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真面目
他双目紧闭, 活力四射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中透着病态的灰白之色,躺在那犹如一具了无生气的尸体, 恐惧袭上心头,樊刚手足无措。
“你,你怎么了。”他明明没用什么力气,好端端的怎么就倒地不起了呢。
窗外的天渐渐暗下, 樊刚浑身冰凉,他缓缓蹲身, 双手惊慌的僵在半空,哆嗦道, “我, 我没想踹你, 谁让你抢我电话的……”说到后边,嗓音已带了浅浅哽咽。
给怕的。
唐知综心里得意, 就这心理素质敢惹他,他是连丽华村生产队队长都讹诈过的人,就这毛都没长齐的人敢挑衅他,活得不耐烦了。
冯灿英在厨房弄晚饭, 隐隐听到儿子跟谁在说话,出声喊他,“小刚, 刚和你爸打电话吗,他回来吃晚饭不?”
最近樊文忠忙,经常不回家吃饭, 而樊玉兰嫌她煮的饭难吃天天和同学在外边混,就她和小刚两个人,尽量弄简单点。
冯灿英老家是农村的,撒种抛秧种地啥都会,做家务更是拿手活,后来搬到城里,有苏珊珊帮忙,她亲力亲为的事儿就少了,待苏珊珊大点后,洗衣服做饭都给苏珊珊包了,她只需要清晨把菜买回来,等饭菜上桌张嘴巴就行。
如今苏珊珊跟着施工队的跑,家里的活又落到她身上,洗衣服麻烦伤手不说,煮饭的手艺也全忘了,不是味道淡就是味道重,家里就没人爱吃。
平日中午没人她也懒得煮,早晚随便弄点吃的应付。
樊文忠不回来她就弄个菜随便吃点,樊文忠回来吃饭就得再煮弄个下酒的菜。
她把米淘好下锅,没听到樊刚声音,不由得纳闷,弹出半边身子往外看。
客厅没有开灯,樊刚蹲在地上,双手无所适从的僵在空中,眼里似乎闪着泪花,亮晶晶的。
冯灿英擦着手出去,“小刚,干啥呢。”
“妈。”樊刚抹了抹眼睛,声音瓮瓮的,“我好像杀人了。”学生杀人是要坐牢的,他们学校推人的男生道现在还没放出来呢,同学们说家里找了很多关系,没用,对方就是要他死。
他耷拉着脑袋,双手无力的垂在两侧,冯灿英过去,就看地上躺着的男人面色灰白,身体呈不自然的状态蜷缩着,她皱眉,“怎么回事?”
“我和爸爸打电话,他过来抢,我就踹他了一脚,结果他就倒地不起了。”他面如土色,像抓住最后根救命稻草似的的抓住冯灿英的手,“妈,怎么办啊。”
冯灿英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嘴角轻抿,看向地上的男人时眼里浮起丝冷意,语气笃笃,“他没事。”
樊刚性格单纯不会多想,殊不知地上的男人就是个无赖,躺那无非想讹钱,乡巴佬的通病,她抬脚踢了唐知综两脚,脸色阴寒,“装什么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讹诈人也敢讹诈到我头上来,小刚,给派出所打电话,让他们把人带去派出所问,该咱掏的钱咱不会少,不该掏的也别想讹我。”
樊刚懵了,他亲眼看着人倒下的,咋会没事呢,他妈是不是老眼昏花乱说的啊,他推了推冯灿英的脚,声音颤抖得厉害,提醒冯灿英,“妈,你轻点,比把人踢坏了。”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就是个讨债鬼,命长得很,你别被他骗了,打电话去派出所,要他们派个公安过来,都说老百姓敦厚善良,勤劳朴实,我倒要让大家伙看看这老实人的嘴脸。”冯灿英在农村生活了很多年,说实话,她不喜欢农村人,农村妇女泼辣蛮横爱碎嘴,男人要么是榆木疙瘩要么爱偷奸耍滑,她为了照顾苏姗姗搬到城里过了段时间后就发誓再不回去了,饿死在城里也比在农村强,她自认有点眼力,上次打交道就知道唐知综不是省油的灯,为了钱啥死皮赖脸的事都干得出来,对付这种人,挺直腰杆找公安就对了。
公安来,唐知综就害怕了。
但樊刚不敢啊,毕竟是他先动的手,公安问起来也是他站不住理,他蹲着不动,担忧道,“妈,他真没事吧,前几天我们学校死了人,惹事的同学被带进派出所到现在还没消息呢,有人说他被枪毙了,有人说他被送到农场劳动改造去了,我不想啊。”
冯灿英安慰他,“别害怕,妈不会让你有事的,他故意装给咱看呢,你叫公安来。”
樊刚仍然不敢,这时候,楼上的唐大壮久久看不到唐知综人影,担心他开着拖拉机先走了,下楼找人,看到唐知综蜷缩着身体躺在那,呼吸好像都没了,他惊得后背直冒冷汗,“咋回事啊,你们干啥了?”
他的声音像平地惊雷,樊刚惊恐得打了个冷颤,急忙摆手,急得快哭出来了,“不关我的事啊,是他自己倒下去的,我不过轻轻踢了下他的小腿,不知怎么回事他就倒下去不动了。”说着,他双手左右摇摆,整个人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不断重复着那句‘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唐大壮心惊,唐知综的腿受过伤,虽跛得不如以前厉害,平时不怎么看得出来,但受伤的地方肯定没好,他下意识的以为唐知综旧伤复发疼晕过去了,那天,唐知综不小心被砸了腿,他赶过去时,唐知综已经被人放在了平地上,他就白着那么张脸,嘴唇乌青的看着自己,“大壮哥,我痛啊,我太痛了,是不是要死了啊,呜呜呜”
去卫生所的路上,唐知综熬不住晕了过去,双手垂在空中,还沾着泥,他轻轻擦干净他的手,心里悔恨交加,唐知综娇生惯养,从小没干过活,修水沟看着轻松其实累得很,唐知综身体单薄,哪儿承受得住啊,他以为唐知综醒来后会找自己闹,把事情推到自己身上,然而唐知综并没说啥,别人问起,他顶多嬉皮笑脸的说句运气不好。
现在,看他躺在那,双目紧闭,唐大壮胸口像压着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声音放轻,喊了声,“知综兄弟”
冯灿英刚刚冷眼瞧着,慢慢的意识到不对劲,又推了推地上的人,没反应,不像是装的,她慌了神,赶紧要樊刚给医院打电话,闹不好,樊刚真成杀人凶手了,间樊刚被吓得六神无主,她踉踉跄跄的爬起身,自己去找电话。
市里是去年才通电话的,照理说私人家里不允许接电话,也是樊文忠职位特殊,有时害怕单位有急事找不到人故而安了电话,小区谁家有啥事,都来她家打电话,不过那是苏姗姗在的时候,苏姗姗不在,冯灿英嫌和老人们打交道麻烦,对外说电话有问题,没找着人修,慢慢的,来她家串门的才少了。
厨房有微弱的光穿进来,冯灿英的声音宛若凄厉的鸟,声嘶力竭的嘶吼着,唐大壮内心悲痛交加,因着难受,喉咙堵得说不出话,他轻轻地走过去,注意到唐知综手上又沾了许多灰,宛若受伤那天那般,他鼻尖瞬时通红,没有任何想法,握起他的手想擦去他手上的灰。
谁知道,那双手不情愿的缩了缩,唐大壮又去抓,手直接缩到脑后去了。
唐大壮:“”
手缩回去不算,那双漆黑奸诈的眼睛快速的睁开条缝,冲他眨了眨眼,唐大壮登时愣住,仿佛被雷劈得浑身不能动弹,他鼻翼动了动,愤怒顿时填满心房,像随时要爆炸的火山,蠢蠢欲动的跳了跳,他不清楚前因后果,但唐知综啥德行他太知道了,离个婚都能想法设法讹诈杜家苏家全部家当的人,撒起泼寻常人哪儿是对手。
他愤怒的抬脚踹了唐知综两下,恨不得踹死他算了,在生产队丢脸就算了,跑到城里还狗改不了吃屎,哪儿来的人哪。
唐大壮是真生气了,生气之余,又有点庆幸,庆幸唐知综没事,要不然他回去咋和村里人交代,如今唐知综就是村里人的领袖,所有人心甘情愿的跟着他的指示走,唐知综有个好歹,村里人不得找他闹啊,他去哪儿找个唐知综赔给生产队啊。
看他踢人,喃喃自语的樊刚像反应过来了,上前用力推开唐大壮,“还踹,还踹,人都这样了你还踹。”
唐大壮深吸两口气,缓了缓极具起伏的心跳,明知唐知综有问题,却不得不配合他,以唐知综睚眦必报的性格,自己敢当面拆穿他,今后别想有安生日子过,然而他没说过谎话,舌头打结,嘴巴张张合合很久才说出话来,“我知综兄弟的腿受过伤,你不踹他腿他会有事?他怎么招惹你们了?”
两句话,他说得满脸通红,连耳根都是红的。
樊刚脸色更白,“他的腿受过伤?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不知道他是瘸子吗?”
樊刚摇头,去看冯灿英,冯灿英想说不是,然而话到嘴边说不出来,她细细回想唐知综走路好像是和正常人有点出入,难怪别人干活他在旁边看着,是干不得重活吗?
她抬了抬下巴,“瘸子就该在家好好养着,出来瞎转个什么劲儿,他不惹小刚小刚会踹他吗?”冯灿英的声音很尖锐,却没啥说服力,配上那佯装凶狠的表情,颇有狐假虎威的架势。
“我知综兄弟咋惹你们了,都说家具是黎翔同志的意思,他也是挣口饭吃,你有什么意见直接和当事人说,为难我知综兄弟干啥。”唐知综没法说服自己威胁她们,只能拿唐知综说过的话震慑他们,认真想想,唐知综说的话不无道理,地址是黎翔给的,钱也是黎翔出,以唐知综不爱动的性子,如果不是钱给得多,他坚决不会冒着冷风吹也要来市里。
唐知综为啥喜欢钱,还不是为石磊考虑,家具是石磊做的,唐知综不来,仅靠石磊根本挣不到钱。
甭管唐知综其他方面人品咋样,对侄子对兄弟是好得没话说的。
冯灿英被唐大壮问得哑口无言,她连黎翔的面都没见着怎么和黎翔说,黎翔父母和苏姗姗父母是同事,总觉得自己亏待了珊珊,偶尔碰到,连招呼都不和自己打,非常冷淡,她凭啥要卑躬屈膝得巴结黎家,故而知道黎翔进了施工队,她从没邀请黎翔来家里坐。
唐大壮垂眸,看地上的唐知综继续冲他眨眼,他嘴角抽搐不已,说道,“你家儿子做错了事,你得好好道歉,我先看看我知综兄弟怎么样了。”
说着,他浑身僵硬的墩身,曲起大拇指掐唐知综的人中,村里人对晕过去的人都是掐人中,心里有气,他力道有点重,疼得唐知综浑身抽搐了下,冯灿英赶紧跳开,“妈呀,不会是羊癫疯吧。”正常人哪儿会像这样浑身抽搐啊,羊癫疯,绝对是羊癫疯。
悠悠转醒的唐知综:“”你才羊癫疯,你全家都羊癫疯。
唐知综揉了揉自己发疼的人中,他妈的,唐大壮是多用力,直接掐出了指甲印,他斜着眼狠狠瞪了瞪唐大壮,要不是外人在,直接跳起来和唐大壮拼命。
不仅有指甲印,掐过的位置都红了,看得唐大壮想笑,害怕穿帮,硬生生给忍住了,装作关心的问唐知综,“知综兄弟,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还算有点良心,唐知综先拍了拍刚被唐大壮踹过的衣服,随后慢腾腾的捂住腿,语气可怜兮兮的,“腿疼得厉害,怎么回事啊,是不是骨头断了啊。”
看他清醒过来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的樊刚心又悬了起来,小声嘟哝,“我没用啥力气啊。”
唐大壮剜他眼,樊刚不说话了,唐知综伸展双臂,樊刚极有眼力的上前搀扶他,扶他到椅子上坐下,他拧着眉,像不舒服似的在椅子上动来动去,樊刚忐忑地问,“怎么了?”
“太硬了,坐着屁股痛。”
樊刚会意,赶紧去给他找垫子,冯灿英一眨不眨的关注着唐知综,看他脸色恢复红润,不像有啥不舒服的样子,不禁又怀疑他刚刚是装的,奈何她不敢百分百肯定,只得先细心观察。
坐上软垫子的唐知综靠在椅背上,很想发出声享受的喟叹,于是,他就真的叹了口气,“痛啊,感觉痛得要死过去了啊。”
樊刚:“”
他不知道怎么处理后续的事情,好在唐知综爽快,想要他干啥会暗示,他照做就行了,比如把家里的零食拿出来,给他煮香肠煮腊肉,当然,他不会做饭,吩咐冯灿英去煮的,家里的肉是她想方设法去黑市买的,哪儿肯招待唐知综这样的人。
看她百般不情愿,唐知综锤了捶自己小腿,又幽幽叹了口气。
樊刚急了,拉着冯灿英进厨房,小声道,“妈,咱家又不是没有肉,他想吃就给他煮呗,只要他身体没事就好。”樊刚是真怕了,害怕坐牢,害怕去劳动改造,不知道他以为自己杀死人后内心有多害怕多恐惧,到现在一颗心都不上不下呢,他又说。
冯灿英窝火,他看唐知综就是故意的,也就樊刚没经验才被他骗,当时就该阻止人把他弄醒的,等医院和派出所的人来,唐知综是不是装怪一清二楚。
“小刚,我看他就是无赖,你别上当。”
“上啥当啊,没听他兄弟说他腿受过伤啊,赶紧给他煮肉,等楼上的干完活就送他们走,以后再也不来往了。”吓人,太吓人了,多来两回他会被吓死的。
冯灿英不肯,就在这时,派出所和医院的人到了,冯灿英得意洋洋的去开门,她也算有点身份的人,认识来的医生和公安,自己站在门口,挡着唐知综的视线,小声把家里发生的事儿说了,公安姓李,是个年轻小伙子,入职没多久,他挠了挠头,如实和冯灿英分析,“冯阿姨,你说的情况不好辨认,他是受人之托来装家具的,堂堂正正走的正门,我也不好管呢。”
唐知综只要不偷不抢不打架,他就没法管,况且唐知综腾书房冯灿英不答应却也没多加阻拦,他和冯灿英说,“要不我口头谴责他两句?”
抓去派出所关起来是不太可能的,人家是清清白白的人民群众,靠本事吃饭,他不能拿人家咋样的。
冯灿英皱眉,“他不经我允许私自进书房腾空里边所有东西,我就不能报警?”
刘公安语塞,也不是不能报警,就是这样的问题太模糊了,他不知道归不归他们管,他想了想,给冯灿英出主意,“要不把妇联的人叫过来?”
他能不能管不清楚,但和女同志有关,妇联绝对能管。
冯灿英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妇联的人哪儿有公安威严,她看唐知综是个能说会道的,对付他抓去派出所是最管用的,妇联的要过来,说不说得赢还不好说呢。
小区里住着不少人,外出上班的年轻人也陆陆续续的回了,见樊家门口站着医生和公安,不由得好奇樊家出了什么事,回家和家里人说,老爷子老太太就把白天的事说了,说得那叫绘声绘色,“樊文忠媳妇嚣张跋扈这么多年,总算有人能治住她了,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看来还是小黎真心盼着小苏好,所以给找了个厉害的人来给小苏撑腰,要我说,小苏要和小黎处对象也好,黎家背景好,又和老苏家以前就认识,小苏嫁过去不会吃亏,小苏这孩子,就是心地太善良,总被樊家人欺负啊。”
“爸,别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啥,要我看,黎翔也不是啥好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更古不变的道理。
各家各户都在议论樊家的事儿,老太太们丢下碗筷就要外出凑热闹,小区里的路灯不够明亮,担心老人家摔着,晚辈主动扶着老人家出来看热闹,而冯灿英站在门口,继续和刘公安嘀嘀咕咕说着啥,声音小,外边的人压根听不清楚,倒是刘公安的声音大得多,“冯阿姨,你说的恐怕不行啊,年底各个片区派出所都忙得焦头烂额,里边关着的都是犯过事的人,贸然把里边同志关进去,出了事咋个整。”
可能他经验不够,在他看来,里边的人并不错过进派出所的地步,冯灿英说得太严重了。
年底到处小偷猖獗,每天晚上都有遭贼的人家,他们手里的案子数不胜数,真没精力管这样的事,抓回去就得审问,上头也会过问,到时候问起来他该怎么解释?
虽然他进派出所的时间不长,原则问题是不能妥协的。
冯灿英说不通,只得问旁边的医生,“他是不是装晕倒的,小刚才多少岁,没用啥力气,咋就晕过去了,不是讹钱是啥啊?”
医生是个近视眼,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境况,沉吟片刻,实话道,“正常情况是不至于昏倒,如果以前受过伤就难说了,没给他做过检查,具体咋回事我也不敢答复你,你要不放心,直接把人带到医院做个检查的。”
进医院就得花钱,冯灿英肉疼,想说不用,此时刘公安插上话,“去医院做个检查好啊,如果检查没有问题,他的行为就是欺诈,我带他去派出所进行进行思想教育,保管他出来后循规蹈矩的不敢再上门。”公安做事讲究证据,没有证据公安也没办法。
冯灿英纠结了,很想把唐知综关进牢里,又舍不得花钱,而且假如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真有问题怎么办,他不是就明光长大的讹上她家了?在村里,死皮赖脸的人她见多了,唐知综的情况典型的就是想要钱,她偏偏不给。
唐知综看她们在门口地嘀嘀咕咕很久,冯灿英真把他想错了,他真没打算要钱,纯碎就想先发制人自己站在道德最高点,假如冯灿英丈夫真是派出所的,自己也有底气和他说话。
他承认自己有时候是很见钱眼开,可不至于眼开到不要脸,小区里住着那么多对他有好感的老人家,为了他们,唐知综也得爱惜羽毛啊,讹诈冯灿英是不可能的。
不知道冯灿英和他们说了啥,穿着制服的两个男人转身走了,眨眼就消失在了夜色中,唐知综又吆喝声,“哎呦。”
唐大壮恨不得赏他两个耳巴,还真是装病装上瘾了,就不怕给丰田公社丢脸?
冯灿英关门,注意到以前晚饭后从不出门的老人们在晚辈搀扶下绕着路走,她心下不喜,啪的声关上门,把讨厌的人通通关在了门外,她阴恻恻的扫了眼唐知综,进厨房煮腊肉去了,公安的建议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进医院开销大,犯不着为了呕气就拿钱出来,事情按着冯灿英预料的结果走就算了,假如对方真有什么病,冯灿英不就摊着了吗?
人民群众的事都是大事,闹起来,吃亏的还是冯灿英。
冯灿英想明白其中厉害,也不同意把人送进医院,虽然她肯定唐知综在装,但没有证据,不如顺着他的话说,等他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腊肉入锅,没多久就飘起了腊肉独有的香味,楼上,石磊已经把所有的家具安装完成了,喊唐知综去楼上看看,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在卧室装家具,尺寸完美,和量身打造的差不多,别人满不满意他不知道,他自己很满意就是了,害怕做工不够精细,他把所有的柜子门打开,认真仔细的检查每个地方,家具款式和尺寸是唐知综画的,自己完全照着尺寸做的,没有任何问题。
他不由得佩服唐知综画图的能力,木板有厚度,图纸尺寸标注的直接把厚度用粗线代替的,不同的粗线厚度不同,他看着就能做。
唐知综说手工误差可能会大,不过是无法避免的,或许他运气好,并没出现柜子有缝隙的瑕疵,贴合的很好。
最后是门,按照唐知综的要求,门也换了新的,旧门站地方,靠墙放着容易倒下来砸着人,石磊下楼问唐知综要不要把门抬下来,楼上乱糟糟的,和干净整洁的房间格格不入,他想找扫帚把乱糟糟的地方清理清理。
“清理啥啊,冯阿姨不上班,时间多的是,左右在家闲着还冷,找点事情做更好。”唐知综翘着二郎提,嘴里磕着瓜子,白味瓜子,赶现代味道差太多了,好在有胜于无,唐知综越嗑越香,甚至揣了把放兜里,准备拿回家给钱大他们尝尝,免得日后进城像个没见过世面似的,看啥啥新奇,吃啥啥香。
他的行为自然没逃过唐大壮的眼睛,唐大壮恨不得捂脸走人,丢脸太他妈丢脸了,唐知综自个就没感觉吗?
冯灿英被气得已经不说话了,樊刚接得痛快,“是啊,不用收拾,坐会儿吧。”他有些讨好地给石磊搬凳子,随后就躲进厨房和冯灿英说话,问冯灿英刘公安是怎么说的,能不能把人抓走。
冯灿英更来气,“不着急,刘公安说这件事归妇联管,要我找妇联主任,这么晚了,有啥事明天说吧。”
腊肉香肠煮好,冯灿英切成片,虚情假意的邀请他们吃饭,结果唐知综说还有事,饭就不吃了,把肉带走就成,说干就干,他进厨房,端着腊肉香肠就走人,不忘敲手里的碗,“碗你们要是要的话我明天给你们拿来,不要的话我就拿着了,你们要还是不要啊?”
冯灿英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如果能老死不再见面对冯灿英来说是放鞭炮庆祝的事,多的她也懒得斤斤计较,“拿走拿走,赶紧拿走。”
唐知综高兴地嗯了声,端着碗就出了门。
夜里的风更大,唐知综裹紧身上的衣服,把碗丢给石磊,催他们赶紧上车去外边找个旅馆住下,明天除了要去政府大楼领奖,还得去电力局找苏姗姗同志呢,好好会会苏姗姗的极品亲戚们,识趣的自己把家产还回来,否则别怪他翻脸不认人。
唐大壮跟着丢了脸,四下没有外人,他憋不住了,狠狠地批评唐知综,“你能不能别像个泼妇,遇到点事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啊,她们还以为咱乡下人都蛮不讲理呢。”出门在外,他们代表的不仅仅是公社,还是所有农村人的脸面,唐知综的做法太给农村人抹黑了,要不得。
“乡下人怎么了,不讲理就能解决的事为啥要讲理啊,图谁的口水多吗?而且为啥是我丢乡下人的脸,冯灿英也是乡下人呢。”唐知综坐上司机位置,戴上手套,回眸看了眼车里仅剩的几块板子,是从黎翔同学的家具里抠出来的,准备装好送给苏姗姗,他要石磊检查检查,别出了岔子。
唐大壮无语了,“我和你说啥呢,冯灿英是乡下人怎么了,如今人家是城镇户口就是城里人,不是咱能比得上的。”
唐知综翻白眼,“大壮哥,你别妄自菲薄了,咱比冯灿英厉害多了,咱是人民干部,她冯灿英是啥啊,顶多就算个赌鬼。”
唐大壮:“”
旅馆离国营饭店的位置不远,费用也不高,唐大壮的意思是他要单独开个房间睡,忙活一天太累了,他只想安安静静的躺床上睡会儿,奈何唐知综说夜里小偷多,单独睡不安全,3个大男人,就要了一个房间,不知道唐知综怎么和人家说的,除了房间里的被褥,又给他抱了两床被子来。
进门后,唐知综像个大爷似的倒床,双腿岔开,四肢发达的占据了整张床,唐大壮心里不忿,要唐知综挪到边上,唐知综裹紧被子,翻个身就睡得不省人事。
唐大壮:“”
最后没办法,他和石磊只得打地铺,好在被子厚,睡着不觉得冷。
隔天清晨要去领奖,唐知综自然早早就起了,还算有点良心,没有叫醒睡觉的唐大壮和石磊。
市政府是两栋四层高的楼,楼前有庭院,庭院外边是大门,门前有个小广场,来了各地杰出的先进生产队队长,先进干部,唐知综对他们没啥兴趣,就想认识认识霍东山,韩涛说霍东山和市长关系闹崩了,而且因为丰田公社的原因,由此看来霍东山心还是向着金铭县的,奈何刚升上来,人微言轻,身边没有得力干将,否则也不会和市长喝酒还带着文件了。
领奖的地方是在个阶梯大堂,唐知综没见过霍东山,问了好几个人,人家都说不认识。
随着人流越来越多,唐知综不好太过招摇,找到贴有自己名字的椅子坐下后就不东张西望了。
因为他前排位置坐的是电力局的,唐知综为啥知道呢,因为他们在谈论抢修电路忙不过来的事,修电路是由施工队负责的,两个施工队都在基层干活没时间,市里的电路维修不得不他们自己干,两人抱怨修电路胆战心惊的,生怕不留神被电死,提到施工队,怨气也很重。
“你说黎队他们是不是待在丰田公社不回来了啊,邓队看黎队不回,他也拖着不回,搞得事情全落在咱头上了。”
“你也听说了?张大勇找了个农村对象,两人感情好得很,我小姨和张大勇姑姑是一个单位的,张大勇姑姑说要不了多久张大勇就结婚了,他有了农村媳妇,还会回市里吗?”
“那就麻烦了,张大勇不回来,黎队又和邓队暗暗呕气,市里的电路岂不没人管了?”
唐知综不动声色的加入他们,“黎队为啥和邓队呕气啊?”看不出黎翔是那样小家子气的人。
两人聊得正起劲,听到外人声音,抬头瞄了眼,唐知综长相好看,面善,又坐在他们后边,两人便想当而然的以为是其他局的同事,神秘兮兮道,“咱电力局的事你竟然不知道?没听说吗?黎队上次回市里开会,局长询问拖拉机燃油情况,抱怨施工队耗油量太大,黎队不高兴,拿邓队带的施工队做比较,说邓队有货车,去哪儿都方便,耗油量比拖拉机多得多,局长数落他们而对邓队睁只眼闭只眼给气了。”
唐知综思考,不像黎翔会做的事啊,难道在他面前都是端着的?
很有可能。
唐知综说,“那你们岂不很辛苦?”
“岂止是辛苦,昨天修电路修到凌晨五点,眼睛都睁不开了。”到现在两人都瞌睡得很呢。
“那你们真是辛苦了,对了,我听说施工队里的有女同志,你们认识吗?”唐知综双手扒着对方椅背,目不转睛的问他们。
两人纷纷侧目,左右瞅了瞅,声音小了很多,“你说的是苏姗姗同志吧,还是黎队推荐她进施工队的呢,怎么,你认识?”两人狐疑的看着唐知综,在心里猜测他的身份,刚刚不细看,这会儿看着有点陌生啊,“你刚来的?”
年底各个单位都忙,会招些临时工帮忙,他们想当而然的以为唐知综是临时工。
“不算认识吧,有人托我送样东西给她,她不在家,我想着送到她家去。”
“她家啊。”两人讳莫如深,“你还是别去吧,有啥东西等她回来你直接给她吧。”
“不行,我待会开完会就得回信给人家,人家等着呢。”唐知综说话模棱两可,两人不由得往有男同志追求苏姗姗给她写情书,两人往前方看了看,埋着脑袋道,“帮人家办事最怕的就是办不好,行,我和你说吧。”
那人缓缓说出个地址,唐知综默念了遍,猛地顿住。
妈的,这不是冯灿英家的地址吗,昨天他还去过呢。
黎翔你个日龙包。
☆、122 正面交锋
想他聪明绝顶,到头来竟然遭黎翔那个龟儿子算计了去, 难怪他做事总想躲着黎翔, 竟然是有原因的, 心真是黑透了啊。
远在丰田公社埋电桩的黎翔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旁边站着两个女知青, 两人喋喋不休的说着下乡后的故事,见黎翔打喷嚏,急忙取下脖子的围巾递过去,“黎翔同志, 围着吧,别感冒了。”
黎翔木着张脸,无动于衷,托唐知综的福, 整个丰田公社的人都知道他没对象, 源源不断的女同志往他跟前凑, 想想就脑袋疼。
他不想搭理人, 转身指挥张大勇把电桩挪点位置, 然后往底下垫石块滚,北风呼呼吹着, 黎翔的声音显得单薄而遥远,女知青踮起脚,主动把围巾挂在黎翔脖子上,随后满脸羞红的跑开。
黎翔:“”
瞧瞧唐知综干的好事, 这幕要让对他有偏见的牛雯雯看到了,恐怕恨不得市里举报自己乱搞男女关系吧。
想到牛雯雯激愤的表情,黎翔脑袋更疼了,他毫不怀疑她是唐知综派来找茬的,严格不输封建社会的恶婆婆,心理有问题就去医院,指望他开导?下辈子吧。
唐知综不知道黎翔对自己意见也很大,知道苏姗姗就是住小黑屋的外甥女,他觉得不太真实,冯灿英喊苏姗姗为婷婷,或许是苏姗姗姐妹?
他重复了遍地址,向两人求证他心中的猜测,“请问苏姗姗同志有姐妹吗?”
两人像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似的,缩着脖子摇头,面面相觑,“亲姐妹没听说,表妹倒是有,怎么了?”
唐知综摇头,脸上有些绷不住,倒不是嫌弃苏姗姗身世不好,而是气黎翔算计他,黎翔肯定是慧眼识英雄,看出自己是个人物,故意撮合自己和苏姗姗,妈的,他想傍富婆是一回事,被人算计又是另外回事了。
这时候,大厅骤然安静下来,侧边前门进来几个穿列宁装的中年男人,年纪都在40以上,唐知综抬头瞅了两眼,注意到前边两人不说话了,低声问,“请问哪位是霍东山副市长啊?”就想想看看把市长灌醉的领导长啥样子。
两人竖起食指,提醒唐知综别说话,看来都是大人物,挨个坐在最前排,坐下后立即有同志端着茶杯倒水,待遇好得令人嫉妒,不像他们,坐半天了,口渴都不知道咋办。
待领导人们落座,左边男同志指着最前排右边位置,“从右数第四个就是霍副市长。”
唐知综抬眸望去,只看见个后脑勺。
接下来就是颁奖时间了,先由市委书记上台讲话,回望过去展望未来,大多是些官话,领导人说话有个共性,语速慢,说着说着爱停顿,故意留出鼓掌的时间,刚开始唐知综还撑得住,慢慢就有点打瞌睡了,眼皮上下直打架,他努力撑起身体,注意到前边两个男同志脑袋也往下点点点,应该也在睡觉,没啥好顾忌的,理直气壮地闭上了眼。
大厅里人多暖和,唐知综是被骤然响起的掌声惊醒的,掌声热烈,他惺忪的跟着鼓掌,只看到几个男同志精神抖擞的走上台,胸口位置挂着朵娇艳艳的大红花,手里拽着张奖状,脸色红润,斗志昂扬,唐知综注意到最前排的霍东山不在位置上,周围的位置也空了,他低头凑到前边座位的夹缝里,小声问,“哪个是霍东山副市长啊。”
“给他们佩戴大红花的就是副市长,颁奖的是市长。”
得,说了相当于没说,不过他待会也要上台领奖,肯定能看清霍东山长啥样,他又问,“佩戴大红花的就是副市长吗?”
“嗯。”
在市长和市委书记面前,副市长除了佩戴大红花没其他事啊,接下来是领奖的同志讲话,这批是优秀干部奖,都是做出了贡献的,在唐知综以为又是慷慨激昂的长篇大论时,他们讲话言简意赅,基本先自我介绍两句,表达对党和人民的忠心,接下来会再接再厉努力就结束了。
比刚才那位领导利索多了。
优秀干部奖结束就是先进生产队队长了,照理说生产队队长也属于基层干部,和优秀干部能合并的奖项,约莫担心队长和公社干部,县里领导抢奖,故而将其分开。
介绍到唐知综名字时,唐知综撩了撩不胜整齐的碎发,从容地走了上去,周围的气氛似乎怪异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落在唐知综身上时变得有些妙不可言,像轻视,又像是其他,唐知综素来不理会他人的眼光,只是经过坐着的两个女同志身边时,他听到左侧女同志说,“他就是副市长强烈推荐的人?据说挤掉了XX县XX公社的队长呢。”
右侧女同志拽她衣服,“小声点。”
唐知综前后有其他人,都是上台领奖的,他是不介意外人的眼光,然而质疑他还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唐知综没法忍,弯下腰,呲牙笑了笑,“不用小点声,我都听到了,怎么着,为人家抱不平啊,那你也努力往上爬啊,等你爬到副市长的位置想推荐谁就推荐谁多好啊。”说着,唐知综脸上笑意更甚,“不过你得小心,有句老话叫烂泥扶不上墙,小心人没扶起来自己还丢了面子哦。”
自己没本事还瞎逼逼,典型的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
他也是压着声音说的,耐不住前后人多,都听到了,脸上微微震惊,爬得越高,质疑的声音就会越多,谁没空会和女人斤斤计较啊。
金铭县的唐知综还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哪。
前边的人自然不清楚发生了啥事,就看有个男同志嬉皮笑脸的凑到女同志跟前说话,然后女同志脸色变了。
这么重要的场合,如何能发生这种事,台左侧站着的中年男子不悦的皱了皱眉,不过没说话。
唐知综站上台,笑得灿烂如花,别人站直后就像电桩动也不动了,他不行,他低头拍了拍衣服,又顺头发,小动作没断过。
底下的人看得直摇头,又忍不住想笑,纷纷打听他是谁,看面孔以前没得过奖,而且看年纪似乎还很年轻,众所周知,能干出政绩来的哪个不是靠长久的坚持,哪个不是晒得皮黑肉厚,就唐知综皮肤白得像擦了粉,由不得别人打听他的名字,因为都猜测他是哪个市领导的亲戚,走后门来的。
左侧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脸色极度阴沉,低头问旁边人,“他谁啊?”
旁边人摇头,拿出名单看了看,仍然对不上号。
先有副市长挨个佩戴大红花,唐知综今天穿的是件过膝厚大衣,与周围人格格不入,佩戴大红花后,宛若地主家娶亲的儿子,一时之间,底下议论的声音更大了。
唐知综嫌大红花不好看,很想扯来丢掉,顾及这庄严神圣的地方做这种事不合时宜,硬生生忍住了,结果发奖状的人问他名字,唐知综狐疑的反问,“你们请我来不知道我叫啥吗?”领导再日理万机,这种场合,最先起码得知道每个为国家为人民做了杰出贡献的人长啥样子吧,他们竟然不知道?
真是刷新唐知综的认知。
中年男人眉头再次皱了起来,旁边的人看他脸色不好,急忙解释,说市长太忙临时参加颁奖礼,没有看过他们的信息,还请别误会。
唐知综能误会啥啊,报了名字,“金铭县丰田公社的唐知综。”
话落,看两人抬起头,眼神变得怪异起来,好在反应快,找到属于他的奖状,接着去了旁边。
讲话是从右边人开始,年纪稍大的生产队队长会啰嗦点,说自己是如何激动,不敢相信得奖会降临到他头上,他做了多少年队长,解决了多少难题,又看着中国从以前怎么发展到今天,活生生的历史百科全书。
就在唐知综踮着脚打发时间时,终于到他了。
出人预料的,你推我我推他,打瞌睡的同志们通通直起身板,目光炯炯的望向了他,他上前两步,弯腰,朝底下的人深深鞠了一躬,随即缓缓的直起身,声音不高不低地介绍,“各位同志们好,我是金铭县丰田公社桃花村生产队的队长唐知综,以前没啥建树,许多人看我面生是正常的,金铭县是个小地方,发展落后,但我相信,只要我们不放弃,人民群众不放弃,再落后的地方也会发展起来,希望各位同志各位领导多多关注和支持金铭县,先富带动后富,富裕的县已经富裕了,贫穷的县却仍在忍受饥饿,我从贫穷的县出来,站在这,就是要告诉大家,你们眼中的金铭县正在发生改变,三年超过花都县,五年成全市的最强县。”
底下的人惊呆了,金铭县啥地方又不是没听说过,还三年超花都五年成最强?吹牛不是这么吹法吧。
“我知道你们在心里质疑,有目标就有干劲,我不怕大家的质疑,就像刚刚有女同志怀疑我是走了后门,怀疑是对的,就说明我表现出的能力远远超出了你们能预料想象的范围,而我能超出你们的想象,我相信金铭县的发展也能超出你们的想象。”
说到这,感觉气氛有点凝重了,他语速微顿,笑道,“当然,县城的发展离不开市里的鼓励和支持,日后金铭县有什么需要市领导签字盖章的,还请给予支持,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金铭县的未来会完美诠释这句话的含义。”
语落,他又鞠了一躬,退回到自己位置。
底下不知道谁带头,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掌声不大,唐知综认真看了眼,着重记住带头鼓掌,掌声最响亮的几个同志。
这些个同志,将来能为金铭县的发展划伤浓墨重彩的一笔呢。
旁边的人似乎被震惊住了,压根不知道要说些啥,他敢说三年超花都五年成最强吗?他不过是个生产队队长,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他磕磕绊绊说了几句就退回位置了,想起唐知综鞠了躬,他也中规中矩的鞠躬。
可以说,唐知综的讲话太大胆了,有什么资格和花都县比,花都县各方面比金铭县优越太多,就说通电,花都县几乎每家每户都用上电了,金铭县没有吧,把花都县作为目标是好的,但也不能太过,过了就有吹牛的嫌疑了。
饶是如此,在场的人都对唐知综留下了印象,哪怕之后还有得奖的人,发言都不如唐知综让人记忆深刻。
而且那种年轻鲜活的脸,怎么看都不像能吃苦耐劳的人。
颁奖礼直到中午才结束后,结束后,唐知综前边的两个同志立即转身,要请唐知综吃饭,不是想提前巴结未来有大作为的大人物,纯粹想知道唐知综如何赶超花都县,一般人,没有统筹计划不敢这么说,故而认定唐知综是有计划了。
有人请客是再高兴不过的事,换作平时,唐知综早兴冲冲的答应了,今天却不行,他得去冯灿英家,搞清楚到底咋回事,冯灿英不上班,天天跟人打牌,到头来输的钱是苏姗姗的?苏姗姗的就是他的,想到自己的钱叫赌鬼给输了,唐知综就抓心挠肺的不舒坦。
他问两人的名字,两人爽快道,“我叫王安,电力局的文员。”
“我叫李元,电力局管设备的。”
唐知综暗暗记下,问李元,“你管设备,施工队用多少电桩,电表箱都得找你?”那这个职位真他妈太重要了,建发电厂需要很多设备呢。
李元点头,“是啊,你们丰田公社的电桩还是我安排的呢。”
唐知综又问王安主要负责哪些事,王安的工作比较杂,所有办公室的工作都由他做,一时半会聊不完,唐知综决定约个时间再来找他们,眼下先把苏姗姗的事弄明白再说。
来领奖的多是四面八方来的人,难得来市里,看啥都新鲜,三三两两的约着下馆子逛逛百货商场,从这天起,开销就由各个县财政局报销,不逛白不逛,唐知综住的旅馆离这不远,准备回旅馆开拖拉机去冯灿英家,刚走出大厅,迎面就走来两个中年男人,为首的戴着眼镜,五官刚毅硬朗,唐知综微笑的颔首,“副市长好。”
给他佩戴大红花的人。
“我曾在金铭县做过县委书记,有时间的话我们找地聊聊金铭县的情况?”
唐知综很想说没时间,奈何霍东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唐知综:“”难怪窝在金铭县几年都挪不动,冲着这副□□样能往上升真是有鬼了。
他想了想,抬脚跟上。
路上,有很多人过来和霍东山打招呼,霍东山态度不冷不热的,只是经过市长身边时,唐知综注意到霍东山后脑勺的头发不动了。
“副市长。”走廊尽头,站着个身材娇小的男人,他垂着脑袋,脸上挂着谄媚的笑,而霍东山并没搭理他,目不斜视的越过他往前走了,唐知综斜眼,不知是看他年纪大还是可怜他身板弱不禁风,哑声道,“啥事啊?”
男人诧异,偷偷瞄了眼前边身形挺拔的霍东山,迟疑道,“电力局最近忙得不可开交,我”
剩下的话唐知综没听完,想当而然的以为他家电路出了问题找电力局的人,电力局的人不管,有意为霍东山的冷漠介绍两句,说道,“有啥事直接找电力局的同志请他们帮忙,别找副市长,电力局的局长是个嘴炮,最爱骂人,副市长找他恐怕也得不到个好脸色,那位局长啧啧啧”
走出几步远的霍东山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他的话了,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而男人瞠目结舌,直勾勾地望着唐知综,眼珠瞪得快跳出来了。
唐知综抵他胳膊,“是不是想不到吧,电力局除了局长其他人还是很好说话的,你和他们说明原因,他们会根据实际情况考虑怎么帮你,你要知道,你两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千万别舍近求远找副市长,电力局的局长唾沫横飞,骂人能骂半天,不带喘气的。”
男人呼吸加重,语气不由得放轻,“你怎么知道的?”
“挨过他骂的人告诉我的,啧啧啧”
男人:“”
唐知综自认帮霍东山解决了麻烦,拍拍男人的肩膀,朝霍东山走了,他时间宝贵,邀请唐知综去旅馆,有啥事在路上说,现在就是天塌下来都没苏姗姗的财产重要,冯灿英挥霍着他的钱还给他甩脸色,想到受的窝囊气唐知综就气得不行,必须得去找冯灿英说个清楚。
霍东山气质冷冽,唐知综和他并排走着,浑身总觉得不自在,要么踢路边的石子,要么扒拉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手脚完全停不下来。
霍东山也不废话,问他,“你说的话是韩涛的意思?”
唐知综踢开脚边的石子,偏头,“韩书记或许有这个心思,能不能做到他心里没数吧。”
小小的公社干部敢制定全县的目标,不得不说,霍东山好奇唐知综哪儿来的勇气和胆量,还是真的吹牛?
“你敢在台上大放厥词就不怕日后别人笑话?”
唐知综嗤鼻,“笑就笑呗,有啥了不起的,不是我吹牛,副市长,你要给力点,我说的就不是在吹牛。”金铭县的地形不占优势,但不是没有发展前景,山多就围起来养牲畜,开农场,照样有很好的发展,地势平坦的地方就搞农业生产,狠抓粮食产量,超过花都县根本不是梦。
花都县各方面成绩确实遥遥领先其他县很多,但到头了。
从花都县县领导的精气神就看得出来。
霍东山面上无波无澜,他自然对唐知综有些了解,韩涛说很有他年轻时的风范,他回忆了番,自己年轻时可不敢当着众多领导说什么三年超五年最强的话,锋芒毕露是大忌,唐知综太张扬了,不说今天的话引起众多领导注意,日后会刻意打压,就是其他县的人听着也会不舒服。
没有领导支持,金铭县举步维艰。
转而想到唐知综那句‘你给力点’的话,又失笑,心想他倒是看得明白。
“作为副市长,只要利于祖国和人民的事我都会支持。”换言之,其他事他爱莫能助。
“有这句话就够了,副市长,不是我说啊咱金铭县真的太穷了啊,多少人民群众吃不饱饭啊”
霍东山不动声色,没有接话,唐知综又说,“即使吃不饱饭,但开展扫盲行动后,无论多忙,他们未曾放弃过,为啥呢,不就想着读书能改变命运吗,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公社干部,照理说管好公社就行了,耐不过我心怀人民群众啊,总想为他们做点啥。”
霍东山:“你想要什么直接说。”韩涛形容唐知综是无利不起早的人,拐弯抹角说再多,目的就是占便宜。
“没什么,我向韩书记提过的,丰田公社年后就通电,为了全县发展,通电是少不了的,琢磨着开个发电厂,供应地方偏院点的人民群众。”
这下,霍东山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建发电厂?”韩涛没和他说过。
“对啊,不过被韩书记批评教育了番,要我认清现实,金铭县没人才,没钱,没设备,建发电厂是不太可能的。”唐知综不知道霍东山和韩涛到底是啥关系,能为韩涛得罪市长,想来关系匪浅,他小声说,“你觉得如何?”
霍东山不吭声,唐知综打什么主意他隐隐明白,想走他的关系恐怕有点难,最近市长和市委书记走得近,两人好像有什么规划,这时候提出建发电厂,想都别想。
“恐怕有难度。”
“韩书记也这么和我说的,没有难度任何人都能做到还有什么挑战性可言,我啊,没啥过分要求,只想先和副市长交个底,明年发电厂真要建造起来的话,市里眼红想挖金铭县的人才,还请你出面为说句公道话,同样为革命效力为人民服务,希望他们能选择自己的志向。”
霍东山看了一眼唐知综,眼神晦暗,唐知综挑挑眉,有些意味深长。
唐知综赶着去找冯灿英,他还没吃午饭,待会还得去百货商场购物,手里的事情多,没时间和霍东山继续墨迹,“副市长,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听说年后要来市里学习,到时候再找你好好聊聊。”
他看了眼手表,健步如飞的往宾馆走,霍东山顿住脚步,后边秘书跟了上来,秘书跟了他十来年了,有啥说啥,看着唐知综背影道,“他能从金铭县跳出来还真是出人意料,我看他面善,不像韩书记说的那般奸诈啊。”
霍东山收回视线,嘴角浮起丝若有似无的笑,“是不像,要不然韩涛也不会在他手里栽了跟头,对了,电力局出啥事了?”
“许多条线路出现问题,电力局人手不够,想把施工队的喊回来,市长没表态,他不得来找你去和市长说?”秘书自认是个稳重的,但想到唐知综在电力局局长面前嘀咕当事人坏话,忍俊不禁道,“你说谁告诉唐知综同志电力局局长爱骂人的,韩书记吗?”
韩涛不像是多话的人哪。
“谁知道呢。”
不说霍东山不知道,宋长明也不知道谁在外边诋毁他,话都传到金明县去了,越想越气,以致于胃口全无,独自在办公室生闷气,誓死要把说他坏话的人揪出来,张大勇,绝对是张大勇那个大嘴巴说的,大把年纪找不着对象就说他坏话,转而想想不太可能,张大勇在市里的时间大多在和女同志相亲,自己没怎么骂过他,黎翔,肯定是黎翔,苏姗姗要进施工队他不答应,黎翔就心怀怨恨,因此到处说自己的坏话,没错,是黎翔跑不了了。
这时候,气势汹汹去找冯灿英的话还不知道自己无意挑起了黎翔和电力局局长的恩怨,车里还有几块木板,是拼椅子用的,看唐知综把拖拉机开到昨天的位置,石磊不懂,“幺叔,家具不是装好了吗?”
“还剩下点。”
门卫已经看到唐知综了,想沉声呵斥住唐知综,奈何唐知综朝后边招手,就看昨天扯着嗓门吆喝的小伙提了提嗓子,他赶紧开口,“去樊家的是不是,直接进,直接进。”
再把里边的老人们招出来,他又得挨骂了。
索性他们始终是要进去的,还不如自己配合点,他快速的打开门,提醒他们直接把车开进去。
看他还算识相,唐知综和石磊说,“午后老太太们喜欢眯会,咱就不打扰她们了吧。”
门卫:“”
白天就冯灿英,书房被弄得乱糟糟的,樊文忠回来时喝醉了没过问,清晨又走得早,没功夫理会书房的事,只让冯灿英看着安排,冯灿英的意思是把里边的东西全砸了,奈何门上了锁,她学着踹了几脚,除了脚疼,门没半点损伤,她怀疑唐知综是故意的,故意换了堵结实厚重的门,防的就是她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她心气难平,想找锁匠把锁给撬了,又怕惹来其他人的指指点点,说她容不得苏姗姗,装好的房间舍不得给苏姗姗住,逼着她住小黑屋。
她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但樊文忠要面子啊,事情传到樊文忠耳朵里肯定会骂自己。
犹豫再三,她打消了找锁匠的念头。
家里就她自己,搬动书桌书柜根本做不到,折腾大半天,顶多把书籍茶叶那些收拾了,直到现在都没吃午饭,听到敲门声,她以为找她打牌的朋友来了,边喘气边开门道,“今天没时间打牌了,你们再找个人”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就看门口杵着3个男人,冯灿英随手就要把门关上,唐知综眼疾手快的拿脚卡住,“冯阿姨,刚见面摆啥脸色呢,昨天落下张椅子,这不来给装上吗?”
旁边的石磊抱着木板,唐知综敲了敲,用手推开门,“我们装了就走。”
前两次来虽有打量屋子,更多的是以专业的眼光看布局采光和家具设计,这次来,他多了其他目的,客厅沙发旁边立着柜子,上边摆满了酒瓶,以及看上去有些年头的装饰品,只要想到这些都是拿他的钱买的,唐知综就难受得不行,嘴巴上还得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冯阿姨,你挺爱收藏东西的啊,酒瓶子都舍不得扔呢。”
只看他走向酒柜,随意拿了瓶酒,得,没拆封过的。
唐大壮看不得他摆出副觊觎人家酒的嘴脸,唐知综以前是酒鬼,看到酒就双眼发直走不动路,唐大壮训斥他,“轻点,小心给人家砸坏了。”其实他更想说的是‘看什么看,再看也不能喝’,想着要给唐知综留点面子,及时改了说法。
‘我看我自己的财产关你屁事啊’唐知综心头默默回了句,放下酒,又去看其他的,东看看西摸摸,看啥都感兴趣的样子,整个就是瞧上了想占为己有的样子。
冯灿英非常不喜欢他流露出的那种贪婪,尤其还理直气壮地,她上前,挡在唐知综前面,“你干啥啊,整个就是流氓,不是装家具吗,装完了赶紧滚。”
不知道为啥,她很不喜欢唐知综的眼神,毫不掩饰的奸诈,看得人作呕。
“看看又不会弄坏,冯阿姨,昨天来忘记问了,住在你家的亲戚叫啥啊,我看黎翔同志当她像亲妹子呢。”云淡风轻的口吻,好像和自己无关似的。
冯灿英警惕起来,“关你什么事?”
“没事,随口问问,心想我要是有这么好个哥哥就好了。”
唐大壮:“”这种话真该说给唐知国听听,都快把心窝子掏出来给唐知综,唐知综还不满意呢。
冯灿英撇嘴,脸上尽显刻薄,“谁知道是啥关系的哥哥。”亲哥哥?鬼才信黎翔的话呢,他要对苏姗姗没其他意思会瞒天过海把苏姗姗弄进施工队?两人恐怕早好上了。
听出她话里的讽刺,唐知综心里不舒服,苏姗姗同志是个优质青年,家境优渥,却因寄人篱下的生活早早看尽人情冷暖,冯灿英霸占着人家家产,有脸讽刺别人?
他冷哼了声,学她尖酸刻薄的语气说,“苏姗姗同志和黎翔同志清清白白,倒是你,年轻不大整天关着门和几个男男女女说说笑笑,你们又是啥关系啊?”论捕风捉影谁不会啊,比起苏姗姗的人品,冯灿英差远了。
冯灿英气得浑身发抖,伸手拧唐知综的耳朵,唐知综眼疾手快地躲开,惊呼道,“干啥啊,说话就好好说,动手动脚干啥啊,虽说思想解放了,你结过婚的妇女和男人拉拉扯扯的不合适吧。”这话听着就意有所指了,冯灿英毫不怀疑唐知综拐着弯骂自己水性杨花,她磨着后槽牙,怒道,“你瞎说什么。”
看冯灿英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扯着嘴角笑着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要没做过心虚个啥劲啊,比起来苏姗姗同志就比你坦然多了。”
他双手环胸,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意味深长的眼神里明显意有所指。
冯灿英磨牙:“”
苏姗姗就是冯灿英心头的一根刺,所有人都和她说她们家是沾了苏姗姗的光,没有苏姗姗的话,樊文忠顶多还是个公社干部,不会有现在的风光体面,家里的长辈们都劝她要好好待苏姗姗,要对得起老苏家的人,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好像她多虐待了苏姗姗似的。
苏家是提拔了樊文忠不假,那也是樊文忠自己争气,况且她把苏姗姗养大也算对得起苏家了。
还要她怎样。
苏姗姗吃不好穿不好归她管,性格不好归她管,找不着单位要归她管,她管得过来吗?她又不是亲爹亲妈,凭啥都怪在她头上。
她握成拳的手隐隐泛起白,脑子里还有丝理智尚存,听唐知综语气分明是认识婷婷的,想想也是,黎翔的朋友,认识苏姗姗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她质问,“你是来为婷婷抱不平的?”
难怪第一次进门就针对自己,不管不顾的给苏姗姗换房间,原来两人认识,而且故意上门找茬的。
唐知综愣了下,笑得愈发肆无忌惮,“是啊,我是苏姗姗同志的对象,提前来熟悉她生活的环境,有什么问题吗?”苏姗姗的就是他的,苏姗姗的房子也是他的房子,难怪他第一次过来就喜欢这房子的布局,自己的东西哪儿有不喜欢的道理。
冯灿英难以置信的瞪大眼,苏姗姗啥时候有对象了?还是个乡巴佬的地痞无赖,传出去别人又以为她从中使坏呢,“我不赞成。”
没结婚就敢不给她面子,以后还不得像狗皮膏药的粘着自家啊,看唐知综长相就是一副小白脸,靠坑蒙拐骗维持生计的那种,真要和苏姗姗结了婚恐怕天天上门打秋风。
不行,坚决不行。
“和你有啥关系啊,如今思想解放了,讲究恋爱自由婚姻自由,我和苏姗姗同志的事用不着你插手。”有的选,他还不想和冯灿英做亲戚呢,好在是以后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的亲戚,如果是要逢年过节走动的亲戚,唐知综恐怕得打退堂鼓了。
冯灿英快被逼疯了,胸口像有团火在烧,烧得她呼吸急促,“我是婷婷的舅妈,我说不赞成就不赞成,立刻马上从我家滚出去。”
唐知综贱兮兮的做了个鬼脸,看冯灿英气得大口大口喘气,担心她气出个毛病留下大笔财产找不到,唐知综难得正经起来,柔声道,“舅妈,生啥气嘛,赶紧坐下,以后就是亲戚了,用不着撕破脸吧。”
要撕也等他进门后啊,进门后才有资格主张夺财产。
冯灿英胸口快要炸开了,恨不得撕烂他的嘴,谁是他舅妈啊,不要脸,“闭嘴,谁是你舅妈,不要脸,滚”
表情扭曲得狰狞恐怖,声音歇斯底里,惊得窗户都颤了颤。
冬日的午后,灰蒙蒙的天终于有阳光洒下,老人们在院子里消食,听到樊家传来冯灿英的哀嚎,不禁纳闷又出了啥事,好奇的往樊家来。
门敞着,老人们探进半个脑袋,只看唐知综坐在沙发上,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舅妈,喝口茶,有啥事慢慢说,别生气,气坏了身体遭罪的还是你自己。”
然后,就看唐知综找杯子给冯灿英倒水,客客气气的,俨然主人家待客的样子,老人们以为眼睛出了问题,使劲眨了眨,再看,确实如此。
☆、123 不结婚
老人们搞不清楚什么状况,倚在门边, 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里边的人, “小唐?”
众所周知,能喊冯灿英舅妈的无非是樊文忠姐姐或妹妹的孩子,但小苏亲妈不在了啊, 樊文忠就剩下四个哥哥, 如何会喊冯灿英舅妈, 难道是樊文忠堂姐堂妹的孩子?
看着不像啊。
老人们糊涂了, 而听到喊声的唐知综屁颠屁颠地走了过来,热情好客的搀扶起老人的手, “孙奶奶啊, 快进屋坐,顺便劝劝我舅妈,她这会正恼着呢, 也是我没上过门, 不认识人, 你说要知道她是我舅妈,哪能留下乱糟糟的房间撒手走人哪,甭管昨天忙到多晚, 都该把屋子拾掇拾掇啊。”
他语气柔软, 配着那张温和有礼又好看的脸,任谁都不忍心责备他。
奈何冯灿英听到那句‘我舅妈’火气又来了,不给唐知综脸,“谁是你舅妈”
门外又进来好多凑热闹的, 说实话,这边房屋敞亮是敞亮,就是清风雅静的不如大宅院热闹,年纪大了就喜欢坐着唠嗑唠嗑,奈何周围都是不咋出门的同龄人,没什么新鲜事,而他们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看年轻人精神抖擞的聊当下的生活以及祖国未来的发展。
唐知综说话幽默风趣,讲的故事精彩绝伦,而且声音大,老人们完全不用全神贯注的竖着耳朵听,故而最喜欢听他说话,讲农村的事情了,种地,扫盲,学知识,哪件不是关系着祖国的大事啊。
因此对唐知综带着好感的眼神落在冯灿英身上就有点不满了,“来者是客,小唐是晚辈,你与他生气干啥啊,他喊你舅妈你就应着呗”等等,舅妈?后来的老人们懵了,啥时候冯灿英成小唐舅妈了?
先来的老人们也一头雾水。
看这么多人好奇,唐知综哪有端着的道理,挨个扶老人们坐下,清着嗓子,以嘹亮的嗓门解释,“爷爷奶奶们,我是小苏对象,唐知综,农村人。”
老人们惊到了,这么好看又善良的年轻人是小苏对象?
真是郎才女貌啊。
“小苏有对象了啊,有对象好啊,小苏心地好,你也是个好的,你们两登对啊。”
“是啊是啊,难怪上次你来我看着就喜欢,原来是小苏对象,岂不就是我们邻居晚辈?”远亲不如近邻,尤其到老人们的年纪,看谁家晚辈都觉得喜欢。
“你是哪儿的人啊,怎么认识小苏的啊,小苏进了施工队,很久没回来了,这么好的事我们竟也不知道。”
有老人伸出布满褶子的手握住唐知综,唐知综笑着道,“黎翔同志介绍的。”
“小黎介绍的啊。”那肯定没任何问题,小黎是个稳重人,从小待小苏像亲妹子,既然把小苏介绍给唐知综,定然是信得过唐知综的人品。
“你家里有哪些人啊?”
“有老母亲,有兄弟姐妹,有孩子。”唐知综没有隐瞒自己离婚的事实,迟早是要知道的,从他嘴里说出来更好,他言简意赅讲了遍媳妇被人拐跑的事儿,如他所料,老人们听得义愤填膺,“不知廉耻,你这么好的人她有啥不知足的啊,留下3个娃怎么办啊”
冯灿英在旁边插不上话,几乎不敢相信老人们的眼神,离过婚,农村户口,有3个娃,他们竟还认为眼前的男人好,到底是老眼昏花还是猪油蒙了心啊。
唐知综抿着唇,露出丝难过的情绪,长长的叹了口气,“好在他们听话,如今有两个已经在读小学了,还有个在家,我来市里,珊珊替我照顾他呢。”
冯灿英感觉自己不知道说什么的好,黄花大闺女,嫁给离婚男就算了,还给人做后妈,苏姗姗脑子被门缝夹了吧,她不要脸自己还要脸呢。
“唐知综是吧,我明确和你说,婷婷是我养大的,你和她处对象这件事我不答应,我家婷婷长得漂亮,文化程度高,又是施工队的骨干,外边大把人排着队想娶,哪个不比你条件好,你有啥本事啊。”冲着唐知综厚颜无耻的德行,冯灿英坚决不会要两人结婚。
老人们想想也是,苏姗姗能力出众,唐知综再好毕竟是农村的,又结过婚,和他处对象,苏姗姗是吃了亏的。
“舅妈”唐知综拖长了音,听得冯灿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又想骂人,“闭嘴,谁是你舅妈?”
“我不喊你舅妈喊冯阿姨多见外啊,你说的问题我想过了,珊珊优秀,现在我离她还有点距离,不过我会努力争取给她最好的生活,只要有我口饭吃就不会饿着她,有我肉吃就不会只要她喝汤,况且我相信事在人为,只要我好好奋斗,总有天能配得上她的。”冯灿英觉得他出身低他认了,谁让他运气不好穿到身无分文又跛脚的酒鬼身上呢,苏姗姗家财万贯,自己不仰仗她仰仗谁,冯灿英怎么就不想想,自己要是穿到有权有势的人身上,看得起她们吗?
冯灿英看他真挚诚恳的样子,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她以为唐知综会和她狡辩呢,结果竟然不是。
她又说,“配得上?你配得上吗?”
显而易见的鄙夷和轻视。
唐知综做沉思状,思考许久,悠悠道,“配不上就配不上吧,我和珊珊过得开心就好,世上哪儿有那么多门当户对,你和舅舅不也过得好好的吗?”
最后句话就有点嘲笑了,冯灿英嫌他配不上苏姗姗,自己又能好到哪儿去,农村出来的妇女,进城后无事可做天天打牌烂赌,他们两口子又是谁配不上谁呢?话里带刺,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老人们掩嘴偷笑,总算有个说实话的人了。
“你”冯灿英火冒三丈,“这就是你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唐知综一脸无辜,“我没说啥啊,舅妈你又生气干啥,有什么咱慢慢说,你说,我都听着,冲着你是我舅妈,我能朝你发脾气不成?”
他不说还好,说得更像是冯灿英无理取闹,冯灿英脸颊的肉抖了抖,这时候,装好椅子的石磊和唐大壮下楼,问唐知综回去了不,唐知综瞅瞅房子,昨天搬下来的家具还在客厅杵着,想来楼上也没收拾干净,他先给石磊介绍,“石磊,过来喊舅婆,这是珊珊的舅妈,先认识认识,然后把屋子清扫清扫,家具该往房间挪的就往房间挪,尽量别乱占地。”
石磊素来听话,老实的喊了声,“舅婆。”
冯灿英:“”
唐大壮背着手站在楼梯口快脸颊抽筋了,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苏姗姗的亲戚,这就算了,唐知综竟厚着脸皮攀亲戚了,恨不得直接把唐知综拽出门暴打几下,不要脸也要有个限度,在公社耍流氓就算了,进了市里还没个正形,不是给苏姗姗丢脸吗。
他捂着脸,趁着没人注意他,只想赶紧走人,哪晓得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唐知综用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嗓门喊,“大壮哥,你过来啊,这是珊珊舅妈,论辈分你也得喊声舅妈,都是自家人,你得帮着石磊搬东西啊。”
唐大壮内心漂过几千字脏话,都是骂唐知综的。
他不管,抬脚走人,奈何唐知综就是盯准他了,只听他和人解释,“我大壮哥性格木讷,怕是看年纪和舅妈差不多,不好意思喊。”说着,贱嘴巴又喊他,“大壮哥,没关系的,舅妈是长辈,不会和你计较的,你不喊舅妈就算了,快帮着石磊搬家具啊,楼上乱不乱,乱的话顺便整理下啊。”
唐大壮:“”
冯灿英:“”饶是冯灿英在农村从小长到大也没见过像唐知综这么不要脸且自来熟的人,她紧紧咬着牙,不想和这种人多说。
似乎唐知综和她差不多,之后唐知综也不找她说话,而是和老人们聊起苏姗姗在施工队的工作,在唐知综眼里,苏姗姗就是真善美的化身,身上没有半点缺陷,工作能力出众,当之无愧的社会主义建设的中坚力量,能吃苦不抱怨,天天和几个男同志早起晚归,不比任何男同志逊色。
老人们为苏姗姗感到骄傲的同时又可怜她吃了苦,心情很是复杂,“小苏从小做事就认真,施工队不是普通女孩能进的,小苏该吃了不少苦头吧。”
说实话,有黎翔在,苏姗姗应该没吃啥苦头,做苦力的活有张大勇他们,苏姗姗更像个打杂的,端茶递水收拾工具啥的,不过在老人们面前万万不能这么说,唐知综抬起头,又叹了口气,“是啊,风吹日晒雨淋的,瘦了很多,身上的衣服空荡荡的,有次聊天,我问她苦不苦,你们猜珊珊咋说的?”
老人们大致猜得到,苏姗姗不是个爱诉苦的人,过得多不好嘴上都不会说。
看没人说话,唐知综顿了顿,眼神有意扫过化了妆的冯灿英,冯灿英被他看得莫名奇妙,很想打断他要他滚。
谁知唐知综移开了视线。
“珊珊说辛苦,但值得,谁的生活不是生来就是甜的,祖辈们为了祖国和平义无反顾的上了战场,父辈为祖国建设夜以继日的忙碌,轮到她了,有什么资格喊苦喊泪,她说施工队的工作很有意义,万家灯火明,明在人心”说完,唐知综挺起腰板,沉重的语调骤然稳重明朗起来,“珊珊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带去驱逐黑暗的光,说实话我确实配不上她,不过还是哪句话,事在人为,我会竭尽所能的努力向她靠近。”
几句话,听得老人们热泪盈眶,在场的哪位老人不是从战争中活下来的,男男女女,都打过敌人,为中国的解放奋斗了终生,没经历过那个年代永远不知道有多艰辛,苏姗姗爷爷也是那时候落下的伤痛,以致于遇到儿子儿媳出事没熬过来的,苏姗姗像她爷爷。
“小苏去施工队是对的,女孩子哪能只想着相夫教子呢。”
苏姗姗高中毕业后照理说该进单位工作的,以苏姗姗的能力,进单位不是问题,然而冯灿英不肯,说苏姗姗工作家里没人照顾,硬是把苏姗姗留在家做家务,伺候全家老小,要不是黎翔偷偷把小苏带出去,没准小苏还在家里干活呢。
像扫地,整理屋子,搬家具,冯灿英不会吭声,全叫苏姗姗做。
孙奶奶铿锵有力道,“妇女能顶半边天,小苏做得好,没给她爷爷她爸爸丢脸。”真要留在家,就被冯灿英给耽误了。
说着,孙奶奶恶狠狠瞪了眼冯灿英,饶是这样,苏姗姗仍然被耽误了几年,如果早点出去工作,苏姗姗没准已经是个干部了。
冯灿英又成了众矢之的,她僵硬的挤出个笑,“我也是担心她出门遇到啥危险,苏家就留她一个孩子,我不放在眼皮底下出点事怎么向她爸妈交代啊。”
哼,孙奶奶气冲冲转过头,事实到底是什么彼此心知肚明。
“小唐啊,小苏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待她,我看你也是个好的,以后有啥事多帮衬着小苏点啊。”孙奶奶语重心长的对唐知综说,唐知综家世背景确实配不上苏姗姗,但黎翔做的介绍人,肯定认可唐知综的为人品行,家庭条件悬殊大就悬殊大,对小苏好就行了,况且唐知综还年轻,将来怎样没人说得准呢。
“好吶。”唐知综爽快的答应下来。
苏姗姗的家产够他挥霍几辈子了吧,几辈子才挥霍得干净的家产花点在苏姗姗身上完全不是问题。
老人们对唐知综印象还是不错的,又看他说话态度端正老实,不由得为苏姗姗高兴。
出去后,到处与人说小苏找着对象了,对方相貌堂堂人品端正,和小苏很搭,唯一差的就是条件不够,老人们心思活络开了,要知道,苏姗姗在施工队不是正式工,是以学徒工的名义招进去的,苏姗姗要和唐知综结婚,就苏姗姗的工资养活那家子人恐怕有些困难,于是纷纷要家里的子女找电力局局长说说给苏姗姗转正的事。
宋长明本来就够忙的了,施工队的没回来,市里经常线路出鼓掌,他恨不得自己背着工具箱亲自上阵,哪有功夫管其他的,听说是给苏姗姗转正就更没功夫了,苏姗姗是市长外甥女,为啥到现在都没被召回来,约莫就是苏姗姗又惹着市长了,他敢把苏姗姗转正,怕是不想活了。
但该应酬的还得应酬,毕竟还有省里领导询问苏姗姗的情况,宋长明没办法,只得问问市长的意思。
往市长办公室跑了两趟,都没遇着人。
宋长明琢磨着要不要去丰田公社视察视察情况,算时间电桩应该埋完了,怎么还不见人回,莫不是故意在乡下躲清闲?
不等他把想法付诸行动,入冬后的大雪来了,半天时间就铺满了大街小巷,想到金铭县的地势,宋长明歇了心思,把电力局的人全派了出去。
雪沸沸扬扬,连着下了好几天,气温越来越低,拖拉机要好几次才启动得了,除了两个已婚男同志,张大勇他们显得格外开心,为啥呢,进施工队到现在,今年是最清闲的,有大把时间陪对象,就是为难已婚的两人,心心念念想回城与妻子孩子团聚,结果三天两头被耽搁。
年底了,分家的人家增多,搞得他们天天都得外出干活,几天过去也不见消停。
两人很是纳闷,以前也不是没去乡下埋过电桩,怎么丰田公社的事情这么多。归心似箭,两人找黎翔商量,干等着不是办法,不如规定个最迟期限,年后牵电线时接着埋。
黎翔觉得没问题,要他们准备准备,明天就回城。
据说去年尖头山的雪塌了,未免出现类似的情况,得赶在雪堆厚时离开。
而自下大雪后就不咋出门的唐知综被逼着出门了,为啥呢,因为杨路明在他的教诲下终于向苏卫军宣战了,因着下大雪,盖房子的工人们回县里了,不过魏彩凤似乎很喜欢苏卫军,几乎天天都会来村里找苏卫军,他就教杨路明挑魏彩凤在的时候过去找茬。
找茬是技术活,得循序渐进。
第一天,魏彩凤的自行车刚进村,和苏卫军接上头,杨路明佯装路过,神情不屑地看魏彩凤两眼,然后走人。
第二天,摆出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魏彩凤说,“想不到我两分手你竟然找了个这样的人,彩凤,你看人的眼神真是越来越差了。”以苏卫军爱面子的行为肯定会和杨路明吵架,激烈时会发生肢体冲突,他教杨路明别还手,躲开就是了,顺便要甩话给苏卫军,“想和我打架?你配吗,连看我都懒得看你。”
第三天,双方再见面必然形同水火,苏卫军不是一个能受气的,必然会骂杨路明,杨路明冷哼两声就走。
第四天,杨路明照旧经过,以魏彩凤的老谋深算,必然会怀疑偶遇是杨路明精心设计的,该会问杨路明原因,杨路明回答句‘就想看看你找的对象怎样,虽然我两分手了,但他若对你不好,我不会坐视不理。’
给魏彩凤营造一种即使我甩了前男友,前男友仍然对我念念不忘甚至对我关怀备至时,杨路明就成功大半了。
要知道,年轻小姑娘和人谈恋爱靠的是感觉,魏彩凤早已过了那个年纪,对魏彩凤来说,鲜嫩的□□和温柔体贴是最重要的。
杨路明完全按照唐知综教的做,但他害怕有出入,死活要让唐知综躲在暗处看看,理论和实践不同,稍有偏差,关系到的就是他整个人生,唐知综没办法,谁让杨家送了几斤腊肉香肠给他呢,看在肉的份上也得帮杨路明。
这天,他就躲到草垛后,拿稻草盖住脑袋,只露出些缝隙地看着望着竹林,魏彩凤好像来的有点晚,竹林就只有苏卫军和杨路明。
两人中间隔着几步距离,苏卫军伸长脖子,昂首挺胸的望着前方,而杨路明则缩着脖子,双手不住的来回搓,苏卫军斜眼冷笑,“害怕冷就回被窝里躺着,瞎折腾个什么劲啊。”要不是他打听到魏彩凤没有吃回头草的习惯,没准真把杨路明当成情敌了。
结果他想多了,杨路明就是想他抢都不够格。
杨路明抖着双腿,看了眼草垛方向,咬咬牙,没有吭声。
唐知综说他的目标是魏彩凤,争风吃醋得再厉害都没用,让魏彩凤重新喜欢自己才是关键,感情的按钮在魏彩凤手里,其他都不值一提。
他垂着脑袋,头发被风吹得贴着头皮,他时不时地抬头望向远处,终于,白茫茫的公路上出现了小黑点,模糊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苏卫军兴奋起来,举手挥了挥,“彩凤,我在这”高昂激动的声音宛若中了五百万似的,唐知综嗤鼻,继续趴着不动。
从苏卫军兴奋激动亢奋的行为来看,魏彩凤越来越近了,终于,唐知综的眼角望到了裹得像粽子的魏彩凤,头上戴着顶毛茸茸的帽子,脖子上围着条方格子围巾,身上的大衣像是棉被做的,快拖到地上去了,苏卫军雀跃的跑到魏彩凤跟前,熟稔的抓起她戴着手套的手凑到嘴边亲吻,巴结讨好的嘴脸看得唐知综反胃。
这时,该杨路明开始了。
只见眉头紧皱的杨路明神色慢慢放松,像舒了口气的样子,在两人秀恩爱时,他欲言又止的转身,低着头,慢慢的往回走。
表情动作很到位,不愧排练过的,任谁看了都以为他失魂落魄呢。
突然,魏彩凤开口叫住了杨路明,她嘴巴被围巾遮着,声音有点模糊,杨路明脚步顿了顿,再次瞄了眼草垛方向,随即抬脚继续往前走。
唐知综看到魏彩凤好像有点召集,抽回手,急忙取了手套,压下围巾,“路明,你在这干啥呢?”
苏卫军推着自行车,挽着魏彩凤粗壮的手臂,“彩凤,杨路明同志怪得很,我和他说话他看都不看我,我和他说了,我会好好对你,绝不会做负心汉,即使有天你腻了要和我分手,我绝不会大吵大闹,安安静静的尊重你的选择,我坚信你有自己的原因,你心胸开阔,见识不是我能比的,我只知道,爱你就要爱你的所有,彩凤”
魏彩凤偏头看他,没有再固执地喊杨路明。
“如果有天我两分手了,偶然在路上碰到,我希望你能对我笑,你笑的话我就知道你过得很好,我心里就放心了。”
魏彩凤笑了起来,拿手推他胳膊,“说啥呢,好好的说啥分手,我就喜欢你陪着我。”
苏卫军顺势搂住他的腰,在魏彩凤脸上亲了口,“我也是,陪着你的每天都像老天的馈赠。”
草垛里的唐知综:“”贱人,满嘴谎言,胡说八道,妈的,好气人,苏卫军是不是背着他偷偷补课了,他预料的是魏彩凤喊住杨路明,问杨路明是不是遇到啥烦心事要她帮忙,毕竟杨路明这几天举动怪异,在魏彩凤眼里很像求人帮忙的,这时候,杨路明就微笑着摇头,说‘没事,我看你迟迟不来,担心你在路上出事了,你没事就好,你们聊,我先回去了’,暖男形象升温,肯定会燃起魏彩凤对他的爱。
结果,被苏卫军几句话就迷得神魂颠倒而不管前任了。
不行,苏卫军太厉害了,得问杨路明要两套房子才行。
待两人你侬我侬的走远,苏卫军扒开稻草爬出来,身上沾了许多草屑,杨路明不知道啥时候去而复发,焦急道,“怎么办,怎么办,唐队长,和你说的不同,彩凤叫住我没和我说话,她是不是看穿我我了啊,怎么办啊,我看她对苏卫军是真上心了,不会和苏卫军结婚吧?”
真要结了婚,就没他啥事了。
杨路明不知道魏彩凤看上苏卫军哪点了,模样普通,劣迹斑斑,还不孝顺父母,魏彩凤怎么就对他一往情深了呢。
杨路明感觉到了严重的危机感。
其实不只是杨路明,唐知综也感觉到危机感了,苏卫军比他想象的狡猾,知道啥时候该以退为进转移魏彩凤的注意力,魏彩凤好不容易注意到杨路明了,被苏卫军岔开话题,心思恐怕就淡了,即使冷静过后想起来,想的也不会是杨路明的好。
他重重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大步往前走,“我们得去县里一趟。”
“去干啥?”
“为你营造痴心男人的形象。”唐知综走得很快,杨路明亦步亦趋的跟在后边,“怎么做。”
“给钱就行了。”
魏彩凤事后绝对会想起杨路明,甭管好的坏的,看在这几天杨路明的表现上也会差人打听杨路明的事,魏彩凤或许不是个念旧的人,但分手后还主动关心自己的前男友绝对会让魏彩凤过问,他要杨路明给钱,开着拖拉机去了县里,看他风风火火的,张大勇很是担心被他点火给弄坏了,唐知综是越来越不把自己当成外人了。
从市里回来,直接说自己是施工队的妹夫,要他们往后多照顾自己,他脸不红心不跳的,弄得苏姗姗脸红成了柿子。
据说唐知综还去了苏姗姗家,和苏姗姗舅妈相处得很愉快,已经和苏姗姗商量扯证的事了,老实说,他总觉得两人发展得太快了,没相处多久就扯证,很是怀疑唐知综是不是奔着樊家关系去的,真要搭上市长那条线,唐知综平步青云是顺理成章的。
唐知综扯证的目的不单纯,他想劝苏姗姗好好考虑考虑,奈何黎队掺和进来,生怕唐知综跑了,催两人有时间年前就把证领了。
三个人都透着古怪。
他不禁怀疑唐知综是不是和苏姗姗那个啥了,害怕有孩子瞒不住
拖拉机的声音渐渐远去,张大勇又想起这件事来了,去屋里找黎翔,问苏姗姗要不要跟他们回去。
黎翔在看学习电力方面的知识,这几年经常如此,哪怕人在乡下,从没丢开过书本。
“不回去吧,平时她和唐队长都忙,没啥时间好好相处,难得过年能清闲几天,多和唐队长处处,回到市里又得忙得团团转,我怕她身体受不了。”黎翔头也不抬地说道。
张大勇敏锐的抓到最后句话,心下咯噔,真的是生米煮成熟饭把孩子煮出来了?
那得赶紧扯证啊。
“他们不回市里扯证吗?”
黎翔抬头,眼神意味不明,“怎么着,你还担心他们成不了?”
张大勇语塞,拉过旁边凳子坐下,小心翼翼瞅着外边,“黎队,珊珊妹子和咱市长啥关系你是知道的,市长要知道她和农村男人好了,不得扒了她的皮啊。”樊文忠在张大勇眼里是个很恐怖的存在,常年板着脸,眼神凶巴巴的,活像谁欠了他几百块钱没还。
“真要为珊珊好就不会不答应,樊家的事你就崩操心了,倒是你,你和你对象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她有没有啥是你不能容忍的?”
啊?张大勇不懂,“有啥不能容忍啊,小霞同志很好的,厨艺好,人也勤快,父母开明,家里人都很好相处。”
黎翔蹙眉,“真的?”唐知综介绍他们认识前特意找女方聊过天,多半是告诉她们张大勇和赵明栓的性格喜好,为了嫁得好,那些女孩子肯定会伪装成他们喜欢的样子,“你了解她吗?”
“有点了解吧,她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教育侄子侄女很有自己的办法,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他最怕农村人的就是重男轻女,把男孩捧上天,把女孩踩下地,包括他妈也有点重男轻女,侄子侄女犯错,他妈最先训斥的绝对是侄女,好几次他注意到先挑事的是侄子,和他妈说,他妈的意思是侄子开玩笑的,侄女小家子气
老实说,他不认同他妈的做法。
好在唐家不是那样的人家。
黎翔顿住,“那再处处吧,结婚毕竟是大事,看走了眼就惨了,赵明栓和他对象呢?”
张大勇不知道黎翔怎么了,从开始到现在,黎翔就很不好看他们找乡下女孩,张大勇说道,“好着呢,明栓的意思是明年忙完丰田公社的事就扯证结婚。”都老大不小的了,拖着不是办法。
“这么快?”
张大勇:“”快吗?很慢了吧,唐知综做媒人还介绍过一对,唐知福和刘春玲,据村里人说,两人从处对象到结婚简直犹如闪电,闪得好多人没反应过来,他们都算慢的了。
村里人要他相信唐知综的眼光,唐知综不像挣黑心钱的媒婆,甭管双方处不处得来,逮着人就猛夸,猛撮合两人结婚,搞得上当受骗的人很多。
唐知综就是上当受骗的典型例子。
推己及人,唐知综不会做那种缺德事,就说现在整个公社好多单身男女都想找唐知综给介绍对象,唐知综硬是没答应。
唐知综受欢迎着呢。
想到此,张大勇迟疑的说,“黎队,你说我明年结婚咋样?”给丰田公社通电后就请假结婚,那会局里没啥事,局长应该会批假吧。
“会不会太快了?”
张大勇:“快啥快啊,我妈看了小霞同志后要我赶紧结婚了,年前实在没时间才想着拖到明年的。”
黎翔:“”难道他想错了?唐知综给张大勇他们介绍对象不是为了留他们建发电厂而是真心想解决他们的个人问题?唐知综有那么好的心吗?
黎翔摇头,唐知综就是个满嘴仁义道德骨子里自私自利的人。
“我个人建议还是再处处吧,不合适的话分了再找远比结了婚又离要好。”
张大勇:“”这是同事兼兄弟该说的吗,张大勇哀怨道,“黎队,你诅咒我呢。”
黎翔叹气,他的苦心没人理解,不得不说唐知综能耐,用女人就把自己兄弟收服了,够狠的啊。
“你认为唐队长是怎样的人?”黎队决定问问看他们对唐知综的看法。
张大勇想了很久,“说不准,不过对人民群众很好就是了。”交通局的修路,唐知综和他们谈条件,把本队的人叫过去,要交通局的每天给工钱,这样的事发生在其他地上绝对没队长敢开这个口,认为替上边做事是理所应当的,即使不是,也原因卖上边人人情。
唐知综不,他明目张胆的提出要工钱,而且不低,其他县五分钱的工钱搞定的事,在唐知综嘴里硬是翻了十几倍。
人民群众辛苦,但获得了报酬,不得不说唐知综有魄力。
这评价倒也说得有道理,看来张大勇没有被唐知综灌**汤,“结婚的事不着急,多了解了解。”
张大勇:“”
黎翔咋就非建议不着急结婚呢,他都多少岁啊,兄弟的娃都会打酱油了,他连媳妇都没有,他觉得黎翔和唐知综是不是有啥误会,要不然问他唐知综是什么样的人是几个意思?
待唐知综从县里回来,他急忙凑上去,试图说服唐知综和黎翔解除误会。
唐知综手脚冰冷,哪儿听得懂他的话,“张大勇,你傻了啊,我和黎翔同志有啥误会啊。”那不是误会,是仇。
☆、124 旧情复燃
黎翔暗地怂恿自己去樊家的事他没找黎翔算账呢, 先给他记着, 逮着机会再算。
唐知综是张大勇钦佩敬仰的人, 黎翔是他领导兄弟,不希望两人有什么误会,注意到书房的黎翔没往外边看,小声把黎翔询问唐知综人品的事说了,黎翔素来对事不对人, 但对唐知综似乎有些微词, 不知道两人发生了啥。
唐知综没空和他絮絮叨叨, 赶着和杨路明商量接下来的事, 便说, “他是眼红你们有结婚对象,看着你们成双成对的,他心头泛酸, 别管他,等他有对象就不会抱怨了。”
张大勇想想,黎翔没准真是心里不平衡,周围兄弟都要结婚就自己是光棍, 这种感觉太他妈的熟悉了,不就是以前的他吗?
杨路明在灶房帮石林烧火,石林炒肉馅准备包饺子,见张大勇追着唐知综说个没完没了,心里急得不行,很想知道唐知综到底去县里干啥了, 有没有机会挽回魏彩凤,再不抓紧时间,魏彩凤脑热和苏卫军扯证怎么办,他频频踮着脚,快成了望夫石。
终于,打发走张大勇的唐知综走了进来,杨路明急不可耐的迎上去,“唐队长,你干啥去了啊。”
唐知综闷着头走向灶眼,双手伸向燃烧的火,冰冷的双手慢慢感觉到了温暖,他搓了搓,拿开手,徐徐道,“魏彩凤回县里定会打听你的事,我找人说了些你的现状,你在外边尽量表现得颓废忧郁些,少咧着嘴像个傻瓜似的笑。”
杨路明点头,“唐队长,你说我啥了。”
“说你惦记着以前的对象,躲到乡下不回城,整日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唐知综跺着脚,想驱散脚底的冰凉,苏卫军有手腕有心机不代表自己会输,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要苏卫军自己把魏彩凤推到杨路明身边来。
“杨路明同志啊,我为你真是操碎了心啊,你结婚要给我这个媒人封个大红包啊。”
杨路明保证,“你放心,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结婚少不了你的好处。”前提新娘子得是魏彩凤,其他人都不行。
“我看明天魏彩凤还会来,你站在十几米远的田埂上看着别走近,就是魏彩凤主动招呼你,你也别答应。”唐知综快速抖着腿,去角落里挑了两个不大不小的红薯,千叮咛万嘱咐杨路明不准和魏彩凤说话。
杨路明不理解,“为啥啊。”不是要讨好魏彩凤吗,为此还专门学习怎么夸人,照唐知综的说法,都派不上用场啊。
唐知综弯着腰,把红薯扔进灶眼,然后用冒着星火的灰将其盖住,严肃道,“还能为啥啊,苏卫军嘴皮子利索,你要和魏彩凤说话,他动动嘴皮子就能消磨魏彩凤对你的好感,与其那样不如不说呢。”之前是他小看了苏卫军,能把别人媳妇拐跑的人,花言巧语自是张口就来,除此之外,煽风点火恐怕也是他在行的。
杨路明真要接近魏彩凤,苏卫军肯定会给他穿小鞋吹枕边风,无端败坏杨路明在魏彩凤心里的好感。
杨路明不接招是最好的,这样苏卫军说得越多,魏彩凤会对他越反感,认为他小肚鸡肠容不得人,那时候杨路明再出场也来得及。
他把话讲得明明白白,杨路明不敢相信里边有这么多学问,不敢乱来,照唐知综的吩咐,隔天就在田埂上瞧着,冷风吹得他瑟瑟发抖,望着魏彩凤和苏卫军相拥而去的背影,他打了两个喷嚏,哆嗦着回了唐知综家。
连续两天都是如此。
就在杨路明感觉自己喉咙不舒服要感冒时,这天,魏彩凤终于丢下苏卫军和自行车,沿着田埂走向了他,田埂堆积着雪,魏彩凤走得很慢,杨路明顿了顿,抬脚大步走向她,“彩凤,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你站着,我过来就是,田埂狭窄又打滑,小心摔着了。”
后边推着自行车的苏卫军恨得磨牙,不得不压下心头嫉妒,关心魏彩凤道,“是啊彩凤,你站着别动,有啥事喊杨路明同志到公路上来说就行啊。”
魏彩凤没有理会身后的苏卫军,神色复杂难辨的望着满脸殷切而来的男子,许久未剧烈跳动的心颤了颤,她和杨路明交往纯粹图他的身体,杨路明和其他交往过的男人没什么不同,对她百依百顺,处处照顾自己,她以为他是图自己的钱,玩腻了自然而然就提出分手。
杨路明也答应了,之后两人就没见过。
她不是个吝啬鬼,给杨路明的钱够她再找个女孩子结婚,分手后就没再想起过他,直到在村里遇到,杨路明好像瘦了些,望着自己的眼神却没什么变化。
到她这把年纪,围过来的男人多是有所图谋的,只要不太出格,自己多是能帮则帮,她以为杨路明遇到麻烦了,找人问了圈,认识的都说他被人甩了,精神不振下乡补路住到乡下疗伤去了,魏彩凤愣住了,不敢相信被她甩了的男人还心心念念的惦记着自己。
杨路明和其他人,终究是有点不同的吧。
而且她注意到了,自从前两天苏卫军含沙射影说了些话后,杨路明收敛克制了许多,每日在旁边田埂望着,从她进村到和苏卫军离开,他站在那动也不动,这么冷的天,他不害怕感冒吗?
魏彩凤觉得自己该和他说点什么。
想说什么,魏彩凤自己也不知道。
“路明”魏彩凤先开口,吐出的热气在寒冷中聚成了雾气,“你”
魏彩凤戛然而止,饶是经历过几段婚姻年过半百的她,在脸颊还有些稚气的杨路明面前竟然语塞。
杨路明又打了两个喷嚏,鼻子瞬间通透,冷气直往里边灌,灌得他喉咙发冷,他说,“彩凤,你别多想,我没有打扰你和苏卫军同志的意思,就怕你路上遇到意外,看到你安全进村我就踏实了,苏卫军同志等着你,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话间,杨路明走到了魏彩凤跟前,他个子比魏彩凤高点,不过身体单薄得多,“彩凤,天气冷,记得穿厚点啊。”
类似的话魏彩凤从很多男人嘴里听到过,却没哪次让她有悸动的感觉,她像回到了十几岁时,得知出门去见相亲对象,她站在别人家的镜子面前心跳如雷,那种感觉,到现在她都还记得。
风大,苏卫军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有点着急,尽管魏彩凤没有吃回头草的习惯,难保不会破例,魏彩凤是他最后翻盘的机会,他不能放过,然而又不敢弃自行车不顾,只能扯着嗓门喊,“彩凤啊,外边风大,要不咱去避风的地方慢慢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前提得让他参与。
杨路明谨记唐知综的话,露出个略微苦涩落寞的笑,“苏卫军同志喊你呢,彩凤,回吧。”
魏彩凤心里堵得慌,岁月留下痕迹的脸上闪过丝不耐烦,回眸和苏卫军说,“你推着车先回去,我与路明叙叙旧。”魏彩凤承认她从前似乎没好好了解过杨路明,以致于看着面前的人觉得陌生,杨路明是温柔的,说话很巴结讨好她,凡事依着自己不会惹自己生气,然而她见过太多了那样的人,心里对杨路明并没啥特别感受。
也就这次在桃花村生产队偶遇,她突然生出想好好了解这个人的冲动。
苏卫军快跳脚了,看看自行车,又看看满脸虚情假意的杨路明,把自行车推到前边停住,走向了田埂,“彩凤,杨路明同志和你说啥呢。”
魏彩凤没有回答,脸上明显有点不愉了,她忌讳被人问话数落,苏卫军或许没那个意思,但语气带出来点情绪。
杨路明解释,“没啥,打个招呼而已,苏卫军同志你别误会了,虽说我承认你配不上彩凤,但不至于在彩凤面前说你坏话。”
这调调,莫名的让苏卫军想到唐知综那张吊儿郎当的脸,语气渐沉,奚落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你和彩凤说了些啥。”和唐知综呼朋唤友的能是啥好人,杨路明恐怕也是表面看着斯斯文文,肚里肠子黑透的人。
他扯了扯魏彩凤衣服,“彩凤,咱回去吧。”
魏彩凤皱了下眉,略有浑浊的眼神直直望着脸色泛白的杨路明,“你什么时候回县里,要不要顺便骑我的自行车?”
魏彩凤是载不动杨路明的,她的意思是杨路明载她。
杨路明懵了没反应过来,倒是苏卫军先听出魏彩凤的意思,如临大敌,真要让两人骑一辆自行车回去,不得死灰复燃?
“彩凤,你不是想去山里挖陷阱逮野兔子吗,不如在村里住两天?”苏卫军脑子快速转着,眼神凶狠地瞪着杨路明,杨路明后知后觉回过神,眼神看着苏卫军说,“不太好吧。”
今天的事情超出预料太多,他快有点接不住了,心慌意乱间,他和魏彩凤直接道,“苏卫军同志会不高兴的。”
丢下这句话,他低着头转身走了,两步后,想到唐知综叮嘱的话,脚步慢下来,驼着背,双手裹紧身上的衣服,像冷得不得了的样子,被抛弃就要有被抛弃的姿态,蹦哒太欢不是什么好事。
庆幸的是魏彩凤没有再叫住他,走到竹林回头看不见魏彩凤和苏卫军人影了,他松了口气,撒腿就跑,恨不得立刻大喊,魏彩凤和他说话了,还要自己和她一块回县里,进步神速啊。
回到唐知综院坝,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唐队长,唐队长,好消息,好消息啊。”
杨路明打破僵局,热血沸腾得浑身冒汗,而此时的堂屋里,气氛却不太融洽,明早施工队的要回县里准备过年,不知道张大勇这个龟儿子咋想的,把牛雯雯叫过来说是庆祝,牛雯雯来是来了,不是庆祝,而是找他对峙的,说是自己背后编排她有精神病。
天地良心,唐知综就没说过这句话,绝对有人添油加醋挑拨是非。
牛雯雯坐在高凳子上,乌黑浓密的眉毛紧紧蹙着,“唐队长,我敬佩你目光长远,深刻认识到知识的力量,组织扫盲又建小学为祖国未来发展培养人才,以为你是个眼界开阔心胸坦荡的人,没想到背后与长舌妇没什么两样,你说我有精神病,我哪儿有精神病了?”
牛雯雯愤怒的拍桌,目光如炬的注视着唐知综。
“误会,误会。”唐知综举起手发誓,“我唐知综行得端坐得直,我敢对天发誓,我绝对没说过你是精神病。”心理有问题和精神病是有很大差异的,黎翔真他妈优秀,转身就把自己卖得彻底,“牛雯雯同志,你出去问问我唐知综的为人,我这人直爽,有什么话能当面说就绝不会在背后唧唧歪歪,说你有精神病绝对是污蔑。”
黎翔敢出卖他,唐知综也不给他留面子,直指黎翔道,“我看有人故意离间我们关系,牛雯雯同志,你心思聪慧,又受过高等教育,别中了别人的圈套啊。”
黎翔:“”
牛雯雯眼神锋利起来,落到黎翔身上的视线能化成利刃将他给活剥了,张大勇不想参与,神仙打架烦人遭殃,他还是躲远点吧,正想偷偷下桌走人,啪的声,桌上的碗被拍得震了震,“黎翔同志,你怎么说。”
张大勇双腿不住的颤抖,牛雯雯真的是牛人,他怎么就看不开把牛雯雯叫过来,试图撮合她和黎翔,帮黎翔摆脱光棍称号呢。
就牛雯雯的火爆脾气,真要和黎翔结婚可有黎翔受的。
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牛雯雯是常人惹得起吗。
他缩着脖子,龟速的迈开脚,轻轻地,轻轻地朝外边走,刚走到门口,迎面就听杨路明道,“张大勇同志,你要去哪儿啊,石林已经在灶房煮饭了。”
张大勇扶额,悻悻然转身,看屋里所有人望着自己,他讪讪道,“尿急,去趟茅厕,待会就回来。”
“你别走,你给我做个见证,你摸着良心说,我有没有说牛雯雯同志是精神病?”
张大勇一惊,原话是没说过的,但意思差不多就是了,不过他不敢说实话,唐知综是他未来堂舅子,得把关系搞好才行,然而要他否认也不行,否认的话就是间接承认黎翔说谎,黎翔是他多年兄弟,他干不出背叛兄弟的事情来。
他挠挠头,举双手投降,“我啥也不知道啊,别问我。”
“看吧,张大勇都说没听我说过,牛雯雯同志,冤有头债有主,你别找我啊,我作为基层干部,抹灭知青形象的事是坚决不会做的。”唐知综解释的同时不忘表明自己态度。
张大勇:“”说得好像黎翔就会胡诌别人坏话似的。
唐知综眼神坚定,没有丝毫闪躲,牛雯雯信了大半,唐知综的性格如何她还是知道些的,有什么事喜欢摆在明面上说,不会暗地使坏,倒是黎翔有戏弄女同志感情的前例,挑拨离间不是没有可能,她看着至始至终不说话的黎翔,火气蹭蹭上涨,“黎翔同志,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唐知综点头,“是啊,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牛雯雯同志是个善解人意的好知青,不会死揪着不放的,是男人就堂堂正正应了。”
张大勇:“”这话听着怎么像有问题呢。
黎翔沉吟许久,不知道是妥协还是咋的,说道,“好,我承认我传话有误,向牛雯雯同志你说声对不起,不过你觉得唐队长会说你好话吗?”
唐知综:“”两句话就结束的话题非得把他牵扯进去是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知综也没啥不认账的,他拍拍桌子,“牛雯雯同志,你先坐下,文明社会了,咱有什么事慢慢说,石林,石林,赶紧给牛雯雯同志煮个荷包蛋来。”
黎翔嘴角抽搐,说不赢就服软想用吃的收买?
牛雯雯不给面子,摆手,“不用了,我听听唐队长怎么说吧,我知道你不是爱议人是非的干部,人民群众对你评价很高,我相信你不会让他们失望的。”冷静下来的牛雯雯说话礼貌客气,唐知综确认她心平气和后才慢慢说,“我啊,是看你重心全搁在粮食方面,对周围的男同志都不太友好,心里为你担心啊,任何事物,带着偏见的眼光去看永远是错的,牛雯雯同志,你的人生还有很长,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不要因为遇到那么两个败类就抹灭了你欣赏其他人的眼光,世上的人渣败类多,但出类拔萃的也不少啊,千万别被蒙蔽的双眼,以致于错过了身边优秀的人,真要那样,只会亲者恨仇者快而已,你想想,你把自己锁在冰冷的牢笼里,伤害过你的人会反省会愧疚吗?不会,只会背后为毁掉你精彩的人生而沾沾自喜,更甚至在别人面前当做炫耀的资本,我了解的牛雯雯同志不该是那样的。”
知道牛雯雯经历的人都懂唐知综的意思,在场的人震住,是啊,牛雯雯如果走不出对男人的偏见,将来会得罪很多人,世上除了女人就是男人,她总不能不和男人打交道吧。
牛雯雯的手在桌下抠着桌子,嘴巴紧紧抿成了一条线,脸色白得可怕。
“黑暗背后是黎明的曙光,牛雯雯同志,我承认和黎翔同志交流过你的事,不过是希望有个人能在关键时候拉你一把,就像我在碌碌无为喝酒买醉的日子里有人能拉我那样,我没有坏意。”
唐知综以前是出了名的酒鬼,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自身努力,牛雯雯抬头恍惚的看了眼唐知综,“你有办法?”
看来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在哪儿,还不是无药可救,唐知综舒了口气,指着黎翔说,“试着和优秀的人多多接触,欣赏他们身上的优点,都说走出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是投入到下一段感情中,牛雯雯同志,我真心的建议你和黎翔同志交往试试吧,没准扭转你人生的转折点就在黎翔身上。”
黎翔:“”他不答应。
不等黎翔反应,唐知综直接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说道,“在我所认识的同志里,黎翔是最优秀最有能耐的,有他帮助你,我相信你会恢复过来的,牛雯雯同志,你来丰田公社后做了不小的贡献,我真心希望你越来越优秀越来越光彩夺目,而不是锁住自己的心,拒绝接纳任何异性,我相信黎翔同志和我想的一样,所有临走前才喊张大勇同志叫你来的。”
猝不及防被拎出来的张大勇委屈,他是自作主张把牛雯雯喊来的,和黎翔没有任何关系。
唐知综歪头,朝黎翔同志眨了眨眼,笑得无辜,“我相信黎翔同志不会冷漠到坐视不理吧。”
黎翔:“”
算不算被将了一军,唐知综够狠的。
没错,黎翔还真是不好拒绝牛雯雯,因为牛雯雯站起来对自己鞠躬,像上战场的军人,喊着视死如归的口号,“黎翔同志,以后请多多指教。”
见状,唐知综拍手,“好,黎翔同志不说话就是答应了,恭喜你啊黎翔同志,终于不再是老光棍了。”
黎翔:“”
施工队的人跟着拍手鼓掌,笑着喊牛雯雯嫂子,黎队是施工队的老大,他对象自然得喊嫂子,不是以年纪来喊,而是以本事来论的,嫂子是黎翔实力当上嫂子的。
牛雯雯面不改色,挨个握手,“以后多多指教。”
黎翔:“”
虽说遭人背后捅刀的滋味不好受,终归是把黎翔的个人问题解决了,如此来看,施工队的在丰田公社通通脱单了,以后就是丰田公社的女婿,有啥事直接吩咐他们做就是了,唐知综心里畅快不少,问牛雯雯过年要不要回家,不回家的话去市里找黎翔联络联络感情,冬天冷,但感情热就成啊。
堂屋一片欢呼,门口的杨路明心情渐渐低落下来,他有什么好高兴激动的啊,人家是处对象,而他对象还在苏卫军家里呢,想着,因魏彩凤找自己说话的那点喜悦淡了很多,,待看唐知综招手示意自己去书房,他已经恢复了冷静。
黎翔脱单,唐知综给张大勇他们支招,要他们缠着要黎翔请客,一时之间,外边闹哄哄的,牛雯雯大手一挥,说自己请客,拿钱给石林,要石林去公社看着买,想吃啥买啥,阔绰得其他人振臂高呼嫂子好。
唐知综跨进书房,关上门,将喧嚣拦在外边,“咋滴了,魏彩凤还是不理你?”
“不是,她和我说话了,问我要不要回县里,骑她的自行车回去呢”
“你慢慢说,从开头说起,尽量说仔细点。”
“我站在田埂上,看她和苏卫军汇合后就想着掉头走人了,彩凤突然沿着田埂走了过来,我怕她摔着就喊她别动我自己走过去,她应该是找人问过我的事,喊我要跟我说点什么,我照你吩咐,主动开口要她别多想,只是担心她路上遇着意外”杨路明把每句话,说话的表情,心理活动形容得清清楚楚,包括苏卫军扯魏彩凤衣服的细节也没落下。
完了,他有点担心,“我看得出来,彩凤心里是有我的,就怕苏卫军说几句她就把我给忘了,唐队长,苏卫军真的甜言蜜语哄得彩凤团团转呢。”
“再团团转也是他哄别人,要别人哄他我说他能耐,苏卫军你别管,明天起,无论对苏卫军有啥意见都别在魏彩凤面前说,真管不住嘴,就违心的说他两句好话,记住不是把他往天上夸,淡淡的提两句就行了。”过犹不及,说多了只会让魏彩凤反感,为啥呢,苏卫军那人有紧迫感后,肯定会经常在魏彩凤面前说杨路明坏话,杨路明再反过去说苏卫军坏话,在魏彩凤眼里就成了争风吃醋吵得不可开交的局面,连带着对杨路明刚生出的好感也会变成怀疑杨路明重新巴结自己的目的。
以魏彩凤的条件,看所有男人都是奔着她的钱去的。
他们争斗得越厉害,只会让魏彩凤越好感。
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到时候再蹦出来个陌生情敌就危险了。
杨路明牢牢记下,问,“要不要先排练排练?”
“没啥好排练的,你要知道,魏彩凤没和苏卫军分手你就不说他说话,等她俩分手后,魏彩凤如果问你对苏卫军的看法,你要装出为魏彩凤着想的表情,‘刚开始有点愤怒,觉得你怎么找了个那样的人,慢慢的害怕你认为我说他坏话是故意破坏你们感情,我就闭嘴不言了,因为怕他拿你撒气而对你不好,我啊,没啥要求,你过得幸福快乐就够了,我看不起苏卫军又如何,他能让你高兴已足够’。”
论段数,苏卫军还不是他的对手,杨路明以退为进的说法绝对会让魏彩凤对他刮目相看的。
就是没想到,这天来得有点快,从唐知综说那句话不到四天,魏彩凤就把苏卫军甩了,为啥呢,因为苏卫军跑到公社举报杨路明抢了他对象,要公社出面把杨路明抓去学习教育。
唐大壮就是公社书记,苏卫军直接去唐大壮家里就能反映,奈何他跑到公社捶胸顿足哭天抢地,活像寡妇死了儿子那般凄惨。
腊月赶集的人多,听说公社有热闹看,办完事情的人们纷纷往公社跑,公社门口聚集了很多人民群众,苏卫军的大名没多少人认识,但说起他拐跑了别人媳妇立马就想起他是谁了,拐跑糖干部婆娘的男人。
真是因果报应,自己拐跑别人的媳妇,如今自己对象被人拐跑了,报应不爽啊。
“他自己就不是好人,有脸贼喊捉贼,要我说啊,他是自找的。”
“可不就是,唐干部家好好的,被他拆散了,听说他拐跑的那个女人被送去劳动改造了,他怎么不去啊,公社干部们怎么想的啊。”
“对啊,听说他特别不孝顺,偷父母的粮食去换钱,要不是唐干部大发善心,他父母恐怕都饿死了。”
“这种人就该遭天打雷劈劈死算了,活着对社会也没啥贡献,尽扯后腿带坏孩子,死了最好。”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得起劲,正中央的苏卫军啥也不管了,躺在地上打起滚来,“没天理啊,我对象被人抢走都没人吱个声,世风日下,世态炎凉啊,我不想活了啊,公社如果不把我对象找回来,我就碰墙死在这。”
本以为会吓住些人,奈何周围没人买账,相反,讨论的声音更大了,即使呼啸的风也吹不散人们的声音。
“要死就死呗,威胁谁呢,爹妈亲亲苦苦把他拉扯大,没孝顺过老人就算了,有胆偷家里粮食,换做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苏国良老了啊,年轻时候不是很爱吹牛的人,老了怎么懦弱成这样。”
“谁知道呢”
沸腾的人群里,有人朝苏卫军呐喊,“你对象跟人跑了关公社啥事啊,人家跑了媳妇的都没催,就你事情急需要马上处理是不是啊?”
有和苏国良认识的,看不惯苏卫军所作所为,“就你这败家子死前还不让公社安宁呢,你要是我儿子,不用你自己动手,我直接弄死你算了,免得你丢人现眼。”虽然政策开明了很多,但村里仍然是个看重名声社会,哪个已婚妇女和男同志经常往来就会传出两人有奸情,往后几十年接受别人指指点点,心理上的压力不是普通人受得了的。
“赶紧回去吧,你也说是你对象了,又不是你媳妇,公社凭啥管啊。”
虽说抢别人对象是不对的事,但法律没有规定说是犯罪,苏卫军说抓人就抓人,还把自己当派出所所长了?
舆论几乎没有向着苏卫军的,几个公社出面劝了几句,等唐大壮回来,想也不想直接找人把苏卫军架着走了,大过年的,别给公社惹些晦气来,至于为苏卫军出头是不可能的事,唐知综就住在队上,知道点苏卫军和杨路明的事,杨路明恪守本分,从没主动勾搭魏彩凤,倒是苏卫军天天说杨路明坏话。
魏彩凤约莫受不了小家子气的男人,和苏卫军分手后又去找的杨路明。
人家杨路明好好过自己的生活,没碍着苏卫军什么,苏卫军自己不争气怪得了谁啊,更别说杨路明是县里的,公社管得再宽也管不到县里人身上啊。
苏卫军回到生产队,整个生产队的人都知道他被富婆抛弃了,个个幸灾乐祸好不得意,赶紧找唐知综分享了这件事,唐知综早料到的事脸上并没太多惊奇,看在村里人眼里是唐知综成熟稳重的典范,少不得又夸奖他。
唐知综没啥特别感觉,施工队的回家了,离开的前晚,唐知综和苏姗姗坦白了他装家具的黎翔同学就是苏姗姗,还把自己不小心惹冯灿英生气的事顺便说了。
苏姗姗问唐知综是不是被吓到了,她舅妈是个捧高踩低说话尖酸刻薄的人,说话要多恶毒有多恶毒,她几乎能想象冯灿英趾高气扬戳唐知综脑门的情形。
说实话,苏姗姗的反应令唐知综还算满意,就怕苏姗姗没心没肺的问他细节,他满心惦记着家产,哪儿有心思回忆和冯灿英如何斗智斗勇的,况且冯灿英再恶毒能恶毒得过他?
苏姗姗走了,杨路明重新获得爱情后回了县里,热热闹闹的家突然清静了很多,唐知综没啥感觉,孩子们极不习惯,饭前洗手总习惯性的喊堂屋里的张大勇他们,喊完意识到人已经走了,问唐知综能不能把他们留在生产队,天天和他们住。
唐知综教育他们,“你以为养保镖呢,黎叔大勇叔他们有自己的工作,你们要是想他们了,年后我带你们去市里走亲戚顺便找他们。”
酒幺欢呼,想想不对劲,“爸爸,我们有亲戚在市里吗?”
“珊珊姨不就是市里的吗?”
酒幺恍然,高兴地期待起来,“爸爸,我们真的要去市里珊珊姨家吗,市里会有你说的很高很高的房子吗?”
“有,珊珊姨家的房子是两层楼的,以后我们搬到市里的话就住那儿了。”
酒幺兴奋得原地转圈圈,钱大疑惑地看了眼唐知综,冷气横秋的语气问,“珊珊姨真要做我妈妈吗?”
唐知综毫不避讳的点头,“是啊,你不喜欢?”
钱大摇头,不是不喜欢,就是心里怪怪的,钱大问唐知综,“你真的喜欢珊珊姨吗?”
“不是真的还能是假的啊。”他和苏姗姗交流过了,年后先忙电力局的事情,等时机差不多就把结婚证扯了,不扯证的话,名不正言不顺的,和冯灿英斗智斗勇总缺少点底气,看钱大目光幽幽地盯着自己,唐知综作势抬手要揍他,钱大不闪不躲,“珊珊姨不嫌弃爸爸?”
年纪大,离过婚,瘸子,又带着娃,怎么看苏姗姗都是吃亏的,苏姗姗会答应?
唐知综不乐意了,手落在钱大后背掐了他下,“说啥呢,你爸爸我哪点不好啊,听你的意思很遗憾嘛,咋滴了,老子遭人嫌弃你就高兴了是不是啊?”
“不是。”就觉得苏姗姗有点惨,摊上他们这家子人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敢相信评论没了,哭!
☆、125 首富
“那你啥眼神?”唐知综看不得钱大那副‘鲜花插在牛粪上’的表情, 自他和苏姗姗确认关系, 钱大和苏姗姗说话经常会略疑惑不解的表情, 偶尔甚至夹杂着同情,仿佛苏姗姗和他交往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想想就窝火,“钱大,你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苏姗姗。”
钱大沉默片刻, 缓缓点了下脑袋, 生产队有没结婚的光棍, 以及死了丈夫的寡妇, 钱大曾听大人们聊过, 寡妇再嫁多半是找个和自己有同样经历的男人组建家庭,而上了年纪的老光棍要么花钱去很远的地方买个媳妇,要么自己过, 他五叔能娶到年纪小又有文化的知青纯碎是祖坟冒青烟。
相同的,唐知综和苏姗姗,简直又是祖坟冒青烟。
唐家祖坟,冒青烟的次数有点多啊。
眼看魔爪又伸过来, 钱大不卑不亢道,“珊珊姨父母不会答应吧。”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钱大心智早熟,加上亲妈和别的男人私奔,打小就敏感,自尊心强, 生怕被人看不起或嘲笑,出于对唐知综的维护,他不希望唐知综被人看不起。
“呵呵,她爸妈举双手赞成。”唐知综略有些得意的说。
钱大狐疑地抬眸,看唐知综不像说假话,他想了想,比起以前的妈,苏姗姗要勤快能干得多,既然唐知综喜欢,进门后他也会接纳苏姗姗的。
“爸爸,你见过珊珊姨爸妈了吗?”酒幺满心惦记着市里的高楼大厦,好奇唐知综啥时候去过苏家,怎么都不带他。
唐知综:“没见过,不过你爸我仪表堂堂,又是市级先进生产队队长,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等等,他忘记了,苏姗姗父母已经是鬼魂了,不知道眼光和做人时是不是差不多。
“对啊,他们肯定会喜欢爸爸的,爸爸,我们看到珊珊姨的爸妈喊什么啊?”酒幺迫不及待的想去苏姗姗家做客了,想看看自己以后生活的地方长啥样子,他和唐知综说,“爸爸,我们住到珊珊姨家都不认识周围的人,他们会不会欺负我们啊,大哥他们读书怎么办啊”
许多问题接踵而至,唐知综打断他,“不着急,房子是我们的,搁在那不会跑,平时我们住村里,等寒暑假我们搬去那住啊。”
市里有套小洋房多了不起啊,尤其抢回家产后,更有花不完的钱,想想家里堆的金山银山,唐知综恨不得马上奔进市里,可想到自己为拖拉机在韩涛面前吹的牛,犹如一盆冷水泼下来,浇得浑身冰冰凉,他怎么就管不住看见车就想占为己有的毛病,要是没这件事,他直接撂担子不干多爽啊,偏偏嘴欠说什么建发电厂,纯属没事找事,现在好了,如果不把手里的事情安排妥当,韩涛不得找自己麻烦啊,没准怀疑自己做公社干部期间中饱私囊啊,虽说投机取巧挣了点钱,可不能搁到台面上说啊。
妈的,早知道这样就不做公社干部和生产队队长的,搞得辞职都不能爽爽快快的说走就走。
他决定了,帮金铭县把发电厂建起来,如愿拿到拖拉机后就辞职去市里心安理得的做个有钱人,想想办法把石磊和石林弄去市里,苏姗姗是铁饭碗,挣钱养家,石磊给人打家具给他挣零花钱,石林负责照顾自己饮食起居,完美。
酒幺看他爸一会儿笑又一会儿愁的,以为他爸嫌两头跑麻烦,乖巧道,“爸爸,你说啥就是啥,我们都听你的。”
唐知综深吸口气,摒弃脑海里繁杂的想法,甭管啥发电厂不发电厂的,开开心心过完年再说。
托唐知综的福,帮交通局补路的人们挣到了不少工钱,回家后和家里人算账,进项要比去年多得多,尤其是人多又勤快的人家,日子明显有奔头,这个年,家家户户都开开心心的,日子宽裕不少,腊月二十,在最后一节扫盲课结束后,唐知综自个掏腰包,每家每户补贴一包糖,感谢他们对自己工作的支持,希望人人过个甜滋滋的年。
他慷慨大方,就没村民不喜欢的,发糖时,几天没露面的苏卫军冲了过来,伸着手问唐知综要,唐知综顿了顿,顺势把手里的糖递给了别人。
苏卫军像几天几夜没睡过觉似的,脸色憔悴,眼圈周围泛着青色,“我也是生产队的一份子,他们都有我凭啥没有,你搞特殊待遇?”
唐知综似笑非笑的望着眼前邋里邋遢的苏卫军,有时候他看苏卫军挺聪明的,有时候又笨得可怜,魏彩凤甩了他后,他先是去公社闹,看公社不管又跑到魏彩凤面前闹,整个像个深闺怨妇,戾气比谁都重,弄得魏彩凤对他半点好感没了不说,还找人把给苏卫军盖房子的青瓦搬回县里了,说实话,苏卫军不死缠烂打追着不放的话,魏彩凤不会赶尽杀绝,他要是苏卫军,就夹紧尾巴做人,别再到处作妖了,趁手里还有点钱,踏踏实实过日子算了。
否则哪天他不高兴,恐怕他连老实日子都过不了。
唐知综没搭理苏卫军,旁边围着的人多,看不惯苏卫军做错事还有道理的样子,骂苏卫军,“谁搞特殊待遇了,没看到大家伙都在排队呢,你来就往前边冲,怎么着,你想搞特殊待遇啊。”
“去后边,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长啥样儿,唐队长发糖是让大家伙讨个彩头,你凑什么热闹啊,晦气。”
苏卫军和魏彩凤处对象时,整天在队上炫耀显摆自己多能,走路眼睛是走在头顶的,看谁都垂着眼睑,一副鄙视脸,眼下被抛弃,家里揭不开锅就想占人便宜了?
“走开点。”有人伸手推唐知综,“我们先来的,凭啥让你先,走走走。”
其他人跟着推推挤挤,几下就把苏卫军挤到了最后,苏卫军气得脸黑,怒吼,“唐知综,你故意的。”
“和唐队长有啥关系,是我们看不起你,别什么都怪在唐队长头上,自个有问题不好好反省,竟会往别人身上推责任,生产队有你这样的人真是给咱丢脸。”得亏桃花村生产队如愿选上先进生产队称号,否则他们更埋怨苏卫军。
推苏卫军的人里还有苏国良,帮交通局的人修补路时,唐知综特意点了自己的名,为的就是让自己挣点钱,连唐知综这个外人都处处帮衬维护他们老两口,自己的儿子却像个捡来的,苏国良气不过,骂苏卫军,“滚回你的狗窝,唐队长做事公平公正,你自己心术不正怪得了谁,以后再让我听到你说唐队长坏话,我看你一次打你一次。”
苏卫军心里还是怕苏国良的,虽说不来往,毕竟是自个老子,上次又被苏国良打得鼻青脸肿就更害怕,看苏国良动怒,苏卫军灰溜溜的走了。
走到半路,他回眸望向西边竹林前耸着的房屋,墙已经竖起来了,本是等雪停就盖瓦的,哪晓得魏彩凤变了卦,不仅变卦不说,还让人把青瓦搬走了,弄得房屋就剩下孤零零的框架,他不甘心,魏彩凤明明很喜欢自己,怎么突然就冷淡了,是唐知综,他和杨路明走得近,定是他在杨路明跟前说了什么,杨路明告诉魏彩凤了,以致于魏彩凤才对自己那么冷淡的。
他握紧拳头,目光怨毒的往家里走。
家里的大人几乎都在草篷等着领糖,留几个孩子看家,狗蛋在屋里写作业,听到脚步声,走到门口看,看到是苏卫军,脸上滑过鄙视,想到白浩文对苏卫军的评价,他教育蹲在地上玩火的钢蛋他们,“还玩,不好好写作业就知道玩,长大变成幺叔你们就知道后悔了。”
这次考试,他们班成绩是全公社最好的,白浩文说分数比他以前同学都要好,老师也鼓励他们再接再厉,唯有读书能学到知识改变命运,于是布置了很多寒假作业,老师说小时候不打好基础,随着知识越来越多,越来越难,自己接纳吸收的就会越来越少,想要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还是做个碌碌无为的人,全在于他们个人。
然后白浩文就偷偷问他老师举的例子是不是唐知综和苏卫军。
唐知综读过初中,见识广肚量大能包容人,即使婆娘被人拐跑也不哭不闹按部就班过日子,苏卫军没读过书,扫盲课也不参加,脑子里只装着旁门左道,没有媳妇就偷别人的,没有钱花就偷家里的,简直是社会主义的蛀虫。
想想也是,苏卫军若读过书,或许就做不出那样的事情来。
他灭了火,赶弟弟们写作业。
铁蛋的声音不大,却像最刺耳的尖叫声灌入苏卫军耳朵里,刺得耳膜生疼,他真的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连孩子们都敢随便嘲笑自己。
苏卫军咬紧牙,闷声不响的冲进院坝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铁蛋感觉他眼神不对,张嘴大喊救命。
苏卫军:“”
这幕被回家的苏卫国看到,他怒声吼道,“老四,你干什么?”
前段时间风光无限的苏卫军又成了落魄户,李翠兰提醒全家人要多留个心眼,狗急跳墙,苏卫军连苏国良的粮食都敢偷,真没饭吃恐怕会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刚刚看苏卫军离开,李翠兰就要自己跟着,家里就几个娃,苏卫军要拿东西他们哪儿拦得住。
果不其然,苏卫军真像自己娃动手了。
几岁大的孩子都不放过,外强中干的苏卫国怒了,去门背后拎起扁担就朝苏卫军打去,苏卫军吓得撒腿就跑,跑回自己房间赶紧把门关上,白天都不敢出门,只有等晚上他们睡着了才敢出门。
苏卫军是晚上走的,好多天苏家人才发现他房间的衣服没了,村里人好奇,不禁到处打听,结果怎么着,人家去农场找杜花儿了,要做上门女婿给罗红花老两口养老。
搞得杜家鸡飞狗跳的。
不说罗红花有儿子有孙子用不着外姓人给她养老,杜花儿也不待见苏卫军了,她想和唐知综复婚,唐知综是公社干部了,复婚的话他就是官太太,有好日子不过为啥要跟着苏卫军吃苦的,何况苏卫军还和老寡妇好过,杜花儿就更看不起他了。
但杜花儿硬缠着不放,搞得杜花儿对他反感得不行,最后没法子,直接和农场的其他人好上了,气得苏卫军又去公社闹,骂对方拐跑自己媳妇。
不过那是后话了。
除开苏卫军,桃花村生产队过年的气氛非常好,尤其是唐家,唐知综阔绰惯了,过年给石林钱置办了许多好吃的,把几个兄弟都请到老房子吃团年饭,大桌小桌坐了3桌人,往回不爱串门的唐知军两口子也在,四方桌只能坐8人,以石磊为首的晚辈都坐在另外桌去了。
夏月英几个儿媳妇失去还记挂着酒幺,待酒幺落座,她就坐在了旁边,周凤抱着石康也坐在这边,把主桌位置留给新弟妹刘春玲,识趣得很。
如此,四方桌就坐着高翠华和几个儿子儿媳,高翠华穿着余秀菊买的新衣服,精神很是抖擞,动筷子前几乎都在说唐知综好话,顺便警告几个儿子要好好对唐知综,没有唐知综就没他们的好日子,做人要懂得感恩。
老太太如今生活好,话越来越多,逮着一件事反反复复不停的念叨,唐知综听不下去,拿起桌上的筷子给她,“老娘,哥哥们心里有数的,你看我哪次有事他们没帮我啊,你啊就甭操心了,高高兴兴享几年福吧,缺什么就说,我们帮你买。”
有钱了,唐知综说话硬气。
高翠华高兴,“妈知道你孝顺,妈啥也不缺,你健健康康的比啥都强,对了,石林说你最近爱吃鱼,赶紧尝尝,待会冷了就不好吃了。”
老太太握着筷子,动手夹了个鱼头在唐知综碗里,“吃了鱼头聪明,老幺,你多吃点啊。”
“老娘,你也吃,尝尝红烧肉,炖的软,不怕牙齿咬不动”
母子两旁若无人的你来我往,其他人仿佛都成了摆设,几兄弟已经见怪莫怪了,任何时候,有老幺在,他们几兄弟都是透明的,唐知国招呼大家伙动筷子,桌上有鸡鸭鱼肉,光是肉就弄了十个,还有两个蔬菜,一个汤,丰盛得没说话,就是城里过年恐怕也吃不了这么多肉。
唐知国不敢相信有生之年能吃到这么丰盛的饭菜,老太太啰嗦归啰嗦,有句话是对的,没有唐知综就没他们今天的好日子。
刘春玲不怎么和唐家人打交道,但她喜欢唐家的氛围,融洽温暖,老太太也实在,在她家时抢着干活,偶尔需要人递个东西也是喊唐知福,她要帮忙,老太太就要她歇着,开玩笑说唐知福能娶个媳妇不容易,得好生供着,都说婆媳间有隔阂,没法像母女那样亲近。
她却不尽然,至少在她眼里,老太太对她是没话说的。
她给老太太夹菜,“妈,石林煮的肉丸好吃,你尝尝。”
高翠华笑得合不拢嘴,“你吃你的,我要吃会自己夹的,在你大嫂家别拘束,想吃啥就夹,妈不知道你家乡过年咋弄的,咱们家过年最幸福的就是吃肉。”说着,她看向闷头吃肉的唐知福,心生嫌弃,费尽心思才娶到个媳妇,吃饭也不帮夹菜,幸亏春玲想得开,换其他人没准就生气了,高翠华说唐知福,“春玲都知道给我夹菜你不知道啊,难怪人们说儿子好不如儿媳妇好,儿媳妇担心我这个老太婆牙口不好知道夹些软和的给我吃,你就只图自己嘴巴吃得爽是吧。”
唐知福抬头,嘴唇油亮亮的,完全不懂发生了啥,他妈眼里不是只有老幺吗,啥时候在意他们有没有给她夹菜了,他看看刘春玲碗里,碗里有鱼肉,是他给夹的啊。
唐知福脑子转不过弯,唐知综拍了拍高翠华的手,“老娘,过年呢,五哥是男的,心思自然比不上五嫂细腻啊,儿媳妇孝顺你是好事啊,你看大嫂给你买的这身衣服就很好啊,料子新,款式好看,穿着后年轻了十几岁呢,走出去别人都不敢说你是我老娘了。”
“不是你老娘是啥?”高翠华好笑。
“我姐啊。”
高翠华哈哈大笑,女人嘛,没人不喜欢被夸年轻,即使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也这样,高翠华嗔道,“就你嘴巴甜,来来来,多吃点鱼,吃了鱼聪明。”
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尽量不插话,有老幺在,完全不用担心高翠华不高兴,因为那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高翠华在谁面前都能摆着臭脸,但只要面前是唐知综,整个人就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他们都习以为常了。
高翠华心情不错,低头瞅了眼身上的衣服,看余秀菊顺眼了很多,随口问起余秀菊娘家的事情来,余家人找余秀菊借钱不是啥秘密,余秀菊不说自然有人告诉高翠华,亲戚间互相帮助没啥大不了的,她随意找的话题,奈何余秀菊想多了,以为老太太不满她借钱给父母,语气忐忑了许多,高翠华嫌她不实诚,越过她又和刘春玲聊起家常来。
老太太没见过春玲父母,毕竟是亲家了,寻思着办酒席的时候邀请春玲父母来坐坐,认个脸熟,别将来在路上碰到都不认识。
唐知综领教过王庆萍的嘴脸,刘家人真要进村,掀起的恐怕又是场腥风血雨,这不要紧,要紧的是不要把他牵扯进去,他和高翠华说,“五嫂父母是有工作的,又住在很远的地方,你们哪儿有机会在路上碰到。”
高翠华想想也是,只听唐知综小声说,“老娘,刘家人要进村恐怕会开口问咱要聘礼,不划算啊。”
高翠华顿时一个激灵,朝刘春玲道,“你爸妈既然忙就别喊他们来了,左右这辈子也碰不到面,脸熟脸不熟区别不大。”
唐知综点头,是啊,唐知福娶的是刘春玲又不是整个刘家,犯不着要和刘家人打得火热。
桌上多是高翠华和唐知综说,其他人时不时附和两句就成了,很是轻松惬意,年夜饭后,高翠华给几个孙子封了红包,仍然是钱大他们的最多,夏月英看酒幺把红包递给钱大,心里不舒服,“酒幺,奶奶给你的红包你给钱大干什么呀?”
世上怎么会有酒幺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啊,给她做儿子多好。
桌上的碗筷已经收进灶房了,大人们都围着方桌子,小孩子坐在大人腿上聊天,酒幺窝在唐知综怀里,笑眯眯道,“我给我大哥存起来啊。”
他爸爸说过年的压岁钱自己存着,想买啥就买啥,他爸爸每人给了他们两块钱呢,石磊哥石林哥石森哥也给他们压岁钱了,酒幺眨了眨眼,问夏月英,“三婶,过年长辈要给晚辈红包的,你不给我们红包吗?”
夏月英舔了舔嘴唇,挪开视线,“我又没钱。”
这时候,刘春玲从衣兜里掏出好几个红包,挨个分给几个晚辈,因着石磊结婚了,刘春玲没给他,除了石磊,其他人都有,酒幺甜甜的接过,“我就知道还是五婶好,五婶新年快乐。”
周凤没有准备红包,不过给每个孩子数了钱,每人五分钱,能买两个薄荷糖吃了,孩子们很高兴,至于余秀菊,石磊他们有过表示,她就不用了。
如此,就剩下抠门的夏月英了。
夏月英似乎也意识到了,面上抹不开,伸手夺过招娣她们姐妹手里的红包,顺手给酒幺他们,夏月英有3个闺女,把得来的红包分给钱大他们和美云他们后还有剩下的,她像个没事人似的揣进衣兜,招娣年纪大点忍着没哭,最小的忍不住,哭喊起来,要夏月英还她的红包。
一时之间,哭声充斥着整个堂屋。
过年最忌讳的就是说死和哭,高翠华顿时拉下来脸,唐老四注意到老太太脸色不好,训夏月英,“红包是妈她们给孩子的心意,你抢了干啥,还给招娣她们。”说着,自己抱起小女儿哄,老幺读的书多,常和自己说女儿不比儿子差,好好供她们读书,等她们将来出息了,嫁到别人家照样会给自己养老,他信老幺的话,老幺不会骗他。
看夏月英稳着不动,他直接把手伸进夏月英衣兜,夏月英抬手紧紧捂住,“唐老四,你造反了是不是啊,她们是我生的,钱我不能管是不是啊。”
小孩收到的压岁钱最后都给大人了的,哪有给孩子自己保管的道理,家里生活开销不要钱?供她们吃饭读书不要钱?夏月英全当唐知综是男人,不当家不知柴米油油盐贵,你不拿着钱,小孩子拿着钱就去公社花掉了,与其那样不如攒着买包盐够家里吃很长时间了呢。
“四哥,大过年的就不和四嫂吵了啊,为几个红包不值得。”说话间,唐知综直接从兜里拿了三块钱出来,给招娣来弟福弟她们每人一块钱,叮嘱她们留着买学习用品。
福弟不干,就要她的红包,因为钱是装在红包里的,夏月英气得揪她的耳朵,“不中用的,给你钱都不要,红包红包,红包里能有多少钱?”
幸亏唐老四反应快侧身躲开,夏月英的手才没落到福弟耳朵上,唐知综看得不满,语气有些重的说道,“四嫂,说话就说话,动手打人干啥啊,福弟多大点的年纪,喜欢颜色鲜艳的东西不是很正常嘛,换你小时候你不也那样。”
福弟如果是个儿子他不会多话,儿子皮实,女儿多娇贵啊,夏月英真是蠢。
福弟就想要自己的红包,躲在唐老四怀里瞪夏月英,夏月英火大,“小妮子,吃我的穿我的,还敢瞪我是不是啊,看我不打你。”
夏月英最气的就是没能生个儿子,女儿们又不省心,天天不是吵就是闹的,你打我我打你,打不赢就哭就告状,搞得她断公道都断累了,早想狠狠收拾收拾她们了,此刻看到福弟眼神,总觉得她是在挑衅自己,为什么敢挑衅,不就嘲笑自己生不出儿子?
想着,夏月英站起身,整个身体扑过去扯福弟的头发,疼得福弟嗷嗷大哭,夏月英嘴里还在骂,“瞪我是吧,我天天操心你们姐妹这操心你们姐妹那,生不出儿子都是遭你们给累的,翅膀硬了敢瞪我了,哪天人贩子来,我把你们全卖了。”
感觉到怀里的酒幺抖了抖,身体僵硬无比,唐知综架着他腋窝往上提了提,和夏月英道,“四嫂,你要打孩子我不拦着,你要卖孩子的话我得先警告你啊,贩卖孩子是犯法的,不是送去劳动改造就完事了,得去坐牢的。”
做妈的咋动不动就爱卖孩子,就是开玩笑也太他妈过分了吧,女儿多了要卖,儿子多了也要卖,搞不懂她们脑子里装的啥。
看夏月英停下动作,唐知综又和唐老四说,“你以前抱怨过老娘不拿钱给你娶媳妇吧?”
不知怎么又提起陈年往事,唐老四脑子空白,使劲摇了摇头,那件事不是说清楚了,他不恨不抱怨了。
“看看你啥德行,闺女被人打得嚎啕大哭也不敢还手,连自己闺女都保护不了的人结啥婚啊,还是老娘看得明白,你扪心自问,老娘为啥舍得花钱给大哥娶媳妇,舍得花钱给我娶媳妇?”
唐老四眨眼,大哥是长子不结婚不行啊,至于你,唐老四很想说,妈偏心呗。
唐知综像看穿他心底的想法,“想说妈偏心是吧,你咋不想想你自己适不适合结婚呢,你看看你现在,福弟疼成啥样了啊,你做爸的就没感觉?换作我,谁要敢我打儿子,我不扇死他。”
唐老四:“”用不着那么狠吧,夏月英就是想生气,等气消就好了。
“谁要说卖我儿子,我做鬼也不放过他,甭管是不是玩笑,也不想想会给孩子留下多大的阴影,天天都会想,我妈会卖掉我,妈会卖掉我,想想就胆战心惊的,福弟多大点,不得夜夜睡不着觉啊。”唐知综撇嘴,“就你这样还结啥婚啊,自己过得不好就算了,别拖累了孩子。”
唐老四喉咙干,为夏月英解释,“她妈和她开玩笑的。”
“开玩笑就又揪耳朵又扯头发的,不开玩笑还不得直接把人弄死啊,四哥,我们是兄弟,我说句实话啊。”
“你说。”
“媳妇可能是别人的,孩子始终是自己的。”
唐老四:“”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夏月英和其他男人好上了?这是唐老四脑子里最先冒出的想法。
夏月英也听出这个意思来,不禁面红耳赤,不是心虚,而是给气的。
看夫妻俩表情不好,唐知综又和夏月英说,“同样的四嫂,丈夫可能是别人的,孩子始终是自己的,如果不喜欢就别生,生下来就得对她们负责,虎毒不食子呢何况是人,你别连畜生都不如啊。”
夏月英:“”
其实他更想表达的是伴侣会背叛自己,但孩子留着自己的血永远不会,人之初性本善,没有生来就是变态的孩子,父母好好抚养教导她们,待父母年迈,孩子们自会孝顺父母,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辅之义,何况是人呢。
他怕说得太深奥两口子听不懂,要他们自行领会得了。
如果没出现夏月英打孩子这段小插曲这顿年夜饭还是很完美的。
无论怎样,唐知综在这一年里收获了很多,钱,超乎他想象的钱。
晚上,他把今年挣的钱全部拿出来堆在床上,看得酒幺欢呼大叫,又蹦又跳的,“爸爸,我们的钱吗,都是我们的钱吗,好多啊。”
他看唐知综好长时间不数钱,以为钱花完了呢,原来唐知综都存着的,他抓起一把凑到鼻尖,狠狠的吸了两口,“爸爸,好香,好香。”
唐知综不好告诉他是从哪儿挖出来的,大过年的,聊点高兴地,他把钱全装进小筲箕,搓着手,双眼放光道,“来来来,我们慢慢数,数数有多少。”
他问酒幺,“还记得爸爸怎么教的不?”
“记得。”唐知综盘着腿端正做好,拿起一沓钱,整整齐齐的叠好,然后用大拇指蘸口水,一张一张的数,“1,2,3,4,5”
小样的,他害怕忘记,专门问过苏姗姗的,苏姗姗说银行的职工就这么数钱的,数得快,不会乱,哪晓得没数到10,脑袋就挨了一记,“我要你数多少钱不是数多少张,还说记住了,我看你又忘记了”
他拿起筲箕里的钞票,下意识的要用大拇指蘸口水,想到什么,生生忍住了,要酒幺跟着自己念,“五毛,一块,两块五”
酒幺恍然,重新跟着数,他只会认面值,加减法不太懂,十以内的没问题,超过十就懵了,看钱大对数钱没啥兴趣,要钱大帮他算,刚开始钱大还行,慢慢的钱大也算不过来,只得拿笔记下,泛着红晕的屋子里,数钱的清脆声,笔落纸上的沙沙声,分外悦耳动听。
数到半夜,父子四人才把筲箕里的钱数完了,酒幺不见瞌睡,而是愈发精神了,亮着黑漆漆的眼珠问,“爸爸,我们是富二代了吗?”
“还差得远,不过别着急,等爸爸和你珊珊姨结了婚你们就是富二代了?”
酒幺不懂,之前他爸说挣了钱他们就是富二代,现在又说结了婚他们才是富二代,到底什么才是富二代啊。
唐知综数的是大面值钞票,和他预估的差不多,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公社土著富豪榜排名第一应该不是问题,也就说,他从生产队首富爬到公社首富了,这个挣钱还是很容易的吗。
明年保持稳步上升趋势就行了。
“爸爸,咱有多少钱啊?”
“说多不多,反正远远不够咱花就是了。”当下物资匮乏,所有人都在为温饱而努力,不流行豪车豪宅,等再过十多年,高楼大厦别墅立起来,那会花钱跟烧钱似的,无论如何,要为他的别墅豪车提前准备好钱,没理由上辈子随意挥霍这辈子就省吃俭用吧。
男人不买豪宅豪车,生活枯燥无味有什么意义啊。
钱数完了,唐知综又开始收起来,先用罐子装,然后在外边裹厚厚的布,酒幺想抱着睡,还没抱着这么多钱睡过,唐知综满足他的愿望,问钱大他们要不要也抱着睡,这样的话三兄弟轮流抱,今晚酒幺,明晚钱大,后晚权二。
“好。”
灭灯后,钱大和权二异口同声的说。
钱,谁不爱啊。
家里有钱的事唐知综要钱大他们不许往外说,否则容易遭贼,还特意举了唐知军的例子,搞得钱大很是紧张,连市里苏姗姗家都不去了,要留下来看家,唐知综说他,“你守着贼就不来了?你是小孩子,贼会怕你?去你珊珊姨家串串门,你珊珊姨家里有弟弟,你们喊舅舅,他有很多玩具是你们没见过的,你们肯定喜欢。”
☆、126 分手
腾书房时他就注意到书架摆放着许多模型玩具, 苏姗姗表弟已经过了玩玩具的年龄, 钱大他们接盘就很不错啊,再说了,走亲戚拜年会给孩子封红包,多个人就多个红包, 能占这种便宜为啥不占啊, 钱大光是成绩好有什么用, 要在生活中学以致用,积累丰富的生活经验, 做到有便宜就占, 没便宜想方设法也要占比什么都强。
心中有目标就有学习的动力,比死读书的人好太多了。
为了纠正钱大与他不太吻合的价值观,他交给钱大一项任务:搞到汽车模型玩具。
钱大皱着眉头,小脸明显写着拒绝,眼神复杂的看着唐知综, 卷翘的睫毛微微闪动着, 既排斥又瞧不起,瞧不起唐知综看啥都想据为己有的态度。
唐知综没个好气的又要揍他, “再给我甩脸色试试, 年纪不大, 整天跟个老头子似的, 装啥装呢。”
现在不学点经验,将来容易养成败家子,教了钱大, 他又去教权二和酒幺,两人比钱大上道多了,听说汽车模型玩具后,无比期待地憧憬去苏姗姗家拜年,为此特地去剪了头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路上逢人就说去市里,眼红了大帮孩子。
没有拖拉机,去市里只能花钱买车票坐车,年后的车站不算拥堵,去市里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父子四人穿着干净整洁,模样又好看,惹来不少人侧目,酒幺年纪最小,唐知综抱着他,上车后他坐在唐知综膝盖上,转着脑袋望外边的风景,积雪坠在树梢,仿佛树木的衣裳,酒幺要把脑袋伸到窗外,唐知综制止他,顺势拉上了窗子。
接下来是场硬仗,他要酒幺睡会,睡醒后就到市里了。
进市里车站后得转公交车,三兄弟新奇不已,指着街道两旁的建筑嗷嗷大叫,嫌他们太丢脸,唐知综要他们收敛点,不过是几层楼的楼房,用不着大惊小怪,往以后发展,几十层楼的房子都有,安安静静的期待着就够了,别表现得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丢他的脸。
洋房周围的街道没有站台,唐知综带着钱大他们下车后走了两条街,随着房屋建筑变矮,酒幺的情绪跟着低落下来,牵着唐知综的手,炯炯有神的眼睛怯生生的打量着四周,街上静悄悄的,没有行人,和来时的喧嚣繁华截然不同,酒幺不太喜欢,“爸爸,珊珊姨为啥不住高楼呢?”
住得高看得远。
“你年纪小看不明白,在城里,越矮的房子越值钱,珊珊姨住的是洋房,比你刚刚看到的那些房子好多了。”
门卫已经认识唐知综了,看他带着三个孩子,皱了皱眉头,询问道,“你们来干什么啊?”
大过年的吵架不合适,门卫自认还是有礼貌的,问清楚状况再说,免得唐知综不管不顾的闹起来破坏气氛,要知道,待会陆陆续续会有来拜年的人,丢了脸就不好看了。
酒幺谨记唐知综教诲,逢人就咧着嘴甜甜的打招呼,说吉祥话,奶声奶气的,听得门卫神色缓和不少,“你们来找苏姗姗同志的?”托眼前男人的福,最近小区不是简单的热闹,苏姗姗对象是农村的几乎成了老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夸苏姗姗有眼光,不拘泥于家世背景,比很多人都勇敢。
相较而言,对冯灿英的评价多是些不好的,虐待外甥女,笑里藏刀,尖酸刻薄诸如此类的,冯灿英朴实的形象崩塌,在家打牌也被人举报,有人专门过来调查这事,弄得冯灿英很没面子,过年那天冯灿英还和丈夫吵了一架,气得差点回了娘家。
为啥说是差点呢,冯灿英收拾行李怒气冲冲的冲出小区外,不知道怎么回事,骂骂咧咧几句又转身回来了。
门卫还纳闷呢。
看到唐知综,大概明白了,冯灿英不着急回娘家是专程等外甥女婿呢,但不是说冯灿英很不喜欢苏姗姗对象吗,怎么会为他留下来,门卫不懂里边的弯弯绕绕,看唐知综不回答,他没有给他们开门,免得不小心惊扰了其他人。
倒是酒幺仰着脖子,小脸笑嘻嘻的说,“是啊,我们来给珊珊姨百年的,叔叔,你关着门,我们都进不去了。”
声音软糯糯的,门卫边给他们开门边说,“今天没看到苏姗姗同志出门,估计在家等你们呢。”苏姗姗性格好,在小区里很受欢迎,门卫即使没来多久也知道苏姗姗从小到大的很多事,看唐知综的眼神友好了许多,老人们都说苏姗姗有对象护着,今后用不着看樊家人脸色,没人敢欺负她了。
看唐知综穿着件军绿色的大衣,气质温和,不像个有脾气的人,能保护得了苏姗姗吗。
见过是唐知综前两次来的阵仗,门卫觉得他除了骂人比较厉害,其他没啥本事。
唐知综的手搭在钱大肩膀上,莫名生出一种回家的感觉来,他不急着去冯灿英家,而是领着钱大他们在小区了转悠,教钱大他们认路,小区的路铺了地砖,不脏鞋,有孩子在堆雪人打雪仗,热热闹闹的,酒幺仰头问唐知综,“以后他们就是我们邻居了吗?”
地面的雪大多被小孩子堆成了墙,几个男孩子躲在墙后,边捏雪团子边骂人,鼻尖被冻得通红,竟感觉不到冷似的,手里的动作越来越快。
“有的是有的不是,你们熟悉熟悉环境,别在小区里都迷路了。”
即使来过两次,唐知综并未逛完小区全貌,不知是不是照顾到老人多,中庭除了供人休息的长凳,还有石桌,这会儿有几个老人围着下棋,专注得很,唐知综从他们面前走过皆没引起他们的注意,穿过中庭,几步就到了褐色大门前,唐知综推了推钱大,要他过去敲门。
钱大往后退了退,“你怎么不去?”
“没看我手里拎着东西啊。”唐知综手腕上挎着一个篮子,里边装着两包糖和两瓶醋,算农村男人去老丈人家的最高待遇了,以他的为人他肯定舍不得把糖给外人吃,尤其还是要和自己争家产的外人,现在关系搞再好,将来撕破脸没人会记着你,他的意思是嘴上说几句好话就行,奈何石森生怕幺婶跑了,主动掏钱买糖,又从厂里拿了两瓶醋要自己提着,就算家乡特产了。
钱大咬着唇,不情不愿的上前敲门,敲了好几下,屋里没反应,他问唐知综,“是不是走亲戚去了啊。”
唐知综不信,低头看向酒幺,酒幺深受器重的上前,清了清嗓子,随后抬着下巴大喊,“珊珊姨,珊珊姨,在家不,我来给你拜年咯。”
不愧跟石林混过的,语气很有石林的调调。
没多久,门开了,露出冯灿英那张不欢迎的脸,凶巴巴道,“喊谁呢。”
“喊我新妈,我新妈是苏姗姗。”
冯灿英:“”孩子陌生,冯灿英猛地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几步外站着的男人,面相瞬间凶狠起来,碎了口痰,“我呸。”
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的小的都不要脸,冯灿英恨不得扇他几个耳刮子,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哪,整个就是农村赖皮狗,闻到哪儿有肉就死命往前凑,她看唐知综就是看她家有权有势死赖着不松手了,苏姗姗单纯,被他蒙蔽了心智。
想着,冯灿英嘭的声关上门,不要他们进屋。
厨房传来霹雳哐啷洗碗的声音,伴着清脆的读书声,冯灿英更为火大,依照习俗,她今年要回娘家看看的,结果苏姗姗和她说对象要来,冯灿英意识到她对象是谁,差点没气得住进医院,命令苏姗姗赶紧和他断了,那人贼眉鼠眼的,看面相就不是好人,绝对是奔着樊家的权势来的。
她从没板着脸训斥过苏姗姗什么,那天是真忍不住了,苏姗姗要作贱自己她管不着,可不该找个泼皮无赖,那家子人就是个拖累,会拖累她们全家。
然而苏姗姗翅膀硬了不听她的话了,整天闷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往年在家时年夜饭都由苏姗姗弄,今年苏姗姗偷懒,直接关起门在屋里躲清闲,眼看晚饭时间到了,她不得不亲自动手,慌慌张张的没弄好,饭菜味道也不好,被樊文忠骂了两句。
冯灿英啥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啊,收拾两件衣服就要回娘家,冲到外边街上越想越不对劲,苏姗姗对象是个贪婪自私鬼,她要不在家,由着他进门闹不得闹个天翻地覆啊,闹就算了,就怕他又想出什么鬼点子瞎折腾,上回腾空了她书房,这次把她卧室腾空了咋办,再或者拿家里的钱怎么办。
左思右想,她不能回娘家,得留下来盯着,防止唐知综打什么鬼主意。
她算看明白了,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坏人做坏人,苏姗姗被带坏了,谁的话都不听,有时自己控制不住骂人,苏姗姗也不像以前惶恐不安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
真是白养她这么多年,对她再好有什么用,不是亲生的养不熟的。
冯灿英靠着门没离开,但听拖长了音喊,“舅妈,我给你拜年来咯。”
冯灿英:“”打雷怎么不把这种人劈死算了,活着也是祸害人。
“谁是你舅妈,走远点。”她朝外吼。
厨房里边洗碗边读书的苏姗姗似乎被冯灿英尖锐的声音吓到了,手抖了下,碗顺势掉进盆里,又是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她迟疑,“舅妈,你和谁说话呢?”
语声落下,就听到门外有人喊她,“珊珊姨,珊珊姨。”
是酒幺的声音。
苏姗姗甩了甩手上的水,回道,“来咯。”
随即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赶紧去给酒幺他们开门,但冯灿英在门口站着,横眉怒视着自己,“你敢开门试试。”
樊文忠视察工作慰问受灾群众不在家,家里就冯灿英说了算,苏姗姗从小有点怕她,被她吼得愣住,眼眶有点泛红。
这时,外边的喊声更为响亮,苏姗姗怯懦的抬脚,直直走了过去,不敢直视冯灿英,小声道,“舅妈,大过年的,有什么事把他们请进家里说吧。”说话间,她抬手伸向门把手。
啪,冯灿英毫不犹豫给了她手背一巴掌,“和那种人有啥好说的啊,我和你舅舅辛辛苦苦拉扯你长大就是要你给别人做后妈的吗,你对得起你爷爷爸爸妈妈吗,他们为国家解放为科技进步奉献了所有,我不求你像他们伟大,至少也别丢他们的脸,世上那么多人,找谁不好偏偏找个离过婚的,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很好过是不是啊?”
无论唐知综人品德行,单说家庭背景冯灿英就不答应,周围本就有人嘀咕自己虐待苏姗姗,再由着她性格嫁给离过婚带着娃的男人,其他人不得说自己从中作梗啊,她丢不起那个脸。
苏姗姗的手白,现在却是红彤彤的,她眼神滞了滞,没有吭声。
冯灿英歪着嘴继续骂,“你找谁不好,偏偏找个那样的,还嫌我和你舅舅没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够是不是啊,体恤你爸妈死得早,我和你舅舅哪件事不是依着你啊,你初中时你舅舅说安排你辍学进工厂做正式工,你被人洗脑死活要读书,我们依了你吧,供你读到高中毕业,你想读大学,你舅舅害怕你离家受委屈不肯,你和他怄气,弄得邻里以为你受了啥委屈,行吧,邻里说我对你不好,我就留你在家过清闲日子,你怎么做的啊,整天拉着一张脸像谁欠了你钱似的,搞得邻里又说我和你舅舅不对,我们为你操的心还少吗,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们?”
苏姗姗咬着牙,没有作声,望着发红的手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冯灿英推开她,“忙你的事去,这家人你就别管了,你喊我声舅妈,我不能要你往火坑里跳。”穷酸乡下人想娶城里媳妇帮他养儿子?想得美。
屋外,酒幺连着喊了好几声里边都没反应,他记得明明听到苏姗姗的声音了,难道听错了?不由得回眸看向唐知综,唐知综对他点头,酒幺确认自己没听错,顿时有了底气,双手叉着腰,深吸口气,尖着嗓门大喊,“珊珊姨呐,珊珊姨啊”
啪嗒声,门开了,苏姗姗穿着围裙站在里边,脸上的笑有点勉强,“来了啊,快进门坐吧。”
冯灿英站在边上,满脸写着不高兴,唐知综挑挑眉,朝冯灿英说,“舅妈,开心点,大过年的拉着一张脸多影响心情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庭不幸福呢”唐知综牵起钱大和权二的手,教他们喊舅婆,不忘告诉他们,“你们舅婆和舅公吵架了,待会进屋好好哄哄你们舅公啊。”
他来从没碰到过苏姗姗舅舅,难怪冯灿英看谁都不顺眼,婚姻不幸福的女人容易走极端,牛雯雯不就是那样的吗?
看冯灿英的情况,似乎更为严重。
无论怎么说,唐知综坚决不会承认冯灿英是因为不喜欢自己而表现得像泼妇的,纯粹是冯灿英自己有问题。
钱大和权二乖乖喊了声“舅婆新年好。”
冯灿英不给面子,甩头冷哼了声,嘴里嘀咕了两句什么,唐知综听不清,给钱大他们解释,“你们舅婆年纪大了,就喜欢神神叨叨的,算了,不管她了,进屋吧。”
冯灿英:“”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她攥紧拳头,气得浑身哆嗦。
奈何人家视若无睹,和苏姗姗又说有聊的进了门,进门后像自己家似的去沙发坐着,招呼自己娃吃零食,自来熟的性格令冯灿英磨牙,她在门边站着,里边的人似乎很久才反应过来,嬉皮笑脸的喊,“舅妈,站门边干啥啊,政府提倡破除封建迷信,不兴门神那套了,你过来坐啊。”
门神?冯灿英气得跺脚,唐知综竟然骂自己是门神?
坐在软软的沙发上的钱大显得很拘谨,他自幼看惯大人轻视鄙夷同情的嘴脸,看得出舅婆不喜欢他们,拉住往盘里找糖吃的酒幺,“吃多了糖对牙齿不好,不吃了吧。”
酒幺不懂,难得有糖吃为啥不吃啊,况且珊珊姨没有小孩子,这些糖他们不吃往后也搁坏了,感觉钱大不高兴,他鼓着腮帮子,不情不愿的收回了手,只是手是收回来了,眼神却怎么也收不住,盘子里有五颜六色的糖,好多是他以前看也没看到过的,每个颜色的糖都想尝尝。
唐知综直接抓起一把塞给他,“又不是天天吃,你舅婆家的糖和咱公社卖的不一样,想吃就吃。”
苏姗姗站在旁边,小心翼翼打量着冯灿英下抿的嘴角,想说点什么,到底没开口。
自他们进门,冯灿英的目光就没从唐知综身上移开过,真是恨不得拿眼神杀死他,偏偏唐知综没感觉,给酒幺装了一把糖后,又给钱大和权二装了一把,完了笑眯眯的对冯灿英说,“孩子们说这糖好吃,装点在口袋里舅妈不会说的哦。”
冯灿英抓狂的捏着衣服,濒临崩溃的边缘了,这时候,刚睡醒的樊刚从楼上下来,看到沙发坐着的人,连着眨了好几次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不是那个乡巴佬吗,他来家里干啥。
不待他打招呼,乡巴佬朝他挥手,笑容甜蜜,“表弟,新年好啊。”
樊刚顿时风中凌乱,这还不算,旁边两个剥糖纸的男孩子喊他,“舅舅,新年好啊。”
樊刚:“”
苏姗姗忙着收拾厨房,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冯灿英煮饭把厨房弄得特别乱,昨天的碗筷也没洗,苏姗姗要唐知综坐,问他看不看书,唐知综摇头,“我已经来过了,你忙你的,用不着见外,忙不过来就喊舅妈帮你,年纪大找点事情做不容易胡思乱想,对身体也有好处,你看我老娘,不干活身体不舒服,帮着我们洗衣服做饭啥的,啥毛病都没有了,老年人就得多活动活动筋骨”
冯灿英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怒指着门口,“滚,给我滚。”
老实说,冯灿英年纪真不到,40岁左右,年轻时过得不太好看着有点显老,但随着樊文忠升职,她的日子越来越好,学城里人开始保养,烫头发,擦脸,化妆,啥都会,出去谁看到她都说不像40岁的人,冯灿英照镜子也这么认为的,唐知综竟然说自己年纪大是老年人。
冯灿英忍不可忍,赶他们出门。
苏姗姗伸手拦着她,细声细气的说,“舅妈,唐知综同志没有恶意”
“是啊舅妈,我没恶意,不是害怕你身体不舒服吗,你不想帮珊珊同志就算了,又没人非逼着你啊,你动不动就赶我们走,说出去不好听啊。”唐知综一副为冯灿英着想的口气,听得冯灿英想骂脏话,奈何在自己儿子面前,冯灿英得维持自己的风度。
她呲了呲牙,转身回了楼上,不想在搭理这种人。
唐知综摇摇头,也不管她,而是把目标锁定在樊刚身上,“表弟啊,过来坐啊,我和你介绍啊,这是我3个娃,大的钱大,老二权二,老三酒幺,以后就是你外甥了,你也爱带着他们玩啊,听说你在市里中学读书,他们特别崇拜你,说要向你学习呢。”
樊刚表情和他妈差不多,冷着脸,不愿意搭理几个土包子,倒是酒幺,等唐知综说完他就迈着小腿朝樊刚走了过去,眨着那双大眼睛问,“舅舅,你真的很厉害吗,学了很多知识吗,什么都懂吗?”
樊刚哼了哼,骄傲的抬起下巴,没有说话,酒幺欢呼的拍手,“哇,我舅舅好甩,什么都知道,回到生产队我就能和白浩文显摆了,他亲戚是县里的怎么了,我舅舅是市里的,比他亲戚厉害多了,舅舅,你有自行车吗,白浩文他亲戚有,我们家就没有,我爸爸开过拖拉机,不过那是别人的,你有自行车没,市里的自行车是不是要比县里的跑得快啊。”
樊刚满脸傲气,“自行车有什么跑得快跑得不快的,想它跑快点就用力踩脚踏,想它慢点就踩慢点,土包子,啥也不懂就乱说。”
酒幺随唐知综,但凡有人说脏话绝对说的是别人不是自己,酒幺同仇敌忾的附和,“对啊,白浩文就是个土包子,啥也不懂就乱说,不像我舅舅,我舅舅是市里的,见过大世面的,舅舅,你有自行车吗?”
不知道是不是被酒幺夸得有点飘了,樊刚说道,“自行车有啥了不起的,我们家有的是,真有能耐开小汽车啊。”
十几岁的男孩子,虚荣心还是挺强的,看酒幺似乎不懂啥是小汽车,他弯腰,视线与酒幺齐平,“你不知道啥是小汽车?”
酒幺偏头瞅了眼唐知综,心想知道当然知道啊,他爸仔细讲解过,小汽车和拖拉机差不多,四个轮子,有窗户,坐在里边不会冷,是缩小的大巴车,很高级,有钱也买不到的,他舅舅竟然知道小汽车,果然是有大见识的,他摇了摇头,清脆的说,“不知道,白浩文没和我说过,舅舅,什么是小汽车啊。”
樊刚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连小汽车都不知道也好意思吹牛,你们家哪儿的啊。”
“农村的啊,我们整个公社没人有自行车,很穷的,现在还有些人家吃不饱饭呢。”
樊刚小时候也在农村待过几年,了解农村的情况,看酒幺的眼神不禁有点同情,农村生活不好,好多人没读过书,天天只知道干活挣工分,哪晓得外面的世界是啥样的,他嗤了声,“走,我给你看看汽车模型。”
酒幺欢呼,急忙给自己两个哥哥招手,示意他们也跟上。
孩子们相处得还算融洽,苏姗姗稍微放心不少,要唐知综自己坐着,她去厨房接着收拾,唐知综是个懒人,要他装装样子说帮苏姗姗的忙他说不出口,直说,“我啥也不会,就不给你添乱了,要忙不过来喊舅妈,我帮你喊。”
苏姗姗摇头,冯灿英对唐知综的忍耐几乎到达极限了,没有装家具的事冯灿英或许会和唐知综做表面功夫,现在几乎是不可能的,想到她房间里的家具,苏姗姗真心道,“家具很漂亮,谢谢你。”
石磊做家具时她没留过心,唐知综来市里那天,她看到的都是木板,年前回来,唐知综递给她屋里的钥匙,推开门的刹那,她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房间布置几乎完全按照她的喜好来的,有大床,有书桌书柜,还有圆茶几和椅子,不是颜色靓丽的房间,但很温馨,什么家具都有。
黎翔和她说,唐知综看着没心没肺,心思却很细腻,从唐知综对几个兄弟侄子的态度就看得出来,他是个护短的人,眼里没有对错,只有谁和我关系好我就帮谁,这样的男人作为丈夫没有任何问题。
至于其他,黎翔说不是大的问题,对女孩子来说,丈夫对自己好对家庭有责任感就行了。
苏姗姗深信不疑,唐知综自信,周围的人都亲近他,没有乱七八糟的扯皮事,家庭氛围很和谐,几个孩子也被他教育得很好。
苏姗姗不懂喜欢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和唐知综在一起很自在,想说什么就说,不用顾虑太多。
她抬眸扫了眼客厅里看报纸的唐知综,他侧颜柔和,如安静美好的画,苏姗姗笑了,赶紧洗碗筷准备煮午饭。
报纸多是关于领导下乡慰问基层群众的报道,唐知综扫了眼标题,金铭县在市里排名靠后,领导不会去,去的多是发展好的县,翻着翻着,眼眼前突然多出一只手压住了报纸,“我们聊聊。”
冯灿英说。
唐知综嘴角含笑,“舅妈,你走路没声音的吗,吓了我一跳呢。”
“别废话,我们出去说。”冯灿英咬着牙,声音压得很低。
苏姗姗要找个农村离过婚的男人她管不着,但不能是眼前的男人,这就是个地痞无赖,甩都甩不掉,真要粘着自家在村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赖在自家头上不是给自家抹黑吗,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让他和苏姗姗断了,老死不相往来。
唐知综是不想和冯灿英多说的,眼下自己名不正言不顺,说再多都是枉然,有什么话等他和苏姗姗扯证后慢慢找冯灿英聊,哪怕冯灿英不来找自己,他也会找她。
但看冯灿英脸色平静,不像之前难看,他不禁好奇冯灿英怎么恢复平静的,总不能回了趟房间就想明白准备接纳自己这个外甥女婿了?
冯灿英要这么想得开,看到自己就不会表情管理不当了。
于是,他跟着冯灿英走了出去。
邻居来了客人,在门口笑着寒暄迎进门,约莫认识唐知综,笑着朝唐知综颔首,唐知综礼貌的挥手,“新年好啊。”
都是邻里,以后要打几十年交道,处好关系还是很重要的。
冯灿英走向中庭边的走廊,风吹得她头发不听使唤,乱糟糟的盖在脑袋上,她扒了扒,转身望着唐知综,“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珊珊没有社会经验,容易被花言巧语蒙蔽,我是过来人,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你别想骗我,你是不是图我们家的钱。”
“瞧你说的。”唐知综觉得自己还是小瞧了冯灿英,人家不只有脾气,也是有脑子的,两句话就说到关键了,不过不太准确,“我图你们家的钱干啥啊。”
真要图冯灿英家的钱他找冯灿英闺女不好,找苏姗姗干啥呀,他图的是苏姗姗的钱,和冯灿英家没啥关系,况且冯灿英她们现在用的钱也是苏姗姗的,别把自己说得好像富婆似的,整个就是寄生虫,哪儿来的脸说他哟。
“你自己想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我实话告诉你,我和珊珊舅舅说过了,我们不同意你俩的关系,趁早分了。”
唐知综冷笑,真把自己当做富豪家庭的恶毒婆婆了,那招搁电视剧里管用,搁他身上不管用,他说,“你说分就分,凭啥啊,你又不是珊珊爸妈,凭啥管珊珊的事啊。”即使要反对,也该珊珊爸妈找自己说清楚,珊珊爸妈没找他就说明两老对自己这个女婿很满意,苏家人都很满意,凭啥要冯灿英一个外人跳出来说。
安逸日子过久了就养出一大推毛病了是不是。
“凭珊珊是我养大的,生恩不及养恩大,我和珊珊舅舅不答应,你别想和珊珊结婚,趁我好言好语和你说赶紧分了。”
唐知综脾气也来了,“不分,坚决不分。”他已经放过了李怀玉,放过了段梦莹,无论如何不能再放过苏姗姗,“舅妈,我也老实和你说,我不会和珊珊分手的,我们两感情好着呢,你要真心为珊珊好,就该支持我们。”
冯灿英气噎,“支持你们?你配吗,珊珊自幼聪明,每学期考试成绩都在前五,谁不夸她优秀啊,你呢,你有什么,农村户口,离过婚,有3个孩子,只会给珊珊拖后腿,我不怕告诉你,我给珊珊找了个家庭条件比你好十倍万倍的人,你要有自知之明就和珊珊分了。”
“十倍万倍又怎样,珊珊喜欢的我,其他再好的男人在珊珊眼里都是浮云,比如你和舅舅,我还说你给舅舅拖后腿了呢,我也给舅舅找了个比你好十倍万倍的人,你要有自知之明就和舅舅离婚,你干部干。”别以为仗着年纪大就倚老卖老,这样的话谁不会说啊,唐知综撇嘴。
听到这话,冯灿英极力维持的平静维持不住了,声音又尖锐起来,“你什么意思。”
旁边有玩耍的孩子,听到声音不由得望了过来,唐知综微笑,“舅妈,有什么话咱好好说,你发火干啥啊,周围好多小朋友看着呢,别要他们看了笑话你,跟你学的话就更不好了。”
冯灿英:“”
唐知综自认是个斯文人,以免小朋友们误会,挨个和他们挥手打招呼,小朋友们看他面善,便继续玩自己的去了。
唐知综觉得自己今天笑容有点多,脸都快僵住了,正欲喊冯灿英回屋里说,大冷的天,有暖和的屋子不在里边待着,出来说些没营养的话有啥意思啊。
还没说出口,就要冯灿英从衣服里掏出个用报纸裹着的钱,为啥是钱呢,唐知综看到缝隙里的颜色了。
“和珊珊分手,这些钱就是你的。”
得,也不全是没营养的话,至少这两句话还是很中听的,唐知综斜着眼睛,状似观察周围,实则拿眼神偷偷丈量钱的厚度,猜测大概有多少钱,都是2元一张的纸币,看厚度大概有四五百的样子,要不是环境不允许,真想为冯灿英拍手鼓掌了,他妈的什么玩意,别人婆婆拆散儿子和穷儿媳直接开支票,冯灿英竟拿两元一张的纸币就想把自己打发了。
狗眼看人低呢。
他要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没准看到这么厚的一沓钱就眼冒精光,啥条件都答应冯灿英了。
然而不好意思啊,这点钱在他看来不够他塞牙缝的。
不过递过来的钱没有不要的道理,唐知综接过来,展开外边的报纸,想不到冯灿英还很细心,钱用绳子捆着的,他掂了掂,毫不掩饰脸上的贪婪,冯灿英嗤鼻,她就说眼前的男人不是啥好人,见钱眼开的敛财鬼,可恨自己好言好语和他说他不听,白白浪费几百块钱。
“舅妈。”唐知综拿出里边的钱,抬头笑了,“你说舅舅在外到处奔波,过年都不能休息两天,你作为他的妻子不上进打牌就算了,花钱还大抛小撒的,啧啧啧”说着,唐知综把钱递给冯灿英,“舅妈,和舅舅离婚,离婚的话这钱就是你的。”
冯灿英:“”
“你存心跟我做对是不是?”冯灿英快气疯了。
唐知综笑,“不离?行,不离就不离吧,你以为我愿意把这钱给你啊。”不等冯灿英反应过来,唐知综迅速把钱揣进自己口袋里,不要白不要,他才不会跟钱过不去呢。
“外边风大,走吧舅妈,咱进屋说。”
冯灿英:“”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姨妈来了,疼得死去活来,希望大家谅解噶
☆、127 双标
冯灿英鼓着眼, 脸颊的肉在微微抽动,唐知综冷得受不了, 捂紧衣服, 缩着脖子直直往前走, 走了几步没看到人跟上来, 他回眸,“舅妈, 回去说啊。”
她受得了他可受不了,说完再不管冯灿英, 先回了。
开门的是苏姗姗,她手里提着两块腊肉,问他去哪儿了, 唐知综拍了拍胀鼓鼓的衣兜, 笑着说,“舅妈偷偷给我红包了, 约莫太喜欢我了吧。”
苏姗姗眼底闪过疑惑, 难以置信的看着喜笑颜开的唐知综,探头瞅了眼外边, “舅妈说什么了?”
“说要我和你断了。”唐知综实说道。
苏姗姗胸口跳了跳,抬起头, 眸光微微有些异样,“你怎么说的?”
“我顺势把钱给她,要她和舅舅离婚,离婚的话这钱就是她的, 得,舅妈瞧不上,死活不要,我只得把钱收着了。”唐知综低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有些好笑,“你是不是害怕我答应舅妈啊?”
小样的,这点钱就想把他打发,冯灿英以为打发叫花子呢,那她怎么不拿着这笔钱和珊珊舅舅离婚,她自个都嫌少他会不嫌弃?
苏姗姗愣住,脸颊有点烫,唐知综拍拍她的肩,“你甭想多了,我唐知综不是用钱就能收买的。”
冯灿英再有钱比得过苏姗姗?傻子才选冯灿英呢。
苏姗姗脸颊更烫了,倒是没有否认,唐知综笑了笑,“你把心落回肚子里吧,你舅妈啥性格我比你更清楚,我既选了你就不会半路退缩,不过我得把话说清楚,我这人懒惯了,不会做家务,很多事都得靠你。”既然是长期合作伙伴关系,有些事得交代清楚,别扯证前好好的,扯证后就逮着鸡毛蒜皮的事发作。
苏姗姗心头一颤,眼神清凉如水,轻轻地点头,“我知道。”
他不是个爱做表面功夫的人,性格实在,不会说谎话哄人,尤其和身边的人,有什么要求直接提,不会拐弯抹角地打官腔,直来直去的性格是很多人没有的。
“嗯,进去吧,我看舅妈还想在外边吹吹风,咱就甭管她了。”说着,把门关上,顺势反锁住,和苏姗姗说,“你煮饭,我陪你说说话,聊聊你舅舅吧,感觉他很忙啊。”
大年初二都不在家,看来是单位领导级别的,由此来看不是挣不到钱的人,却贪苏姗姗的财产,还真是应证了那句越有钱的人越抠门。
苏姗姗抬头看他,定定地看了几秒,“你不认识我舅舅?”
“我该认识吗?”唐知综不解。
苏姗姗要想了想,没有回答,唐知综看她似乎不太想说,想想也是,苏姗姗和他聊家里的亲戚都是用‘他们’代替的,好像提到称呼或名字对她来说会很难过伤心,唐知综不逼她,“你不说就算了,走,我看看你怎么做菜的,石林说你有跟着他学呢。”
“我舅舅是樊文忠,平时忙得很,过年就更忙了”
樊文忠?唐知综没听过,“忙好啊,就你舅妈花钱如流水的程度,你舅舅不忙恐怕家底都得要她掏空吧。”
苏姗姗被他逗笑了,“哪有你说的严重,舅妈虽没工作,手里却是不差钱的。”
唐知综嘴角扯出个嘲讽的弧度,是个赌鬼九个穷,冯灿英面相就不是经常赢钱的人,也是苏姗姗财力雄厚,够冯灿英输而已,换作其他家庭,恐怕两口子早闹离婚了。
苏姗姗煮了腊肉和香肠,炖了只鸡,她记得钱大他们喜欢吃肉丸,又剁了肉捏成肉丸裹了鸡蛋液放油锅里炸,唐知综倚在门边,望着不慌不忙的身影,突然道,“你在家是不是经常给他们煮饭?”
记得初次见苏姗姗做饭,切菜炒菜的动作特别熟练。
苏姗姗拿铲子翻锅里的肉丸,语气很轻,“我没工作,待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情做也好。”
骗人,唐知综看到碗柜边夹着的书了,冯灿英那人是不会这么刻苦好学的,那这书明显是苏姗姗的,他几乎能想象苏姗姗边洗碗边抬头看书的情景,或许不是为□□多秒的学知识,而是想读书分散自己郁结难舒的心情吧,苏姗姗过得不开心。
他走过去,高大的身形笼罩着她,苏姗姗动作顿住,耳根红透了,“走远点,小心油烫着你。”
话落,只看头顶划过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稳稳落到碗柜夹着的书上,那是本电力知识的书籍,黎翔给她的,苏姗姗没事经常翻,反反复复的翻,温故而知新,每次都能学到不同的知识。
“你真打算在施工队继续干下去?”直觉告诉他,苏姗姗不该过那样的生活,哪怕他很希望伴侣从事那样的职业。
锅里的油翻滚着,肉丸的颜色慢慢加深,有浓浓的香气溢出,苏姗姗低着头,眼神不知望着哪儿,“不好吗?”
“好虽好,不过读大学更好吧。”唐知综心里觉得苏姗姗有工资就行了,可没法昧着良心说,就像段梦莹回城读大学前问他该不该回去,他只要摇个头段梦莹就能为了他毫不犹豫的留下来,然而他过不去心里那道坎,骨子里太他妈善良了,许多时候没法睁着眼睛说瞎话。
就像现在,他随意翻了几页书,感觉不是苏姗姗想要的生活。
“你读完高中为啥不读大学呢?”黎翔是大学毕业的,以两人的关系,推荐苏姗姗读大学是轻而易举的事吧。
苏姗姗握着铲子的手搭在锅里没动,声音很轻,“我资质不好,读大学也就那么回事。”
差别就大了,唐知综很想说,这年头大学生是很吃香的,哪个大学毕业生不是单位抢着要啊,况且学到的知识更专业,看书上做的标注,知道是苏姗姗的字迹,想来为了融入施工队的生活费了不少功夫,他垂眸,望着她乌黑柔顺的头发,“你想不想读大学?”
良久的沉默,苏姗姗没有回答,唐知综心里知道答案,叹了口气,这时,外边传来震天的敲门声,苏姗姗要去开门,唐知综拦住她,“锅里的肉丸糊掉了”
苏姗姗低头,这才看到肉丸炸糊了,赶紧捞进碗里,唐知综退后两步,问苏姗姗怎么进的施工队,他只知道黎翔带苏姗姗进去的,看到这本书后,恐怕黎翔不是个随便让人走后门的人,苏姗姗应该是有真才实学的。
难怪黎翔这么大年纪还单着,他不单着谁单着啊。
敲门声越来越大,锅里起了糊味,苏姗姗走不开,要唐知综去开门,唐知综无动于衷,“我来她都不给我开门,我凭啥要给她开门啊,她儿子不是在家吗,轮也轮不到我啊。”
门外,冯灿英烦躁的扭着钥匙,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唐知综那个贱人进门后竟然把门反锁了,存心的,她扭了好几下,仍然没动静,直接抬脚狠狠的踹,门被踹得震天响,厨房里的唐知综仍然没有要给她开门的意思,苏姗姗有点着急,想让唐知综帮忙看着锅里,但唐知综啥也不会,不小心被油烫到就得不偿失了,只得喊楼上的樊刚,樊刚和钱大他们聊得起劲,咋会搭理她,倒是屋里睡懒觉得樊玉兰被吵醒,破口大骂,“喊什么喊,喊魂呢,大早上的要不要人睡觉了。”
苏姗姗顿时没声了。
有些尴尬的和唐知综解释,“是我表妹,今年高三了,小时候吃过很多苦,条件好点后我舅妈就有点惯着她。”
虽说和唐知综说过很多家里不好的事,他真来了,苏姗姗希望给他留点好印象,唐知综埋着头在看书,似乎并不在意,“你用不着解释太多,珊珊同志,以后我们才是一家人,不用为别人说好话。”
楼上的樊玉兰还在骂,唐知综阖上书,冲楼上喊,“不喊咋知道你活着还是死了,死在家里多晦气啊,醒了就赶紧给你妈开门,老大不小了半点规矩都不懂,你妈在外边吹风吹感冒了看你们就乐意是不是啊。”
唐知综嘴巴毒惯了,在冯灿英面前已经很收敛了,樊玉兰张口就骂苏姗姗,简直不给唐知综面子,既然这样,唐知综也犯不着给她面子,骂完樊玉兰又说苏姗姗,“像她这样的人你就不能惯着,你是表姐,你不教她,将来她嫁人就该由婆婆教她了。”
婆婆教人后果是很惨重的。
他和苏姗姗说话的语气不重,像平常聊天似的,苏姗姗心里暖融融的,至少有这么个人是护着自己的,她突然觉得,以前受到的所有的不公平的待遇都值得了。
“唐知综。”
唐知综抬头,眼带询问。
“其实不读大学挺好的。”至少能认识你。
唐知综知道她什么意思,咧嘴笑了,往自己脸上贴金道,“是啊,不吃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好好读书,将来还是有机会的。”
工农兵大学最近几年确实吃香,再过几年恢复高考就落寞了,不止落寞,参加高考考上大学的甚至会鄙夷现在的大学生,认为他们没有真凭实学,没有付出过艰苦奋斗,全凭家世背景或者运气,因为在农村人也能读大学的时代,这个时代的大学生对社会而言是不公平的。
苏姗姗勾了勾唇,“我相信你。”
简单的四个字,唐知综心里淌过暖流,算着时间,让苏姗姗努力复习,争取读个大学,最好是首都的学习,苏姗姗爬得越高,他就越跟着沾光,他的前程都系在苏姗姗身上了。
樊玉兰是家里大小姐,平时眼高于顶,很瞧不起苏姗姗,书房被换成苏姗姗的房间后心里就特不平衡,因为苏姗姗的房间比她大,布置得比她好看,虽说是些简单不花哨的家具,尺寸丈量得刚刚好,真的是为房间量身打造的,樊玉兰在门口瞅了眼,闹着要和苏姗姗换房间,往回次次依着她的苏姗姗竟然硬气了,说什么都不乐意。
对象来家里,更对自己大吼大叫。
自尊心极强的樊玉兰哪儿忍受得了,咚咚咚穿着鞋下地找唐知综的麻烦。
然而,当看到门边倚靠的高大男人身上,她目光滞了滞,男人身材颀长,发型利落,翻书的动作优雅,最让樊玉兰呆住的是男人的长相,皮肤白,五官英俊,比她看到的任何男人都要好看。
不是说苏姗姗的对象离过婚,有3个孩子吗,眼前的男人,看年纪和苏姗姗差不多大。
她捏了捏身上的衣服,“他是谁?”质问的语气,明显不如方才尖锐,是问苏姗姗的。
苏姗姗微微仰着腰,和她介绍,“我对象,唐知综。”
唐知综斜着眼,直接没搭理樊玉兰,上梁不正下梁歪,冯灿英的学识能养出啥好人来,唐知综继续和苏姗姗聊天,“书上的注释是你写的?你看过很多遍了?”
“黎队说施工队的工作危险,学点知识总比没有强,你以为我真走后门进去的?”苏姗姗和他开玩笑。
唐知综微微一笑,“不全是吧,你对电力设备了解多少?”
“都了解吧,黎队要求高,进去前必须进行操作,得到他认可后才行,老实说,我技术不比张大勇他们差哦。”不知道是不是放松的缘故,苏姗姗语气有些俏皮,唐知综不否认,能在做饭之余读书的人做任何事都该是很认真的,苏姗姗进施工队约莫下了苦功夫的,以苏姗姗的性格,要做肯定会做到最好,进施工队前肯定会反复练习的,就像做饭那样。
两人旁若无人的闲聊,樊玉兰站在那几乎成了透明人,她意难平的歪了歪嘴,“表姐,煮啥好吃的呢。”
“待会上桌不就知道了,你妈还在敲门,不去给她敲门吗?”唐知综不和冯灿英撕破脸是为了给自己留点面子,毕竟是晚辈,婚前就闹太凶影响不好,对樊玉兰他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樊玉兰脸红,恨恨地咬了咬牙,气急败坏的去给冯灿英开门。
冯灿英没进屋就指桑骂槐了,“哪个烂东西把门反锁的,小区有门卫值班,还怕进贼吗,门锁是新换的,小偷打不开的”
骂唐知综是乡巴佬没见识。
苏姗姗脸色不太好看,年前她就和冯灿英说对象来家里的事,要她们该走亲戚的走亲戚,不用刻意留在家,冯灿英自己要留下来了,在唐知综面前却摆出副看不起人的姿态,她眸光沉了沉,略有些歉意的看着唐知综,唐知综朝她笑,拍了拍口袋里的钱,哑声道,“收了她的钱就让她过过嘴瘾吧。”
苏姗姗忍俊不禁,倒也没在说什么。
而冯灿英闻到炸肉的香味了,顾不得计较被锁在屋外的事,一惊一乍的跳到厨房惊呼,“妈呀,婷婷,你是要把咱家这个月的油都用了啊,你不知道供销社的油被卖光了啊,不省着点吃,下个月根本接不上啊。”
苏姗姗握着铲子的手抖了抖,油是黎翔送给她的,根本不是买的油。
“舅妈,你大惊小怪干啥啊,珊珊手抖烫到怎么办,我看没用多少油啊,和你输的钱比起来,这点不算什么吧。”唐知综真没觉得苏姗姗用了多少油,炸肉丸不都是这么炸的啊,难道冯灿英不知道?
冯灿英剜了唐知综一眼,唐知综侧着身往后退了退,还在嘀咕,“我看你们家也不穷,怎么用点油都抠抠嗦嗦的。”
冯灿英:“”
“珊珊同志,舅妈既然担心油用得接不上,待会你炒菜就少倒点油吧,我不知道市里的生活如此艰难,回去得和学生们说说,好好读书,努力往省城走,咱市里的生活也是很穷的。”含沙射影的讽刺人谁不会啊,唐知综拿着书去客厅,见樊玉兰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眼神直勾勾的犯花痴,心头鄙夷,不过嘴巴上没说啥。
樊文忠不在家,饭桌基本都安安静静的,有了唐知综他们父子,热闹许多,酒幺夸苏姗姗厨艺好,煮的肉很好吃,冯灿英看着满桌饭菜,心疼不已,要她心平气和说几句她做不到,因此饭桌上都是苏姗姗和父子四人聊天,其乐融融,仿佛他们是主人家,冯灿英她们是客人。
樊玉兰咬着筷子,心里不知在想啥,许久不动筷,冯灿英给她夹肉,“尝尝吧。”
苏姗姗厨艺确实好了很多,看来在外边没少煮饭给人吃,可恨回家啥也不做,整日要自己伺候,越想越来气,吃进嘴里的肉也不那么美味了,冯灿英放下筷子,扯扯嘴角,“婷婷啊,你仔细说说你对象家里的事吧。”
到现在为止,她只知道对象名字,以及大概情况,具体一无所知呢。
“舅妈,要了解我家的事问我啊,珊珊同志还能比我更了解我家的情况?”唐知综边吃边和冯灿英介绍,“我家兄弟姐妹多,都分家了,还有个老娘在,我们几兄弟轮流养她,我媳妇跟人跑了后我就独自带着孩子,其他就没啥了”
“家里情况怎么样?”
唐知综长叹了口气,“穷啊,早些年在外赊了不少的账,还清没还清我还不知道呢,好在我看舅妈家是有钱的,你得帮帮我啊”
桌下,钱大用力的扯了扯唐知综衣服,羞于启齿的表情,丢脸,太丢脸了,家里又不是没钱,为啥要这样呢。
唐知综推开他,愁眉不展的继续说,“舅妈啊,你看钱大他们又得读书,你供过孩子读书你是知道多不容易的,全家就靠我养活,我哪儿养得起啊,舅妈,你不能见死不救,孩子们有没有书读就看舅妈你支不支持了。”
冯灿英恨不得扇自己两嘴巴,看唐知综言行举止就是个穷酸鬼,问啥问啊,没麻烦也问出麻烦了。
樊刚和酒幺还算投机,都说孩子的眼光纯粹,酒幺喜欢他,说自己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人,这种崇拜极大程度的满足了樊刚的虚荣心,他问酒幺,“你们家很穷吗,我看你们穿得新衣服啊。”真穷的人家过年是买不起新衣服的,况且他看3兄弟面色红润,不像穷人家的娃啊。
酒幺眨了眨眼,心想有钱也不能和你说啊。
他比唐知综表现得更夸张,小脸皱着,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抽抽搭搭道,“舅舅,我家穷你是不是就不和我玩了啊。”
樊刚想了想,比起他舅舅家的小表弟,他更喜欢眼前的小不点,说话有教养,模样也乖巧,比他小表弟懂事多了。
“不会。”他说。
酒幺继续抹眼泪,“那舅舅会送我模型玩具吗,我没看到过小汽车,回去说的话他们肯定说我吹牛,我把汽车模型拿回去他们就不会说我吹牛的了。”
樊刚偶尔也在同学们面前吹嘘,太了解酒幺的心情了,痛快道,“你喜欢就送你,他们如果说你吹牛,你喊他们来市里看,街上有小汽车了,你们县穷没有罢了。”
酒幺立即笑了,笑得露出两排好看的牙齿,“谢谢舅舅,我就知道我的舅舅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比白浩文舅舅要好很多很多”
樊刚高兴,“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在哪儿长大的。”
樊刚的汽车模型玩具是冯灿英送的生日礼物,院里有人去上海出差,她找人买的,花了很多钱和票,不成想樊刚说送人就送人了,冯灿英生气,“你不是最喜欢汽车模型吗?下次别想再喊我给你买。”
“我不是玩够了吗,妈,你能不能别这么小家子气啊,大过年的,酒幺他们头次来。”
酒幺重重地点头,对冯灿英露出个害怕的表情,樊刚哄他,“别害怕,你舅婆外冷心热,待会去我房间,喜欢啥随便拿,大不了我到时候买新的。”
冯灿英:“”她怎么生了这么个傻儿子。
酒幺乐得拍手,“舅舅,你真好,我太喜欢你了,我要以你为榜样,好好向你学习,长大了也做个像你这么优秀的舅舅。”
明明是拍马屁的话,不知道为啥,苏姗姗羞红了脸,而樊玉兰则眯着眼,拿筷子敲碗,“吃饭闭不上你的嘴是不是,夸你两句就升天了,你咋是这样的人。”
酒幺只有哥哥,他想做舅舅不得有个妹妹,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妹妹不得是苏姗姗生的,她瞥了眼桌前男人好看的五官,越看心里越不顺畅,苏姗姗明明处处不如她,凭啥能找到这么好看的男人,还对她这么好,不公平。
她心思转了转,问唐知综,“你做什么工作的?”
“叫姐夫。”唐知综纠正她。
“不害臊,成不成还不好说活呢。”樊玉兰嘟哝,又问唐知综,“你多少岁了,钱大都读小学了,你30多了吧。”
“与你无关。”唐知综完全不给樊玉兰情面。
他越冷漠,樊玉兰就越来劲,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都被唐知综顶了回去,樊玉兰气不过,“她连个大学生都不是,有啥好的啊,今年我就读大学了。”
在樊玉兰眼里读大学是顺理成章的事儿,读了大学想进什么单位就进,前途比苏姗姗好多了,苏姗姗到现在不过是个学徒工,能不能转正都不好说。
唐知综嚼肉的腮帮顿了顿,瞅了眼低头吃饭的苏姗姗一眼,苏姗姗有所感觉,抬头盯着她,脸蛋有点红,在樊玉兰的衬托下格外漂亮,唐知综漫不经心的回答,“哦,是吗,你成绩很好吗?”
樊玉兰像只骄傲的孔雀,无比得意,“不好又怎样,读大学又不只看成绩。”对她们来说,有关系就够了。
唐知综听黎翔说过苏姗姗读书的成绩,很优秀,有老师抢着推荐她读大学,奈何摊上脾气不好的亲戚给耽误了。
唐知综咽下嘴里的肉,郑重其事地说道,“读大学有啥用,女孩子学历好不如嫁得好,等你毕业,年轻有为的男孩都被人选走了,就剩下那些死读书的老光棍”剩下的话他没说,相信以樊玉兰的智商也猜得到吧。
苏姗姗要读大学家里不让,轮到自己女儿想方设法托关系也要往大学送,唐知综心下冷笑,说实话,他心头真他妈憋得慌。
樊玉兰心里不舒服,就说,“表姐想读大学都读不了呢。”
这话包涵的信息量就有点大了,可见她是知道苏姗姗有读大学的资格的,为啥读不了,想来她知道原因。
追根究底,就是有人不让呗。
冯灿英也意识到不妥当,训斥樊玉兰,“你说什么呢,是你表姐自己不去的,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啥”
唐知综笑得开怀,“我觉得舅妈说得对,女孩子嘛,早晚要嫁人的,与其浪费时间在学校受苦,不如找个对象嫁了,读书太辛苦了,就说考试,想想就头疼”
最后两句话说到樊玉兰心坎上了,考试太难了,考不好还会被叫进办公室训话,令人头疼,每次考试前她就吃不好睡不好,有时夜里做梦,梦到考试自己一道题都不会,急得大哭,好不容易高中毕业能解脱了,她妈要她读大学,太累了。
唐知综注意到樊玉兰表情,继续说,“你去读大学,周围同学进单位,你大学毕业,没准人家已经结婚,婚姻幸福,是单位的小官,而你刚进单位,还得在她手底下干活,明明是同班同学,差距咋就这么大呢,换谁心里都不平衡吧,反正是我我肯定不干。”
其实樊玉兰也听到过这种说法,班里有不读大学的,单位已经联系好了,家里有关系,说是干个一年半载就升职,她读书出来,没准真会混得比别人差。
樊玉兰动摇了。
唐知综不再继续往下说。
吃过午饭,苏姗姗要收拾碗筷,唐知综拉住她,“饭是你煮的,你再洗碗就说不过去了,我得去车站坐车,你送送我们?”
唐知综承认自己是个极度自私的人,苏姗姗要给他煮饭洗碗,唐知综天天都看得下去,苏姗姗给别人煮饭洗碗他就不爽了。
回家前,酒幺自是没忘记樊刚的承诺,去樊刚屋里扫了许多玩具,他爸说得不错,舅舅真的有很多,他想要什么就拿什么。
来时两包糖两瓶醋,回去时多了很多,苏姗姗给唐知综装了两条腊肉,说是她花钱买的,还有给钱大他们买的书籍,她看得出钱大他们喜欢读书,孩子学习能力最强,打好基础,将来学啥都容易。
不赶时间,他们没有坐公交车,而是沿着街道走去汽车站,钱大他们走在前边,唐知综和苏姗姗在后边说话。
路上没什么人,唐知综看苏姗姗冷,取下自己的手套给她戴着,教她,“家务活你别干,舅妈闲着就手痒想打牌,与其要她输钱,不如给她找点事情做。”他骨子里是大男子主义,在他看来,男主外女主内家庭更为和谐,比如他和苏姗姗结婚后,他管钱就行,其他的全交给苏姗姗。
“舅妈不敢打牌了。”苏姗姗把有人举报冯灿英赌博的事说了,她舅舅狠狠批评了舅妈一顿,短时间内,舅妈再也不敢打牌了。
“举报得好。”花着他的钱不够,还拿去赌,活该。
“还有那句话你别往心里去。”唐知综替苏姗姗戴上手套,自己把手插进衣兜里,苏姗姗仰着脖子看他,白净的脖颈暴露在空气里,唐知综提醒她下次出门围个围巾,“女孩子能多读书就读书,学的知识是自己的,靠人不如靠己。”
苏姗姗认真听着,清秀的脸浮起丝笑,“我知道。”
唐知综说那番话不过是为自己抱不平,有些话不用说明白,她心里懂。
“我的家庭对你来说是不是负担?”冯灿英总说唐知综配不上自己,但苏姗姗心里,是她配不上唐知综,那样自信从容家庭和睦的人,却卷入到她乱糟糟的家庭生活中来,唐知综会不会看不起自己?
唐知综震惊,“怎么会是负担。”这样有钱的人如何会是负担呢,苏姗姗真的太妄自菲薄了。
天灰蒙蒙的,苏姗姗望着唐知综俊朗的眉眼,“唐知综,认识你我真的很高兴。”再冷的天,有了他都没那么难熬了。
“我也是。”唐知综嘿嘿笑,“珊珊同志,我们继续努力吧。”
努力让彼此过得更高兴。
妈的,忍不住现在就想扯证了,然后把冯灿英那家子人赶出去,感觉不要太美妙。
两人肩并肩的走着,路旁树上的雪时不时坠在肩头,唐知综替苏姗姗拂去,教她在家如何做个懒人,冯灿英骂人由她骂,被她骂几句又不会掉两块肉,自己过得舒心比什么都强。
不知不觉车站就到了,唐知综买好票,记起身上的钱,随意抽出些塞到苏姗姗衣兜里,车站人多,担心被贼惦记上,他做得很隐秘,按着苏姗姗手说,“钱是舅妈给的,你拿着想买啥就买啥,你要记住,和舅妈那样的人相处别害怕被人看笑话,舅妈都不怕你怕啥啊,她叫你干啥你就说身体不舒服,她自己闺女舍不得使唤凭啥使唤你啊。”
唐知综看不起冯灿英为人,鼠目寸光,心胸太过狭隘,迟早要拖累子女,哪怕现在不拖累,到子女找对象也会拖累的。
苏姗姗应下,叮嘱他们路上小心点,又寒暄几句,唐知综牵着钱大他们进站上了车,在车里朝苏姗姗挥手,“她真要为难你你就来生产队。”
苏姗姗点头,眼睛莫名红来,酒幺探出脑袋,“珊珊姨,早点来生产队啊,我在家等你。”
苏姗姗赶紧背过身,害怕唐知综看到自己落泪的画面,不过唐知综还是看到了,他嗓子莫名干涩,干涩得难受,他起身,拍了拍钱大的肩,耳语了两句,又塞给钱大两张钱,钱大下车,走向苏姗姗,“珊珊姨,我们给你拜年了,你啥时候给我奶奶拜年啊,要不今天去我们家吧。”
苏姗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想哭,爷爷死后,她很久没这么难受过了,年前回市里,唐知综站在院坝外送她,她笑着和他挥手,心底并无离别的难过。
听到钱大的声音,苏姗姗赶紧揉了揉眼睛,眼睛湿哒哒的,有点不好意思,鼻音很重,“我没事。”
“你在家也没事,就和我们先回家吧,还能指导我和权二的作业,好多我们都不会。”
苏姗姗知道钱大故意说的,他们兄弟两成绩很好,没有不会的题,即使有,也是唐知综出来考他们的。
车上,唐知综喊,“珊珊同志,走吧。”
回去懒得看冯灿英的嘴脸。
唐知综很想这么说。
权二和酒幺也喊苏姗姗走,钱大直接抓着她衣服拉,害怕他不小心绊倒,苏姗姗犹豫片刻,“我没带衣服。”
她啥也没带。
唐知综拍了拍衣服口袋,“买新的。”冯灿英给的钱买衣服花不完呢。
苏姗姗跟唐知综走了没人知道,天黑也不见苏姗姗回来,樊玉兰随口问了句,冯灿英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给唐知综的钱他没还,没还不说,竟要自己拿着那笔钱和樊文忠离婚,钱是她的,凭什么拿着她的钱和樊文忠离婚。
她被唐知综骗了。
500块钱呢,整整500块。
☆、128 威逼
冯灿英心头那个恨啊, 那钱本是回家拜年留给父母的,遇到死皮赖脸的唐知综,不得已拿钱诱惑他,乡下来的男人, 没啥见识, 她给的数够唐知综在乡下娶好几个婆娘了,她笃定唐知综会答应和苏姗姗分手, 结果他野心大得很, 明明见钱眼开却不肯和苏姗姗断了。
冯灿英心底有种不好的感觉,唐知综是不是知道她家的情况,认定靠着樊文忠不会饿死,否则没有人会在五百块前无动于衷。
她首先就想到小区里爱絮絮叨叨的老人,是他们, 是他们把自家底细抖给唐知综的。
想要他两断了, 恐怕没那么容易。
既然用钱解决不了, 只得靠其他方式了, 隔天冯灿英回娘家就和兄弟侄子们提了提情况,冯家如今在生产队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冯灿英大哥做了生产队队长, 侄子是公社干部,全家也算风光体面, 冯灿英侄子冯民国刚满22岁,没有对象,冯家的意思想要冯灿英把苏姗姗介绍给冯民国, 冯灿英没答应,说苏姗姗配不上,故而从没提过。
老实说,冯民国对苏姗姗有好感,他以前经常去樊家玩,和苏姗姗也认识,奈何冯灿英以亲戚为由,处对象的话容易遭人说闲话,冯民国不得不歇了心思,得知苏姗姗现在的对象是农村人,又离过婚,他心里不舒服了,尽管他和苏姗姗没戏,以苏姗姗的条件也不该找个那样的人。
因此冯灿英要他带人去吓吓对方时,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在冯民国喊了几个同姓兄弟准备去唐知综家的同时,唐知综家正热闹着,刘春玲亲妈坐在院坝里,抹着眼泪痛哭流涕,边哭边骂唐知综不是好人,把她闺女往火坑推,她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到头来说嫁人就嫁人了,知都不知会家里,她要唐知综给她个说法。
她哭得伤伤心心,唐知综像个没事人似的,正月初三家家户户都走亲戚串门,清早他和苏姗姗去了趟公社,给苏姗姗买了两套换洗的衣服以及洗漱用品,回家就钻进屋里补瞌睡,王庆萍的哭声确实有惊着他,起初他以为是苏卫民那老光棍寻他晦气,听嗓音辨别年纪更大他就躺着没动了。
过年没放鞭炮,有人愿意造人工鞭炮就随他。
唐知福和刘春玲站在旁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怎么劝,刘春玲并不认为结婚非要告诉家里人,从小到大,她在家里位置如何心里有数,说与不说没什么区别,况且上回她妈来,那副想尽快把她嫁出去的心情太急切了,有点是个男的都行的感觉,如今她真嫁给农村人,她妈该觉得松了口气才是,不该为她大吵大闹的。
可唐知福不这么想。
刘春玲毕竟是城里人,温柔又善良,照理说该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嫁给他了,以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是农村人,条件比以前差了一大截,他如果是王庆萍心里也不会痛快的,尤其两人扯证,没有给刘家彩礼,在他看来更是礼数不周全的。
这会儿听王庆萍哭她艰难养孩子的过程,唐知福心里更不是滋味,看唐知综的房门关着,他想了想,硬着头皮过去敲门,要唐知综出来说说。
“老幺,老幺。”门没关严实,唐知福轻轻推就开了,朝床上裹成粽子的唐知综说,“我丈母娘来了,你心里咋想的,要不要出来商量商量,彩礼啥的该给多少啊。”
唐知综翻了个身,抬头没个好气的看着愣头愣脑的唐知福,“我自己丈母娘还没搞定呢。”
唐知福懵了,苏姗姗父母不是死了吗,唐知综喜欢苏姗姗直接扯证结婚就行,哪儿用得着过丈母娘那关,以为唐知综没睡醒,直接跳过这个话题,继续说王庆萍的事,“我丈母娘不搭理我,我看她好像只信服你说的话,要不你出来和她聊聊?”
唐知福不懂人情世故,也就记住王庆萍找到他家拧春玲耳朵那句‘唐队长说结婚的钱全包了你就傻乎乎的嫁了,也不好好相处再说,上当受骗怎么办啊’,直觉告诉唐知福,那句上当受骗指的是唐知综吧,所以唐知综出来解释清楚会比较合适。
“聊个屁啊,她又不是我丈母娘。”唐知综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吵醒已经够不爽了,再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脾气就更冲,“你丈母娘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管她干啥,她肚子饿自然会找你要饭吃,没地住自然会找你要被子。”
话是这么说,唐知福觉得不太妥当,毕竟是刘春玲的妈,爱屋及乌,以唐知综的方式对待王庆萍是不是太冷漠了点,女婿也算半个儿子呢。
他挠了挠头,头发已经有点长了,刘海细碎,面向斯文了很多,也就仅限于面向,干活仍然是个用蛮力的汉子,跨进屋,几步就到了床前,低下头去,黝黑粗犷的面庞吓得唐知综急忙捂紧被子,“干啥,你要干啥?”
以为唐知福要打自己,他眼睛死死地瞪着唐知福。
“老幺啊。”唐知福凑近唐知综,显得很为苦恼,声音很低地说道,“她妈不喜欢我呢。”
“你又不是粮票肉票,凭啥要她喜欢你啊。”唐知综往角落缩了缩,手指着外边,“出去,给老子出去。”
唐知福哦了声,乖乖退到了门口,这时,消停几秒的王庆萍又沙哑的埋头痛哭起来,唐知福听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和唐知综说,“老幺,聊聊彩礼结婚的事?”
唐知综鼻孔哼了哼,证都扯了想要彩礼,想得美呢,他说,“彩礼没有。”
语声刚落,外边的哭声瞬间更大了,“春玲啊,妈的乖孩子啊,你被人骗了啊。”
唐知综:“”
“老幺,你不能要我丈母娘以为你是骗子啊。”唐知福认为自己还是有点聪明的,刚开始就猜到他丈母娘是奔着彩礼来的,不过不怪他丈母娘不信任唐知综,没有接触过不了解唐知综的好,等唐知综兑现承诺误会就全消除了,为此,他苦口婆心的劝唐知综,“我丈母娘是城里人,你不能要她看扁了啊,咱乡下人说话是讲信用的,尤其是你,你是咱生产队的队长”
唐知综不想和这个蠢货多说,朝外边喊,“婶子,你要哭就哭大点声,彩礼是没有的,就我五哥这个女婿,喜欢就认下,不喜欢就退货。”
唐知福:“”退货啥意思,唐知福隐隐感觉不是个好词,他想开口辩解两句,注意到唐知综阴沉沉的脸色,心头认怂,不听唐知综的话后果很严重,他不敢唱反调。
王庆萍哭声更大,刘春玲伸手拉她,被她用力推开,“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蠢货,别人两句好话就把你给骗了,以你的条件,找个啥样的男人不行啊,非得遭他们埋汰是不是啊。”
刘春玲垂着脑袋,索性不吭声了。
唐知福对她比任何人对她都好,李怀玉也认为她嫁对了人,生活贫困两人能慢慢努力,好好奋斗日子会好起来,而感情不是努力就能长长久久的,唐知福憨厚老实,是个踏实过日子的人,重要的是他对自己好,这点比什么都重要。
她妈说她被骗了,刘春玲不想和她抬杠,进学校教书的这几个月,她明白了很多道理,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唐知福这个丈夫,她很满意。
她不说话,王庆萍就更来劲了,要不是儿子去搞联谊遇到同在丰田公社下乡同志的亲戚,无意聊起刘春玲,全家竟然不知道她结婚了,而且找了个比自己大好几岁的老男人,她是巴不得刘春玲嫁远点眼不见心不烦,但对方说春玲丈夫的兄弟是队长,在公社吃得开,结婚的钱都是他出的,王庆萍心思就活络开了。
腊月里,经人介绍,儿子和隔壁厂生产线的女孩好了,对方家狮子大开口要很大笔彩礼,直言不给就不答应两人结婚。
眼瞅着孙子在来的路上了,不趁早把事情给办了之后闹出事怎么办。
她和家里人合计,寻思着过来瞧瞧,能要多少钱是多少钱,不曾想女婿竟是唐知综兄弟,想到上次自己闹的乌龙,王庆萍真是又恨又气,想把刘春玲推给唐知综,奈何唐知综那会有媳妇,阴差阳错的成了春玲小叔子,小叔子就算了,问题是唐知综有钱了。
哪儿来的钱,还不是当初骗刘春玲的。
而她现在又找唐知综要彩礼,算不算羊毛出在羊身上,就这样唐知综竟舍不得不肯给。
王庆萍恨不得揍唐知综几拳解解恨,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无赖啊,拿着她的钱在兄弟面前充有钱人,还用那些钱把自己女儿骗到手,怎么想怎么都是她吃亏了,钱没了,嫁女儿半分钱的彩礼没收到,越想越不是滋味,她站起身,拉着刘春玲就要她去县里和唐知福扯离婚证。
唐知福急红了眼,千辛万苦娶到的媳妇,咋能说离就离啊,离了他岂不又是光棍了,顾不得劝唐知综兑现承诺了,他跑过去就要拦住王庆萍,脚步太急,力气太大,原本仅是想把刘春玲抢过来,结果不小心把王庆萍推到了地上。
王庆萍屁股着地,火辣辣的疼,疼得忘记了反应。
而握住媳妇手的唐知福松了口气,偏头欲和王庆萍说两句,见王庆萍坐在地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登时脸就白了,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不敢相信自己会推自己的丈母娘,着急的向刘春玲解释,“媳妇,我不是故意的。”他没想推人。
王庆萍回过神,捶胸顿足的哭喊起来,唐知福更慌了,大声喊唐知综,“老幺,老幺。”
唐知综被吵得心烦意乱,不得不套上衣服出来,“干啥啊。”话未说完,就看唐知福手足无措的指着地上的王庆萍,唐知综没个好气,“她要坐地上哭就让她哭呗,城里人多,哭的话容易影响其他人,咱乡下地大,任她哭破喉咙也没人受她影响。”
唐知福连连摇头,掩嘴说悄悄话,“不,我给推的,怎么办啊。”
唐知福不敢相信自己推了自己丈母娘,传出去是要遭天打雷劈的,他真不是有心的。
看他愧疚得无以复加的脸,唐知综骂他没出息,做点事就心虚沉不住气,王庆萍能忘我的哭得如此惊天动地,可见没啥事,心虚个屁啊。
“老幺,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刘春玲低着头,很是过意不去,上次她妈来也是找唐知综理论,闹得很难堪,想不到这次又来。
“我不怕麻烦。”只要不问他要钱,什么麻烦来找他都不是问题,唐知综走上前,乱蓬蓬的头发被风吹成的鸡窝,哪怕如此,也好看得很,王庆萍眯着眼睛哭,唐知综知道她在看自己,懒得虚以委蛇,直接道,“彩礼你就甭惦记了,恋爱自由婚姻自由,我五哥和春玲老师是真心相爱的,做父母的但凡有点良知就支持他们的决定。”
这话分明是拐着弯骂王庆萍没有良知,王庆萍气得不蹬腿了,瞪着泥泞浑浊的眼望着唐知综。
唐知综摊手,“你要坐就坐,要哭就哭,甭提钱的事,一切随你开心。”
王庆萍:“”
唐知综不再搭理她,而是邀请唐知福他们在这边吃午饭,苏姗姗和钱大他们去磨豆腐了,很快就回来,刘春玲摇头,“不用不用,我们也吃豆腐。”
兄弟间年后也会相互拜年走动,照理说该聚聚的,只是余秀菊和周凤她们要回娘家,敲不定时间故而没确定。
唐知综不和他们客气,“行,我就不留你们了,婶子要哭就哭吧,你们回家该干什么干什么,要不了多久就开学了,你有时间多看备备课,咱学校期末成绩好,家长对咱要求会更高,多做点准备没错。”
学校是唐知综要大力发展的挣钱行业,规章制度都要慢慢规范起来。
刘春玲点头,但要她不管王庆萍她做不到,扶王庆萍起身,“妈,有啥事去我家慢慢说,老幺有自己的事做,咱别打扰他。”
王庆萍心里那个气啊,自己闺女出了名的耳根子软,外人谁不夸她善良啊,怎么对自己她心就狠呢,王庆萍气不过,伸手拧刘春玲的耳朵,手指还没碰到,就被旁边插过来的手啪的声拍开了,手背顿时通红,且迅速的肿了起来,疼得王庆萍咬牙,“唐知福”
旁边,意识到自己又对丈母娘动手的唐知福很懊恼,他没想打人,只是想保护自己媳妇而已,刚刚在他家,王庆萍把刘春玲耳朵拧红了,刘春玲眼泪在眼眶打转她都没停下,唐知福害怕刘春玲又受伤,故而看王庆萍抬手自己就巴掌拍了下去。
却不想打得王庆萍手背红成这样。
唐知福满脸歉意,唐知综理直气壮道,“吼什么吼,你不先动手他会打你啊,打你也是活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春玲老师现在是我们家的人了,你打她就是不给我唐家面子,我五哥打你理所应当的。”
唐知综直着腰板,咄咄逼人,逼得王庆萍无言以对,左想右想气不过,说道,“春玲是我养大的,彩礼必须给。”
唐知综痛快地回答她,“没有。”
钱在他兜里,要他大大方方掏出来是不可能的,王庆萍想也不要想彩礼,不可能给她的。
王庆萍不是个轻易会妥协的人,上次不和唐知综计较是受刘春玲和李怀玉威胁,眼下唐知综不把她当回事,她自然不会害怕,去村里就到处说唐知综坏话,着重说唐知综不给彩礼又骗她钱的事,村里人嫉恶如仇,王庆萍想象的是大部分人会站在自己这边,帮忙声讨唐知综,用外界力量逼迫唐知综给彩礼。
出乎意料的是,村里人不知道被唐知综灌了啥**汤,竟然和自己吵起来。
“你们家春玲好是好,唐老五也没亏待她啊,洗衣服做饭样样包了,像养地主小姐似的养着你家春玲,你凭啥问唐队长要彩礼啊。”
“就是啊,唐队长是说了出钱给唐老五结婚,你不能因此赖上唐队长啊。”
“照我看你是来要钱的吧,不是说知识分子思想很开明的吗,你嫁女儿怎么搞得跟卖女儿似的,讹人也不是这么个讹法吧。”
想着做父母的能体谅彼此的心情,王庆萍特意找的几个年纪大的妇女唠叨,不成想对方反过来训斥自己不对,王庆萍哪儿受过这种气,不由得全推到唐知福身上去了,誓死要问唐知福拿钱。
王庆萍进村的目的就是钱,唐知综压根没想过要给她钱,打好和王庆萍死磕的决定了,结果第二天没看到王庆萍人影,第三天也没有,逢石磊石林走完亲戚回来打家具,唐知综就问了石林两句,石林扁着嘴巴,“幺叔,你不知道?五叔给了五婶妈钱,说是彩礼,五婶妈嫌少,整天像个裹脚布的老太太躺在床上要五叔好鱼好肉的伺候呢。”
这话是从高翠华嘴里听到的,这个月高翠华跟着唐老四他们住,唐老四他们走亲戚没回来,高翠华可能无聊还是啥的,每天都会在村里溜达圈,和别人家的亲戚聊聊天,聊到唐知福丈母娘,高翠华就这么说的,石林是听养猪的李大娘说的,李大娘问他今年还养猪不,石林做不了主说得回来问问唐知综,李大娘就和他说了这话。
“幺叔,五婶妈太会来事了,五叔五婶攒点钱够不容易的了,她还顿顿要吃肉,多少钱都禁不住她这么个吃法啊。”
唐知综天天在家里待着,不知道有这茬,纳闷,“你五叔就没撵她走?”
“五叔看着凶狠,骨子里就是个怂货,五婶又你知道的。”石林不知道怎么形容刘春玲,典型的老好人,对别人尚且如此何况是对自己老娘,唐知福不凶点,靠刘春玲是不可能的,夫妻俩就是软柿子任由王庆萍拿捏。
唐知综很不想管,钱是唐知福的,他要给谁花就给谁花,他管不着。
又过了两天,生产队来了几个牛高马大的汉子,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进村后就嚷嚷着找唐知综,村里人感觉他们不对劲,拦着不肯要他们进,刚开始那几个人占了优势,随着村民越来越多,几个人被男男女女围在了中间。
号召村民们的是李建国,几人面孔陌生得很,李建国以为年前在外县卖猪的事儿出了问题,他们找唐知综麻烦的,唐知综卖猪挣了钱,每人分了他们20块钱,虽然唐知综手里的钱更多,不过是唐知综应得的,如果不是唐知综想到这个办法,他们连20块钱都没有,人要懂得感恩,事情暴出去,以后就不能干这样的买卖了。
因此李建国必须维护唐知综。
没有唐知综,靠他们的脑子根本转不过弯,所以得跟着唐知综日子才有奔头。
冯民国没料到村民们这般团结,和预料的完全不同,此时被围得水泄不通,他渐渐回味过来,他们问路而来时,别人说起唐知综的满脸敬佩,从冯灿英嘴里,他以为唐知综是个油嘴滑舌的无赖,进丰田公社后他就问唐知综家的地址,每个人对他的评价都很好,他以为有两个同名同姓的人,着重问了下他会不会打家具,人家的说法是唐知综不会,他侄子会。
和冯灿英形容的差不多,他继续往桃花村生产队来,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李建国虎着眼,“找我们队长啥事?”
怎么说也是跟着唐知综去外县混过的,看几人面色不善,料定他们是来找茬的,李建国杵着扁担,拿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来。
冯民国:“”
没说唐知综是队长啊,冯民国怎么都没办法将勤劳朴素的干部和油腔滑调的无赖联系起来,“我找唐知综,我是苏姗姗同志的表弟。”
众所周知,苏姗姗是唐知综对象,他既是苏姗姗表弟,也算唐知综亲戚了,只是看几人流里流气的模样,李建国迟疑,“凭啥你说是就是啊,有什么凭证,进村还带着棍子,干啥啊,想找咱队长麻烦呢?”
几人是来警告唐知综离苏姗姗远点的,冯灿英说对方不是好人,容易给樊文忠惹麻烦,必须把人处理了。
而听村民们说起,和冯灿英形容的相去甚远啊,跟着冯民国来的堂弟没搞明白,抵了抵冯民国胳膊,“现在咋办啊?”
咋办,能咋办,等见到人再说,如果是个干部,就更不能要他和苏姗姗处对象了,离过婚的干部能有什么前程,简直拖苏姗姗后腿,他挺了挺胸脯,“我找你们队长是有事情商量的,我表姐随他过来没和家里打声招呼,家里人急得不行”
“你放屁,苏姗姗同志爸妈早不在了,哪有什么家里人。”
冯民国:“”
关于苏姗姗的家世是酒幺和大家伙说的,初二唐知综带着孩子去苏姗姗家拜年,村里大人们就逗酒幺是不是看到外公外婆了,酒幺说没有,说苏姗姗爸妈已经去世了,只看到苏姗姗的舅妈和有很多玩具的表弟,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舅舅’的好话,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不到半天,整个生产队的人都知道苏姗姗是孤儿,跟着舅舅舅妈长大的。
“我真是苏姗姗表弟,我能骗你们不成?”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太过盛气凌人,冯民国气势弱了很多,村民们看他收起恶意,稍微让开位置要他们过,仍然担心他们是来找茬的,抄着家伙跟在他们身后往唐知综家走。
此时的院坝里,唐知福满脸苦闷的向唐知综诉苦,“老幺,真的不给彩礼啊,我丈母娘说了,不给彩礼她就不把走,要吃穷我们。”唐知综是个盲目孝顺的人,明知王庆萍故意刁难他们,仍会不遗余力的满足王庆萍的要求,他想的简单,刘春玲对他妈都有求必应,感同身受,他得对春玲妈也这样。
“吃穷就吃穷呗,穷的是你又不是我。”唐知综满不在乎的说道。
唐知福皱眉,“穷了我们就得饿死。”
“饿死就是活该,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我给你们提个醒,饿死前记得为自己打口棺材留着,免得死后连口棺材都没有。”
唐知福:“”
唐知福不知道哪儿得罪唐知综了,说话句句带刺,想问唐知综两句,奈何唐知综偏过头完全不想看他的样子,唐知福往前凑了凑,“老幺,你就帮帮我,下次投票我还给你投。”
“不需要。”唐知综拒绝得爽快。
唐知福沉了脸,漆黑的眼神幽幽盯着唐知综,“我没得罪你吧。”
“没。”仍然是很直爽的回答。
唐知福挠挠头,抓了把头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在这时,外边闹哄哄的走来一群人,最前边的是几个挥着棍子的汉子,后边是严阵以待的村民们,阵仗太大,唐知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啥。
唐知综坐在椅子上晒太阳,冬日暖阳可贵,唐知综养着脑袋,享受的闭着眼,跷着的二郎腿似乎有节奏的抖着,白皙的脸在暖阳下仿佛发着光,冯民国总算明白冯灿英那句‘不用我形容他的长相,你看到后绝对认得出来’,他可不就认出来了吗?
“唐知综。”冯民国杵了杵手里的棍子,木棍落在泥地的声音并不清脆,唐知综微微睁开眼,粗略的扫了眼,“谁啊?”
旁边有人代答,“他说是苏姗姗同志的表弟,害怕他是来滋事的,我们过来问问。”
苏姗姗表弟?唐知综端详眼,苏姗姗的表弟叫樊刚,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中学生,和眼前贼眉鼠眼的男同志完全不像,苏姗姗带着酒幺他们去山里挖陷阱逮野鸡兔子去了,酒幺说樊刚告诉他的,古代的人打猎就是在山里挖陷阱,清晨他兴趣来了,硬要去山里挖陷阱试试,苏姗姗说他们年纪太小进山容易出事就跟着去了。
唐知综不说话,眼神定定地落在冯民国身上,冯民国不自在,抵了抵旁边的矮子,矮子大摇大摆的上前两步,“唐知综,我们来是要告诉你,珊珊妹子不是你能惹的,趁早分了,要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这套说辞是来的路上商量好的,先发制人,矮子脸上有道疤,是小时候不小心被树枝划的,伤口太深愈合后就破相了,自此好多人看着那道疤都说怕,矮子莫名成了村霸,有啥事都喜欢找他出头,久而久之名声更为响亮,几乎谁都不招惹他。
冯民国示意他说话,他就装作像平时般凶狠的表情。
唐知综扫了眼,气定神闲道,“怎么个不客气法?”
在他的地界上还敢嚣张,对方不报名字他也猜到是谁了,冯灿英那个老女人找来威胁自己的,利诱不行几句威逼,冯灿英手段太死板僵硬了,怎么说也该加钱啊,没准加到令他满意的数字他就答应了呢?
矮子抖了抖胸前的两块肌肉,衣服没啥动静,唐知综噗嗤声没忍住笑了。
矮子也发现自己穿着厚衣服没感觉,但看唐知综嘲笑自己,不禁勃然大怒,“赶紧和珊珊妹子断了,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唐知综不知道冯灿英去哪儿找的人,真是白花钱了,冲着这抽疯的表现,和反派炮灰太格格不入了。
唐知综轻笑,谁知旁边还有一个蠢的,唐知福。
他挡在唐知综跟前,回眸和唐知综商量,“老幺,我帮你打架,你帮我搞定我丈母娘,怎么样?”
“不怎么样。”唐知综不接受他的好意,而是和矮子说,“放狠话前先想想自己的处境吧同志,就你还想找我麻烦,我动动手指头就能要你们躺床上十天半个月的你信不信。”
矮子挥起棍子就要给唐知综几个苦头吃,手伸到半空就被后边人挡住了,“想来我们生产队打架,活腻了是不是?”
任何时候,在外人面前同村人始终是团结一心的,再说唐知综威望高,村民们更拥护他,哪能眼睁睁看见他被殴打而不管的。
矮子试着拽了拽,想把棍子夺回来,那人力气太大,最后只得作罢,而且因为他个子矮,不得不举着手仰着头,对他来说简直奇耻大辱,冯民国毕竟是公社干部,有些为官经验,和唐知综说,“你是生产队队长,全生产队的表率,你就是这么做表率的吗?”
冯民国有点后悔,要知道唐知综是公社干部,根本用不着来恐吓他,直接去县里举报他滥用职权,以权谋私就够了,甭管怎样,先把唐知综从队长的位置拉下去,等他不是干部了再收拾他,现在直接上门,他们成了混混,对方是干部,差别就大了。
“你谁啊?”怎么说自己也是公社榜上有名的有钱人了,说话做事得拿出点暴发户的样子来。
冯民国:“”
果真是个脸皮厚的,冯民国自我介绍道,“我姓冯,是苏姗姗的表弟”话没说完,就看唐知综掀嘴皮,“哦,不认识。”
冯民国:“”
不知道谁说的晒太阳补钙,唐知综摸了摸自己光滑细嫩的脸,和冯民国道,“打群架是要坐牢的,你不怕我去县里报公安抓你们的话就赶紧走,要不然就等着坐牢吧,坐牢出来送去思想再教育,然后是劳动改造”
论放狠话谁不会啊,唐知综就没怕过会输。
这下,冯民国带去的几个人慌了,他们不是金铭县的,真要被金铭县的公安抓住就惨了,送回他们县还好说,就怕窝在金铭县出不去了。
感觉到几人渐露紧张,唐知综招手,“有种的千万别走,直接打,看看谁打得赢谁。”
紧张的人更害怕了,慌慌张张的互相看,不知道谁说了句误会,撒腿就朝外边跑,他们也是农村的,太懂农村的规矩来,村与村之间打架是常有的事儿,不说坐牢,真打起来都是往死里打,缺胳膊断腿就太不划算了,他们不该仗着人多就明目张胆进村的,看表现,这个村的人明显很团结,他们必输无疑。
几个人来得快走得也快,来时想的是几个围着唐知综打,结果想多了。
他们在前边跑,唐知福在后边追,他是盼着双方打起来的,这样他就能帮唐知综的忙,作为交换,唐知综就得帮他,王庆萍太能吃了,顿顿不是鱼就是肉,他攒的钱不够花啊。
他常年干活,加之人长得高,没多久就把他们追上了,“跑啥啊,不是来收拾老幺的吗,赶紧动手啊。”
唐知综站在院坝外,本想欣赏下几人逃窜的仓皇背影,谁知看到唐知福跑到几人前边把人给拦住,双方僵持几秒后,他扑过去和他们打了起来。
对方共有8个人,先是躲,随即是围着唐知福群殴,唐知福手里没有棍子,全靠拳头。
然后,把他们全打趴下了。
唐知综:“”冯灿英招来的人太弱了吧,连唐知福都打不赢,唐知综摇摇头,看唐知福逼近他们,几人连连后缩,唐知综破天荒的扯着嗓门喊,“五哥,放他们回家吧,刚过完年,要他们多轻松几点吧。”
真把人打出点毛病,他就没法找冯灿英要钱了。
“好吶。”不远处的唐知福特别有精神的回了句,拍拍手,雄赳赳气昂昂的朝唐知综走,心里想着他帮了唐知综,唐知综也要帮他。
他丈母娘真的太难打发了,他把所有的积蓄给她都不愿意走,问自己要120,那是什么概念,自己攒一辈子也攒不到的数,他丈母娘真的太看得起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太累了,支撑我写下去的就是不断更,希望大家谅解啊
☆、129 开学
看滋事的人被唐知福揍得屁股尿流,村里的人也尽数散了, 走前要唐知综多注意点, 有什么事记得喊人, 村民们认定唐知综是好队长,还想跟着他好好干,遇到事情自然是毫不保留的帮他。
唐知综咧着嘴笑得满脸感动和感激,有事情肯定要找他们帮忙的,他们不说唐知综也会这么做。
村民们回了,揍人后神清气爽的唐知福屁颠屁颠的跑到唐知综跟前, 满脸邀功的热切,像极了嗷嗷待脯的小鸟, 看得唐知综想扇他, “瞧你这出息,有这力气还怕你丈母娘?”
和几个男人打架不怕,竟怕上了年纪蛮不讲理的丈母娘,丢人现眼。
唐知福不好意思的挠头,光头时他思考事情最爱摸脑袋,圆溜溜的摸着舒服,头发长了后再来回摸脑袋会弄乱发型, 只能挠, 挠得唐知综生怕头皮屑掉下来,嫌弃的掉头回屋,“你还剩多少钱?”
“没多少了。”唐知福如实道。
“全给我。”唐知综摊手,唐知福想也不想的把攒的钱全掏出来递过去, 家里有藏钱的抽屉,以前拿白布裹着塞里边,王庆萍住下后,天天提要求,唐知福就把钱兜着,以便随时替王庆萍跑腿,钱皱巴巴的,唐知综垂着睫毛扫了眼,更为嫌弃,接过去一张一张的展开压平,“这钱我给你兜着,你丈母娘远道而来,要住就随便她住,客随主便,你们吃啥给她吃啥就行,其他不管,别让春玲老师借钱给你丈母娘。”
刘春玲心肠软,不怕王庆萍和她闹,就怕以退为进打感情牌,哄刘春玲出去借钱给她。
唐知福不说话,又挠了挠头,唐知综斜眼,目光如炬,“你媳妇真去借钱了?”
“没有没有。”唐知福急忙甩手,在唐知综的注视下,声音小了下去,“春玲去知青房问了一圈,没人肯借给她。”要不然他也不会缠着唐知综不放,实在是没办法了。
知青们似乎了解他家的情况,觉得他和刘春玲还不起,说什么都不肯借,刘春玲的意思是等李怀玉回来再说,李怀玉有钱,和刘春玲关系好,肯定会借给她,好言好语劝王庆萍等着,王庆萍硬说他们两口子不上心,又骂又哭的,太能折腾了。
他别的不怕,就怕哪天王庆萍也像他妈躺在床上喊不舒服要人伺候,那就惨了。
“你媳妇真的是运气好,得亏没借着,借着你就遭殃了。”唐知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刘春玲热心肠爱乐于助人是好事就是不懂分辨是非真假,对任何人都掏心掏肺的,唐知综搂过唐知福脖子,细细叮嘱了几句,唐知福顿时茅塞顿开,连连点头。
回到家,王庆萍靠墙坐着,唉声叹气不知道嘀咕些啥,看他回来,两手空空的,王庆萍拉下脸来,“我要吃的饼干呢?”
这几天王庆萍没少作妖,整天零食没断过,在城里她是舍不得花钱买粮食的,钱得攒着给儿子结婚,况且像她这种年纪的人买零食吃会被人笑话,过年家里就备了点花生,有亲戚来酒桌上剥来吃,以唐知福的条件,她以为连花生都买不起,不料唐知福家除了花生,还有瓜子,饼干和糖,种类齐全啥都有。
要不是王庆萍向村里人打听过唐知福的情况,没准以为女儿嫁给有钱人了呢。
不过唐知福虽不是有钱人,但买得起零食,想来手里有点钱,于是她才追着要彩礼的,自己辛苦养大的女儿,不能白白便宜了别人,不是她市侩,刘春玲嫁到这么远的地方,经常回娘家是不现实的,顶多家里红白喜事回家瞧瞧,这辈子往后几十年,回娘家的次数掰手指头也数得过来,逢年过节收不到她的礼,有个伤风病痛也得不到她的照顾,既是如此,她为啥不问唐知福多要点彩礼呢?
别人说她贪财卖女,王庆萍不这么认为,她觉得自己只是拿了自己作为母亲该拿的回报。
唐知福又挠头,脸莫名红了,声音底气不足,“妈,我的钱不知道在哪儿掉了,饼干没买着。”
王庆萍不干,捂嘴就嚎哭起来,刘春玲在房间里备课,被哭声吓了一跳,阖上书出来,“妈,咋了?”
“我看知福是越来越不待见我了,我嘴里没味道,想吃点饼干,他嘴上说着买,回来啥也没有,我命怎么这么苦啊”边哭,王庆萍边撑开手指偷偷观察刘春玲,刘春玲皱了皱眉,看向唐知福,唐知综赶紧解释,“钱在路上掉了,春玲,你知道我的,我如果有钱不会不买的。”
唐知福憨厚老实,结婚后从没骗过刘春玲,比起翻脸比翻书快的王庆萍,刘春玲自然相信他,“掉哪儿你找过没,要不我们出去找找?”
唐知福面红耳赤的点头,王庆萍直觉他在说谎,脸色一变,又骂起人来,骂刘春玲狼心狗肺不孝顺她等等,类似的话听太多,刘春玲已经没啥感觉了,转身关上门,要王庆萍在家待着,她出门找找,找着了就给公社买饼干,唐知福垂着脑袋,沉默的跟在刘春玲身后。
地面积着雪,雪很薄,唐知福走在后边,时不时抬眸望着弯腰专心找钱的刘春玲,缓缓道,“春玲,咱拿不出钱给妈咋办?”
老幺说不能问别人借钱,借了钱就得还,以他和刘春玲的状况没个几年根本还不起,而这几年里他总不能把钱全拿去还债吧,有孩子怎么办,难道要孩子生下来就过苦日子吗,他妈舍不得在他身上花钱是为了其他孩子,而他没钱给孩子竟是要把钱给外人,相较而言,他连他妈都比不上。
唐知福不想做那样的人。
刘春玲沿着小路两边看,闻言,回眸看唐知福,唐知福被看得不好意思,说道,“妈要钱无非为了养老,媳妇,我想过了,妈生养你不容易,与其给她钱,不如咱给她养老算了,不需要她洗衣服做饭干活,有我一口饭吃我就不会饿着她。”
刘春玲愣住,风吹得鼻尖泛红,犹豫道,“不好吧。”
她的观念里,给父母养老的都是儿子,尤其她不是没有兄弟,给她妈养老感觉怪怪的。
“没什么好和不好的。”唐知福肯定的说,“只要妈愿意,我这个女婿没话说,我家情况你清楚,我妈是我们几兄弟轮流养,我们吃啥我妈吃啥,不会特别开小灶,妈要肯跟着我,我绝不会对她比我亲妈差。”
老幺说媳妇心软无非是王庆萍生养她,却没享过半天福,王庆萍既想享福,直接把人留下来,啥也不干,到了饭点就吃饭,天黑就睡觉,日子不比跟着儿子儿媳差。
唐知福想想有道理。
“媳妇。”唐知福上前和刘春玲并肩站着,真心实意道,“我向你保证。”
刘春玲自然信他,就是觉得她妈不会答应,乡下生活不比城里,她妈待不住的,“我妈不喜欢乡下。”
唐知福再愚笨也看得出来,他按着唐知综教他的说,“不会,我看妈挺喜欢的,你记得不,她说在城里舍不得买糖买饼干吃,在咱家住着哪天不是零食随她吃?”
刘春玲点头。
“妈说拿不到钱她就不走,她真不喜欢的话早走了,怎么肯赖着不回去,我在想啊,妈是不是很喜欢乡下,因着我是女婿不好开口说,故而特意要了个咱拿不出的数字,不是希望咱把钱给她,而是希望继续住在村里。”说到后边,唐知福脸红得能煎鸡蛋了,给臊的,他感觉得到王庆萍满脑子是钱,但老幺就教他这么和刘春玲说。
可能老幺感受不到王庆萍对钱的热爱,往好的方面想吧。
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有些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假如王庆萍真想跟着自己过日子呢?
越想唐知福越迷惑,竟然觉得有那个可能。
刘春玲没想过,她的记忆里王庆萍不是那样的人,而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问唐知福,“你看妈喜欢咱家吗?”
唐知福摇头,“不喜欢。”惊觉自己回答得不妥当,又点头,“不能说不喜欢,感觉她很喜欢,妈吃完饼干擦嘴时就说乡下好来着。”
王庆萍确实说过乡下好,唐知福把零食全搁在堂屋里,王庆萍吃完擦嘴巴,感叹了句,“乡下好啊,有钱就花没钱就不花,完全不用考虑将来”刘春玲看来,这话贬义多过褒义吧,但要她說王庆萍喜不喜欢乡下,应该是不喜欢的,顶多喜欢在她家的生活而已。
无忧无虑,想吃啥就吃啥,没人和她顶嘴,没人喊她干活。
轻松自在。
唐知福走得很慢,继续给刘春玲上眼药水,“就让妈在家住着吧,你们家人多,妈回去操心的地方也多,我是分了家的,事情少,妈住下来我会好好孝顺她的,等我妈也搬过来,她们能说说话做个伴,比回去应付糟心事省心多了。”
唐知福有点怕王庆萍,打心眼里不想和她住,可唐知综要他给王庆萍养老,他不能不听。
唐知综不会害她。
刘春玲想了许久,就在唐知福以为她不会答应时,刘春玲轻轻说了句好。
钱自然没找着,饼干也没买,这就算了,桌上也没鱼肉了,王庆萍摔筷子不肯吃饭,唐知福满脸愧疚的对刘春玲说,“媳妇,妈不吃饭咋办啊,腊肉香肠妈嫌硬,买新鲜肉又没钱,你会不会以为我说养老是随便说说的,不是的,我真想孝顺她。”
这话唐知福真假参半,唐知综教他要在刘春玲面前装柔弱卖惨,不能直白的说没钱没办法之类的,而是要刘春玲感受他的无奈,故而这话有假的成分,想孝顺是真的,刘春玲待高翠华好唐知福看在眼里,也想对王庆萍好,只要王庆萍不顿顿大鱼大肉就行。
因为他亲妈从不会要求顿顿大鱼大肉。
刘春玲要他别多想,“家里条件有限,我懂的,我去和妈说说。”
王庆萍油盐不进,怎么听得进去话,两句不和就骂起来,也没出来吃饭,尽管这样,唐知福洗干净碗筷,在锅里给王庆萍留了饭。
连续两天,弄得刘春玲不好意思,认为她妈过分了,家里条件就这样,哪能顿顿吃肉,而且唐知福提出愿意给她养老,她有啥好不满意的,趁王庆萍出门蹲茅厕,刘春玲叫住她,“妈,你两天没吃饭补饿吗?”
虽是这么问,刘春玲知道她不饿的,堂屋的零食被吃得差不多了,王庆萍怎么会饿。
“你好管我干什么,胳膊肘往外拐,彩礼不给就算了,还拿粗茶淡饭敷衍我了,我真是白养你这个小妮子了。”王庆萍冷着脸,“李怀玉啥时候回来,你啥时候问她借钱。”
拿了钱她还赶着回去呢。
刘春玲直说,“妈,我不借钱了,你要钱无非是觉得养我这个女儿没得到回报,知福和我说愿意给你养老,要你明白你的付出没有白费,你不如就跟着我和知福过吧。”
毕竟是嫁到别人家的媳妇,唐知福告诉刘春玲时,刘春玲没啥底气,昨天专门找高翠华聊了聊,谁知高翠华开明得很,说给王庆萍养老是应该的,人家养大女儿不容易,哪有娶过手就不闻不问的道理,高翠华不仅赞成唐知福的做法,还要唐知福找时间陪王庆萍回去收拾几件衣服,安安心心住下。
婆婆都说没问题,刘春玲也没啥问题,碰到唐知综,唐知综夸她做得好,儿女都是父母养大的,养老不能只丢给儿子,可惜农村人思想根深蒂固,很难走出养儿防老的牢笼,如果刘春玲能把王庆萍接到乡下来,没准会改变许多人的观念,女儿女婿也能养老,有这个观念后,重男轻女的思想会越来越薄弱。
是好事。
得到这么多人的支持,刘春玲愈发想把王庆萍留在自家,“妈,你就安心住着吧,看看哪天知福跟你回去收拾衣服,你和她们说,以后我给你养老,有我饭吃就不会饿着你的。”
王庆萍差点原地爆炸,刘春玲给她养老?谁要她养了,她有儿子干啥要待在乡下吃苦,她只要钱,想着,你就说了出来,“你是不是不想给我钱?”
扯什么冠名堂皇的理由,不给钱就直接说。
“妈,借了钱始终要还的,我和知福给你养老不更好?”刘春玲不懂她妈到底要什么,不是说生养自己没得到回报吗,自己提出养老还要她如何?
这一刻,刘春玲觉得她妈又无理取闹起来,像以前很多时候那样。
“谁要你养老了,我只要钱。”王庆萍装了几天装不下去了,原形毕露,脸色扭曲地瞪着刘春玲,刘春玲眼神有点呆,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想什么都不明白,心里的感觉很怪,说不上来,她说,“没钱。”
别人说她妈卖女儿,她妈说不是,是她嫁得太远逢年过节不能回家,老人家有个伤风病痛她照顾不到。
这么想想,那个借口多牵强啊。
往事慢慢涌上心头,刘春玲有些受伤,不知道怎么和她妈说,径直回了房间。
母女两似乎撕破脸了,任王庆萍骂得再厉害哭得再凶再会卖惨,刘春玲俱无动于衷,刘春玲的态度让唐知福心里没底,要去找唐知综拿钱,买点肉和鱼,缓解缓解母女两的关系,让刘春玲别太难过,谁知刘春玲不让,待任何人都温柔如水的刘春玲,态度异常强硬,“妈想的不是吃肉,咱把钱全给她,将来咱自己要花怎么办。”
这话李怀玉对她说过很多次,她总不当回事,这次突然就有感觉了,像唐知综振作起来拼命的攒钱,为啥呢,为了让孩子们过得好点,唐知综说他不怕过苦日子,怕的是孩子们跟着他过苦日子,这是所有做父母的担忧。
她的父母就没那样的担忧。
不,或者说,她父母担忧的不是她过得好不好,而是有没有钱给他们。
“媳妇,你没事吧?”唐知福白天出去干活了,不知道家里发生啥事,看刘春玲愣愣的,眼神不像以往有神采,担忧得不行。
刘春玲扯出个笑,“我没事,妈你就别管了,咱吃啥她吃啥,用不着开小灶。”
唐知福待她妈百依百顺,算好的了,就是高翠华搬过来也没要求饭桌上要看到肉,两相比较,是她妈有问题。
“好。”
两口子的态度王庆萍看在眼里,心里气得不行,不明白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说好李怀玉回来就去借钱给她,好好的变了卦,而且看刘春玲不再关心她,不再主动和她说话,离她掌控越来越远,王庆萍真是气得牙痒痒,眼看元宵节过后厂里要开始上班,她待不住了,准备回去,然而要她空着手离开,她咽不下那口气,趁着刘春玲不注意,偷偷绕去知青房,得知李怀玉回来了,自己找李怀玉借钱。
理由都想好了,刘春玲在家备课忙得没时间,托她来借钱,400块。
普通工人阶级每个月工资18块钱左右,她开口就是400,李怀玉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要刘春玲借钱自己来找她。
借不到钱,王庆萍恼羞成怒,回去把灶房的锅碗瓢盆全摔了,锅是铁做的摔不烂,碗盆没少遭殃,刘春玲听到声音出来,灶房已经狼藉一片了,王庆萍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指着刘春玲劈头盖脸的骂,骂完背着包就走,走前还和刘春玲断绝母女关系,要刘春玲以后遇到事情不准回家,永远不许回来。
唐知综和唐知福是在路上碰到王庆萍的,唐知福喊了声妈,王庆萍就把断绝关系的事说了,勒令唐知福离她远点,她没刘春玲这个女儿,自然也没唐知福这个女婿。
唐知福不知道怎么办,求助地望向唐知综。
王庆萍借钱的事儿是知青房托人告诉唐知综的,唐知综感觉到王庆萍的忍耐到极限了,想过来瞧瞧,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事情过去就算了。
哪晓得听到这句话,唐知综乐了,拍拍唐知福的肩,“王庆萍同志给你省钱了,作为女婿,你应尽的义务做到了,她不领情怪不了你。”说完,他看着王庆萍,“同志,断绝关系是你说的,我五哥给你养老是你自己不答应,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你想清楚啊”
担心王庆萍哪天抽疯反悔又跑来找刘春玲麻烦,唐知综专门把知青们喊来看热闹,将王庆萍的说法传开,要大家做个见证,王庆萍看不起唐知福自己要断绝关系的,日后唐知福发达了就别想着过来攀关系啥的,借着这个机会,唐知综还把刘春玲下乡的实情说了。
刘春玲是有工作岗位的人,照理说不该下乡的,王庆萍重男轻女,逼着刘春玲把岗位给兄弟,自己不得已下乡的。
此话一出,众人看王庆萍的眼神唾弃到不行,重男轻女也得有个度,王庆萍的做法太令人寒心了,尤其是生在重男轻女家庭的妇女,就差没戳着她脊梁骨骂了。
最后,王庆萍是在众人的唾骂声中灰头灰脸的离开的。
王庆萍的事村里人议论了几天,不过开学在即,家家户户都在为孩子准备学习用品了,以前供孩子读书是想也不敢想的事,学费免了后,村里人仍然觉得压力大,纸笔通通要钱,消耗还大,过了个年,手头感觉宽裕了很多,买学习用品时听到价格不再像年前忧心忡忡了。
追根究底,还是年前帮交通局修补公路挣了钱。
挣的钱比想象中多很多。
都是唐知综的功劳。
于是开学前,村民们自发的问唐知综学校有没有帮忙的地方,翻新屋顶,清扫教室的灰,除草,赶在报名这天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洁洁,唐知综看了都找不到挑剔得地方,他的打算是学生们到校后,划分区域,由老师们带着清理打扫,村民们愿意帮忙他自然乐得清闲,故而没拦着。
结果出乎意料的好。
报名这天,场面比唐知综想象的壮观,四面八方的家长们像赶集似的聚到学校来,去年在未来小学读书的学生直接回到以前的班级坐好,学费交给各班班主任,新报名的学生则由家长带着在操场排队缴费,学费交给他,唐知综坐在桌前,每个过来缴费的家长都会先介绍自己是哪个生产队的,尽量和自己攀关系,叮嘱自己好好管他们的孩子,该打的打别留情,当自己孩子管教。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情尽写在脸上,这是大多数家长的心情。
也有性格急躁的,拉着孩子到自己跟前,硬要他们给自己弯腰喊唐校长,戳着孩子脑门警告他们要好好学习,不然就怎么收拾他们,手快把孩子脑门戳出个洞来。
以上是善于表达的家长,也有沉默寡言的老人领着孙子孙女来的,布满风霜的脸望着几间教室尽是苦尽甘来的盼望,布满老茧和皱纹的手颤抖的把钱交到唐知综手里,嘴里叼着烟杆,很想像其他家长那样叮嘱几句,又说不出来,站在那急得不行。
操场上闹哄哄的,家长们多是一个村又或者认识的,聊得不亦说乎,在他们的喧嚣声中,老人手里的烟杆,无声的沉默,令人莫名平静,唐知综记好年纪和名字,清数桌上的钱,钱多是一分两分的纸币,皱巴巴的,有两张旧得不能用了,唐知综慢慢将其铺平,感觉面前的老人没走,唐知综抬起头来,就看老人家浑身僵硬的望着自己手里的钱,显得很紧张。
唐知综回味过来,微微笑了笑,不在意的把钱推到专门装钱的木箱子里,“老人家,学费是够数的,哪些是你孙子孙女,带过来我看看。”
家长们太多,唐知综多是两句话就应付过去,但在这位老人家面前,他觉得该说点什么,劳动人民攒点钱不容易,理钱时他就注意到好多张纸币是湿润的,应该是从地里挖出来的,前些年小偷猖獗,防止家里的钱遭殃,不知谁想到的办法,有点钱就挖个地方埋起来,藏地里小偷就翻不到了。
恐怕这位老人家也是用这种方法藏钱的。
老人家面色一喜,伸出颤抖的手招呼旁边两个穿补丁的衣服,声音激动得在哆嗦,“快,快,老师校长”
唐知综笑着喊他们两人的名字,语气温和,“是爷爷送你们来的?”
两人点头,拽着衣服的手指泛白,带着小脸都苍白起来,唐知综鼓励道,“好好努力,学期期末考得好得话会有奖状和奖励,考得非常好的话下学期学费就不用交了。”
这个念头是唐知综看到老人家疲惫而充满希望的眼神时冒出来的,他开学校的目的是挣钱,作为校长,不能光进不出,否则眼红嫉妒的人多了容易出事,奖学金是个很好鼓励学生们努力学习的办法,尤其是家庭条件不好的学生,想读书就加油,成绩好免学费不是不可能。
老人家不懂最后句话的含义,倒是后边的人耳朵好听懂了,凑上前问那话啥意思,唐知综看老人家云里雾里的,大声解释,“建学校的初衷是为祖国培养人才,我土生土长的农村人,知道大家伙供孩子读书不容易,尤其有些人家条件确实困难,考虑大家伙的情况,每年学校会进行考核评估,德智体美劳各方面都表现优异的学校会退还学费”
意思就是条件不好就要孩子多努力,争取免学费的名额。
唐知综问老人家,“老人家听懂了没?”
老人点点头,表现得好就能不交学费,他懂了。
这种做法家长们是闻所未闻,不过不交学费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喜事,唐知综住在桃花村生产队可能不知道外边情况,随着未来小学的兴起,好多人家找对象都想找桃花村生产队的,别的不说,有了孩子不用担心他们读书,多好的事啊。
去外边,只要听说是桃花村生产队的,就不怕找不着对象。
唐知综自己没感觉,耐不住身边有个单身侄子,年前石林抱怨过好多次了,说余秀菊的哪个隔着有点远的表妹想把女儿介绍给自己,还有哪个从小玩到大的姐妹要把侄女介绍给自己,就是过了个年,石林就感觉自己成了香饽饽,非常不习惯,他就算了,她们连石森也不放过。
最近余秀菊家的客人都没断过,大多是为给他们兄弟介绍对象来的。
因此唐知综提的奖励方法,村里村外的人都表示支持,村里人也看出点苗头了,学校发展好,他们跟着沾光,自然希望能留住更多人,村外的多是学生家长们,能省则省,学费不是笔小数目,自然欢喜,免学费的事情传开,人们都夸唐知综有良心,是真正为人民服务的好校长。
未来小学招生比唐知综预料的要好,尤其七八岁的孩子最多,唐知综只顾着收钱,教室坐不坐得下都没真正考虑过。
这边门庭若市,丽华村小学可谓愁云惨淡,整个上午,带孩子来报名的家长仅有几个,不是觉得未来小学不好,而是害怕被人说见风使舵随波逐流,全校就几个人,校长的心情可想而知,尤其听去未来小学报名的人回来说操场还站着许多人,公社好多人家也把孩子送来了,校长心里那个酸啊,未来小学考试确实考得好,他们学校的成绩也不差啊,怎么就全跑到未来小学去了呢?
不说他想不通,唐知综也没想明白呢,忙到中午饭都没时间吃,生意太好了,他要石磊做的装钱的箱子感觉都塞满了,操场还站着许多人。
人民群众的条件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好啊,他以为很多家庭都是穷得勉强能吃七分饱的那样呢。
交了钱的学生由家长领着回家,明天安排班级教室后直接进教室读书,学校的课本是远远不够了,还得想办法,要石磊打的桌椅板凳不知道够不够,还有教室事情好像超出了唐知综预期,感觉好像又给自己揽事情上身了。
唐知综觉得这不是他想要的,他的梦想是不用干活不用付出劳动仍然有花不完的钱,照目前的情势来看,和他想的完全背道而驰嘛。
不过事情太多了,他没时间思考梦想和现实的差距,学费太多,光是数就数了两个晚上,数完钱整个手都在抽筋,算是感受到数钱数到手抽筋是咋回事了,而且学生太多,课本不够,教室坐不下,先让学生们挤着坐上课,唐知综又找人盖教室,学校周围都是荒地,地形不平坦,唐知综安排村里人该挖的挖该堆高的堆高,打通左边教室,由走廊连接到外边,在现有的学校左边又盖了几间教室。
照他的设计来的,唐知综为以后的发展留了位置,将来如果再扩建,就在后边再扩建几间教室,开大会的话就在外边去弄个大操场,到时候再把周围围起来。
盖教室请的是去年那帮人,子女在学校里读书,了解学校的情况,故而熬夜干活,只想尽快把教室盖起来,要学生们踏踏实实学知识。
期间,唐知综着手找老师,为了学校口碑,唐知综仍然从知青里挑文化程度高的。
说好今年考试老师们有工资,想做老师的知青很多,以示公平,唐知综和李怀玉挨个找他们谈话,挑了5个老师,又从其他生产队找了几个名声响亮的知青。
牛雯雯也在其中。
施工队的人已经牵电线装电表箱了,天天不在生产队晃悠,牛雯雯和黎翔的关系不冷不热,没有普通恋人的热恋期,也不像以前经常吵架,唐知综忙学校的事忙得天昏地暗,没时间细问,只要两人不分手,结婚就有可能,招牛雯雯进学校是看她文化够硬,原则性够强。
牛雯雯没觉得什么,黎翔不赞成,认为自己居心叵测给牛雯雯开后门。
这天,唐知综召开所有老师开会后回到家里,遇到施工队的拖拉机从外边回来,虽说不远,唐知综想着搭个顺风车,结果开车的黎翔要张大勇开车,说是和自己走路说说话,聊起牛雯雯来小学做老师,黎翔满脸不赞成,“牛雯雯同志是主动提出下乡搞建设的,重心在粮食产量方面,你贸然改变她的志向是不负责。”
唐知综纳闷,他对牛雯雯负责干啥,他邀请牛雯雯来学校教书,牛雯雯来就来不来就算了。
“黎翔同志,你对我太有偏见了,我邀请牛雯雯同志是为学生们将来考虑,牛雯雯同志性格强,做事有原则,她做老师,很多学生会受其鼓舞感染,春玲老师性格软,对学生好,怀玉老师更注重学生成绩,而牛雯雯同志看重个人素养,说实话,她们3个老师配合,对学生们的成长教育是最有帮助的,不知道你读过《精彩极了和糟糕透了》的故事没,那个故事很有教育意义,在我看来,她们三位老师就是文中的父母”约莫也是太累了,唐知综竟然严肃的和黎翔讲起道理来,他搭过黎翔肩膀,“黎翔同志啊,我累了,有什么话我们之后说?你要对牛雯雯同志有信心,她是独立有主见的人,该怎么做她心里有数,作为对象,你该支持她的选择,而不是插手干预,你的行为是对牛雯雯同志人格的侮辱,因为你不信任她凭实力做的老师”
黎翔皱起眉,他不是不信任牛雯雯,而是不信任唐知综。
唐知综去樊家拐走苏姗姗的事没完呢,冯灿英来单位找自己,骂自己多管闲事介绍个无赖给苏姗姗,要他想办法把苏姗姗带回去,否则就找他父母说这件事。
其中提到500块钱的事,黎翔不禁头疼,跳过牛雯雯的事,问唐知综,“你是不是拿了珊珊舅妈500块钱?”
500块钱对他来说相当于一年工资了,不怪冯灿英跳脚,闹到他父母跟前也要闹。
换谁都不舒坦。
唐知综把全身重量压在黎翔身上,笑道,“瞧你说的,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
“是。”黎翔很中肯的回答。
唐知综顿了下,眼神略有哀怨,“那你还问我?”
黎翔:“”拿别人钱还理直气壮了?
“你把钱给人家还回去。”黎翔皱眉。
唐知综双手挂在他肩膀上,黎翔推了推,唐知综不肯松开,像藤蔓似的缠着,慢慢的直接跳到他背上去了,黎翔:“”
“黎翔同志,我真是太累了,你背着我走几步?”
黎翔知道他在忙学校的事,村里人也都在说,黎翔不管他,自顾往前走,双手垂在两侧,等唐知综自己滑下去,走了几步,想起正事,“把钱还给珊珊舅妈。”
虽然他极度厌恶冯灿英,然而这件事传出去,对苏姗姗和唐知综影响不好,犯不着。
“我还给她她自己不要的啊,我有啥办法,总不能随手把钱扔了吧。”唐知综甩了甩头,发誓,“我真把钱还给她了,她自己不要的。”
唐知综语气笃笃,没来由的黎翔相信他,“她为啥不要?”
“人傻钱多呗。”唐知综挂不住了,自己跳下地,问黎翔,“你说我和苏姗姗正月扯证怎么样?”
凭努力挣钱太累了,还是靠女人更轻松。
“扯证然后呢?”黎翔回眸。
“她负责赚钱养家,我在背后默默支持她。”唐知综打响指,越想越憧憬坐拥无数家产的生活,他也很想得不得就甩上百张钞票砸人脸上啊,他不会像冯灿英那么小气把钱换成2元一张的,他直接绑成砖头那样往人脸上砸。
黎翔嘴角抽搐,“就为了建发电厂?”
“啥?”唐知综一副‘你在搞笑’的表情,“为了建发电厂我娶苏姗姗同志?”
开什么玩笑?
“好啊。”唐知综爽快的回答,“我娶苏姗姗,你给我建发电厂。”
黎翔:“”他是疑问句,纯属好奇唐知综娶苏姗姗的目的而已,并没其他意思,唐知综是不是想多了?
他想解释几句,但唐知综不听了,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似的往家里奔,奔到张大勇他们跟前,花枝乱颤的笑道,“你们黎队说了,我和苏姗姗同志扯证,他想办法建发电厂作为贺礼,你们有啥表示啊?”
他和苏姗姗结婚是迟早的事,如果能为自己谋取到最大利益有啥不好呢。
扯证,必须扯证。
张大勇他们震惊,黎翔是不是太夸张了,他和苏姗姗啥关系他们知道,这个礼是不是特大了点。
发电厂啊,哪儿去找设备?
“快点说,你们黎队已经表态了,你们呢?”
张大勇咽了咽口水,问出了要他这辈子最后悔的问题,“唐队长想要啥啊?”
嘿嘿,嘿嘿,唐知综搂过张大勇,亲切地挑了挑眉,“我啊这人你知道的,没啥大的抱负”
张大勇暗叫糟糕,隐隐觉得唐知综会敲诈他一笔狠的,想把话收回来,结果却听唐知综说,“我不差钱,送钱没新意,不如来个有特别意义的?”
不是钱?张大勇觉得其他都好商量,但悬着的心不敢放,“啥啊?”
“帮着黎队建发电厂。”
张大勇苦了脸,建发电厂不是小事,得写报告,由市里审批,整个市就两个发电厂,唐知综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他要答应的话,回市里会被局长骂死的,他和唐知综商量,“没其他的?”
“有啊,发电厂建起来不是要技术人员吗,你留下来做个厂长?”
张大勇很想摸唐知综额头看他是不是在发烧,建发电厂基本不太可能,唐知综竟然想到后续厂长人选了,是不是想太多了。
他迟疑了一会儿,“要是发电厂建起来我就答应你。”
这么说虽然在推脱,起码还能入耳,唐知综又去看其他人,其他人想法和张大勇差不多,丰田公社建发电厂是不可能的,唐知综真以为建发电厂像建学校容易呢。
“等你发电厂建起来再说。”
唐知综笑了,“记住你们的话,将来我是要找你们兑现的。”
黎翔进院坝,唐知综已经和其他发电厂招工的事情了,看到他,张大勇悄悄凑过来,“黎队,你看唐队长忙傻了,脑子有问题啊。”
这会儿的唐知综脸上已不见疲惫,聊发电厂的轮班和工资安排,任谁听了都会以为发电厂已经建好了,黎翔幽幽回答,“他不忙脑子也有问题。”
他不知道500块钱具体咋回事,反正不像唐知综说的简单,珊珊舅妈的钱都敢拿,唐知综不是脑子有问题是啥。
☆、130 市长
提起建发电厂唐知综就滔滔不绝, 拉着施工队的人侃侃而谈, 施工队的人不好泼他冷水, 时不时地附和两句, 笑眯眯的拍唐知综马屁。
顺着杆子往上爬,唐知综从不客气,就喊黎翔抽个时间随他沿着河边转转, 选发电厂的地址,待开春后就动工。
黎翔:“”
懒得理会唐知综的说风就是雨,黎翔提着桶进灶房打水,顺便和苏姗姗聊牵电线的进程, 唐知综眼珠子一转,抬脚追了进去, “黎翔同志, 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发电厂选址没啥问题吧。”
其实他研究过酒鬼给的书, 发电厂的选址并没想象中苛刻,他本就学建筑的,选址不成问题, 建厂不是问题, 而那些设备是最难的。
黎翔不搭腔,唐知综笑了, “还和我闹情绪了,不是和你解释了吗,牛雯雯被选上人民教师凭的是自己实力, 你咋就不信呢?”
“我信,牛雯雯同志上进,做小学老师对她来说不是难事。”黎翔尽管认为唐知综另有所图,但牛雯雯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不会走后门。
唐知综扁着嘴抱怨,“那你冷冰冰的给我甩脸色干啥,我又没做啥见不得人的事,就问问发电厂怎么选址,金铭县条件落后,等市里批文件再发展恐怕猴年马月去了,市里不管,咱不能坐以待毙,自己建发电厂造福人民群众,给市里减少困难,两全其美利国利民的好事啊。”
事是好事,黎翔怀疑的是唐知综的用心。
唐知综凑过去,问他行不行,“不耽误你干活,你瞅着哪天有时间随我走走,发电厂用不着太大,够全县人民用就行。”
要求真不高。
黎翔拿瓜瓢弯腰舀水,唐知综不死心,继续追着问,黎翔舀了两瓢水,不知道是烦了还是其他,答应道,“等哪天有时间再说。”
目前最重要的是牵电线装电表箱,今年局长不像往年好打发,要求他们每个月汇报工作进程,再像年前磨磨唧唧的,恐怕要遭殃。
任谁都听得出黎翔随口敷衍人的话,唯独唐知综信以为真,乐呵的帮忙提桶,“行,就等你有时间再说啊。”
隔天清晨,他开拖拉机送他们到电桩位置就风风火火去了县里,市级先进生产队队长要去市里学习,所有开销均能报销,包括他去市里领奖那天的费用也得报销,故而他直奔方腾冲办公室,结果方腾冲人不在,碰到调回财政局的杨路明,两人那是说媒搭线的交情,杨路明喜笑颜开地和唐知综打招呼,“知综同志,找方局办事呢,他去市里开会了。”
周围有几个探头探脑的同志,杨路明不好多说,拉着唐知综衣服到拐角,掩饰不住满脸喜色,激动道,“知综同志,彩凤答应和我结婚了,到时候你要来啊。”
唐知综挑眉,瞅了瞅周围,“真的?”
“真的。”杨路明想起这事就笑得合不拢嘴,见唐知综好像不信,他坚定地重复,“真的,彩凤说过两天就和家里人商量商量,接着找人看日子,两边亲戚摆40桌,你要来啊。”
没有唐知综就没他和魏彩凤的今天,杨路明记着唐知综呢,四下望了望,嘴巴凑到唐知综耳朵边说,“房子的事我在找人办了,再过几天就有消息,知综同志,你户口不是县里的,我只能帮你找房子啊。”和魏彩凤复合后,魏彩凤比以前更信任他,钱财毫不避讳,买房子对他来说不是啥难事。
“成,说好的房子就房子,其他我也不多要,不管怎么说,先恭喜你了,我看魏家不是普通人家,这段时间你更要打起精神应付,别想着结婚就得意忘了行,懂吗?”
魏彩凤的年纪,再婚恐怕要子女们点头,不是杨路明想的容易。
杨路明虚心听着,连连点头,想到唐知综是来找方腾冲的,不禁问唐知综有啥事,他能办的就帮忙给办了,免得唐知综再跑一趟。
唐知综不和他客气,“也没啥,过几天要去市里学习,我来找方局预支点钱,顺便把年前的账给报销了。”
“不用方局,我给你办。”
熟人好办事,几分钟就结束了,唐知综是老熟人,杨路明直接给预支了20块钱的费用,县里普通职工一个月的工资,唐知综有点嫌少,想着方腾冲不在,预支多了不合适,20块钱他先收着了,紧接着又去韩涛办公室,韩涛桌上堆着许多文件,韩涛戴着那副老花眼镜,眼睛落在文件挪不开了。
唐知综敲了敲门,声音扯得老高,“韩书记,新年好啊。”
韩涛扶了扶镜框,眉头皱了起来,闻声识人,整个金铭县恐怕就没有比唐知综更具穿透力的声音了,他扯了扯嘴角,“新年好啊。”
唐知综去市里领奖的事他听人说了,三年超花都,五年最强,简直就是个吹牛不打草稿的,搞得霍东山以为他胸有成竹,大年初六把自己叫到家里问发电厂的事。
他自己都不清楚如何与霍东山说,只要想到是唐知综这个大嘴巴说的,他就偏头痛,痛得不行。
私底下和秦爱国交流,秦爱国的感受和他相同。
拿唐知综完全没辙。
“忙呢。”唐知综不觉得尴尬,自己往下接话,坐到韩涛对面,新年新气象,韩涛穿了身崭新的中山装,头发剪短,整个人精神了许多,唐知综跷起二郎腿抖,“不愧是人民好干部,韩书记勤勤恳恳的态度很值得人学习呢。”
韩涛:“”
认识唐知综的时间也不短了,唐知综不是个藏得住话的人,尤其他主动找上门,必然有事,故而韩涛沉住气,不吭声。
这不,唐知综自顾说道,“发电厂的事有眉目了,韩书记要不要听听?”虽说数钱数到手抽筋,该办的正事他都记着的,建个发电厂,拖拉机就是他的,稳赚不赔的买卖。
韩涛抬起头来,唐知综笑了,“你在听啊,我以为你投入到忘我的境界了。”明显哀怨的语气。
韩涛太阳穴隐隐作痛,懒得和唐知综计较其他,开门见山的问,“什么眉目?”
“选址啊,我和黎翔说过后,他要我啥时候有空就领着他到处看看,发电厂不是想建哪儿就建的,得根据要求筛选最合适建厂的位置”唐知综单身撑着桌面,笑得好不得意,看他这样韩涛就莫名想打人,秦爱国也和他这么说的,好好的公社干部,硬是被唐知综演绎成了流氓无赖,损害人民干部的形象。
偏偏唐知综不知踩了啥狗屎运,当选了市级先进生产队队长,换作其他任何人韩涛肯定拍手鼓掌,就唐知综说话只顾嘴巴痛快过瘾的,真怕他去市里给金铭县抹黑,想到唐知综大言不惭的三五年计划韩涛就愁得很,冲唐知综这两句话,他们在市领导眼里成了浮而不实好大喜功的激进派,往后要市里批个文件更难。
就是叫唐知综给作的。
“既然这样,你就领着他到处转转啊。”韩涛心里对建发电厂不抱希望了,市里不会批的,总不能再让霍东山把市长灌醉盖章吧,闹到省里,霍东山得遭殃。
唐知综多会看人眼色的,听口气就察觉韩涛心情不够热切,他撑着桌子,眉头倒竖,“韩书记,我看你好像不太情愿啊,是不是不想建发电厂了啊?”
建自然想建,能为百姓们做点实事,韩涛一百个愿意,他实话说,“市里盯得紧,不会同意。”
托唐知综的福,不仅市里盯着他们,其他县也都盯着他们,就想看看三五年计划怎么实施的。
“关市里啥事,去年不是和你说过,市里要批更好,不批咱自己干,总不能啥事都指望市里吧,咱们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要市里重视咱们县,恐怕几十年后了。”
话糙理不糙,韩涛摘下眼镜,望着唐知综眉采飞扬的脸,“咱们县哪有那样的条件?”
唐知综嘿嘿笑了两声,笑得韩涛头皮发麻,“什么事好好说。”
“我研究过了,建发电厂最缺的是设备,设备说难不难,市里不批,咱自己花钱买啊。”唐知综研究过酒鬼给的图纸,里边囊括了发电厂运作的设备,说实话,感觉是新科技,其实就是发动机,有发动机其他都好办。
韩涛没说话,想了很久,沉吟道,“咱们县哪儿来的钱?”
金铭县是全市的贫困县,财政收入可观的话说也不会不受市里待见了,唐知综意味深长的笑了两声,钱肯定是有的,就看方腾冲肯不肯拿出来,别扯什么账本,明面上的账本没问题不代表方腾冲没问题,他说,“没钱就不建发电厂了?韩书记,不是我说啊,趁着施工队的技术人员在,遇到困难咱能请教他们,等施工队的离开,咱就是想建发电厂也有心无力了。”
韩涛沉眉,“你真有办法把发电厂建起来?”
“我啥时候吹过牛啊。”唐知综自信道。
韩涛抿唇,“大概要花多少钱?”
“具体多少我回答不上来,不过只要县里想想办法不是啥难事吧。”唐知综始终相信金铭县有钱,即使没钱也是被某些贪官给贪了。
韩涛又不说话了,笔在白纸上滑来滑去,问道,“啥时候动工。”
“不是和你说了吗,黎翔同志要我找个空闲时间,我这不没空吗,学校场地太小要扩建,学生们课本不够得采买,事情多得很,半把个月估计没空,对了韩书记,我们县有没有旧课本卖啊,学生们以前的课本是秦局长送的,今年扩招了许多学生,课本明显不够用,买新的我觉得有点浪费,旧课本仅够了吧。”唐知综眼珠黑溜溜的快黏到韩涛脸上去了,要不知道唐知综打什么主意,韩涛就白混了,县里哪儿有什么旧书卖,还是课本,唐知综逗他呢。
深知唐知综无利不起早的性格,韩涛懒得和他周旋,直接道,“课本的事我帮你解决,你尽快带黎翔同志到处看看,选好地址,预估建发电厂的费用,县里还得再开会讨论。”
建发电厂是大事,不是韩涛一个人说了就算的,必须要开会告知所有人。
如愿得到自己想要的,唐知综笑得一脸满足,“好吶,好吶,我明天就带着黎翔同志去选址,建发电厂是利于子孙后代的好事,必须得先办。”
韩涛:“”拍马屁表忠心时间又到了,韩涛甩手,“各年级人数统计好,过几天我叫人给你送下去。”
唐知综急忙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早统计好了,韩书记你看看,到时候派人送消息给我,我开着拖拉机来拉方便。”
颜色泛旧的纸画满了表格,各个年级的学生人数记载得清清楚楚,韩涛:“”
是不是早挖坑等着他往下跳你,韩涛不欲多想,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课本的事情搞定,唐知综一身轻松的走出办公室,呼吸两口新鲜空气,心情美不胜收的回去了。
黎翔并没把答应唐知综的事情放在心上,在他看来,等他有空起码是忙完手头的事情后,到时候帮唐知综参谋参谋不是问题,毕竟参谋完他就回市里,之后的事和他无关。
哪晓得算不过唐知综,第二天清晨,张大勇赵明栓他们对象的家人里找来说人病来,要张大勇他们过去看看,张大勇他们心急如焚,顾不得正事,撒腿就往对象家里跑,几秒功夫,整个施工队就剩下3个男同志,两个已婚的,以及黎翔。
黎翔:“”
唐知综就在旁边,装作为他们好的样子,“黎翔同志,既然施工队人手不够,不如我们到处转转?”
黎翔:“”他就说唐知综帮忙介绍对象没安啥好心,这不就应证了?
3个人拉电线装电表箱确实忙不过来,已婚男同志说道,“黎队,就帮唐队长瞧瞧吧。”没准无心插柳成功了呢?
有条河流贯穿整个金铭县,唐知综开拖拉机沿着丰田公社走,小路的地方就把拖拉机停下走路去河边看看,唐知综人脉广,所去的公社就没他不认识的人,一天下来,黎翔和唐知综说了两个合适的位置,唐知综觉得还能再看看,要建发电厂就务必选个位置最好的,合适不是他的要求。
然后,张大勇他们对象就病了好多天,黎翔就天天跟着唐知综四处转,顺便给黎翔洗脑,说建发电厂过后生活会如何方便,其中去到两个土地贫瘠的生产队,那儿的孩子个个面黄肌瘦,看到拖拉机在后边跟着跑,唐知综形容他们是追光者,生活在落后的村庄,没见过世面,看到新鲜事物会情不自禁的好奇和追随。
就像追逐光明的飞虫,有光的地方,飞虫聚得格外多。
黎翔没吭声,回去后研究半天,圈了两个最佳位置给唐知综,后续的事儿他不负责,他服从上级安排,上级安排他去哪儿他就去哪儿,其他的无能为力。
唐知综瞅了眼他圈的位置,离丰田公社不远,沿着河边小路走差不多两个小时就到,他倾向于更近的,然而来不及和黎翔讨论细节,因为去得去市里学习了,唐知综问黎翔认不认识市里发电厂的人,有机会他去参观参观,黎翔没拒绝,要唐知综去找宋长青,宋长青会接待他。
去市里前,唐知综不忘把学校的事情安排好,韩涛送的课本发到学生手上了,新教室也准备好,重新分班,学生们有了新老师,事情走上正轨,要李怀玉多盯着点。
为了节省车费,他要黎翔开拖拉机送的他,直接开到冯灿英小区外,怎么说都是亲戚,出于礼数,来市里应该去冯灿英家拜访,看他甩空手还理直气壮地,黎翔不知道他脑子里装的啥,“你就这么进去?”
算不算恶人自有恶人磨,冯灿英恐怕做梦都没想到有天会碰到比她还奸诈无赖的人吧。
唐知综垂眸,“怎么着,衣服不好看?”
黎翔不想和他多说,“不是,衣服合适,你进去吧。”唐知综自己没那个意识,他也懒得提醒了,让冯灿英和他计较去。
唐知综慢腾腾的跳下车,门卫看着他比看着自己媳妇还脸熟,积极的给他开门,不忘问候,“唐同志来了啊。”
唐知综咧出个笑,扯了扯衣服,抬头挺胸的往里走,“是啊,难得来市里,过来看看我舅舅舅妈,他们在家吧?”
“应该在,好像没见着她们出去。”门卫耿直地说道。
唐知综转身朝黎翔挥手,要他过几天来接自己,黎翔掉头,“我去哪儿接你?”
“就在这啊,除了这还能是哪?”
黎翔无语,开着拖拉机赶紧走,实在是嫌唐知综丢脸,县里明明给报销所有费用,又不是没钱,唐知综竟想住在樊家,他思考自己把苏姗姗介绍给唐知综是不是错了,唐知综这做派,实在是太丢脸了,不禁为冯灿英默哀。
唐知综和小区里的老人们很熟了,见人就笑,笑容和煦,很招老人们喜欢。
尽管冯灿英逢人就说苏姗姗和唐知综坏话,但在老人们眼里,唐知综不是那样的人,看到唐知综,少不得和他说冯灿英编排的闲话,冯灿英说唐知综见钱眼开,拿了她的钱不还,过来拜年还把小苏拐跑了,两人没结婚没扯证,那么做像什么样子,还说小苏爹妈如果活着,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的。
老人们是看过唐知综如何维护苏姗姗的,不信冯灿英的说法,“小唐啊,你和小苏都是好孩子,小苏爹妈死得早,跟着舅舅舅妈没少吃苦,你要对她好啊。”
老人颤抖着声音,尽是担心。
“我会待珊珊好的,舅妈的话你们听听,别和珊珊说,珊珊挺不容易的,我不想她再为这样的事难过。”唐知综叹气,俊朗的脸上毫不掩饰对苏姗姗的关心,老人们愈发满意,不怕唐知综出身低,就怕他对苏姗姗不好,此番听唐知综说的话,处处是为苏姗姗着想。
“你放心,我们不会和小苏说的,你啊,是个好孩子,小苏没看走眼。”
“谢谢你们的夸奖,我和珊珊会好好的,我去和舅妈聊聊,有什么误会说出来,那钱是我拿的,当时我还给她,她死活不要,想着大过年的和长辈顶嘴不吉利,我就没坚持,想不到她会拿这件事说事,哎”唐知综又是一声长叹,他不直接说冯灿英做得不对,但字里行间已经把冯灿英的为人表达得淋漓尽致了。
“看吧我就说小唐不是这样的人,小苏舅妈惯来就是个说话不算话的,有次我问她借点味精,她明明答应得好好的,我到她家时她就不肯了,不知道的以为我看山她那点味精了呢。”
“对对对,我儿媳妇也说过,有次她来我家借酱油,借了不还,我儿媳妇炒菜要用就去找她,她死活不承认借了我家的酱油”
有人开了头,老人们就嘀咕起冯灿英过去做的那些事来,唐知综听了几句就离开了,家里有人,唐知综直接敲门,里边传来冯灿英的询问,“谁啊?”
“舅妈,是我啊。”唐知综贴着门,大声回答。
然后,屋里就没声了,唐知综又敲了几下,果断的掏出钥匙开门,门打开的刹那,只看冯灿英暴跳如雷的站在屋子正中央,“你哪儿来的钥匙?”
唐知综晃了晃,咧着嘴笑得跟朵花似的,“瞧舅妈说的,我和珊珊在处对象,有家里的钥匙不是很正常吗。”
冯灿英:“”耳根子刚清净两天唐知综就没皮没脸的找来了,她额头青筋直跳,这段时间,娘家人天天找她闹,说冯民国带人去乡下被苏姗姗对象打了,要她赔偿医药费,她给了钱,好说歹说再让冯民国想想办法,找几个村霸过去吓唬吓唬唐知综,冯民国告诉他不行,说唐知综身边有厉害的人,再多的人都打不过,去的越多,挨得越惨。
冯灿英认为冯民国夸大其词,无非不想帮自己,心里不舒服抱怨了两句,不知怎么穿到嫂子耳朵里去了,直接带着冯民国来家里,说冯民国因为自己受的伤,自己要照顾他,前两天才把人冯民国送走,今天唐知综就来了。
冯灿英恨不得去厨房拎把刀出来和唐知综拼命。
“你来干什么?”冯灿英咬着后槽牙。
“来市里半点事,这不来看看舅妈吗,舅舅又不在?”唐知综没见过苏姗姗舅舅,不知道他干啥的,好像比施工队的还忙,唐知综扫了眼屋子,径直进门,“小刚读书去了啊,酒幺要我和他说,他送的玩具他们非常喜欢,村里好多孩子天天嚷着要借去玩,他们都舍不得呢。”
他跺了跺脚上的鞋子,冯灿英低头,注意到他站过的地方落了泥,忍不住尖叫,“出去,给我出去。”
干干净净的地,被唐知综踩得脏兮兮的,看得冯灿英火苗直往外窜,唐知综充耳不闻,眼睛四处瞄,客厅的布置好像变了,书房的书架被搬到客厅,半面墙的书架堆满了书,连餐桌上也有书,应该是苏姗姗舅舅看过的,想不到苏姗姗舅舅还是个喜欢读书的人。
“舅妈,舅舅呢,门卫说没看到他出去啊。”唐知综蛮好奇苏姗姗舅舅长什么样子的。
冯灿英见自己说什么他都不听,牙齿磨得咯咯作响,简直拿他没办法,每次和唐知综打完交道睡觉前照镜子冯灿英就觉得自己脸上多了好几道皱纹,被唐知综给气的。
她深吸两口气,尽量控制住心底的火气,“你来干什么?”
唐知综歪头,一副‘我不是和你说过你怎么还问我’的表情望着冯灿英,“我来市里办事,要住几天,珊珊说她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我来住,还能省点钱。”
“想都别想。”冯灿英快发疯的语气近乎吼道。
唐知综脸上笑眯眯的,“舅妈,别生气啊,气出病来不划算,不想我住就好好说,发火干啥嘛,你发火有用吗?没用啊,我带着行李呢。”
说话时,他取下后背的包,蓝色的小包,洗得颜色有点泛白了,冯灿英看黎翔背过,想到是黎翔介绍的对象,冯灿英更是窝火。
约莫是想起行李没收拾,唐知综拎着包往楼上走,“舅妈,你忙你的事不用管我,我去珊珊房间看看,吃饭也不用管我,我饿了会下来找吃的。”
冯灿英跺脚,抓狂的扯自己头发,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她快疯了。
走到楼梯口的唐知综想起什么,转身对面露狰狞的冯灿英说,“舅妈,别扯头发,小心扯成了光头。”
冯灿英:“”
自此,唐知综算是在樊家住下了,傍晚樊刚回到家里,见冯灿英病恹恹的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条毯子,不开灯,厨房也没烟火,以为冯灿英身体不好,关心地问了句,“妈,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自他表哥来家里住,他妈就经常喊不舒服,他表哥回去了,樊刚以为他妈身体到极限,承受不住倒下了。
冯灿英虚弱的摆了摆手,樊刚更为担心,“要不要打电话要医院的人来看看?”
回答他的仍然是悬在半空的摆手的手势。
既然冯灿英坚持,樊刚赶着写作业就没多说,咚咚咚上楼回自己房间写作业去了,写着写着,隐隐闻到楼底下飘来一阵葱香,他嗅了嗅鼻子,突然感觉到饿了,收起笔,决定下楼吃了晚饭再接着写,然后就看到了目瞪口呆的一幕。
扫把星的对象坐在餐桌前,面前的盘里堆着两个葱油饼,切成小块小块的,他手握着筷子,缓缓的夹起放进嘴里。
葱油的香气随着进入唇间,他露出享受的表情。
樊刚:“”扫把星的对象啥时候来家里的,他怎么没听到动静。
“小刚啊,你放学回来了啊,我看舅妈躺在沙发上动也不动,好像不舒服,我问她她也不说,你要不要问问啊。”唐知综又夹起一小块葱油饼,石林厨艺真是越来越精湛了,热过的葱油饼不影响味道,好吃得不像话,早知道这样,他就该多带几个来的,要樊刚尝尝也好啊。
樊刚咽了咽口水,视线缓缓的落到沙发上闭目养神的冯灿英身上,他大概明白冯灿英的无精打采从何而来了,家里来了个赶不走的讨厌鬼,冯灿英提得起精神才有鬼呢。
“妈,晚上咱吃啥?”樊刚问了句。
冯灿英撑着身体慢慢坐起来,铁青着脸不说话,眼神死死瞪着桌前的唐知综,唐知综不疾不徐说,“小刚,舅妈身体不好,就别要她做饭了,你看看家里有啥吃的,将就着吃吧。”
樊刚:“”
唐知综吃完饭把碗搁在盆里就上楼休息了,樊刚满脸茫然,赶紧走到冯灿英跟前,瞅着楼上道,“妈,他怎么来了啊。”
据他表哥说,唐知综在生产队比村霸还厉害,谁都敢惹,那样的人不在乡下好好待着,来他家干啥啊,樊刚怕死,抓起电话就要报警,冯灿英给拦住了,“公安来拿他也没办法,你回你屋待着,等你爸回来我和他说说,你表姐找谁不好,偏偏找这么个人,不是存心气我们吗?”
躺了一会儿,冯灿英不觉得轻松,相反,脑袋更沉重了。
正欲去厨房给樊刚随意弄点吃的,吃面条简单点,她往锅里添水,想到唐知综用过,赶紧洗了又洗,洗干净后重新添水烧开水。
外边的天渐渐黑了,锅里的水起了泡泡,随即翻滚起来,冯灿英转身拿面条,就看唐知综靠在门边,不知道站多久了,看得冯灿英心里发毛,“你干啥呢?”
无端想起冯民国要她别招惹唐知综的话,竟害怕起来。
“舅妈,你和黎翔同志说我拿你500块钱的事了,你怎么不说你拿钱给我干啥的啊。”唐知综语气不轻不重,像个描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你要我和珊珊同志分手,给钱就给钱,但不能给太少啊,500块钱就想把我打发,舅妈,你以为打发叫花子呢。”
冯灿英:“”500块钱还嫌少?顶多少人10年的工资啊,唐知综真以为她舍得500块钱呢。
只看唐知综笑容满面的说,“给我2000块钱我没准答应你的要求。”
冯灿英:“”他妈的以为自己多有钱呢,2000块钱,唐知综长这么大看到过2000块钱吗?冯灿英冷笑,“你知道2000块钱是多少吗?”
冯灿英眼里的乡下人没读过书,不识数,唐知综数得清楚吗?
唐知综扬唇,“舅妈试试不就知道我数不数得清楚了?”
“做梦。”冯灿英咬牙,越过他直接去外边找面条,唐知综不着急,更不气恼,“舅妈好好想想,只要你给我钱我就听你的和珊珊分手,不然就免谈。”
冯灿英没叫穷,可见手里是拿得出2000块钱的,要知道都是苏姗姗的钱,冯灿英据为己有就算了,竟舍不得分出来,太抠门了。
丢下这话唐知综就上了楼,气得冯灿英摔碗,摔碗仍不解恨,张嘴破口大骂,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直至门口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她才消停了,唐知综在看书,猛地没听到冯灿英声音,有点惊奇,竖着耳朵细听,有男人的声音传来,肯定是苏姗姗舅舅回来了。
唐知综吆喝声,“舅舅,你回来了啊。”
说话间,推开门走出房间,不忘锁上门,弯着腰往楼下看,嘴巴像抹了蜜似的,“舅舅。”
冯灿英头皮发麻,而进门的男人则满脸茫然,“谁啊?”
冯灿英正欲抱怨,就看眼前嗖的闪过道人影,唐知综像火箭窜到男人跟前,热络的与之握手,“舅舅,我是唐知综,珊珊的对象。”
男人看看唐知综,又看看冯灿英,冯灿英艰难的点头,没错,这个就是骗我500块钱还怂恿我两离婚的混蛋。
唐知综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他问好几个人打听过,说起苏姗姗舅舅,众人皆三缄其口不知道说什么,想来也是个人品差到没话形容的人,皮肤黑得宛若泥土,五官还算周正,额前有几根白发,看着就像个操劳命,不知为何,唐知综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又想不起来,最后将其归于男人身上带着人民群众朴实的气质的缘故。
“唐知综?丰田公社的干部?”男人凝眉,缓缓开口。
唐知综愣住,不敢相信对方开口就把他老底掀了,他的本意是不表明自己公社干部的身份,悄悄夺回家产就行。
这么来看,对方不是没有准备,他斟酌道,“舅舅说笑了,我在公社挂的闲职,主要还是负责生产队的工作,和舅舅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男人没接话,转而问起唐知综公社的情况,又问施工队的人忙得怎样了,好像对唐知综身边的情况了如指掌,唐知综心里更加警惕,任由对方问问题他会变得很被动,他回答道,“天天在忙,具体的我不太清楚,舅舅,你吃过晚饭没,小刚吃的面条,要不你也来一碗?珊珊说你很爱吃面条。”
“珊珊说起过我?”男人似乎有点诧异。
唐知综毫不含糊的点头,“是啊,说了很多你和舅妈的好话。”
冯灿英撇嘴,“她会说我好话?不在背后骂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唐知综干笑,心想你自己做的事也不是心里没数嘛,要不怎么知道珊珊会在背后骂你,那是你活该。
“舅妈说啥呢,珊珊不是那样的人,在我面前从来都说舅妈如何如何好,舅舅如何如何不容易。”
冯灿英不信,和樊文忠说,“婷婷把家里的钥匙给他,我看她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是没教好,你是她亲舅舅,你自己看着办。”
提起自己这个外甥女,樊文忠也是有些抱怨的,不过那是他姐姐仅有的骨肉,他不好太严苛,至于眼前的唐知综,他就更看不起了,“婷婷年纪小,不懂人心险恶,被人蒙骗在所难免,这次就当她买个教训,我和宋长明说了,把婷婷调回来,女孩子天天跟着施工队跑不是法子,她真想进单位就去邮局,工作轻松些。”
语落,唐知综和冯灿英齐刷刷地看着他,冯灿英是不高兴,她自己的闺女还在读书工作没有着落,凭什么给苏姗姗安排好工作,将来苏姗姗比她闺女出息怎么办,从小长大的姐妹本就容易被拿来比较,如果苏姗姗处处压着玉兰,将来玉兰找不到好的婆家怎么办?
她不赞成苏姗姗回市里。
同样不赞成的还有唐知综,苏姗姗真要回市里,两人岂不得黄了?
“舅舅”唐知综有必要插嘴说两句,“珊珊有自己的事业规划,她很喜欢施工队的工作,虽然辛苦,但累并快乐着,作为她敬重的长辈,你们理应尊重她的选择,而不是不经商量不顾她的意愿就安排好她的未来。”
恨不得唐知综去死的冯灿英听到这话,难得看他顺眼起来,急忙附和,“对对对,小唐说得对,婷婷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主见,我们该支持她的决定。”
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樊文忠来气,“婷婷多大,哪儿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我们是过来人,该给她拿主意的还得给她拿注意。”
樊文忠长相端正,说话时自有不怒自威的气质,真生起气来,颇有震慑感,冯灿英登时就不说话了,唐知综出身牛犊不怕虎,“过来人的话不见得是对的,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珊珊知道自己要什么。”
冯灿英继续点头,不敢相信唐知综会把她想说的话说出来,再看唐知综,真是越来越顺眼了。
苏姗姗嫁给他不是不行,与其要苏姗姗找个能力强家境好的,不如就唐知综,这样的人,永远不担心他有天会超过玉兰和小刚。
唐知综不懂冯灿英的想法,继续说道,“珊珊父母尚且不能插手珊珊的人生,你是舅舅,更不该贸然为她做决定。”唐知综笃定两口子不是啥好人,调苏姗姗回来是假,多半是看苏姗姗到结婚年龄,想在苏姗姗身上赚笔彩礼钱,心肝真是黑透了。
樊文忠的身份,很少有人敢反驳自己,不由得竖眉,“我是他舅舅,她不听我的话该听谁的,唐知综是吧,你年前在台上发表的那番话令人印象深刻,身为基层干部,不脚踏实地为人民群众做事,整天好高骛远白日做梦,对得起市里颁给你的大红花吗?”
唐知综:“”
仗着年纪大就倚老卖老吧,年前他在台上的发言字字恳切句句真挚,怎么就好高骛远了,他呲牙,“舅舅,你认识我啊?”
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犯不着犯不着。
看他嬉皮笑脸没个正形,樊文忠心生厌恶,“想不认识都难。”
唐知综直起腰杆,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男人看,看脸确实有点熟悉,不过是大众脸,和别人长得像不是没可能。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敲门,“樊市长,樊市长在吗?”
市长?等等,唐知综感觉头顶有雷轰轰作响,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身看向去开门的冯灿英,脸上挤出一个要多难看就多难看的笑来,“舅妈,舅舅是市长呢。”
就是被霍东山灌醉的那个市长?
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黎翔太他妈贱了,苏姗姗舅舅是市长竟然不告诉他,他要知道的话打死也不敢和冯灿英唱反调!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的心情可以想象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