚朋友们离开主人家要忙好多天,里里外外的收拾屋子,还桌椅板凳,累得不行,她都做好累的准备了,谁知高翠华她们连夜就安排好了,还把屋子院坝清扫得干干净净,清早她起床时,屋里摆设和以前没任何变化,仿佛昨日喧闹是她做的梦。
直到进灶房看到角落里的两壶酒,是客人没吃完剩下的,记忆又鲜明起来。
她和唐知综说,“灶房有酒,你喝不喝,不喝的话给大哥他们吧。”
“不喝。”酒鬼这辈子就是被酒耽误了的,唐知综表示自己坚决不碰酒,要碰也不碰这种劣质酒。
苏姗姗:“成,待会我给大哥他们送去。”
这边里里外外干净整洁,老房子乱得不成样子,活像酒席是在老房子办的那样,高翠华说苏姗姗是城里人爱讲究,吃过晚饭,男同志们帮忙还桌椅板凳,她就指挥女同志们把碗筷瓜瓢用箩筐挑到她家来,剩饭剩菜的通通挑过来,招待留宿的亲戚们吃,把她家弄得乱糟糟的,老幺家却干干净净的,余秀菊心里不是滋味。
尤其施工队的也换到她家吃饭,脸色就更不好看,不好给亲戚们摆脸色,只得在儿子们面前拉着脸表达自己的不满。
住下的亲戚都是长辈带着孩子想玩两天的,余秀菊不好使唤她们干活,洗碗扫地都得自己干,好比中午,光是洗碗就有几十个,余秀菊心里窝火,忍不住抱怨,“你幺叔结婚,搞得我比石磊结婚还慌乱,他家又不是没地,干啥要我伺候这么多人啊。”
石林蹲在旁边,专心给余秀菊倒水,唐知综是个要求高的人,碗筷洗两遍后最后得用水再冲一遍,石林受到影响,洗碗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他不懂余秀菊在抱怨什么,论累的话他是最累的吧,提前两天就准备酒席要的肉和菜,前天晚上直接没睡觉,昨天又在土灶边站了整整一天,炒菜炒得胳膊都抬不起来,忙到半夜才回家,天刚刚亮又起床热饭热菜,忙到现在连凳子都没坐,他说余秀菊,“幺叔结婚不想大办,是你和奶奶二婶信誓旦旦的说有你们帮忙就够了,如今你又嫌麻烦,嫌麻烦就别答应啊。”
余秀菊气噎,她为啥怂恿老幺大办,还不是为了这大家子人,唐知综是公社干部,有出息了,自己两个儿子没结婚,能趁这个机会在人前露脸当然最好啊,她骂道,“还不是为了你们兄弟,你幺叔受县里领导器重,他去县里不带你们,领导不知道你们能干”
听余秀菊说话石林就头疼,他又不是人民干部,县里领导知道他能干有啥用啊,左右好好跟着他幺叔不担心没出息,他幺叔说了,将来搬去市里会带着自己,他的目标的市里,和县里领导有啥关系,余秀菊就是想得多。
他舀水冲干净碗筷,抱起碗筷放回箩筐,箩筐里的碗筷是问其他人家借的,晚上灯光暗分不清楚,这会儿视线明朗,他喊人来把碗筷抱回去,谁家借了多少碗都有数,照着自己家的数就是了。
老房子的院坝里坐着很多人,唐秀也在,唐秀是唐家唯一的女孩,嫁得远,好多年不曾回来过了,不知道是对高翠华心存怨怼还是真的离太远,许多年没见,余秀菊都有点认不出唐秀来,唐秀嫁人时她刚生了石林没多久,对方给的彩礼多,唐秀嫁人后,那笔钱就留给唐老四娶媳妇了,她感觉唐秀不太喜欢李云峰,约莫是害怕自己不嫁出去,下边弟弟就没钱娶媳妇,故而不情愿也嫁了,嫁过去连生了两个女儿,不受婆婆待见,期间回来过两次,被高翠华又骂走了,说哪家夫妻都有吵架的时候,忍忍就过去了。
慢慢的,唐秀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之后索性不回来了。
石磊结婚,唐知国托人送了消息去,李家没有送消息来,她以为这次唐秀也不会回来。
没想到不仅她来了,公公婆婆妯娌也都来了。
追根究底,不就是看老幺发达了想沾光,还有就是看不起石磊,觉得石磊结婚不重要。
高翠华穿着身新衣服,红光满面的坐在桌边,与唐秀婆婆聊唐知综做的事,如何带领大家扫盲,如何建小学,如何做了公社干部,又如何选上市先进生产队队长,全是她炫耀显摆的资本,唐秀婆婆姓章,眼皮塌着,那双眼却显得很精明,不断地附和高翠华说的话,装作很认真的样子。
余秀菊撇嘴,瞧不起章老娘谄媚的嘴脸,洗干净碗,余光瞥到边上沉默不言的唐秀,心思动了动,“秀秀,要不要出去转转,你很久没回来了,咱生产队有些地方你恐怕都不认识了。”
村里修公路又通了电,和前年还是有很大的变化的。
唐秀手里抱着个女孩,这是她的第五个孩子,瘦瘦小小的,坐在她膝盖上,手里抓着颗糖舔,口水顺着下巴打湿的衣服,余秀菊心下嫌弃,面上不得不装出热情好客的样子来,怎么说都是小姑子,又几年才回家,表现得太冷淡会被人说。
唐秀被她的声音惊了跳,茫然地抬起头来,消瘦的脸看着比余秀菊年纪还要大上几岁,她摇摇头,“不用,我坐回,等老幺过来说两句话就回去了。”
周围还坐着其他人,她却显得特别孤单落寞似的,几个孩子也特别听话,坐在她身后的矮凳子上,不吭声不出气,像个哑巴。
“难得回来就多待几天吧,老幺来不来都不见得呢。”余秀菊脸上扬着笑,心想唐知综那个懒人不睡到中午是不会起的,等他慢腾腾的吃了午饭再休息会估计就晚上了,唐秀要见到人,起码晚上去了。
这方面余秀菊还是很了解唐知综的,的确,唐知综吃了午饭又回房间睡到傍晚起来,吃了晚饭,经苏姗姗提醒要去老房子与亲戚们说几句话他才想起来,照他的说法,都是来吃酒席的,吃完了该回家的回家,这种必须要主人家露面摆几句龙门阵的习俗太麻烦了。
太阳已经落山,晚霞红通通的,公路两侧的草丛时不时有蟋蟀蹦出来,唐知综和苏姗姗到老房子时,他们正在吃饭,整整四桌人,加上施工队的有差不多六桌,闹哄哄的,看到都是不认识的,唐知综低头和苏姗姗说,“待会有什么话你别吭声啊,我来。”
有刘春玲和唐知福送客的经验在前,唐知综担心出乱子。
刘春玲是个热心肠,她和唐知福摆酒席后送客,明明寒暄几句道别就结束的事,在刘春玲的关怀备至中硬是把别人祖宗十八代的忧伤困难都刨了出来,跟着伤心不够,特体贴的帮人家解决麻烦,而刘春玲解决麻烦的手段简单粗暴,给钱,钱不够就送粮食。
扪心自问,他对唐知福不差,摆酒席的钱全是他给的,他们两口子该收的礼没少收,为啥两口子没钱,不就是刘春玲同情心泛滥把家里的钱拿去给别人了吗?
害怕苏姗姗走刘春玲的老路,他决定自己上阵。
“妈,在吃饭呢,我和珊珊过来看看你们。”他眼神落在年纪大的长辈们身上,“这两天太忙了,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见谅啊。”
“老幺太客气了,来了那么多客人,知道你和你媳妇肯定忙坏了,吃了饭没,没吃饭快坐下吃啊。”桌上的饭菜是酒席剩下的,唐知综担心席面不够到时候丢脸,因此要石林多准备了五桌,结果人数比唐知综预料的要少,比如县里领导,其他公社干部们通通没带家属,故而今天中午和晚上吃的都是昨天剩下的,就这样还吃不完,明天接着吃。
石林起身要给唐知综拿碗筷,唐知综扬手示意他坐下,“我和你幺婶吃了晚饭来的,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们。”
唐知综低头,看旁边妇女怀里的女孩仰着脑袋定定地望着自己,他呲牙笑了笑,违心的夸道,“真好看。”
好看是说不上的,脸没她巴掌大,头发稀疏,拿皮筋扎了个小啾啾在头上。
来者是客,唐知综说话还是挺善意的。
刚刚说话的老妇人赶紧把女孩抱过手,女孩离开母亲,不安的扭动起来,老妇人充耳不闻,抬手要把女孩递给唐知综,唐知综自觉退了退,倒是苏姗姗伸手把孩子抱过手,但听老妇人教女孩喊人,“喊幺舅,幺舅”
孩子认生,在苏姗姗怀里不老实,前倾着身体往她妈方向伸,老妇人扬手就拍了女孩两下,女孩害怕,扁着嘴直接哭了起来。
苏姗姗赶紧把人还回去,脸上有点尴尬。
唐秀也惊了,抱过孩子轻声哄着,落回熟悉的怀抱,女孩渐渐停止了哭泣,但不敢抬头看唐知综了,唐知综盯着唐秀看了两眼,酒鬼是有个姐姐的,嫁人后没咋回来,酒鬼对她的印象不是很深,不过小女孩喊自己幺舅,那抱着她的人就是酒鬼亲姐唐秀了。
只是唐知综皱起眉头来,酒鬼记忆里,唐秀婆家条件很不错,给的彩礼多,而眼前的妇女,模样就不说了,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有些地方甚至补丁都没有,他迟疑的喊了声,“姐?”
唐秀轻轻嗯了声,低头喂怀里的女孩吃饭,灰白的光落在她脸上,皱纹密密麻麻,唐知综看向高翠华,“真是我姐?”
他面前的老妇人弯唇笑道,“你还记得你姐姐啊,我和秀秀来的路上还讨论,多年不见,你肯定把她忘记了。”
忘是肯定忘了的,但看到对方的落魄样,明显和酒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猜也猜得到啊,那位是酒鬼亲姐他认了,说话的老妇人又是谁,虽说衣服勉强能看,脸上的尖酸刻薄完全让人不忍直视啊,酒鬼啥时候还有这样的亲戚了?
上门打秋风的?
那他得走远点。
他蹭蹭走到高翠华身后,满脸戒备的看着说话的老妇人,小声问高翠华,“老娘,她谁啊?”看面相就不是好相处的,别是高翠华姐妹吧,不对啊,高翠华不是说她姐姐死了吗?
“那是你姐姐的婆婆,你喊婶子就行了,累不累,赶紧拿凳子坐下,和你姐姐她们说会话,你姐姐很多年没回来过了。”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容易被感染,高翠华看到唐秀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她想象中的唐秀不该是这样的,即使和李云峰经常吵架斗嘴,衣食无忧才是,但唐秀这次回来,比生产队条件最差的人家穿得都烂,破洞的地方也不找针线补补,前天傍晚过来裤脚袖子直接卷着的,不知道的以为她热呢。
“五妞她们也没见过你。”高翠华忍不住感慨。
苏姗姗搬了根高凳子过来,唐知综坐左边,她坐右边,苏姗姗抓了一把糖喊五妞,五妞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神闪着晶亮的光,却是缩着手不敢动,苏姗姗把糖塞到她手里,她双手捧住,仰头望着唐秀,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来。
唐知综说,“五妞喜欢走的时候就多装点,幺舅家别的没有,就糖多。”
唐知综没有吹牛,他家最不缺的就是糖,酒幺喜欢,石森每个月都会买糖回来,而周凤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只要美丽两口子来,隔天他家绝对会有两包糖,像进贡似的,雷打不动的两包糖,他和苏姗姗结婚,喜糖是去县里买的,托杨路明找熟人,低价买了许多,到现在都在堂屋的箩筐里堆着呢。
没糖的时候稀罕,真有糖了,酒幺反而不爱吃了,说是吃腻了。
酒鬼外甥女喜欢吃,多装点给她们就是,谁让不能退呢,没法折现,不如送人有个人情在。
五妞听不太懂,倒是周凤怀里的石康听懂了,喊着,“幺叔,我也要。”
石康比酒幺小几个月,可能有父母疼的缘故,石康有点娇气,属于整天脚不踩地的那种人,当然,也得说是他的福气,前段时间周凤和余秀菊忙他结婚的事,经常把石康丢给石林看着,石康和他熟稔也很多,虽说不像见面喊抱抱的那种,看到吃的敢问自己要了。
唐知综指着隔壁桌的美丽和王富贵,“问你大姐要。”
怎么说美丽也是嫁到公社过好日子的人,石康想吃糖美丽肯定给他买,而且以唐知军家的条件,石康绝对不缺糖吃。
石康扁扁嘴,不乐意了,“我要吃喜糖。”
“那就等你结婚的时候多买点。”唐知综不会宠着石康,石康过得好不好看脸上的肉就看得出来,不像五妞,瘦兮兮的,像兔子似的,唐知综问唐秀,“五妞多大了?”
唐秀垂着头,握着筷子的手慢慢松开,把筷子搁在碗上,“两岁了。”
唐知综皱眉,“太瘦了吧。”他家酒幺三岁看着比五妞大好多。
没有比较就没有优越感,冲着他养把孩子养得这么好,就该多问酒鬼要点好处的,亏了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时间好多,来发发牢骚吧,翻我最近的文发现好久没写爱情了,暑假追完亲爱的就好想写爱情,是不断更的那种写,有两本写爱情的扑街了现在也没填完。
而我下本写男主搞事业感觉又和爱情无望,好虐哦,作者君好多脑洞等着的哦。
想写年下男重生追妻,想写女主快穿凭借男主光环找男主,盗墓女主和将军,叛逆女主和禁yu男夫子,没有爱而结婚的男女主互相守护的故事,还有嘴炮反派男变哑巴,太多太多了。
介于作者君对爱情的渴望,下本《家祭无忘告乃翁》给男主搭条爱情线能接受吗?
男主40岁,女主29岁,女追男。
我也好奇写男主文女追男的感觉咋样,嘻嘻。
牢骚结束。
☆、140 一家人
唐秀紧了紧怀里的孩子, 没有接话,倒是她婆婆粗声说,“是太瘦了, 也是没办法啊, 咱家穷, 孩子太多, 养不起啊。”
说话时,章老娘眼皮夸张的颤动着, 浑浊的眼快要把唐知综盯出个窟窿来。
穷自然没多穷,重男轻女约莫是真的,唐知综也算有点见识的人了, 看面相神色能看出点东西来,唐秀抱着孩子专心吃饭, 不怎么抬头和说话,她婆婆像激光枪, 张嘴就噼里啪啦说个没完没了, 婆媳关系明显不好,且处于婆婆厉害儿媳妇软弱的现状。
好比高翠华和余秀菊,以前高翠华在哪儿都是闷不吭声的人, 相对来说余秀菊和人聊得更欢, 婆媳两明显余秀菊处于上风,慢慢的,随着他做生产队队长后,高翠华水涨船高, 气焰嚣张起来,老远就能听到她和别人说话的声音,而余秀菊安静许多,那是高翠华有了靠山腰杆子硬了,余秀菊不得不收敛些。
但看唐秀和她婆婆,无论是穿衣打扮还是言行举止,唐知综自认还是有眼力的,他笑眯眯道,“婶子开玩笑呢,你们家咋可能养不起娃哦,是不是害怕我刚结婚找你借钱啊,你放心,不会找你借钱的”
“老幺逗我呢,谁不知道你是大人物了,咋会找婶子借钱啊,婶子找你借钱还差不多。”章老娘眯着眼,不知道在笑还是在想事情,“老幺啊,婶子的日子不好过啊。”
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唐知综想说。
然而章老娘不给他插话的机会,自顾倒苦水,“咱家干活的人少,吃饭的嘴巴多,每年粮食都不够吃啊,就说你姐嫁过来十多年了吧,生了5个孩子,七张嘴巴就靠他们俩挣工分哪儿够啊,而且你姐得照顾孩子,时不时的请假,靠你姐夫就更难了”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唐知综:“”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冲这台词能力,以及动情能力,拿个影后不是问题。
“孩子小,时不时又感冒发烧,光是给孩子看病都欠了不少钱,你姐夫是真的辛苦啊,前些年勉强还撑得住,这两年力不从心了,连脸上的笑都没了啊,整天就待地里干活,有两次直接晕过去了,给饿的啊”章老娘嘤嘤哭了起来,其他人都懵了,好好的怎么说到这些了?
唐秀白着脸,脑袋垂得低低的,她怀里的五妞似乎被吓着了,扁着嘴跟着哭了起来,唐知综抵了抵高翠华胳膊,小声说,“老娘,是不是来借钱的啊。”
毕竟他在农村也算有钱人,亲戚们上门借钱很正常。
提到借钱,高翠华瞬间警醒起来,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别说话,安慰章老娘道,“谁家日子不是这么过来的啊,这几年辛苦点,以后就好了,我当年拉扯秀秀她们几兄妹更惨,饿晕两次算啥啊,我饿晕过好多次,冬天粮食不够吃,就往水里添点米煮成米汤喝,喝了还不敢出门,动起来肚子就饿得快,只敢在床上躺着,躺着又冷,整个冬天感冒就没好过”
高翠华没有骗人,丈夫死后,她要带孩子又要干活,忙得脚不沾地的,几个孩子不懂事,不是打架就是斗殴的,真是心力交瘁过来的。
章老娘眼皮又颤了颤,“时代不同了,咱们以前是没办法,但云峰是真命苦啊,结婚前过过几天轻松日子,结婚后每天忙前忙后的”
唐知综听出点意味来,追根究底,嫌唐秀拖累她儿子呗,唐知综扫了圈在场的人,找哪个是李云峰,找了圈也没找到和章老娘长得像的,不禁纳闷,“姐,我姐夫没来?”
章老娘又抹泪,“都走了地里的活谁干啊,你姐夫是个命苦的人哪。”
经章老娘这么哭,气氛渐渐冷了下来,唐知综过去拍她的肩,“婶子,你也别哭嘛,勤奋努力是优良品质,要说命苦,在场的谁不命苦啊,谁没穷过苦过啊,就说市里施工队的,吃的是供应粮,拿的是工资津贴,人家也是付出了辛苦汗水的,长年累月不着家,东奔西跑没休息过,他们不累吗,他们也累啊,人家不抱怨而已,所谓先苦后甜,姐夫现在辛苦点,将来就好了嘛。”
话完,他催黎翔吃快点,“钱大他们在家,你吃完了就回去守着他们呗,虽说家里啥也没有不怕小偷惦记,他们毕竟是孩子啊。”
莫名奇妙的话听得黎翔糊涂,唐知综又冲章老娘说,“婶子啊,我的命比姐夫还苦,姐夫累是累点,但我姐死心塌地的跟着他,给他生孩子,帮他料理家务,你看看我,前头媳妇都跟人跑了。”
章老娘愣住,挂在眼角的泪硬是给憋了回去,望着他身边娇滴滴的女孩说,“你现在媳妇更好啊。”城里户口,有工作,比前面那个媳妇强多了。
唐知综又叹气,“是啊,也是她可怜我,你说她要是不可怜我,我不得打一辈子老光棍啊,所以啊,我比姐夫更惨。”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章老娘一时语塞,想了许久才说,“至少你有儿子啊,云峰和你姐结婚十多年连个儿子都没有。”章老娘骨子里就是个重男轻女的,要不为啥宁肯多花钱也要娶唐秀,还不是看唐家兄弟多希望唐秀像她妈,多给家里生几个儿子,谁知十多年过去,生的都是女儿。
她不说还好,说完唐知综更是叹气,“儿子有啥用,长大他结婚还给给他准备彩礼,女儿多好啊,长大嫁出去收彩礼,你说哪个好?”
单是论这个的话,肯定生女儿更好啊。
章老娘觉得不能这么说,故而抿着唇不说话,唐知综并不非要她说,他也有嘴巴,该说的道理自己会说,因此大声说道,“傻子也知道生女儿好啊,生女儿将来有彩礼拿,招财,生儿子你得给别人钱,钱少了别人还看不起,多惨啊。”
他满脸遗憾,章老娘觉得他在惺惺作态,生女儿有什么好的,被周围人嘲笑,老了身边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别人家热热闹闹的,就她躺在床上孤零零的,多凄惨啊,唐知综站着说话不腰疼那是因为他有儿子,章老娘咬着筷子,不服输,“还是儿子好。”
“儿子有啥好?”
章老娘就把自己心里想的说了,唐知综满脸不赞同,纠正章老娘的说法,“婶子,你还是想的太复杂了,就拿村里的人来说,真到躺在床上动不了的年纪还有多少天好活啊,女儿嫁出去又不是断绝关系不回来,父母生病,该照顾的还是要照顾啊,婶子,你老娘生病时你没回去照顾?”
唐知综眼里换上了浓浓的鄙视,看得章老娘不自在,她娘生病她自然是回去了的,“回去了啊。”
“对啊,父母生病女儿会回来照顾,和儿子没啥区别嘛,你说儿子好,儿子哪点好啊?远香近臭,要我说还是女儿好。”
章老娘:“”好吧,她说不赢唐知综,但她就是觉得儿子好。
那边,黎翔他们已经吃完饭准备回去了,唐知综要黎翔记得检查钱大他们的作业,出算术题考考他们,保持大脑的活跃性,将来会比别人更聪明,待黎翔他们走后,章老娘和唐知综说,“你说儿子不好你要他们读书干啥?”
强势惯了的人,容不得自己输半句话,章老娘是和唐知综杠上了。
“婶子,怎么说他们也是我儿子,儿子养得好,跟女儿没啥区别,作为父母,当然要对孩子好了。”唐知综心想,章老娘怕不是个傻的。
高翠华打圆场,“好了,甭管儿子闺女都是自己怀胎十月生的,要我说啊,儿子女儿没区别,吃饭,吃饭啊。”
尽管这个话题接过去了,章老娘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唐知综素来不在意别人高兴与否,陪着高翠华坐了会,直到众人吃完饭,唐知综才和苏姗姗离开,天已渐渐黑了,地里还有人在干活,苏姗姗说,“你不该和五妞奶奶那样说,她不是个好相处的,没准会把气撒到姐姐身上,平白无故给姐姐惹麻烦了。”
苏姗姗懂得寄人篱下的生活,她看到唐秀免不了想起自己。
“她就是作威作福太久了,以为任何人都必须顺着她,我就看她不顺眼。”生不出儿子又不是唐秀的错,章老娘真讨厌女孩,她自己不也是个女孩吗?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章老娘就是太霸道。
尽管唐知综不喜欢章老娘,唐秀她们回去时,唐知综给孩子们装了很多糖和粮食,单独把唐秀叫到屋里,给了她十几块钱,唐秀受宠若惊,说什么都不肯要,家里是穷,不至于穷到连饭都吃不起的地步,唐知综好不容易结婚,给她钱被弟妹知道像什么话。
唐知综塞给她,“给你你就拿着,唐家也没其他姐妹,以后没事就多回来看看,过去的事咱就不说了,将来好好过。”
酒鬼的记忆里,和唐秀有关的事情并不多,他连唐知军那样的人都能包容,何况对他没做过坏事的唐秀呢。
“你婆婆凶巴巴的,不给她面子就别给,真闹起来,咱唐家还怕她李家啊,你是女孩,又嫁得远,遇到事我们也及时帮不上忙,你记得找人送消息回来,老娘以前有些观念不对,渐渐地她想通了,你受了委屈别憋在心里。”照理说这样的话该高翠华和唐秀说的,结果高翠华扭扭捏捏的不肯,事情才落到他头上。
唐秀攥着钱,眼泪哗哗往下掉,没想到多年后,主动关心她的人会是老幺。
她背手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我懂的,我婆婆年纪大了,我不会和她计较的,她又有多少年好活呢?”
唐知综摇头,“该计较的还得计较,等她死是最没出息的办法,你要知道,最坏的结局就是离婚,离了婚她儿子就是光棍,她肯定不敢的。”或许章老娘巴不得离婚给儿子再找个年轻点的好生儿子,只要章老娘敢,多远他都要搞得她家鸡犬不宁。
“你姐夫对我和孩子们都很好,你不用担心我,和弟妹好好过日子吧。”唐秀捏着钱要把他还给唐知综,唐知综推辞,“给你你就拿着。”
谁让她是酒鬼亲姐呢,自己占了酒鬼身体,又混得风生水起,如果姐妹被人欺负,传出去多没面子啊,他对唐秀没多少感情,但要保证唐秀不被人欺负,章老娘欺负唐秀就是在挑衅他,他受得了?
不过他也不是傻的,其他兄弟不表态他自己冲到最前边替唐秀撑腰,他把唐知国他们喊来,有钱的拿钱没钱的给粮食,几家人都得有所表示,要让章老娘看到唐家的强大。
唐秀过得不好,有眼睛的都会看,余秀菊她们没意见兀自回家拿粮食去了,唯独夏月英犹犹豫豫的说没钱,她家要养孩子,粮食不够吃。
唐知综懒得和她磨蹭,直接喊唐老四表态,唐老四能娶媳妇花的是唐秀的彩礼,任何人都能不管,他没法坐视不理,夏月英舍不得粮食,唐老四直接掏钱给唐秀,气得夏月英哭着回家去了。
唐秀没想到回趟家会收到这么多礼,老幺结婚她是不想回来了,奈何她婆婆说老幺如何如何出息,硬要过来看看,回去好在其他人面前吹牛,唐秀对桃花村生产队的记忆停留在那年她生了二妞,她婆婆瞧不起,怂恿李云峰和自己吵架,两人年轻气盛,吵得不可开交,她回娘家诉苦,被高翠华痛骂的情形,她背着二妞,在尖头山山脚坐了许久,希望她妈和兄弟们能追出来关心她两句,哪怕问她过得好不好也行,她坐了很久都没等到人。
太阳很刺眼,她拿衣服盖着二妞的眼睛,又回了李家。
这会看到家人们不复年轻的容貌,不知道为啥,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趴在车边的章老娘贪婪的摸着几背篓粮食,笑得合不拢嘴,听到哭声,不喜道,“哭啥啊,你兄弟们给你粮食是真心帮衬你,有啥好哭的啊,晦气。”
唐知综站在旁边,拿脚踹唐知国,示意他说话,唐知国看唐秀哭得这么伤心,跟着红了眼眶,弯腰把唐秀扶起来,感慨道,“哭啥啊,将来条件会好起来的,以前大哥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多见谅,往后有个啥事尽管回来说,大哥会帮你。”有的事,以前从没想过,想当而然的认为唐秀不回家是忙是没时间,回不回来无所谓,她不认他做大哥他也不认她做妹妹。
其实不是的,他没想过唐秀不肯回来的原因,认真想想,自己的问题也很大,这么多年没主动关心过她,没有尽到大哥的义务和责任,凭啥埋怨唐秀不尊敬他,看着那张比记忆里苍老许多的脸,唐知国心下百感交集。
老幺说得对,一家人要互帮互助,团结就是力量,唐秀是他亲妹子,不该把她刨除在外的,“秀秀,有空多回来啊,大哥天天都在家呢。”
这样的面,见一次就少一次了。
唐知综又去看唐知军,唐知军弯着眼睛笑,“是啊,听大哥的,别哭了,以后常回来,二哥家随时有人的。”
唐老四和唐老五有默契得多,直接拍了拍硬朗的胸脯,“姐,受了委屈就回来说,咱们大了,有的是力气,你婆婆敢给你脸色看,我要石磊开拖拉机过去揍她。”
唐知福说话真的是一针见血啊。
章老娘脸色讪讪,“老五说得什么话啊,你姐姐嫁到我家我可没亏待过她。”
唐知福不给面子,“过去的事情我不和你计较,将来我姐要受点委屈,我不会放过你,你要知道,我姐也是有兄弟的。”
章老娘脸上的笑渐渐消了下去,怎么感觉这次回来好像是错误的选择。
时隔几年,唐知国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妹妹(姐姐),她过得不好,从没回来抱怨过,送走唐秀,几兄弟心情复杂,隐隐明白唐知综要他们过来送人的意义。
随着拖拉机远去,回家兀自伤心落泪的夏月英提着几斤粮食出来,要唐老四把钱要回来。
唐知综:“”
早干嘛去了,人都坐着拖拉机走了,哪儿要得回来。
看夏月英面色扭曲,龇牙咧嘴地要骂人,唐知综先发制人,“四嫂啊,下回再有这样的事你得干脆爽快点,你说你要早同意拿粮食,四哥哪儿会给钱啊。”
给了再来后悔,有啥用啊。
夏月英气得牙痒痒,搁下粮食,凶猛的扑过来,唐知综害怕,赶紧躲到唐知国身后,却看夏月英跳到唐老四身上,扯他头发掐他脸,“有点钱就给你姐,咋不全给她啊,咱家不吃不喝,全给她得了。”
唐老四也不还手,任由夏月英打,脸上硬是被刮了几根血痕,唐知综推了推唐知国,“大哥,你兄弟被家暴了,管不管啊。”
唐知国不说话,人两口子打架他掺和啥,况且夏月英怀孕了,据夏月英说,这胎是个男孩,如果不小心动了胎气,他去哪儿找个儿子赔给夏月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