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041 致富
这顿饭唐知综和唐知国闹得不欢而散, 准确地说是唐知国被气得提前下桌, 碍于唐知综皮厚嘴贱的德行,唐知军没有劝唐知综让着唐知国点, 草草灌了几口酒, 嚷着头晕回家去了。
早先他怀疑老幺给大房的人灌了**汤,今日来看, 唐知国态度没有转变, 约莫年纪大懒得和老幺针锋相对, 能让步的就让步。
至于老幺, 真的是命好, 全公社的人都没他好命。
家丑不可外扬, 他隐隐明白唐知国人前维护唐知综的原因,心境顿时开阔, 因着石磊不搭理自己的不快跟着烟消云散, 只要老幺不惹是生非,为他说两句好话又如何,回家路上, 他和周凤揣摩着大房纵容老幺的心思, 两口子意见相同。
“对了, 咱真找黄木匠打家具, 工钱是不是太贵了。”唐知军抱着儿子, 酒后的脸颊红红的。
周凤牵着儿子小手,思索道,“贵是贵, 结实好看就行,有石磊那层关系,黄木匠不会多要工钱的。”
美丽嫁去镇上吃供应粮,嫁妆不能寒碜了,尤其这几年,田家礼数周到,逢年过节没落下礼,人家做到这个份上,周凤也不能吝啬,她琢磨着打套家具,被子枕头全部买新的,再给美丽扯布做两套新衣服,唐知军没意见,周凤手里的钱多数是美丽爷奶给的,他做后爸的没资格参言,“媳妇,你看着办吧,钱不够的话我找人借,美丽喊我声爸,我也没给过她啥,结婚总要风风光光的。”
“你对美丽够好的了,美丽心里记着呢,我和美丽聊过田家的事,富贵和他爸妈是通情达理的人,不会为难美丽,结婚后,美丽去厂里上班,富贵妈待在家做家务,再过几年富贵爸退下来后,看能不能把美云弄去厂里。”都是自己亲生的,周凤没有更偏心谁的说法,真要说偏心的话她晃了晃儿子的小手,嘴角浮起了笑,“美云去了厂里,每个月就有工资,咱供石康读书也就轻松些了。”
她生完美云,许多年都没再怀上,以为注定没儿子养老送终了,哪晓得又怀上了,那会美云都10岁了,要不是去卫生所医生说她怀上她都不信呢。
唐知军掂了掂儿子的屁股,脸上尽是对未来的憧憬,“媳妇,等石康读书学了知识,有美丽美云帮衬,咱就不用累死累活的干了。”
夫妻俩想得美好,而另外边,唐知综想的却是另外件事,唐知国的话点醒了他,富婆傍不上,讹人缺时机,既然这样,总要未雨绸缪多给自己开条致富的捷径,教石磊学木工是有利无弊的事,石磊学会手艺就能自己接活干,挣的不多,好过现在混吃等死的日子啊。
做家具最最最关键的是尺寸,至于做工啥的,熟能生巧,做得多了慢慢就精细了。
他按耐不住了,尤其看钱大端着水盆出来,温热的水冒着热气,洗脸泡脚用的,唐知综灵光一闪,“钱大啊,快搁着让爸爸来,你不舒服,爸爸照顾你啊,来来来,爸爸给你洗脸,洗脚”
钱大:“”
唐知综两辈子没给人洗过脚,记得有个公益广告‘给妈妈洗脚’火遍大江南北时,他妈暗示好多次,他坚持认为有用童工的嫌疑,说什么都不肯,嫌他妈脚臭,捧着钱大的脚丫子,他吸鼻闻了闻,觉得自己有个误区,不是所有的脚都是臭的。
几下给钱大洗完脚,又喊回屋躺着的权二酒幺出来,权二抬起脚底看了看,“爸爸,我洗过了。”大哥烧水时,他们舀水冲的。
“再洗洗。”唐知综拿洗脚巾替钱大擦脚,钱大很不自在,全身都紧绷着的,村里人吵架时,爱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现在他看唐知综就是这个感觉,“爸爸,你咋了。”
“突然想到你们这么大,爸爸好像没为你们做过什么事,我决定了,每隔断时间就亲自给你们洗脸洗脚,增进我们父子的感情。”唐知综觉得功利心不能太强,天天洗脸洗脚意图太明显了,隔几天比较说得过去。
单亲爸爸给儿子洗脚,多感人的场面啊,想想他都快哭了。
又给权二和酒幺洗了脚,最后才是自己,趁着钱大他们回屋躺着,他默默召唤酒鬼。
做好事求回报的时刻到了。
依然是木屋,他被酒鬼感激涕零的抱住,唐知综赶紧挣脱开,脸上说不出的嫌弃,“都说了让你别抱让你别抱,你耳朵聋了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动脚的,哪儿学来的毛病啊。”想到两句话不合就骂人打人的唐知国,两人还真是亲兄弟,比起说,都更愿意动手。
酒鬼被他推开,苍白憔悴的脸好像更白了点,唐知综皱眉,“你又酗酒了?”
“没。”酒鬼拍了拍脸,眼里带着兴奋的光,“知综同志,我感受到了。”
“感受到啥?”莫名奇妙的。
“你想要致富的心。”不是坑蒙拐骗,不是走歪门邪道,正儿八经的学技术,他以前从没感受过的,顶多是唐知综替他儿子和老娘出头,出于目的的帮他们做事,即使有芝麻大点上进心也是稍纵即逝,不像现在,唐知综浓烈的拼搏精神。
“”唐知综翻白眼,得亏他从小到大最会的就是翻白眼,要不然多数时候都没表情表达自己的情绪,“有啥好兴奋的,是个人都想致富吧。”少见多怪的。
酒鬼摇头,这次的感觉很强烈,和以往的都不同,只是他形容不出来而已。
“废话不多说,我决定教你侄子做家具,你弄点工具啥的没问题吧?”他自认为自己要的东西很良心了,都是必需品。
酒鬼点头。
瞬间,唐知综脑袋晃了下,木屋不见了,唐知综扭了扭酸疼的脖子,感觉这两次酒鬼有点不对劲,不会暗地闷着大招捉弄自己吧,说好的和平共处,酒鬼破坏规矩的话,别怪他跳河淹死。
倒了洗脚水,屋里的酒幺喊他,唐知综回道,“爸爸蹲会茅坑就回来,你们先睡啊。”唐知综去堂屋,桌下有个木雕的背篓,他拉出来,里边有各式各样的工具,好样的,好几样是他从没见过的,他收到门背后藏着,决定明天再做打算。
翌日,早早的石磊就挑着水来了,有了水缸,储水方便得多,石磊灌满水缸,熟练的提起背篓就准备出去扯猪草,赶在上工前扯会儿猪草,待唐知综去猪场背着生产队的背篓进山,再把这个背篓里的猪草翻到那个背篓,而这个背篓就用来装杂草,每天都是这么干的。
石磊走到院坝中间时,唐知综叫住他,“石磊,歇息会儿,我有话和你说。”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他多挑几行,总不能全军覆灭吧。
“幺叔,啥事啊?”
“你进我屋看看。”
石磊云里雾里,听话的搁下背篓,抬脚进了唐知综睡觉的屋,清晨的光穿透窗户,屋里的家具蒙上了清凉的光,石磊诧异,“幺叔,你的屋子好像小了很多呢。”
“”唐知综踹他,“喊你看家具,看看幺叔的家具好还是你老丈人做的家具好。”
拍马屁成精的石磊几乎没有想,张嘴就说,“肯定是幺叔的好了。”
唐知综再踹他,“老子要你好好看。”就这副蠢样子还学木工,他又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神了。
这下,石磊不敢马虎了,走近衣柜,手在衣服上擦几下才上手摸衣柜,表情渐渐生动起来,“幺叔,我能打开看看吗?”幺叔家添了桌椅板凳他看见了,但衣柜啥的他头回见,兴奋得不行,衣柜里边宽敞,有衣杆,不像他的衣柜,除了抽屉就是板子,他幺叔的衣柜能挂衣服,衣服整整齐齐的,他羡慕了,“幺叔,哪儿来的?”
看内部结构就不是他老丈人做的,他老丈人只会做简单款式的。
唐知综没回答,又喊他看立柜和床头柜,提醒他着重看做工,石磊仔仔细细的检查柜门的缝隙,打孔,穿钉,没有任何瑕疵,他不禁惊叹,“幺叔,是刘木匠做的吗?”他就认识两个木匠,不是他老丈人,自然就是死去的刘木匠了。
刘木匠得癌症死的,病来得快,儿子们没学会他的本领就去世了,要不然他老丈人也不敢嚣张。
“是不是比你老丈人厉害?”
石磊点头,没有半点拍马屁的成分,“确实比我老丈人做的好。”他老丈人手艺是没话的,拉尺画线标识刨木头,样样没问题,坏就坏在几个姐夫身上,他老丈人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有些事不亲自动手,都交给姐夫们做,姐夫们粗心不够细致,做出来的家具总有点瑕疵,要么柜门关上有缝隙,要么螺丝钉歪了,不像这屋里的家具,严丝缝合的恰到好处。
唐知综得意地挑眉,“幺叔有眼光吧,这家具是县里的老师傅做的,人家以前在省城木材厂上班,专门负责家具的,百货商场好多他的成品呢。”
“这么厉害?”石磊啧啧称奇,“想不到幺叔认识这种人。”
“你以为幺叔真的天天躺床上睡觉呢,幺叔认识的人,多得你数不清,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唐知综没吹牛,这个年代,好多风云人物下乡插队连大学都没读呢,他随便说个名字,日后就能天天出现在电视报纸上,厉害着呢,自己不知道他们下乡的地方就是了,要不然走也要走去抱大腿,大腿抱得早是哥们是兄弟,抱完了是秘书是司机,待遇千差万别着呢,但告诉石磊也没用,走哪儿都要介绍信,太困难了,“石磊,你想不想有天也能做出这样的家具来。”
想,咋不想啊,他去老丈人家,几个姐夫联合起来排挤他,攻击他,二婶说他学了段时间木工,其实他啥都没学到,只做打杂的了。
唐知综看他小媳妇状的扭扭捏捏就不爽,“想就想,不想就不想,出个声会死人哦。”
“想。”唐知综干脆地回了个字,觉得不够有力,又大声补充,“幺叔,我想学。”
想学就好,就怕老子把工具给你备好你不肯,唐知综撅嘴,故作沉思的模样,石磊不知他在想啥,静静等着,他隐隐感觉幺叔在酝酿件大事,至于是什么大事,他不敢说,害怕说错了。
半晌,唐知综悠悠开口,“幺叔支持你学门手艺,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靠老丈人干啥啊,要靠也是靠咱自己。”老丈人有钱有势还好说,就黄木匠那乌烟瘴气的家庭,贫民百姓斗得比皇子争皇位还厉害,至于吗。
石磊心跳漏了半拍,期待唐知综继续往下说。
“只要咱有恒心,没有啥学不会的,做家具,外行人看着难,其实就那么回事,你想学的,幺叔教你,别看幺叔弱不禁风的,教学生是很厉害的,要不然丽华村小学的校长为啥三番五次请我去教书呢。”
这件事石磊知道,那会没分家,全家都赞成唐知综教书,做教师多体面啊,奈何唐知综抱怨刮风下雨请不了假就没去。
“教书和教手艺一样吗?”石磊疑惑。
“有啥不一样的,不都是用嘴巴说吗。”唐知综信心勃勃道,“这几样家具是有经验的老师傅打的,我想了点法子才买到,你不能出去乱说知道吗?”
这年头做生意是投机取巧,影响不好,许多事只得背地偷偷做。
石磊明白事情严重性,发誓,“幺叔,我绝对不乱说。”
“幺叔还不信任你?不信任你的话就不会教你学木工了,那老师傅已经退休了,因为儿子生病急需用钱才做这个买卖的,混口饭吃不容易,更别说养个生病的儿子了,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们都是趁村里人半夜睡着后偷偷从山里抬到家里来的,你看看这些家具,去县里百货商场的话,又得拿钱拿工业票的,咱哪有那玩意啊。”唐知综絮絮叨叨铺垫了很多,怕的就是石磊不分轻重把他出卖了,人心叵测,他得打好预防针。
“幺叔,我懂,不会出去说的。”去年就有人投机倒把被抓去农场劳动改造了,成分不好,全家人跟着遭殃,他不会和别人说,哪怕他爸妈也不告诉。
唐知综满意的拍拍他肩,“去吧,扯猪草去,待会幺叔就去县里。”去县里办事要介绍信,他不过走个过场,用不着真去县城,周围溜达圈就行,免得被人抓包说他旷工,扣工分那就不划算了。
想想自己多尊贵的人,有天会为几个工分斤斤计较,当真是人穷志短啊。
作者有话要说:
德高望重的文渊阁大学士病重,在子孙科举前夕留下‘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喟叹后闭上了眼。
哪晓得子孙不成器,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没几年就把家业败尽了,
痛心疾首的他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从此,振兴家业成了他的使命!!
《
☆、第42章 042 听墙角
唐知综挑没人的小路闲逛着, 丰田镇隶属西南, 丘陵地带,山路陡峭, 弯弯曲曲的, 他走到半路就找石墩坐着不走了,石墩各个生产队都有, 据说为了远地方的人挑粮食赶路能休息而设置的, 山林环境清幽, 鸟声婉转清脆, 唐知综躺在石墩上, 欣赏着葱郁的树, 湛蓝的天,不禁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他有文凭有事业, 踏踏实实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 怎么会穿到这具身体了,以前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也和酒鬼讨论过, 两人除了名字生日相同, 其他没有任何交叠的信息, 咋就被绑在同具身体动弹不得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总不能是这个原因吧。
“酒鬼酒鬼”唐知综喊了两声身体没啥动静, 早知道该把酒幺带上的, 自己有灵感后能及时和他沟通,要不然过会儿就忘了,他跷着腿, 自顾沉思,假如老天真要他先苦后甜,他得想想甜头到底是啥,以自己目前的身份,从政做官比较困难,搞科研接触不到那方面的人才也没戏,至于做生意唐知综甩头,没挣到钱自己先进牢房了。
万事万物皆有因果,他的因果到底是啥啊。
唐知综饶是名校毕业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原因。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说话声,细细碎碎的,唐知综翻身坐起,环顾四周,搜的窜进树丛躲了起来,没办法,谁让他唐知综的名号如雷贯耳,被十里八村的人视为榜样呢,假如看到他又偷偷溜出来睡觉,形象会大跌的。
他蹲着身,双手托着身前的树丛,将自己脸蛋遮得严严实实。
声音近了,是两个女同志在说话。
“我就说你妈铁石心肠,骗你下乡就不管你死活吧,为了点钱就要和你断绝关系,你等着,我直接写信去厂里举报她。”李怀玉气呼呼的把信丢给刘春玲,刘春玲小心翼翼的接住,低着头不吭声,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哭啥哭,她不仁你就不义,你弟的工作是你的,凭啥领了工资翻脸无情,你妈太重男轻女了吧,政府提倡人人平等,你去妇联告她。”李怀玉恨铁不长钢,在火车上她就看出春玲亲妈尖酸刻薄不好相处,说什么担心春玲人生地不熟会害怕,七大姑八大姨上阵送她,其实是怕春玲不听她的话偷偷跑回去。
李怀玉也有兄弟姐妹,她爸妈就不重男轻女,相反,她爸对哥哥和弟弟更为严苛,不听话就揍,大院的人都这么教育子女的,下乡时全家抢着报名,都想到基层体验生活,尤其她大哥,恨不得走得越远越好,要不是她爸坚持送他去部队,他没准会跑到鸟不拉屎的大山里。
哪像刘家,为了留住儿子不把女儿当亲生的使唤。
“怀玉同志,我”刘春玲搓着眼睛,因着难过嗓音都变了,“我要是像你就好了。”无论什么时候,脸上永远自信明媚,她不行,她做不到,“我们家情况复杂,我爸妈在厂里是最底层的工人,就盼着我弟起点高能为他们争口气,不会把工作还给我了。”
刘春玲的岗位是办公室的老爷子给她的,老爷子的孩子去国外了,身边没有其他子女,他得了重病没法上班,就向厂里推荐了自己,老爷子在厂里有些威望,自己就顶替了他的岗位,每日负责整理考勤表文件之类的,不用去生产车间,很轻松,得知她有工作的那天她妈就要求她让出来,那会老爷子住院,看病吃药需要钱,她硬是没给,工资都给老爷子,老爷子去世后,她妈又提,她依然没答应,厂里有人生活困难,她有工资能帮助她们,换成她弟,坚决舍不得的。
直到他弟要下乡,她妈哭死苦活的闹,她没法子,去厂里说明情况,由他弟领了她的工作,她替他下乡她妈才没闹了。
下乡那天她就清楚,给出去的东西是要不回来的,尤其还是她妈。
见她沮丧,李怀玉恨铁不成钢,“你给我等着,我有办法要你妈换钱。”春玲弟工资不少,就为300块,又是断绝关系又是撵出家门的,刘家做法太过分了。
李怀玉是个急性子,看旁边有个石墩,就喊刘春玲拿出笔和纸,蹲着给刘家人所在的厂委写信,顺便给妇联写了封举报信,喊刘春玲掉头回去,趁早把信寄了。
刘春玲耳根软,素来听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李怀玉要她跟着她就老实跟着,听李怀玉教她,“你家人靠不住,趁早找个对象嫁了,我让我对象在部队给你找个,你爸妈去闹的话直接喊你对象收拾他们,咱是新时代女性,不能像旧社会的妇女,愚忠愚孝。”
李怀玉的声音渐渐远去,周围恢复了清静,蹲在树丛的唐知综眼巴巴望着‘大财主’离去的方向,以前他咋就没看出李怀玉同志热心心肠好打抱不平呢,这么好且有钱的姑娘,可惜和他没有关系了,唐知综心情快速低落,连带着升起的雄心斗志也没了。
这天,石磊满脑子是他幺叔承诺教他打家具的事,整个人像打了鸡血兴奋,浑身使不完的劲儿,往回全天扯一背篓猪草的他,光是上午就把背篓装满了,去猪场倒猪草时,两个妇女都惊讶了,“装满了?”
“是啊,钱大去学校读书了,幺叔心里踏实,说不好拖生产队后腿,很是勤奋。”经唐知综感染,石磊现在说谎面不改色的,眼神都不会心虚的闪躲,登峰造极的境界。
“提醒你幺叔悠着点,别用力过猛累着了。”
“好呐。”石磊把猪草倒进猪圈,拎着背篓就走了,留下猪场的人不断称赞唐知综勤快。
唐知综回到家家里没人,他急忙推开堂屋的门,拿出背篓,搁在檐廊上,逢唐大壮每日到点的声音响起,唐知综又扯着嗓门喊石磊了,在村里待久了,唐知综说话嗓门不自觉高了几个音,没办法啊,农村开阔,输出全靠吼,像城里人那种轻声细语连树上的鸟儿都比不过,说话没人听的。
石磊来得很快,唐知综坐在凳子上,得瑟的指了指背篓里的工具,石磊欣喜若狂,拉尺,手锤,板锯,木工笔,手工刨刀全是他在老丈人家见过的,“幺叔,你真有本事。”听姐夫说,光是整套工具就要花很多钱和工业票呢。
他摸摸这,瞅瞅那,唐知综嫌弃,“别像没见过世面似的,好好学,别丢我的脸。”
“好。”
打家具在唐知综看来轻而易举,家具要的木头尺寸,用螺丝钉扣起来就完事,“你回去和你爸说说,征求他同意。”
要不然,唐知国骂他拐跑石磊咋办,有些事得说明白,免得日后起误会,他不是白教石磊的,将来石磊出去打家具,工钱二八分,石磊二,他八。
石磊兴冲冲就回家和唐知国商量去了,真让唐知综猜中了,唐知国怀疑他居心不良,刚开始没答应,直到黄玉儿问石磊在唐知综家看的工具,确认是木匠必备的工具唐知国才松了口,老幺不着调,孩子跟着他学好的机会不大,但老幺肯为石磊搜集工具,应该是真心想培养石磊的。
“知国,要不试试,老幺读过书,没准在学校学过呢。”余秀菊有点心动,学门手艺好啊,不用辛苦在地里刨食,还受人尊敬。
唐知综也有点动摇,问黄玉儿,“石磊说的工具真的是打家具要用的?”
“爸,我亲眼看到的还有假,幺叔不想声张,咱别出去说,刨根问底起来兜不住。”石磊插话,尤其警告石森,石森整天和村里同龄人玩,别不小心说错话了,唐知国稍微想想就了解石磊指什么,老幺手里有钱,但买工具要工业票,而生产队所有的工业票凑起来都买不到那么多,老幺的工具来得有点玄乎,是不能到处说。
石森14岁了,在生产队干活挣工分了,虽然懂得不多,但听大人们说起过恐怖的事,当即点头,“我不会乱说的。”
唐知国又问石磊,“你学我不插手,田地的活不能落下,以后你就按时上工下工,其余时间去你幺叔家学习。”按生产队上下工时间来的话,石磊有很多空闲时间,学段时间看看,到底是不是那块料。
“爸爸,那我呢。”唐石林举手。
“你什么你,等你大哥先学,谁知道你幺叔是不是吹牛的。”
唐石林有点失落,哦了声,他也想学手艺啊,幺叔怎么只教大哥呢,他得找幺叔问问。
傍晚,听到唐知综呐喊的石林冲得比谁都快,几秒身影就消失在田埂不见了人影,留下旁边几个艳羡的老人,“石林要是我侄子,我做梦都会笑醒的。”兄弟两对他幺叔真的好得没话说,比亲生的还亲。
唐知综在山里,猪草装了半背篓,交差完全够了,他喊石林是做其他事的,他在山里找到株开花的桃树,看来过不久就要结果子了,喊石林石磊想办法挖回去,栽种到他家院坝外,过段时间就能吃上桃子了。
桃树差不多有两米高,树干粗壮,得用锄头挖,离下工还有几分钟,石磊说道,“幺叔,我先把背篓背去猪场,顺便借两把锄头来挖。”
唐知综摆手,石磊背着背篓就下山了,石林趁机凑到唐知综跟前讨好的问,“幺叔,我要不要学什么啊。”
“要,幺叔会教你的,好好等着。”世界欠他个普利茨克建筑奖,他要重新站上建筑界顶端。
为了钱吗?为了名吗?不是,为了满足那该死的虚荣心!
得到唐知综允诺的石林心底拍起了小手,忍不住想他幺叔是不是有更厉害的手艺要传给他,会是什么呢?欢呼雀跃期待起来。
山里的树木是整个生产队的,随便砍,随便挖,没人会说什么,唐石磊和唐石林卖力挖到天黑,两人扛不动,又把唐知国和唐知军叫上山帮着扛,唐知国没啥,唐知军抿着唇满脸不高兴,“老幺,这桃子是苦的,不好吃。”
“有胜于无。”有得吃就不错了,挑什么挑,想到红通通的桃子,唐知综就直咽口水,“二哥,你抬高点,花掉了不结果咋办?”
唐知军:“”
几人合力移栽到院坝外的路边天都快黑了,唐知军口渴难忍,往院坝走了两步,就被唐知综拉住手腕,唐知综笑眯眯的,“我家穷,就不留你们吃晚饭了,多谢两个哥哥了啊。”
“”抠门抠到家,连口水都舍不得。
唐知军自认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老幺的行为令他反感,他皮笑肉不笑道,“我喝口水。”
“没有。”唐知综身量高点,挡住他乱瞄的视线,“又不远,回家喝呗。”
唐知军闺女找的对象是镇上的,保不齐眼光好认出他的家具不同凡响,那就糟糕了,唐知综觉得有必要给所有房间都配把锁,虽说村里人觉得他穷不来串门,假如有人来呢?
唐知综抬手搂过唐知军脖子,“走走走,我送送你们。”
半推着唐知军进了竹林,“我就不送了啊。”话完掉头就走,翻脸比翻书还快,唐知军犯嘀咕,“大哥,老幺家是不是藏了啥好东西害怕咱看到啊。”
唐知国偏过头,神色不自然,“他有啥好东西啊,顶多就有点猪油。”
想想也是,以老幺的性格,有啥好玩意早满世界嚷嚷开了,怎么可能藏着捂着。
栽种了桃树,唐知综似乎又找到事儿做了,天天下工就喊石磊石林进山挖树苗,生产队的人起初好奇,时间长了问都懒得问,反正不是挖树就是扯猪草,山里被挖了好几个坑,山里树木种类繁多,好多树人们也不认识,唐知综可能读过点书,喜欢啥就挖啥,除了果树,其他树也遭挖了。
天气渐渐暖和,田里的秧苗疯涨,而唐知综家的院坝外,无声无息栽了两排果树,花红柳绿的,院坝里堆晒着许多木材,怕惊动太多人,多是石磊石林抬回来的,实在粗壮的,就叫上唐知国余秀菊黄玉儿帮忙,经过半个多月的努力,打衣柜桌子板凳的家具没啥问题了。
期间,唐知综没闲着,靠着给钱大他们洗脸洗脚获得了几本木匠入门书籍,依葫芦画瓢做起了家具设计,画图纸对他来说小菜一碟,两个小时就够了,但秉着精益求精的科学态度,他硬是用了四天时间。
唐石磊和石林收拾好院坝的木材回家时,唐知综把自己‘呕心沥血’的作品扔了过去,“好好看看,没问题的话明天咱就做凳子。”
木头锯回家得晒干水分,四月的太阳宜人,晒木材正好,石林盯着图纸瞅了两眼,“幺叔,画得真像。”
高翠华这个月搬过来住了,听到石林的话,与有荣焉的挺了挺胸脯,“你幺叔读过书的,能画得不像吗?”她幺儿醒事了,搬过来那天,他怕自己打地铺得风湿病,费尽心思弄了张新床搁她以前住的屋,衣柜,煤油灯啥都有,不说她吹牛,幺儿的家布置得比唐大壮家还好看,要啥有啥,齐齐整整的。
石林狂点头,“对,奶奶说得对。”
任何时候听到赞美,唐知综就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他就是个贪慕虚荣的人,“石林,幺叔没忘记你,等着吧。”
“看看,你幺叔对你们多好,以后幺叔有什么事喊你们要跑快点知道吗?”高翠华无时无刻不再为老幺说话,石磊瞄了眼图纸,有点困惑,他老丈人做家具没有这玩意,是不是太复杂了,唐知综看出他的想法,说道,“你老丈人打几十年的家具了,当然用不着图纸,你是新手,不照着图纸来怎么拉尺画线?”
高翠华在旁搭腔,凶石磊,“你幺叔说的记住了没,你老丈人是你老丈人,你是你,听你幺叔的。”
唐石磊卷起画纸,塞进自己衣兜,唐知综提醒他,“喊你媳妇别回娘家说”
高翠华伸着脖子,目光炯炯的,“记住了没,别喊玉儿回娘家嚷嚷。”
身边有个复读机,唐知综很想吐槽两句,碍于高翠华是酒鬼的妈,他得拉拢她,“妈,我肚子饿了,你看饭煮好没,会不会糊了啊。”
听到幺儿喊饿,高翠华啥心思都没了,转身就去灶房检查锅里的饭,她走了,唐知综松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德高望重的文渊阁大学士病重,在子孙科举前夕留下‘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喟叹后闭上了眼。
哪晓得子孙不成器,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没几年就把家业败尽了,
痛心疾首的他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从此,振兴家业成了他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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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043 重操旧业
不知是不是高翠华装病骗过所有人燃起了她对事物的信心, 唐知综做任何事她都要发表意见, 那种‘妈厉害,妈说的都是对的’令唐知综瞠无奈又无语, 酒鬼记忆里高翠华不是个聒噪爱表现的人, 分家前她话稍微多点,分家后就渐渐沉寂, 性格阴沉沉的, 明显不爱说话, 酒鬼时不时问她要钱, 那会她会柔声叮嘱几句, 哪像现在, 随便揪着件事啰里啰嗦念叨老半天。
害得唐知综担心她得病,琢磨着要不要去医院拿检查报告, 上回带高翠华去医院检查, 报告到现在没拿呢,他本意是拿回来在村里炫耀炫耀他孝子身份的,高翠华说用不着, 全村乃至其他村的人都知道他最孝顺。
起初唐知综还纳闷, 怀疑高翠华骗他, 直到上上个月, 余秀菊煮肉, 他给高翠华端碗肉过去,老远听到她和人吹牛,“你们晚上吃啥啊, 我吃肉,我家老幺说我弱,得多吃肉补身体,不是我替我家老幺攒名声,他是几兄弟里最孝顺的,我生病下不来床,是他手把手扶我去医院看病,县里医生医术好啊,吃两天药就好了,到我老四锅里,老幺就劝我了,‘妈,我和四哥都是你的孩子,你跟着他别惦记我,我有手有脚缺啥会自己想办法,四哥养家不容易,你没事就在家帮他煮煮饭,看着侄子侄女们,这样四哥四嫂能安心干活’,你们听听,多熨帖的话,我感动得快哭了”
“你们家老幺确实像个人了,你啊,苦了大半辈子总算能享福咯。”
“是啊,都是老幺的功劳。”
被人捧到这样的高度唐知综挺心虚的,若他说过那些话就算了,明明他没说过,他劝高翠华为唐老四他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是出于私心,几个兄弟因为做妈的偏心酒鬼,对酒鬼成见很大,高翠华肯主动为他们做点事,他们对酒鬼的抱怨就能少点,将来自己如果遇到事要人帮忙,酒鬼几个兄弟不会袖手旁观。
哪晓得经过高翠华的嘴,把自己美化成孝子不说,还是为兄弟们发声的正义人士。
他何德何能啊。
好在唐家兄弟们感情回暖了点,路上碰到唐老四唐老五会主动和自己打招呼了,不像以前跟仇人似的,甚至偶尔会邀请自己去他家吃饭,虽说是客套话,起码听着舒服。
于是晚饭时,高翠华抱怨唐老四喊她帮忙看两天娃时,唐知综劝她去,“四哥老丈人家有事,他和四嫂总得去瞧瞧,带孩子不方便,你就帮个忙吧。”
“钱大他们怎么办,我得早起给他们弄早饭。”高翠华不太喜欢老四的几个孩子,不是吵闹就打架,每天不停的给他们断公道,不像钱大他们和和气气的,高翠华有点不情愿。
唐知综说道,“煮饭钱大完全不是问题,你就不用操心他没早饭吃,你给四哥带孩子,他记着你的好呢。”唐老四那人憨直,喜怒哀乐全在脸上摆着,那样的人没啥心眼,对他好半点,他能加倍还回来,就说高翠华搬到他家住的那个月,红糖水没断过,换成唐知国都做不到这个份上。
“妈,你要记住,你年纪大了享清福没人会抱怨你半句,但你如果能稍微搭把手,所有人会感激你的勤快,侄子侄女们也会永远记在心里,等将来长大了,提及奶奶,他们会乐于分享你们间的事。”
高翠华被说动了,嘴上不承认,“我要他们记着我的好干啥,管他们和别人咋说,那时我都死了。”
“妈,你长命百岁着呢,等你活到百岁,就是咱村寿命最长的,子孙后代最多的,到时候咱请照相馆的师傅拍张全家福多好?”
想到那副画面,高翠华乐得不行,故意板着脸说,“活不活得到那时候不好说,算了算了,他既喊我,我就过去帮他带两天孩子,总不能叫他找别人吧,人家还说我亲奶奶对孙子不闻不问的。”
唐知综认可的点头,“对,必须堵住村里的闲言碎语。”
明早唐老四要离家,高翠华的意思是清晨过去,唐知综又劝,“清晨去显得多没诚意啊,待会我点火把送你,要是遇到人问起,你就说给四哥还孩子的,别人看天黑你还没歇息想着为儿子分忧,不得到处说你好话啊?”
“成。”高翠华道,“咱点火把去。”
麦子结的麦穗逐渐逐渐黄了,害怕有人夜里偷庄稼,唐大壮安排了人轮流守夜,在麦地旁边搭了个几个木板床,十几个男同志睡在那守麦子,走出门,高翠华就嚷着要去看看麦子,唐知综明白她想什么,难得没反驳,明天石磊要来做锯木头做凳子,高翠华在旁边念念叨叨的话压力很大,别说他为什么明白石磊的感受,他快被高翠华念得耳朵起老茧了,嗡嗡嗡的,时常产生错觉。
守麦子的男同志如他所料,果然把高翠华捧上了天,之后去唐老四家的路上,高翠华整个人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弄得唐老四反倒不好意思,问高翠华想吃啥,他回来的时候去公社买。
高翠华没和他客气,要半斤白糖,唐老四点头应下。
家里没有老人,清晨静幽幽的,唐知综睡到太阳爬上山坡才慢吞吞起床,石磊和石林上道,不用他去猪场背背篓借镰刀,兄弟两安排得妥妥的,他瞅着时间去地里溜达露个面就行了。
人们习惯他上工时不时消失了,哪怕他晚了两小时,依然没人怀疑什么,唐知综和地里的人闲聊几句就进了山,下山时,背篓装满了,石磊背着,干活以来,唐知综没啥变化,皮肤白白嫩嫩的,不像有3个娃的,好像太阳对他格外温柔,怎么晒都晒不黑,不像石磊和石林,天不到最晒的时候呢,皮肤就比去年黑了两个色度。
对于这个评价,兄弟两很有勇气的说道,“咱是庄稼人,不晒黑对不起地里的庄稼,对不起生产队这片土地。”
和唐知综混久了,两人在外的自恋程度显著升高,不过两人的话在村里人来看是实话,整个桃花村生产队,除了唐知综就没肤色白的,包括下乡的知青们,刚来看着还算白,待段时间就黑了,等农忙,好多人被晒掉层皮,因此对石磊和石林顶多调侃两句。
兄弟两说话唐知综就在后边跟着,他很是鄙夷的撇嘴,照石磊的说话,他没晒黑是没专心干活了?虽是实话,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不好吧。
太阳西沉,地里干活的人丝毫没有回家的打算,一个个背影忙碌着,汗水像奔流的小溪,源源不断的顺着脸颊流进庄稼地里,他们像没有感觉,维持个姿势就能蹲或站半天,夕阳的余晖暖暖的照在他们身上,金莹剔透的汗珠仿佛罩了层透明衣裳,勤劳的人,无论在哪儿都值得人尊敬,换作他,顶多两分钟就受不了走人了。
他决定了以后吃饭尽量不浪费,对得起劳动人民的辛苦成果。
算是他为劳动人民做的好事吧。
石磊走出去老远,惊觉身后没有脚步声跟上来,回眸一看,唐知综站在交叉口,望着远处田野发呆,他喊道,“幺叔,你找个阴凉的地儿坐着等我,我去猪场倒了猪草就过来。”
他幺叔没回答,石磊不管了,背着背篓疾走如飞的冲向猪场,想到自己待会就能像他老丈人那样打家具,兴奋不已。
猪场有人,石磊还了背篓和镰刀就找唐知综去了,奇怪的是竹林里没人,石磊喊了声,田野里的人说他幺叔回家了,用不着说,肯定准备工具去了。
唐知综确实回了家,把装工具的的背篓拖出来就蹲茅坑做守财奴去了,石磊过来时,认出背篓,喊了声幺叔,“从哪根木头开始啊。”
“图纸不是标注了尺寸吗,照着尺寸找木头啊。”锯回家的木头有长有短,石磊挑了根短的,害怕尺寸不够,拿出图纸估算了下,他在黄家没学到啥,认尺子是会的,接下来就是据木头,得拿根挨板凳,脚踩着木头固定,右手握着锯子使劲。
在黄家,这个工作是由大姐夫做的,十几下木头就断了,轻松得很,他有模有样的把木头搭在矮凳子上,哪晓得使劲锯了几下就锯开木头粗厚的皮,他喊唐知综,“幺叔,锯不动,锯子是不是不锋利,要不要找菜刀石磨磨啊。”
正憋着脸准备五谷轮回的守财奴:“”
“锯木头都不会锯吗,使劲啊,你没吃早饭啊”说到后边,已然有点气喘了,直到杂物从肚里排出才感觉浑身通畅了,而外边锯子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他出去一看,木头断是断了,但断面凹凹凸凸的,极不平整,他看过很多搞装修的锯木头,没有谁锯出来的木头是这样的。
唐石磊还真是个人才,看来实践和理论是两回事,想培养个会挣钱的技术工,任重而道远啊。
“明天起,你先练习据木头吧。”搞技术这类事,得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急不得,尤其他想培养的还是顶级技术工。
唐石磊有点泄气,看他大姐夫挺容易的啊,换成他怎么就不行了呢。
出师不利,唐知综没唐石磊沮丧,学技术就要有耐心,人家搞科研做实验的,某个数据不对所有实验都要从头来,唐石磊这点算啥,想当初他为了做设计,啃了古今中外多少本设计书啊,整整半年才把设计细节完善。
他天赋过人都花了半年,以石磊的资质,恐怕会更长时间。
看来,他得想想其他挣钱法子,不能坐吃等死啊。
于是,他又准备重操旧业,不嫌两个小时的山路累人了,农民们在地里争分夺秒抢时间,累得满头大汗,他就是走走路累了想休息就休息,多轻松自由啊,樱花村生产队,走起!
樱花村生产队也在丰田镇管辖范围,不像桃花村挂洋盘卖狗肉的名字,樱花村是因村里有两株过百年的樱花树而取的村名,樱花村人口没桃花村多,土地稍显贫瘠,从地里的庄稼就看得出来,这会儿正是中午,干活的人们陆陆续续回家,唐知综眼力好,老远就看到段梦莹和两个男知青说说笑笑的从对面田埂走来。
他瞬间眯起了眼,敌视的望着那两个竞争对手,敢和他抢肥肉,活腻了哦。
他跟着卢力来过两次,在知青房混了个脸熟,加之他眼神太过凌厉,两个男知青想忽略他都难,男知青记不住他的名字,不知怎么喊他,唐知综主动开口打招呼啊,“刘知青,赵知青,你们和段知青说啥呢,笑得眼睛快眯成条缝了,不怕栽田里啊。”
田里关着水,栽进去淹死就搞笑了。
他语气不善,男知青当然听得出来,只是不知道他的恶意来自哪儿,说道,“段知青可能会回城读大学,我请她帮家里捎封信,你怎么来了。”
啧,还没想起他名字呢,你啊我的太不懂礼貌了,段梦莹怎么会和他们凑堆哟。
他晃了晃手里的书,“段知青不是想重温《钢铁是怎么炼成》的吗?收拾屋子时无意翻到这本,就给她送过来了。”
书页颜色泛黄,胜在完整,看得出书的主人很珍惜,唐知综注意段梦莹眼神亮了亮,总算没枉费自己给酒幺洗了两次澡,这本书他读书时期看过,内容啥得忘得差不多了,为了让人相信他反反复复翻了很多次,特地问酒鬼拿的旧书。
苦心没白费啊,至少罗梦莹没有眼睛朝天的不甩他了。
“你也看过这本?”罗梦莹难以置信,乡下人收藏书籍的少之又少,尤其是中文翻译的书,在城里千金难求,唐知综不过初中文化水平,看得懂书里的内容吗?
她那质疑的眼神,唐知综怎么会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得,小意思,自己就是不记得内容,里边名句记忆犹新呢,他说道,“怎么会没看过,这本书激励多少人为人民解放而奋斗,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唐知综声线优雅,书里的名句经他的嘴缓缓念出,仿佛有了画面感,罗梦莹两步上前,明明很喜欢,表情却一言难尽,“喂,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唐知综:“”
要不是你有钱,老子真想抽你。
作者有话要说:
德高望重的文渊阁大学士病重,在子孙科举前夕留下‘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喟叹后闭上了眼。
哪晓得子孙不成器,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没几年就把家业败尽了,
痛心疾首的他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从此,振兴家业成了他的使命!!
《
☆、第44章 044 天才
唐知综深吸口气, 压下心头揍人的冲动, 笑容灿烂道,“同为革命战友, 名字不重要, 这书你拿着看,希望能给你思想上的指引, 更好的为社会做贡献。”与盛气凌人的女人说话, 要么你比她更拽对她爱理不理的, 她就犯贱主动贴上来了, 要么就顺着她, 和她谈理想谈情怀, 时时刻刻捧着她,尽管她面上矜持, 心里早敞开大门迎接你了。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 他身边太多那样的人,曾经。
唐知综很想选择前者,但有其他竞争者, 防止适得其反段梦莹怄气选了其他人, 他得态度谄媚点。
他把手里的书递过去, 脸上的笑快僵住对方都没个反应, 没反应就算了, 偏头扁着嘴,双手环胸望着天,像只斗胜的天鹅, 太他妈冷傲了,唐知综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加之他走着来的,身体已呈疲惫的状态,舔着笑讨好她真的够来火了,她还甩脸色,咋滴,等着他点头哈腰凑到她手边呢,真以为这具身体是酒鬼的呢。
他是唐知综,天之骄子,没穿越的话会是建筑学最高奖的获得者,段梦莹算个屁啊,拽个毛线啊,笑容渐渐收敛,他收回手,语气陡然直下,“不想看就算了,我赶着回生产队,先走了。”
不就有几个臭钱,整天得意给谁看呢,丰田镇又不是只她有钱,他不奉陪了,大不了多走半个多小时去其他生产队找其他富婆,比她有钱比她有学问比她有礼貌的,想着,他收起书装进衣兜,掉头就走,背影干脆洒脱,看得段梦莹目瞪口呆,反应过来,气急败坏道,“你干啥去,咋能这样。”
说好的送书,书都没送到她手里呢。
我就这样你咋滴了,唐知综拍拍衣服,走得飞快,他怕自己脚步慢了忍不住转身和段梦莹吵架,他战斗力太强,不想让人以为他欺负女同志。
影响不好。
唐知综跛脚,走快了却不显,人们眼里就看到他挺拔的身躯以及英俊的五官了,小路上看到唐知综的姑娘纷纷问他是谁,段梦莹咬咬牙,气得眼圈都红了。
段梦莹身边的两个知青反应过来,恨不得拍手叫好,段梦莹过不久就回城读大学,知青房的人都了解她家背景,平时能尽量捧着她就尽量捧着,久而久之,段梦莹脾气越来越大,稍有不顺大吵大闹的,知青房的人再不喜欢她动不动发脾气的性格也多容忍她。
有钱有势家庭教养出来的闺女不好相处,两个知青都受过她的气。
渐行渐远的男同志上回来眼神多围着段梦莹转,以为他癞□□想吃天鹅肉,谁知是个有骨气的,刘知青突然就想到他名字了,唐知综,绰号酒鬼,媳妇跟人跑了,年前差点死掉,是卢力告诉生产队队长把他刨出来的。
唐知综头也不回,段梦莹气得跺脚,盯着背影看了许久,甩头回了知青房。
知青们看她脸色不好,默契的没有多问,害怕莫名奇妙惹身骚回来,却不想段梦莹主动开口,“上回和卢力同志来的男同志叫啥?”
眼圈红红的,声音哽咽,女知青不知谁又惹她了,看向闷头急着躲回房间的刘知青两人,想了想,说道,“名字我忘记了,是桃花村生产队的酒鬼,你咋问起他来了?”酒鬼名声响亮,几个生产队就没不知道他的,以前常穿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四处闲逛骗酒喝,现在倒穿得有模有样的,听说知道踏踏实实干活挣工分了,还把儿子送去了学堂。
段梦莹皱眉,“你们说的酒鬼就是他?”那样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人会看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不是讽刺吗?
她哼了哼,咚咚咚回了房间,女知青竖着耳朵,没听到她发火,松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怪异,往回谁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问她两句,她张嘴就噼里啪啦说难听的话,弄得所有人难堪,今天怎么这样反常。
尤其段梦莹问她们最近要不要赶集,她想去镇上买点东西,赶集的话捎上她,知青房的人更是一头雾水。
饥肠辘辘走在路上的唐知综不知道自己成功入了段梦莹的眼,他后悔得很,自己不辞辛劳走了1个小时才到樱花村,再想发脾气都该忍忍,最不济蹭顿饭吃也好啊,现在倒好,人得罪了,饭没捞着,自己还得风风火火赶回家。
不划算,太不划算了。
为了不引起注意,他绕着弯从山里回到家的,院坝里晒了新割的草,旁边是锯断掉的木头,断面坑坑洼洼,不规整,看得他心烦意乱,石磊要争气点,自己也不至于受这种气,简直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太他妈窝囊了。
权二和酒幺不知去哪儿了,灶台搁着饭菜,他食不下咽的吃了几口,回屋睡觉去了,不知是不是受挫太多,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他心烦意乱的翻身起床,拿起锯子锯木头,他倒要看看打家具有什么难的。
他生活的时代,锯子是电动的,压住木头,滑开锯子开关钮就成,像这种手工锯子,他头回用,随便捡了块石磊锯断的木头,右手抓着锯子,像切菜前后摩擦,嗤嗤嗤,几下木头就掉地上了,断面平整,他伸手摸,光滑不扎手。
“”
他不信邪,接着锯木头,每块断面都平平整整的,和石磊锯出来的千差万别,他妈的,他双手啥时候有这种魔力了?
他不敢相信,急忙进房间找出木工家具制作书籍,照着步骤,用手工刨刀刨掉表层树皮,然后拉尺,做标志,弹墨线
做木工也是会上瘾的。
火红的太阳慢慢滚下山头,石磊背着草过来,院坝里散落了许多打磨光滑的木头,他幺叔坐在矮凳上,满脸呆滞,衣服上沾了许多木屑,头上也有,他纳闷,“幺叔,你咋滴了。”
能咋滴,不爽呗,唐知综低头看看自己皮细肉嫩的双手,爱得死去活来的同时又恨得牙痒痒,明知他最想过的生活是不劳而获,老天偏偏赠给他一双有魔力的手,究竟要他咋样,打家具自己吃不得苦,继续干老本行又觉得浪费了老天的馈赠,纠结得头发快掉光了。
石磊把背篓的草倒出来,看着地上各式各样的木头,长的,方的,圆的,啥都有,他捡起块仔细瞧了瞧,比他老丈人手艺更好,丁点木刺儿都摸不着,“幺叔,哪儿来的?”
唐知综目光空洞的扫他眼,“你说哪儿来的?”
唐石磊哪儿猜得出来,总不会是唐知综自己动手做的。
他没来得及回答,就听他幺叔长吁短叹道,“石磊,你幺叔我是天才啊。”
哎
魔力咋就没降临他想要的地方呢,要是他的嘴巴有魔力多好,这样不用费心思,没钱就问富婆们要,多轻松多省事。
唐石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幸好他拍马屁拍惯了,顺着唐知综的话往下说,“还用说吗,幺叔你不是天才谁还是天才啊。”
“老子和你说真的,你以为老子吹牛呢。”唐知综抬脚就要踹他,双腿麻了差点摔跤,唐石磊急忙伸手扶他,唐知综生气的拍开他,“石林呢,把石林喊过来。”是不是天才,喊石林来验证就知道了。
石磊锯的木头在地上堆着,照唐知综的说法,只能劈了做柴烧,石林来了后,唐知综喊他锯木头,石林虽然不懂他意思,信心满满的抱起木搁在板凳上,姿势夸张的踩着,双手握着锯子,蠢蠢欲动的模样道,“幺叔,我锯了啊。”
石林看过石磊据木头,锯出来的结果他幺叔不满意,他琢磨着没用够劲儿的原因,所以他双手都用上了。
“赶紧的,磨磨蹭蹭的干啥呢。”唐知综目不转睛看着,石林锯的木头和他差不多的话说明自己想多了,如果不是,那他就真的是哎
嗤嗤,嗤嗤,木头断掉,断面和唐石磊锯出来的差不多,也就时间用得短些。
唐知综凑近了仔细看,看看,看看,他两个侄子是干活的老手,锯出来的木头都没他好看,他爷爷的,他真的是个天才啊。
唐知综又喊石磊用手工刨刀把树皮刨掉,修整粗糙的断面,任何凹凸不平的木头,没有用手工刨刀刨不光滑的,唐石磊见过黄木匠使用手工刨刀,用不着多大的力气,几下就把木头刨得光光滑滑的,但刨树皮的话用不着,树皮晒干后人力撕掉就成,他想在唐知综跟前露两手,哪晓得割开树皮后,根本撕不动,眼看唐知综的脚要踹过来,他忙拿起刨刀
刨是刨动了,看着也光滑,就是不够平,坑坑洼洼的。
唐知综摇头,示意石林上,结果,石林和石磊差不多,唐知综更加坚定对自己的认知,只是总不能要他做个木匠吧,他不干,坚决不干,太累了。
任何付出汗水的劳动都是辛苦的,他不干。
石磊和石林互相交换木头看,你看我刨的,我看你刨的,好好的木头,被兄弟两用刀刨得面目全非,唐知综捡起他刨的木头给两人看,语气再轻描淡写不过,“我刨的。”
“幺叔,你太厉害了吧。”两人异口同声,日常拍马屁的附和。
明明是赞美的话,配合两人错愕怀疑的眼神,怎么看怎么令人不爽,唐知综挥手就给石磊打去,“什么表情,我是天才,有什么是做不到的?”他最讨厌别人质疑他的能力,捡起地上的木头,从方形的开始拼装,几下功夫就拼出张凳子,和他给石磊图纸上画的一模一样。
石磊不信不行,他幺叔真的是天才。
石林压了压凳子,屁股坐上去左右晃身体,凳子稳稳的,四只脚完全不晃,他瞠目,“幺叔,你咋做出来的。”
“照着图纸做的呗。”唐知综双手环胸,傲娇的扭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幺叔我,注定要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他算彻底体会行行出状元的含义了,说的不就是他吗?
“金字塔啥意思?”石林十几岁,正是爱表现爱博人关注的年纪,唐知综说啥厉害的话他都会记着,出去和人吹牛,吹牛不就吹个我懂你不懂吗,他幺叔读过书,之前那句‘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好多人不懂意思,还是队长经常去公社开会,见识多,解释了这话的含义。
应该是公社干部开会说过这话,他幺叔说话的水准,是公社干部级别的,多学点没坏处。
唐知综冷飕飕甩了个冷眼,“你说啥意思啊,金子做的塔,你幺叔站在最上边,你说啥意思啊。”
石林恍然,看来他幺叔想去盖金字塔,他的理解很简单,能站在房子顶上的人只有盖屋顶的人,他幺叔明显更厉害,盖金子做的塔,多值钱啊,等等,金子?唐石林赶紧摇头,紧张的四下张望,小声提醒唐知综,“幺叔,不能提金子。”不然会吃牢饭的。
“”唐知综不想和文盲说话,而是烦躁将来咋个整,总不能要他勤勤恳恳做实业吧,会累死人的,“石磊啊,你们兄弟得争气啊,你幺叔我没做过活的随随便便就做出张凳子,你们不能被我比下去啊。”
这话说到石磊心坎上了,想他还是去黄家学过段时间的,怎么能输给唐知综呢。
“幺叔,我回家和我爸说,明天起我只上半天工,花半天来学习。”
天道酬勤,有学习的态度总不至于太差劲,他说道,“成,有啥不懂的问我,我会毫无保留的教你。”早把石磊教出来早享福。
“幺叔,凳子我能带回家不,明天给你拿过来。”未免他爸不相信幺叔有本事,唐石磊觉得把凳子带回家给他看。
“送你了。”唐知综明白唐石磊的意思,找出装墨的盒子,用树枝蘸墨后在凳子底下潦草的署上了自己大名,唐石磊拿着凳子就兴冲冲回家和唐知国商量了,唐石林有点酸,“幺叔,我呢?”
“你等等,幺叔有别的技术交给你,不着急。”
确认幺叔没忘记自己,唐石林心满意足的回家了。
眼瞅着农忙快到了,石磊竟然提出上半天工,唐知国想也没想把人臭骂的顿,石磊把凳子给他看,说是唐知综做的,唐知国不相信,就老幺那双手,除了端酒碗还能干啥啊,石磊看和他说不清楚,又去找余秀菊,余秀菊不像唐知国迂腐,相反,她望子成龙的心情比唐知国强烈得多,要不然不会看上黄玉儿,黄玉儿嫁妆丰厚,又有个木匠爹,有他教石磊,石磊做木匠不是问题。
哪晓得黄家关系不咋,石磊根本不受器重。
“凳子真的是你幺叔做的?”老幺啥时候学会木工了?
“妈,我骗你干啥,石林也在,咱亲眼看幺叔做的还能有假?”
余秀菊相信儿子不会在这种事儿上撒谎,她瞥了眼黄玉儿,喊她看看老幺手艺怎么样。
黄玉儿和唐知国差不多,不太信唐知综会这个,她拿起板凳,仔细看它的衔接处,板凳算最简单的家具,用不着钉钉子,顶多用胶水黏,但唐知综做的凳子连木板都没用,全靠凹口凸口扣起来衔接,且是整块木头,没有粘黏的痕迹,她问石磊,“幺叔做的?”
这种是以前的做法,尺寸出不得差错,要不然凸凹口衔接不准,又或者坐着夹屁股,他爸为了省事,几千年就用胶水了。
余秀菊关心的不是这个,“玉儿,你幺叔手艺咋样?”
“好。”黄玉儿不得不承认唐知综有点本事,她敲了敲凳子,在中间画了个方形,说道,“沿着边把中间挖空,编竹篾的话就和我屋里的竹凳子差不多了。”这两年流行竹凳子,木凳夏天坐久了湿屁股,竹凳子有缝隙,通风,坐再久都不怕,像她娘家,夏天坐竹凳子,冬天坐木凳子。
黄玉儿屋里的竹凳子是嫁妆,余秀菊看到过的,这两年村里人喜欢坐竹凳子,嫌请木匠费钱,手巧的就自己做,形状差不多,做工太粗糙,唐知国去年夏天也做了张,四个角落夹屁股的,稍不注意就被夹的疼死,凉快虽凉快,她坚决不坐。
经黄玉儿解释,她看向四个角落的衔接处,紧密得恰到好处,不像唐知国做的竹凳,老远就看出有缝隙。
余秀菊决定让石磊跟着老幺学习,冲着老幺将凳子打磨得光滑,就得学。
全家人赞成的事,唐知国还能说什么,但要求石磊半个月出成果,不然就老老实实种庄稼,别想些有的没的。
于是石磊就只干半天活了,上午挣自己的工分,下午帮唐知综扯猪草,完了就锯木头,连续锯了四天木头,断面总算能看了,唐知综就教他拉尺,弹墨线,看着轻巧简单,真的是一看就会,一学就废,弹墨线唐石磊就弹了整整一下午才勉强能行了。
至于用手工刨刀刨平木板,对他来说比登天还难,好在唐知综耐心好,反反复复的教他,从力道,方向,技巧,手把手教他,有时半天下来,唐知综觉得比和段梦莹打交道还累。
你说说,老天直接空降个富婆给他多好,送他双会木工的手有啥用,还不是自己心里爽?
时间就在唐知综的教学里慢慢溜走了,地里的麦穗金灿灿的弯了腰,秧田的秧苗绿油油的随风摇曳,不等石磊自己做出凳子,唐大壮召集所有人开会,敲响了农忙的钟。
清晨的空气凉爽,保管室外的晒场站满了人,唐大壮踩在高板凳上,激情四射的鼓励大家打起精神干活,唐知综眯着眼,昏昏欲睡,哪怕提前半小时起床,却像把他从半夜拉起来似的,脑子里嗡嗡嗡的,完全听不清唐大壮说了什么。
“知综同志,知综同志。”不知啥时候,卢力凑到他身边,轻轻摇晃着他手臂,唐知综睁开眼,嗓音带着惺忪的沙哑,“啥事?”
“你和春玲同志是不是有啥误会,她妈嚷嚷着要找你算账。”
“啥?”唐知综打了个哆嗦,脑子瞬间清醒,“她妈来了?”
“对啊,昨天夜里来的,我起床撒尿,听到她们嘀嘀咕咕说到你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德高望重的文渊阁大学士病重,在子孙科举前夕留下‘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喟叹后闭上了眼。
哪晓得子孙不成器,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没几年就把家业败尽了,
痛心疾首的他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从此,振兴家业成了他的使命!!
《
☆、第45章 045 演戏
唐知综皱眉, 心头升起不好的感觉, 瞥了眼高凳上滔滔不绝的唐大壮,猫着腰, 慢慢拨开人群走了出去。
大人们开会, 小孩子们站在不远处玩耍,唐知综心思稍动, 缓缓过去, 故意奶着音问他们有没有看到刘春玲, 孩子们傻愣愣的, 盯着他看两秒, 随即做鸟散状, 唐知综怕他们找父母告状引来围观,自己偷偷摸摸进保管室抬了根凳子出来, 站上去挨个张望。
动作嚣张, 讲话的唐大壮狠狠剜了他眼,警告他不准乱来,唐知综会意, 敬了个军礼, 随即撒腿就朝知青房跑。
刘春玲心善, 家人却难缠得很, 听不懂刘春玲的意思是不是, 钱是刘春玲主动给的不用还,她家人个个像吸血鬼守财奴,总想他把钱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可能吗?
知青房没人,院坝里晒着几件衣服,唐知综气喘的深吸两口气,小声地喊了两声,“春玲同志,春玲同志。”
左侧的房间门拉开,走出个穿蓝色衣服的中年妇女,马脸,高颧骨,双眸幽暗而精明,头发丝梳理得一丝不苟,唐知综忐忑揉着衣服,继续喊,“春玲同志,春玲同志。”
王庆萍板着脸,严肃的打量着眼前喊她女儿的男同志,眼底渐起冷霜,春燕说酒鬼名声臭,仗着好看没少干坑蒙拐骗的勾当,春玲傻,被他忽悠得团团转,在厂里上班顶多拿自己的工资到处做好事,下乡后借钱的事都干出来了,虽然春玲极力否认,但以她过来人的经验,定是酒鬼花言巧语哄骗春玲那么做的。
300元,全家每个月工资凑起来都没这个数,他怎么敢。
“你是唐知综?”王庆萍冷冷道。
唐知综像受惊的兔子,惊惧的跳了下,“是啊,你是谁,请问春玲同志在吗,我找她说点事。”
这时,从茅厕走出个身影,脸上带着疑惑,“知综同志,你怎么来了?”
“队长组织开会,我没见着你,特意过来瞧瞧,春玲同志,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说话时,他眼神不经意的瞄了眼门口站着的妇女,好像有点害怕,刘春玲注意到了,没介绍,径直走向唐知综,小声说,“她是我妈,你不用害怕。”
唐知综咧着嘴笑了笑,笑容放不开,局促道,“是婶子啊,看着挺年轻啊,对了,我找你是和你说钱的事,你堂姐走后,我反反复复想了很久,虽然知青们都给了我物质上的援助,但要你的钱挺过意不去的”
唐知综从不怀疑自己的应急能力,卢力告诉他春玲妈到知青房他就猜到何事了,先发制人占据优势,免得被恶人先告状,他拧着眉,脸上尽是感激,“我非常感谢你的雪中送炭,没有你的帮忙,我可能被挫折压得直不起腰,往后余生就萎靡颓废了,我想着自己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感激你的好,却没为你做过什么。”
“春玲同志,你家庭生活得不容易,你放心,借你的钱我会想方设法还你的。”至于何时,慢慢等着吧,或许10年,或许20年,或许30年。
刘春玲脸颊绯红,急忙摆手,“都是革命战友,说啥还不还的,知综同志,你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昨晚她妈来,进门就扯着她耳朵喊唐知综还钱,给出去的钱又要回来,她丢不起这个脸,再说,她的钱没用在坏事上,更没脸要求还了。
“谁?”唐知综有点懵,刘春玲不想要他知道太多,上回堂姐来就吓得他差点晕过去,她妈更恐怖,搞不好会死人的,她说道,“没啥,我就问问,知综同志,钱我是白给你的,你真不用还。”
王庆萍刚还欢喜唐知综的识趣,眨眼听到春玲的话,差点没扑过去撕她嘴巴,虽没扑过去,但她沉默不下去了,骂刘春玲,“你是死人哦,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你凭啥不要啊,咱家又不是家财万贯的人家,钱是刮大风来的嗦。”
唐知综低着头,很想回答句:有钱的人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真要你,就是他了。
然而摸不清春玲妈的性格,他没有抬杠,而是坚持自己要还钱的思想,“春玲同志,婶子说得对,你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会还你的,只是能否过段时间,我家情况你知道,前不久给我妈买了张床,老人家年纪大,床不结实弄出点响动就整宿睡不着”
“知综同志,我理解的,你有这份孝心是好事,还钱就不必了,我爸妈是厂里的工人,我弟是办公室的,不缺钱。”
“死丫头,说什么呢。”王庆萍听不下去了,气势汹汹过来扯刘春玲耳朵,唐知综吓得后腿两步,想起什么,惊恐万分的快速过去帮刘春玲的忙,“婶子,有什么话好好说,春玲同志是位好同志,到咱生产队后,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当真响应政府号召,在农村土地上发光发热,你不能打她啊。”
昨晚被扯过的耳朵现在还痛,原本没打算反抗的刘春玲在听了唐知综的话后,似乎有了勇气,抬脚跑开,和王庆萍拉开距离,“妈,知综同志说得对,我是响应党的号召下乡支援农村建设的,我受伤的话如何完成党交给我的使命。”
王庆萍扑了个空,脸色铁青,“下乡多长时间就学会油嘴滑舌了,春燕没说错,你是性子越来越野了,不好好收拾你,不定做出啥事来。”
刘春玲脸色惨白,躲王庆萍的同时不忘提醒唐知综,“知综同志,你忙你的事儿去吧,不要因为我耽误了你干活。”她帮助过很多人,唐知综是她最满意的帮助对象,他说了振作就振作,哪怕再苦再难也要迎难而上,洗衣服,捡柴,扯猪草,送儿子读书,竭尽全力的让周围人过得更好,纵使有差强人意的地方,但比光说不做的人好太多了。
最重要的是,他有颗感恩的心,时时刻刻记着帮助他的人,刘春玲觉得他们是同样的人,如果没有老爷子,她还是同龄人眼里的傻子,是老爷子给她机会,她永远记着老爷子的好,为此尽力帮助身边有困难的人,温暖更多的人,她相信,有朝一日,唐知综会像她,主动积极的帮助其他人。
众人拾柴火焰高,这就是榜样的力量,如果人人互帮互助,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
她又对王庆萍说,“妈,你想想我的工作怎么来的,我都是受人帮助的,帮助其他人有什么不对?”事情既然落到自己身上,就要继续传承这种助人为乐的精神,要不然,人们会越来越自私,越来越冷淡。
王庆萍不敢相信,在家说话战战兢兢的女儿最脾气如此利落了,不由得看向获利最大的始作俑者,被她森寒的眼神盯着,唐知综惧意更甚,怯懦道,“婶子,你是不是要打我,你的眼神好恐怖,我好害怕。”
说着,他双手抱紧了胳膊。
王庆萍恶寒,牛高马大的男人,跟个懦夫似的,难怪媳妇和人跑了,换她也不愿和这样的怂人过日子。
她毫不掩饰眼底的鄙视,鄙视到骂都懒得骂,正欲直接喊他还钱,却听刘春玲道,“知综同志,你不别怕她,她敢打你你就写信去厂里举报她,人生百态更有不同,没人有权利打你。”遇到饿狼时,人会在更胆小的人面前突然变得坚强起来,刘春玲就是这样的人,她走向唐知综,和王庆萍面对面站着,四目相对,她眼里没了害怕,没了不安,直直平视着王庆萍的眼睛,“妈,我下乡前你和爸咋说的,你办不到我不怪你,借的钱我慢慢还,但你如果找知综同志的麻烦,别怪我翻脸去厂里闹,左右我不在厂里生活,不怕丢人现眼。”
她挺着胸膛,说话时胸口剧烈起伏着,终究不是强势的人,说到后边尾音轻轻颤抖着,说罢,她抓住了唐知综手臂,柔声安慰道,“知综同志,你别怕,厂里要求严格,她真打了你,厂里肯定不要她的。”如果有关系的厂里会睁只眼闭只眼,但她们家没有任何关系,没人肯帮她们,行为准则就得按厂里要求来。
王庆萍再次见识了女儿的能耐,犹记得春燕回来时,苦大仇深的模样,嫌自己差点害了她,她当面没说啥,私底没少骂春燕无能,连个软柿子都捏不住,现在她明白,春玲哪儿是软柿子,分明是扮猪吃老虎,凶狠着呢。
被她抓住的手臂微微颤抖着,唐知综抬眸,看她咬着牙,眼神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前方,没注意自己害怕得双手在发抖,唐知综顿了顿,轻轻抽回手,眼神微敛,“春玲同志,我不怕的。”
这时,外边有说话声传来,不知是听进去刘春玲的威胁,还是不想被人看笑话,王庆萍没再提钱的事儿,而是笑容满面的和他聊起家常,知青们没有起疑,纷纷热络的和唐知综打招呼,唐知综神色恢复如常,人前又成了自信满满,气宇轩昂的好同志。
王庆萍眯着眼,看唐知综和几个知青谈笑风生,言笑晏晏,鄙视更甚,明明是个懦夫,偏偏喜欢吹牛,也就没见过世面的人会信他的鬼话,呸。
真不知刘春玲瞧上他哪点了,竟然为了他不惜和自己撕破脸,去厂里告状的心思都生出来了,真是养了只白眼狼啊,幸亏没留她在身边,否则自己不被气死也会被她害死,这样的女儿,不要也罢,想着,视线停在唐知综白皙英俊的五官上,有个想法渐渐在脑海里成形。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到吧,男主的人生向导会是刘春玲这个圣母,哈哈哈
德高望重的文渊阁大学士病重,在子孙科举前夕留下‘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喟叹后闭上了眼。
哪晓得子孙不成器,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没几年就把家业败尽了,
痛心疾首的他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从此,振兴家业成了他的使命!!
《
☆、第46章 046 逼婚
朝阳的光穿透云层, 洒在唐知综贫嘴舌贱的脸上, 难得的好看。王庆萍呲牙,狐狸精, 走哪儿都是勾引人的货色。
她满怀恶意的眼神自逃不过唐知综目光, 他斜眼,咧着嘴笑得露出两排好看的牙, 王庆萍嘟哝了句没皮没脸就掉头推门进了房间, 卢力注意到他的眼神, 小声说, “春玲同志的妈讲究, 不爱搭理我们, 她找你说啥了?”
唐知综收回视线,笑道, “能找我说啥啊, 我土生土长的乡下人,以前都没见过她。别说,春玲同志不像她呢。”尖嘴猴腮, 尖酸刻薄。
“可能像爸爸吧。”
也就这个可能了, 唐知综回眸瞅了眼屋子, 王庆萍的声音有点大, 似乎又和李怀玉起了争执, 他怕王庆萍把自己牵扯进去,拍拍卢力的手,“时间不早了, 我去猪场干活了啊。”
唐大壮号召全村人动员起来,作为生产队的一份子,总要给点面子,他没让石磊和石林帮他干活,而是自己背了背篓到处扯猪草,村里人收麦子了,没有多余的镰刀,他扯猪草只能用手。
麦地蹲着许多人,金灿灿的麦穗随着人影晃动,像汽车辗过似的成片成片倒下,男同志负责割,女同志负责捆成把,再有体力好的同志挑到晒场晒,生产队共有两个晒场,有个挨着保管室在北边,还有个田埂对面的南边,采取就近晒的原则,两个晒场都有人。
人人忙着收获,闲聊的声音没了,地里尤其安静,赶在太阳爬上头顶,唐知综扯了半背篓猪草,饶是轻松他也累得满头大汗,换作平日,地里的人肯定要狠狠夸他几句,然而大家伙攒着力气干活,生怕说话消耗了体力,故而没人搭理唐知综。
唐知综自个儿背着背篓回猪场,里边堆着山丘高的猪草了,有两个大娘在喝水,“我家老头子说今年粮食要比去年好,创收了呢。”
“对啊,我去隔壁生产队瞅了眼,麦子不够成熟,估计得等两天呢。”另外个眉眼有痣的大娘说,“他们羡慕咱得很,说咱有个实事求是的队长,真心为人民办事,你不知道,他们队长去公社开会,又谎报产量,攒着劲儿想往公社升,要我看,要升也该升唐大壮。”
唐知综对她们的话题感兴趣,清脆的喊了两声婶子,倒了猪草后,趁机坐下听她们说话,两个大娘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咋不是石磊背回来的?”
“他在收麦子,累得汗流浃背,我不忍心,自己咬牙背回来算了。”说着,唐知综揉了揉肩膀,大娘望过去,火辣辣的通红,她叹气,“你啊就不是干活的料,罢了罢了,待会背猪草喊我,我给你背回来。”
唐知综腼腆的笑了笑,“那多不好意思,你们是长辈。”
“咋滴了,看不起我年纪大是不是,要不是养猪责任更大,我这会儿在地里割麦子呢。”
唐知综忙摆手,“不是不是,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我要你帮我干活像什么样子。”
“都是同村的怕啥,收麦子多辛苦,咱齐心协力,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每年五月是最忙的,收小麦,插秧,栽红薯,前前后后有忙不完的事,“听说石磊今日起又干全天活了,你有啥就别喊他了,我们能帮的我们帮。”
唐知综慢腾腾点头,问起队长升官的事,唐大壮有正义感,做人不迂腐,他挺想唐大壮升到公社的,最好升到县里市里,越大越好,将来自己遇到啥麻烦也有个帮忙的人。
“大壮哥能升到公社吗?”
两个大娘说不清楚,唐大壮做人不够圆滑,每年年底去县里做报告,别人想方设法巴结讨好上边领导,他做完报告就回来,而且前几年所有生产队都有谎报粮食产量,就他老老实实从不弄虚作假,而且两个大娘幽幽盯着唐知综,弄得唐知综浑身不自在,“大壮哥没去公社和我有关?”
他何德何能啊。
“哎,唐老幺啊,你得给咱生产队争口气啊。”
唐知综:“”压力是不是太大了点。
“走吧,咱割猪草去,猪长了两圈,吃得多,不趁天好攒两天的猪草,遇到下雨就遭殃了。”她们背着背篓往外走,唐知综急忙跟上,“大娘,我和你们一块。”
由两个大娘带着,唐知综不好慢腾腾偷懒,速度不快,却比之前好很多,不知是不是顾及他体力弱的原因,两个大娘时不时劝他坚持不下去就休息会,头发花白的老人都没休息,他哪儿有脸休息,全程硬是咬牙坚持,这就是他不想跟着老人干活的原因,想偷会儿懒吧,没脸,不偷懒吧,身体得吃亏。
到下工时,唐知综累得没力了,别说背背篓,走路都没劲,两个大娘背着各自的背篓,手里抬着唐知综的背篓,半点没有疲态,唐知综甘拜下风,“大娘,你们才是咱生产队的中流砥柱啊。”他就不是靠辛苦干活养家的命。
回到家,权二已经烧火煮饭了,钱大读书后,剩下兄弟两天天粘着,不在山里捡柴就在田埂找野菜,皮肤黑了很多,他有气无力的进门,屁股没坐热呢,就看王庆萍偷偷摸摸的来了,院坝外栽的几棵树活了,树叶绿油油的,王庆萍站在树下,仰头看树上的果子,随即眼神四处张望,满脸算计,唐知综委实没啥心情理他,喊酒幺给他端碗水来,太渴了,又饿。
王庆萍站在外边,幽幽盯着双手端着碗的孩子,不知想起什么,笑得可欢了,唐知综不喜她的眼神,总觉得像人贩子瞄上拐卖儿童了似的,他和酒幺说,“往后看到那人就跑,跑不赢就喊救命。”
酒幺不解,“为什么?”
“看她嘴脸就知道不是好人,说不定是人拐子。”知人知面不知心,防着点总没错。
唐知综家的房子看着有点旧,院坝里乱糟糟的,一看就是没女人收拾的,王庆萍走进去,从衣兜里掏出两个糖,笑眯眯朝酒幺招手,酒幺往前走了两步,随即又停下,扯着嗓子大汗,“救命啊,救命啊。”
唐知综:“”没听懂他的意思是不是?
“你是酒幺吧,我是春玲阿姨的妈。”
眯着眼睛嚎得声嘶力竭的酒幺愣住,回头看唐知综,看唐知综点头后他迈着小腿过去,接过手里的糖揣进衣兜,“谢谢奶奶。”
王庆萍心想,要喊外婆呢。
谁知拿了糖的酒幺扬起脸,摊手看着她,王庆萍没明白他的意思,酒幺偏头,示意她看灶房煮饭的哥哥,王庆萍嘴角抽了抽,又从衣兜掏出两个糖,酒幺拿过手,说了谢谢后,又摊手要,王庆萍脸上挂不住,心想有完没完了。
“哥哥不是有了吗?”
“那是我二哥,还有我大哥的呢。”
听听,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唐知综感觉3个便宜儿子里,酒幺是最像他的,等酒幺再大点,可以试着培养他这方面的才能。
王庆萍别无他法,又给了他两个。
酒幺揣进衣兜,再次摊手,王庆萍有点不耐烦了,压制着自己即将喷薄的脾气,说道,“你大哥不是有了吗?”
“还有我爸爸的,我爸爸最喜欢薄荷糖了,奶奶,你不会只给我们不给我爸爸吧?”他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睫毛扑闪扑闪的,王庆萍的‘不’就这么哽在了喉咙,又摸了两个糖给他,酒幺满意的收下,“奶奶,进屋坐啊。”
王庆萍:“”这家子到底是些啥人,意思是她不给糖就不请自己进去坐了?
要不是有正经事和唐知综说,她准掉头走人。
她没进屋,怕里边脏了她的脚,而是开门见山的问唐知综,“知道春玲为什么不要你还钱吗?”
“因为她喜欢你,哪怕你离过婚,带着3个娃,她仍喜欢得不得了,你说说,你要本事没本事的,她就看上你哪点了啊?”
唐知综特想告诉回她句‘要本事干啥,有长相就够了啊’奈何实在太累,不想说话,没搭腔。
“你对她啥想法?”王庆萍又说,“她心地单纯,甭管别人是不是骗她的,但凡谁遇到困难,她总是最先出手帮忙的那个,为此还获得过‘雷锋模范’奖,奖状在家里墙上贴着,甭管你是骗她的也好,真遇到困难也罢,只希望你往后好好待她,她的户口本在我这,趁着我在,你们把证领了吧。”
这下,唐知综不说话不行了,他钱没挣到,平白无故多了个媳妇,不是拖后腿吗,尤其刘春玲还有这么极品的妈,他脑子坏掉才给自己挑这样的丈母娘呢。
“婶子,你是不是有啥误会,我和春玲同志清清白白的,你这么说不是要我两难堪吗?”传出去,不知道的以为他是渣男,骗人家小姑娘呢。
“你啥意思,不想娶春玲是不是?”王庆萍脸色登时变了,“你嫁妆都收了,转身说不娶,你把我闺女看成什么了?”
嫁妆?唐知综咽了下口水,“你指春玲同志给我的钱?”呵,世上还真有比他不要脸的人,他顶多骗点钱花,王庆萍上来就说他骗婚,太不要脸了吧,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王庆萍,明明脸上笑着,眼底却一片冰凉,看得王庆萍汗毛倒竖,“你想干啥?我告诉你,你不娶春玲我就去丰田镇公社告你。”
作者有话要说:
德高望重的文渊阁大学士病重,在子孙科举前夕留下‘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喟叹后闭上了眼。
哪晓得子孙不成器,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没几年就把家业败尽了,
痛心疾首的他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从此,振兴家业成了他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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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047 已婚
“婶子!”唐知综轻轻喊她, 脸上的笑散去, “春玲同志知道自己的妈这么不要脸吗?”
王庆萍:“”
“你要去公社告状就去,我唐知综行得端坐得直, 坚决不会像你这种恶势力低头。”他捶着胸膛, 字字铿锵,“我的精神世界是全村人共同努力构建的, 我向你妥协就是丢他们的脸, 我绝不会干那样的事。”
软弱可欺的人突然强势, 王庆萍没想清楚里边的蹊跷, 就听背后传来道低沉浑厚的男声, “哪儿来的人, 敢跑到生产队闹事!”
王庆萍回眸,就看见个皮肤黝黑的男人站在院坝外, 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
王庆萍上午见过他, 几个男知青躲在茅厕抽烟,被他批评了顿,能言巧辩的男知青硬是大气不敢出, 春玲说他是队长, 有原则有思想, 哪怕年纪不大, 在村里很有威望, 王庆萍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听了多少,联想方才唐知综不怀好意的笑, 她心沉到了谷底,“唐队长啊,你来得正好,这事你评评理,我家春玲掏心掏肺的对他,到头来连个名分都捞不到,你说我咋咽得下这口气啊。”
“啥名分啊,以为旧社会娶小妾呢。”唐大壮板着脸,说话的同时恶狠狠瞪了眼唐知综,唐知综耷拉着耳朵,低眉顺目的,唐大壮气消了不少,清早他开会就想批评唐知综了,所有人安安静静站着,就他不老实,打瞌睡不说,后边直接踩凳子上学他,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批评唐知综几句,真以为自己无法无天没人管了,不成想遇到这桩事。
“队长,你可来了,你不知道,我长这么大没见过像王庆萍不要脸的老女同志,我以前是不好,爱骗酒喝,但骗婚你说我做得出来吗?”他是有底线的,有钱的谈钱,没钱的啥都不谈,他和刘春玲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凭啥娶她啊。
刘春玲是全国首富就算了,他吃点亏没啥,问题她不是啊。
“谁说你骗婚了?你这伶牙俐齿的,我小瞧你了啊。”王庆萍说道。
唐知综挤了挤眼,楚楚可怜道,“你说我用了春玲同志的嫁妆得娶她,不就说我骗婚吗?我读的书不多,但初中毕了业的,你别蒙我听不懂人话。”
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么个意思。
王庆萍拧着眉,快拧出个川字来了,她的本意不是和唐知综撕破脸,而是威胁他娶春玲,春玲那性子,留着是祸害,这次能替她还债,没准哪天她又借钱了,长久下去不是办法,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把春玲嫁出去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而且不能嫁近了,否则容易被缠上,嫁给队上汉子就挺好,山高水远的,几年回趟娘家,多省事多安心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王庆萍想解释两句,谁知没来来得及,就被唐知综抢了话,“婶子没说我骗婚,那为什么硬要我娶春玲同志?”
王庆萍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李怀玉警告她,要是把这件事宣扬开就和她鱼死网破,李怀玉是个知青,自己铁定拿她没办法,但李怀玉知道自己厂里地址,写封信就会威胁自己工作,她咬碎了牙,不吭声。
“队长,你看她不说话啥意思啊,我和春玲同志清清白白的,说话次数少之又少,不信你去知青房问,他们都能为我作证的。”唐知综垂着头,小心翼翼的,唐大壮拍他的后背,“没做心虚个啥,把背挺起来。”
唐知综顿时昂首挺胸,身躯直直的站着。
王庆萍察觉事情棘手了,但无论如何必须把春玲留在村里,强的不行就软的来,她揉揉眼,强硬刻薄的脸瞬间换上了无奈,“队长,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也是没办法啊,我家春玲喜欢唐知综,又抹不开脸说,她快25了,再不结婚就成老姑娘了,我心里急啊,这才问问唐知综的意思,他离过婚,又带着3个娃,我家春玲嫁给他是低嫁啊”
唐大壮最不喜哭哭啼啼的,听着哭声就烦躁,“谁和你说他离婚了的?”
“啥?”
“啥?”
不止王庆萍,唐知综自己都诧异了,像他这么有思想有抱负有潜力的人,竟然没从婚姻的坟墓里走出来,他错愕的指着外边,“我他苏家没离婚?”他妈的,太狗血了吧,头上都长出片内蒙古草原了酒鬼还不离婚,咋滴了,还等着那女人回心转意做接盘侠呢。
王庆萍吃惊地张着嘴,“咋就没离婚呢?”媳妇都和别的男人跑了,唐知综还惦记着舍不得?就因为是村花,长得漂亮?
村里都是些啥人哪,简直刷新她对婚姻的认知。
被两双眼直勾勾盯着,唐大壮不自在,再次拍唐知综,“你自己的事好意思问?”要不唐家人为啥觉得丢脸,媳妇跟人跑了丈夫不敢去男的家里闹,也不敢离婚,窝囊得人神共愤,冲着唐知综这懦弱的性格,唐大壮就不信他会和刘春玲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唐知综被拍得震了下,回过神,像不记得了似的,唐大壮懒得看他那怂样,和王庆萍道,“春玲同志的婚事你最好另做打算,破坏别人婚姻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严重的话还会坐牢,你想清楚了。”
王庆萍活了大半辈子,从没像此刻这样丢脸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周围不是墙就是地,哪有地缝,她捂着脸,脸红耳赤地跑了。
剩下唐知综望着地面发呆,雷,太雷了,雷得他有点缓不过劲来。
“想啥呢。”唐大壮拍他,连续三下,唐知综后背火辣辣的,“你能不能轻点,不知道我皮细肉嫩啊,信不信我说你打我,我不干活了。”
唐大壮:“”
这他妈简直就是个窝里横,刚刚有这泼劲儿,王庆萍拿他就办法?哪儿来的人哪,他问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和春玲同志咋回事,最好说清楚了。”
“不是都说了吗,你得问春玲同志,她妈说她喜欢我,关我啥事啊。”唐知综继续装无辜。
“敢顶嘴了是不是,刚才咋跟缩头乌龟似的,你”说着,忍不住又想动手,伸至半空又生生忍住了,“农忙没时间管你,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要不然我有法子收拾你。”他算看出唐知综怕啥了,真惹急了就揍,多揍几回不怕唐知综不老实。
想起两个大娘说的话,唐知综嘿嘿笑了起来,脑袋凑过去,唐大壮嫌弃的拍开,“干啥呢!”
“大壮哥,你老实说,公社是不是缺干部,你会不会被提拨去公社啊?”
嬉皮笑脸的,看得唐大壮头大,“关你啥事,做好你自己的事,要不然我不管你老娘咋护着你,非扒你层皮下来不可。”公社有干部调到镇上去了,镇上领导的意思是从几个生产队队长里边挑选,他不觉得自己有多大把握,做好本分就无愧于心,前提是唐知综不给他惹事。
唐知综双脚并拢,“大壮哥,保证不给你拖后腿,你不知道,上午我就扯了两背篓猪草,就怕表现不好,有人拿我做文章攻击你。”
社会环境淳朴,考察队长政绩不仅仅看粮食产量,还看社会风气,就他们村的风气,好得不得了。
“你自己知道就好。”虽然唐大壮在地里干活,但留意着唐知综动静,就怕他犯老毛病捅娄子,好在他有自知之明。
“大壮哥,你是咱村的希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们就靠你了啊。”虽说这话听着奇怪,然而是唐知综的真实想法,巴不得唐大壮官运亨通,做官做到首都去,自己好跟着沾光,等等,眼下还有要紧事没问,他抓住唐大壮的手,“队长,我要离婚。”
不趁着穷的时候把婚离了,难道等将来那女人分自己的钱财吗?
唐大壮略有怀疑他离婚的初衷,“你老实说,你和刘春玲”
“不关刘春玲的事,我得离婚,必须离。”
唐大壮想了想,“写份报告,农忙结束跟我去县里。”离婚是要双方去县里办,杜花儿跑了,唐知综想离婚的话得写报告说清楚情况,请公社干部盖章签字才有批。
“你帮我写。”唐知综又耍无赖了,唐大壮扬手要揍他,吓得唐知综往后跑,“说定了,我好好表现,农忙结束你给我写报告。”
得亏王庆萍来,要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目前是已婚身份,据说对古代男人来说,最高兴的是就是升官发财死老婆,现代人看重女人在婚姻里的付出,谁要发达后抛妻弃子会被骂得抬不起头做人的,他得抓紧时间离婚。
越早越好。
唐大壮懒得和他废话,再次提醒他两句就急着回家吃饭了,下午还得干活呢。
与此同时,回到知青房的春玲里里外外找不到王庆萍人,担心她跑到唐知综家,出门寻她,远远的看她妈从西边回来,她又急又气,她把话说得很明白,为什么还揪着唐知综不放,真要把人逼死才心甘吗?
她跑过去,没来得及问呢,她妈说道,“春玲哪,那人你可嫁不得。”
刘春玲愣住,随即有点气愤,但她软弱惯了,再气都说不出狠话来,良久,无奈道,“我没想嫁给他。”喜欢他坚韧不拔的精神,迎难而上的勇气,并没多的意思。
王庆萍听她不像说假话,心头放了心,所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王庆萍兀自说起唐知综的好来,“妈不得不承认,唐知综英俊帅气,穿着干净,性格好,你要嫁给他的话,肯定对你一辈子。”连红杏出墙的媳妇都舍不得,换作春玲,不知怎么对他好呢。
有时候,男人窝囊是女人的福气,要不然女人管家男人在旁边指手画脚的,再好的感情也磨没了。
“春玲啊,唐知综是个不错的丈夫人选”可惜你没这个缘分,后边的话她没说出来,就听前边传来声不高不低的嗤鼻声,母女两抬头,就见两个女同志手挽着手站在保管室外,其中个女同志捧着本书,鼻孔朝天,嗤鼻声来自她。
王庆萍注意到女同志身上的衣服,是城里流行的款式,她小声问刘春玲,“你认识她不?”
刘春玲点头,和她们打招呼,“梦莹同志,昌萍同志,你们怎么里了?”
段梦莹眯着眼,粗略地扫她两眼,“就你这样的还想嫁给唐知综,你配吗?”
王庆萍:“”你也不配啊,人家有媳妇呢。
乡间小路窄,错身时,段梦莹故意推了刘春玲把,幸亏两边是麦地,刘春玲没受伤,王庆萍看不下去了,喊她,“你谁啊,嚣张给谁看呢。”
“哼。”回答她的是段梦莹高傲的背影,以及浓浓的鄙视。
唐知综入她的眼了,其他人想都别想!
作者有话要说:
德高望重的文渊阁大学士病重,在子孙科举前夕留下‘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喟叹后闭上了眼。
哪晓得子孙不成器,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没几年就把家业败尽了,
痛心疾首的他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从此,振兴家业成了他的使命!!
《
☆、第48章 048 坑钱
段梦莹自幼锦衣玉食, 习惯周围人阿谀奉承的嘴脸, 唐知综对自己态度谄媚,招招手他就过来了。
去唐家的段梦莹是胸有成竹的, 哪晓得唐知综并不搭理她, 自顾和两个孩子说话,多个眼神都没给自己, 便是身边的知青, 唐知综都礼貌的打了招呼的。
段梦莹像受了奇耻大辱, 指甲抠着书皮, 怨气冲天的瞪着唐知综, 眼泪汪汪的。
唐知综从容淡定得很, 问同来的刘丽丽,“丽丽同志吃过饭了没, 没有的话就来吃点。”
刘丽丽瞄了眼随时欲发作的段梦莹, 尴尬道,“吃过了,吃过了。”
桌上的饭菜简单, 不知是不是饿了的关系, 刘丽丽闻着竟觉得香, 听说桃花村生产队开始收割麦子了, 她们生产队队长让她们有什么事没做的尽早做, 过两天农忙忙起来,谁都不准请假,知青们就约着赶集, 置办点生活用品,以免到时候忙起来没空。
回来时,段梦莹说要还书,死活拉着作伴,刘丽丽也是没办法,到现在没吃饭呢。
“待会得上工,我就不和你客气了,你们自己找凳子坐,权二,酒幺,吃饭了。”
仍然没搭理屋里杵着的段梦莹。
段梦莹熬不住了,摔了书就走人,刘丽丽更觉尴尬,想解释两句,“知综同志”
埋头吃饭的唐知综摆手,“丽丽同志,和她做朋友不容易吧,浑身臭毛病,以为所有人都得捧着惯着她,我又不是她爸妈,凭啥受她窝囊气,你瞅瞅,我好心好意借书给她看,她什么态度,基本的礼貌都不懂了”唐知综可没给段梦莹留面子,从段梦莹抱着书跨进他地界的那刻起,主动权就在他手里了。
他要激起段梦莹的征服欲。
他的话是说给段梦莹听的,故意说得大声,“不说买包糖送个谢礼,起码有句感谢吧,几岁小孩都明白的道理,她20几岁的人不明白?怎么着”后边的话没说完呢,就看跑到院坝外的段梦莹脚步顿住,红着眼眶跑出来,哭哭啼啼道,“你以为你是谁,敢说我,我爸我妈都没这么说过我,你凭什么啊。”
“凭我眼里揉不得沙子,成了成了,别在我眼前晃悠了,赶紧走。”唐知综嫌弃地挥着筷子,面朝着里边。
这下,段梦莹是真的走了,哭着离开的。
地上的书被刘丽丽捡起来搁在桌上,酒幺偷偷觑着唐知综神色,突然道,“爸爸,她该骂,书里有钱,她把钱丢了是不对的。”
唐知综正琢磨着事呢,听到酒幺的话,他懵了瞬,随即说,“对,所以爸爸必须要批评她。”
书中自有黄金屋是他教酒幺的,酒幺对黄金没概念,他就通俗的说是钱,没想到酒幺还记着。
“酒幺,吃饭吧,吃了饭爸爸给你们洗澡。”唐知综慈善的给酒幺夹菜,酒幺瞅瞅外边火辣辣的天,“中午洗澡吗?”
“对。”他得去和酒鬼说说死婆娘的事,免得日后酒鬼怨他不经他同意就离了婚,在大是大非问题上,酒鬼得和他保持步调一致,要不就没法生活了。
好在酒鬼通情达理,强烈支持离婚,唐知综想问他在时为啥不离,酒鬼直接消失了,典型的缩头乌龟,怂货。
既然酒鬼同意了,离婚的事拖不得,唐大壮要他等农忙后,算算日子,起码下个月去了,他等不及,只要想到自己这么高大英俊有才华,竟然是已婚,他就浑身难受,给钱大送饭时,他故意绕去苏家。
谁知路上遇到叶英,她戴着顶草帽,准备去晒场晒麦子,有段时间没见,她好像更黑了,眼皮塌着,脸上的皱纹快赶上树皮了,他吆喝了声,“哟,这么大把年纪还顶着日头晒干活哟。”
趾高气扬的调调听得叶英登时面露狞色,唐知综站在树荫下,笑道,“都说养儿防老,你养的儿子好像没啥用呢。”
苏家这段时间闹得有点凶,3个儿媳妇都盼着离婚,苏国良隐有压不住的势头,不惜以死威胁,苏家在桃花村也算得上有名的热闹人家了。
叶英剜了唐知综眼,咬着牙没吭声,脚步明显更快了,这段时间家里乌烟瘴气的,3个儿媳妇抱怨她偷偷给卫军钱,干活不像以前卖力,时常阴阳怪气的说话,动不动就说分家,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要不是老头子拦着,她非好好收拾她们不可。
这会儿看到唐知综,免不得想起很多事,没有唐知综的话,自家不会搅得乱糟糟的,经过唐知综身边,她控制不住地拿眼瞪他。
“瞪啥瞪啊,有什么话你直接冲我说啊,眼睛又不会说话,你想表达啥我都不知道啊。”唐知综斜着嘴,笑得老欢了。
“”叶英拽着草帽,手背青筋直跳,沉默几秒,到底没说话,径直走了,走了两步,就看唐知综跟了上来,她停下,狰狞的脸颊突突跳了两下。
唐知综像没看见,“你不说我得问问我说不说啊,我找你是有大事要告诉你。”
叶英眉头拧成了川字,神情戒备起来。
唐知综好笑,“怕啥啊,光天化日我能欺负你个老人不成?我啊”唐知综挑眉,“我决定和杜花儿离婚了。”
叶英懵了,完全不知作何反应。
“是不是高兴惨了,心心念念的儿子回来咯。”唐知综语气轻快,“还带着个儿媳妇,没准儿媳妇已经生了个孙子呢!”
说到‘孙子’时,他高兴地跳起来,拍手欢呼,动作滑稽,绷着脸的叶英憋不住破了功,噗嗤声笑了出来,意识到什么,立刻又拉长了脸,“你什么意思?”
“不是告诉你了吗,我要和杜花儿离婚。”唐知综再次重申,叶英很是怀疑他的目的,闭上嘴巴不说话,浑浊的眼虚空的盯着路边的草,细细揣测唐知综的意思,最近她被儿媳妇盯得紧,不敢偷偷拿钱拿粮食去叶家,以致于苏卫军在叶家的日子不好过,前两天她嫂子还托人捎信,说她再不送口粮过去就把卫军他们撵出去,不住在叶家卫军还能去哪儿啊,唐大壮放了狠话,只要苏卫军回来,他不会放过他。
这会儿听唐知综主动说起离婚,不是卫军仅有的机会了吗?
“你会这么好心离婚?”叶英很是怀疑唐知综话里的真假。
“当然不会这么好心了,我离婚是有条件的”他伸出手,做了个数钱的动作,“你给我钱我就离婚。”
“”果然不简单。
换作以往,叶英毫不迟疑就开骂了,但眼下情况不同,错过这次机会,再等唐知综开口不知要等啥时候,她能等,卫军不能等。
她咬咬牙,“你要多少?”
唐知综竖起无根手指,叶英撇嘴,“5块?你想得美,我哪有这么多钱。”物价才多少,唐知综还真是敢说。
“5块钱你打发叫花子呢,50,不讲价。”唐知综不知苏家有多少钱,反正能讹多少算多少,至于50是他随便说的,和人谈价钱是门学问,你最开始把价格喊高点,没人买再慢慢往下降,人都有贪便宜的心理,100块的东西买不起,降到80就疯抢了,而你若把价格定在60,待你涨到80,直接等着破产吧。
“50?”叶英惊愕,“你咋不说100算了。”
“我想啊,知道你拿不出来,这不为你着想吗。”唐知综笑道,“我还是很心软的,换作外村的,至少200,管你拿不拿得出来,拿不出来我就拖死不离婚,看谁熬得过谁。”
“”和着她算待遇不错的了?
“你好好想想,答应的话就喊杜花儿回来我们去县里办离婚证,不答应的话当我没说。”说完他就走人,不给叶英讨价还价的机会,趁着离婚,该敲诈的就得敲诈,心慈手软是成不了气候的,想做个不努力的富豪就得先抛弃羞耻心。
送饭回来,他背着背篓去了杜花儿娘家,杜花儿是村花,和苏卫军私奔后,酒鬼去杜家村生产队找过,杜家人态度淡漠,要酒鬼反思杜花儿为什么跟人跑,1个生了孩子的女人,如果不是日子过不下去是不会做出丢脸的事儿的,杜家人多振振有词啊,不知道的以为杜花儿在唐家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为什么跟人跑,酒鬼回答不上来,他来回答。
杜家村生产队也到农忙时候,杜家没人,唐知综扯着嗓门喊杜花儿爸妈的名字,没多久,两老就回来了,约莫忘记他了,两人硬是没认出来,唐知综夸张的转了个圈,“咋了,我是知综啊,你们不认识我了嗦。”
两老表情有点怪异的僵在脸上,唐知综催两老开门,“渴死我了,有没有水。”等不及两老掏钥匙,他直接冲到灶房,使劲拽门上的钥匙,罗红花回过神,哎哟惊呼起来,“轻点,轻点,锁弄坏了要钱的。”冲过去推开唐知综,双手按住锁,面贴着门,护得死死的,就是不给唐知综开门。
唐知综站在边上,急促催促,“开门哪,我要喝水。”
“唐知综。”杜国忠嘴里叼着烟杆,国字脸的五官透着煞气,“不是说了我们不知道花儿去哪儿了吗?你还来干啥。”
“前年你们要我好好反思杜花儿为啥跟人跑吗,我想了快两年,终于想到了。”唐知综晃着脑袋,露出愉悦的表情,杜国忠看得头大,顺口就问道,“为什么?”
“不要脸呗,还能因为啥啊。”
“”罗红花愤怒的转过身,唐知综得瑟地抖着腿,“不然还能因为啥,你和我说。”
罗红花:“”
“你有不同意见?那你说。”唐知综摊开手,示意罗红花说。
罗红花:“”
“你来就为说这个?”杜国忠嘴里吐出口烟雾,脸黑沉沉的。
“不止说这个,还得和你们说说其他。”唐知综扯了扯喉咙,“是在屋里坐着说,还是去地里边干活边说?”他很尊重劳动人民的意愿,无论在哪儿交流沟通,他表示都愿意接受。
但这话听在罗红花和杜国忠耳朵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虽然唐杜两家没了往来,唐知综的混账事他们都知道,尤其和苏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平时胆小怕事寡言少语的唐知综能说会道不说,吵架骂人也越来越厉害了,甚至还打了苏卫军老娘。
真去地里说话,稍不留神发生口角闹起来还不是丢自家的脸?
杜国忠和罗红花交换个眼神,罗红英掏出钥匙,打开了堂屋的门,土坯墙的屋子凉快,唐知综放下背篓,自顾找椅子,躺下后满足的喟叹道,“还是椅子舒服啊。”
丢人现眼的,罗红花撇嘴,“你还想说什么?”
“哦。”唐知综闭着眼,双手搭在扶手上,缓缓道,“就说说杜花儿不要脸的事儿。”
罗红花:“”
“知综啊,说话要凭良心,花儿给你生了3个儿子,平白无故为什么跟人跑了,还不是”
“不要脸。”唐知综很配合的补充完整。
“你来找茬的吧!”罗红花忍无可忍了,“你到底来干啥的。”
“想让你们澄清件事,花儿嫁进我们唐家,全部的人没亏待过她,是她对不起我们唐家,你们背后颠倒是非说我对她不好我就不乐意了,你们得替我澄清。”唐知综揉着额头,声音沙沙的,像要睡过去似的。
“我们啥时候颠倒是非了,你听谁说的,找他出来对峙。”罗红花是抵死不认账的。
“好多人都听到了,我怕你们忙不过来。”唐知综直起身,眼里含笑的望着哑口无言的杜国忠和罗红花,“说话要摸着良心,我对杜花儿咋样你们是看见了的,诋毁我打她,不怕天打雷劈劈死你们啊。”
“唐知综,你别太过分,这是杜家,不是你唐家。”罗红花气得不轻。
“你也别生气,我啥性格你们也知道,惹急了啥事都干得出来,我想法很简单,背着殴打虐待杜花儿的名声两年,作为背后始作俑者,是不是得赔偿点精神损失费给我?”他语气平和,完全是有商有量的态度,罗红花惊呆了,“精神损失?我好好的女儿嫁给你没找你赔你就是了,你有脸要我给你钱,你咋这么不要脸呢。”
“跟杜花儿学的呗,我算想清楚了,谁要脸谁吃亏,既然这样我要脸干啥啊。”不要脸活得轻松又自在,多爽啊。
杜花儿再次语噎,抬脚踹只顾着抽烟的杜国忠,杜国忠抖了抖烟杆,“我女儿在家没了你又咋说,你说她跟人跑了,谁知道她在哪儿,这年头,杀人埋尸的事儿又不是没有。”
“我有必要纠正你。”唐知综扬手,不疾不徐道,“不是我说她跟人跑了,是村里其他人看见说的,她跟人跑去苏卫军舅舅家躲着了,你们担心她死掉的话现在就去找,而我只要我的精神损失费。”
“没钱。”罗红花撒泼。
“没钱用粮食抵,正好我背了背篓来。”
罗红花气疯了,不想和唐知综多说,催杜国忠去干活,耽误久了,队长就该骂人了。
“去外边也行,让其他人给为评评理,我唐知综自成为杜家的女婿自认做得够好了,到头来媳妇厚颜无耻的和人跑了全怪到我头上来,最好让队长也来听听。”事情闹大越大越好,公社干部空出个职位,几个队长暗中较劲呢,这件事闹大,杜家村生产队队长别想去公社了,他算为唐大壮扫清个竞争对手。
这么想着,他迫不及待起来,不等罗红花她们有所反应,他先拎起背篓出去了。
杜国忠抬着烟杆的手顿了顿,“回来。”
走到门口的唐知综满脸诧异的回眸,“喊我?喊我你说啊,幸亏的我耳朵好使,要不然会以为是谁家猫在叫呢。”
杜国忠嘴角抽了抽,喊罗红花把杜老大他们喊回来,唐知综又摆出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杜花儿是你们闺女,她的事儿还把全家捎上呢。”
罗红花恨不得撕掉他那种嘴,以前咋没看出唐知综脸皮是这么厚的人呢,罗红花害怕自家人吃亏,急忙跑出去喊人,把地里干活的人全喊回来,对付唐知综那样的人,不打不行,就得喊人狠狠揍两顿解气。
于是,喊自家儿子不够,她把杜家侄子侄媳妇全喊上,人多力量大生怕自家人吃了亏。
等她吆喝圈回屋,唐知综已经乐呵的背起背篓走人了,罗红花急了,“干啥走啊,不是渴吗,我给你倒水去。”
“下回吧,下回扯猪草路过,你得倒水给我喝啊。”唐知综眉开眼笑的,罗红花隐隐觉得不对劲,去看杜国忠,他掐灭烟,抽出没烧完的揣进衣兜,罗红花迟疑,“老头子,发生啥事了?”
“喊老大他们不用回来了,趁着天好,抓紧时间割小麦。”
“那我走了啊。”唐知综背着背篓,走得好不得意,罗红花恨得牙痒,“老头子,你答应他啥事了。”
“看看家里有多少钱,不够的话问大哥他们借点。”
罗红花懵了,好端端的借钱干啥,只听杜国忠说道,“下回知综来给他20块?”
啥?罗红花腿软,她们家哪儿来的20块,别说20了,10块都没有,到处欠着一屁股债没还清呢,她抄起门背后的扁担就要打唐知综,杜国忠喝住她,“干啥呢,事情闹大不丢脸是不是,他是啥人你没听村里人说啊”
罗红花瘫坐在凳子上,有气无力道,“老头子,咱家哪儿来的钱啊。”
唐知综不管他们有没有钱,隔天又去了趟杜家村,杜国忠似乎料到他会出现,特意在进村的地里等着,尤可见眼角厚厚的黑眼圈,唐知综伸手接钱时,杜国忠摁住,“你说苏卫军娶花儿他老娘真肯给钱。”
“哪有娶媳妇不给聘礼的,他老娘有钱,绝对会给的。”唐知综夺过钱,财迷的数了起来,他没骗杜国忠,苏卫军结婚他老娘舍得花钱,前提是她拿得出来的话。
20块钱,不多不少,刚刚好,看来杜家人算数比苏家人厉害,两家做亲家,正好互补。
临走时,杜国忠又叫住他,“记住你说的,要和花儿离婚。”苏家条件比唐家条件好多了,如唐知综所说,没准能在苏家那赚笔大的。
唐知综甩甩手,“离,你通知她后天就去县里扯离婚证。”
有了钱,心情倍儿爽,连带着扯猪草都没那么累了,回到生产队时,太阳还没落山,远远就看到晒场的叶英四处张望,在找他呢,他吹了声哨子,不慌不忙的扯着猪草绕去晒场,没到呢,叶英就匆匆走了过来,晒红的脸神采奕奕的,“你说的真的?”
“我啥时候骗过你?我拿了钱随时离婚。”
“你发誓。”
“我发誓。”
看他真下定决心离婚,叶英心头的怀疑少了点,“我家没有50”
“那就免谈。”像杜家都给了20,苏家不给50太没意思了,人的潜力没穷大,苏家肯定能凑够50的,而且他不认为自己心黑,酒鬼作为男人的脸面不值50块是事实,他唐知综不鞥不值50啊,而且感觉50很多,以猪肉价格来算的话,40来斤猪肉,摆酒席上桌几筷子就没了,多啥多啊。
他态度坚决,叶英知道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明早你过来拿钱。”
哟呵,唐知综心里乐坏了,苏家的家底似乎比他想的要丰厚得多啊。
不过他不是出尔反尔的人,说了50元就50元,多1分都不要,看旁边有人偷偷过来听他们谈话,唐知综嗯哼声,背着小背篓猪草往猪场去了,剩下几个大娘好奇他两说了啥,纷纷问叶英,叶英佯装生气,“我和他有啥好说的,又有人挑着麦子回来了,我干活去了。”
割麦子是齐根割到晒场的,晒干水分后用连枷打,完了过风机,再用手搓,过风机,基本两次就把麦粒弄干净了。
这项工作弄得晒场灰大,唐知综鼻子受不了,故而拿了叶英的钱撒腿跑得飞快,好像晒场有洪水猛兽似的,看他避之不及的样子,叶英却松了口气,离婚,离了婚她儿子就能回来了。
而唐知综没有骗人,拿到叶英钱后的第二天就去县里和杜花儿扯离婚证,贴心的他连杜花儿的介绍信都带上了的。
离了婚,他就是自由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德高望重的文渊阁大学士病重,在子孙科举前夕留下‘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喟叹后闭上了眼。
哪晓得子孙不成器,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没几年就把家业败尽了,
痛心疾首的他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从此,振兴家业成了他的使命!!
《
☆、第49章 049 误会
离下工还有会时间, 唐知综使劲吆喝着人们来围观。
有什么话, 堂堂正正放出来,别事后像只麻雀叽叽喳喳的, 说的人烦, 他也烦,像这种渣女出轨首次和小三露面的震撼场面, 人多才热闹, 唐知综也曾追过许多娱乐圈的八卦媒体报道, 自认有点八卦爆点认知, 他朝不远处试图躲藏的苏卫军喊道, “苏卫军, 藏啥啊,你老娘在晒场等你呢, 两年不回家, 还不好意思了嗦。”
地里干活的男人还好,女人早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了,左右瞅着唐大壮没人, 丢了活儿就往竹林走, 边走边为自己找借口, “怎么说唐老幺喊我声婶子, 我得瞧瞧咋回事, 两人耀武扬威的跟他身后回来,故意给人难堪呢。”
旁边年纪稍大的大娘急忙附和,“对对对, 哪有这么不要脸的,刚离婚就大摇大摆回村,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俩那点见不得人的事,唐老幺心好,我这个做婶子的得给他撑腰去。”
有了合适的理由,但凡辈分比唐知综高的女人都身姿矫健的朝唐知综奔,颇像有敏锐嗅觉的八卦记者。
凭借唐知综在村里的人气,两分钟就围了几个头发花白的大娘们过来,远处还有人朝这边移动。
大娘们有正义感,最厌恶心术不正的人,几人站成两排,目光炯炯地望着公路口徘徊犹豫的两人,含着满嘴口痰,就等两人走近了。
张凤仙也在其中,为了表明立场,硬是干咳好几声,竭尽所能的收集‘口腔能量’,唐知综看她脸都咳红了,于心不忍道,“婶子,犯不着为了我这样,离婚是我主动提的,不怪她们,事情过了就过了,至少我有3个娃儿陪着不至于寂寞。”
欲言又止的丢下这话唐知综就塌着肩离开了,留下正义凛然满腔不忿的大娘们咬牙切齿瞪着那对招摇过市的狗男女,“看看知综多好的人,硬是被你们逼成啥样子了,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哪。”
“贼偷东西还晓得跑远点,你们倒好,专偷眼皮子底下的,是不是人哪。”
“也就看知综好欺负,刚离婚就大张旗鼓的回来显摆,咋滴了,二婚还摆酒席呢。”
任何时候,大娘们战斗力是最强的,唐知综走出去很远回头看,两人被水泄不通地围着,受尽指指点点,而翘首以盼盼着儿子归家的叶英硬是没挤进去,大娘们的本事可想而知有多强大,而精彩的还在后头,听到消息的杜家人跑来了,阻止杜花儿随苏卫军进村,罗红花态度强势,直指两人没扯证,没办酒席,同居不合法,不顾杜花儿意愿,拽着杜花儿就把人拖走了。
态度很明确,想要娶杜花儿,得找人看日子,敲锣打鼓办酒席。
厚颜无耻的程度令人刷新对她的认知,女儿不知羞耻红杏出墙,做老娘的有脸说摆酒席,脸皮也太他妈的厚了吧。
罗红花不管外人眼神,别有深意的看向人群背后的叶英,杜苏两家的事儿,苏家人表态就够了,杜国忠说了,苏家有钱,几十块钱的聘礼是完全没问题的,他苏卫军的名声坏了,不娶杜花儿就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吧。
叶英多敏感多有经验啊,看罗红花那黑漆漆的眼珠就懂她啥意思,其他都是幌子,要钱才是目的。
不要脸,祸害唐知综不说想祸害她儿子,门都没有,这门婚事,她不答应。
两个妈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僵持不让,大有透过眼神杀死对方的架势,偏偏苏卫军看杜花儿哭得梨花带雨啥都顾不得了,急声道,“办就办,我家又不是没钱,过几天我就去杜家上门!”不仅办,还得大办,把村里人都请上,要他们看看自己对杜花儿才是天造地设的夫妻,至于唐知综,就是个烂人,配不上杜花儿。
他豪言壮语说得振聋发聩,后边的叶英差点没被气死,要不然她挤不进去,真想扇苏卫军嘴巴,家里的积蓄全给唐知综了,哪有钱办酒席,更别说杜家人没安啥好心,故意带杜花儿走就是为了敲诈她们钱。
放出话的苏卫军可谓春风得意,得意洋洋道,“我待花儿是真心的,到时候希望村里的叔叔婶子们都来喝喜酒,我苏卫军会永远记得你们的好,日后谁家有个啥麻烦,但凡我苏卫军帮得上忙,绝不拒绝。”
呸,不要脸,谁找你帮忙?就知道吹牛皮,找你不如找唐知综呢,人家起码不胡吹。
唾弃的眼神快把苏卫军凌迟处死了,他硬是没感觉似的,不住的安慰渐行渐远的杜花儿,“花儿,等着我啊,唐知综拿得出钱娶你,我也能。”
日头晒,叶英又晕过去了,周围人忙着骂苏卫军,没功夫注意她,直到远远看到唐大壮出现在公路尽头,人们慌慌张张的轰散开时才发现倒在地上的叶英,“妈呀,叶英晕过去了,吓死我了。”
“她儿子都不管你管干啥,走走走,快干活,被队长抓到就惨了。”
正值农忙,被唐大壮逮到偷懒是很严重的事,没人搭理倒地上的叶英,各自匆匆忙回到地里,手脚麻溜的做自己的事,地里静悄悄的,没人再聊唐知综和苏卫军的事儿,倒是看苏卫军背着他老娘回家,远处的石林清了清喉咙,隔空向唐大壮打报告,“队长耶,苏国良婆娘装晕偷懒,扣她工分哦。”
声音难听得鸟儿喳喳乱叫,扑着翅膀飞远了。
整个桃花村生产队,唐知综是第一个离婚的,且他坦坦荡荡不惧人言,很是获得人们好感,猪场的大娘们顾及他心情不好友好的给他开后门,她们帮着扯猪草,喊他在家休息两天,过两天再上工,唐知综起初是不肯的,表示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拖累生产队的工作,自己的事儿是小事,生产队的事是大事。
思想觉悟高得令人自惭形秽。
这不,晚上在唐知国家打牙祭,高翠华端着碗就眼泪横流,说她幺儿受了委屈,要唐知国痛打苏卫军为唐知综出气,老太太精神充沛,中气十足,桌上属她精神最好。
今天买回来的肉是高翠华煮的,肥腻腻的,唐知综吃两片就吃不下了,只得慢悠悠刨饭吃。
“老娘,打死苏卫军也没用,咱拴得住她人,拴不住她的心,不和苏卫军跑,她也会和别人跑,何必呢,我又不是找不着媳妇,非得她不可哦。”唐知综话说得嚣张,唐知国听不下去了,乡下讨不着媳妇的男人比比皆是,唐知综就嘴皮子厉害,看他那德行谁愿意跟他过日子。
然而高翠华在,他不敢调侃唐知综。
分家后他妈整日阴沉沉的不说话,随着唐知综立起来,她嗓门日渐洪亮,最疼的儿子争气,她也有底气了,唐知国要是反驳两句,他妈准跳起来打他。
何必呢。
“你的能耐妈知道,想找啥样的媳妇找不着啊,妈就是看不惯苏家人的嘴脸,算了算了,妈再给你找个踏实的。”
“千万别。”唐知综好不容易跳出火坑,不想又栽进去了,“我不想结婚。”
再娶个杜花儿,他会倾家荡产的,为啥他穿旧衣服去县里扯离婚证,不就怕杜花儿看出自己有钱要平分家底吗,再去个女人,迟早得遭殃。
他拒绝得痛快,高翠华看得更难受了,尤其看全家吃肉吃得欢,就老幺不动筷子,抬手就拍唐知国伸向肉碗的手,哭道,“吃吃吃,就知道吃,老幺都没媳妇了,你做大哥也不想想办法,你有没有良心啊。”
唐知国有啥办法,先过着呗,杜花儿不在家他照样过得好好的啊,现在和之前没啥区别啊。
而且他看老幺挺高兴的啊。
他没来得及开口呢,巴掌又拍了过来,高翠华义愤填膺的,“咋了,老幺出了事你不管哦,要他打一辈子光棍哦。”高翠华天天在家帮全家人洗衣服煮饭,自认为自己有发言权,不像以前瞻前顾后,担心自己语气重唐知国他们把气撒到老幺头上了,她又说道,“你得想办法给老幺介绍个姑娘。”
“”他几十岁的人了,去哪儿认识姑娘介绍给老幺,他妈也真的太不讲道理了吧。
“我和你说话,你哑巴了啊,是不是我年纪大说的话不管用了,行行行,我去死,死了算了。”
唐知国头疼,他旁边的余秀菊脑子转得快,温声道,“妈,知国懂啥,老幺的事儿我问问,早先就有几个人想和老幺组建家庭,我和老幺提过,他好像不感兴趣。”
如狼似虎的寡妇,唐知综哪儿提得起兴趣,他给高翠华夹肉,转移她的注意力,“妈,儿媳妇的事儿不着急,你好像瘦了点,多吃肉补补,这肉专门买回来给你补身体的,卖猪肉的问我是不是买太多了,我说我老娘几十岁的人天天洗衣服煮饭太累了,不吃肉不行,人家说你吃了这猪肉活到100岁不是问题。”
“好好好,妈多吃点,活到100岁,争取多给你洗几年衣服。老幺,你也吃”自从高翠华上个月搬到唐知综家,坚决不肯让石磊石林洗唐知综的衣服,嫌他两洗不干净,唐知综穿着不好看,所以唐知综的衣服都是她洗的。
“妈,你别管我,你多吃点,看着你吃我就满足了。”
高翠华感动得眼泪汪汪的,“老幺,还是你孝顺。”
两人又黏黏糊糊的开始上演母子情深的戏码,余秀菊嘴角抽搐了两下,老幺的鬼话,也就高翠华觉得是心窝话,高兴得手舞足蹈的。
几斤肉吃得干干净净,石林和石森直接撑得站不直了,石磊直接搁下筷子就奔去灶房,高翠华骂他们糟蹋粮食不知节省,几斤肉,留些起来明天吃多好啊,3兄弟像饿死鬼投胎似的狼吞虎咽全吃了,看他们明天吃啥。
自从制服唐知军后,高翠华越来越唠叨,哪儿不顺眼就念念念,唐知综心疼耳朵,丢下筷子就喊钱大他们回家,高翠华要他把碗底剩下的油拿回去明早拌面条他都没要,装作急急忙的样子出了门。
漆黑的天挂着轮月亮,繁星闪烁,周围景致甚是清晰,甚至看得见地里干活的人影,钱大走在最后,低低问他,“你和妈真的离婚了吗?”
“嗯。”高翠华厨艺不如余秀菊,他没吃尽兴,琢磨着等两天再去买几斤肉回来,要余秀菊亲自下厨。
“爸爸,离婚是什么?”酒幺听到很多人说‘离婚’,具体啥意思他不懂。
唐知综解释,“离婚就是她不能分咱家的钱和粮食,咱家的一针一线都和她没关系。”
酒幺了然,借用大人的话说道,“离得好。”
唐知综侧目,赞赏的摸摸他的头,又回头看钱大,他抿着唇,又在装深沉了,唐知综抬头就敲他脑袋,“咋滴了,离婚不行?”
钱大低头,声音轻轻地,“不是。”
“不是你甩臭脸给谁看呢,放心吧,我是很开明的,她始终是你们妈,你们跟她亲近我不会阻拦,要孝顺她我也不会说什么。”他不是钱大,或许体会不到他对母亲的心情,无论他怎么对待杜花儿,他都理解和接受,前提是,“咱家的钱和粮食是我辛苦挣的,不准拿去给她。”
钱大嗯了声,随后就不说话了。
唐知综也懒得多说什么,钱大八岁了,很多道理其实已经懂了,他说太多不是好事,倒是权二和酒幺,唐知综告诉他们,“爸爸和妈妈离婚是为了你们,你想啊,你们需要父母照顾,她图爽跟人跑了不管你们死活,爸爸不离婚的话,她得病啥的,外边男人不管她,回到家咱父子砸锅卖铁得医她,你们说凭啥啊。”
“对,离婚,不给她钱治病。”酒幺声音稚嫩嫩的,听得人清爽,唐知综又去看权二,权二喏喏道,“离了婚她赖上咱咋办?”
“赖啥赖啊,你爸我怕她不成?”他就是老赖。
权二想了很久,不紧不慢地评价,“分得好。”
成功离婚是喜事,怎么能不和酒鬼庆祝,他很是积极的又要求给酒幺他们洗澡,酒幺他们素来不和唐知综唱反调,哪怕他洗得不干净,也极力配合他。
木墙的屋内,酒鬼躺在屁股宽的凳子上,像睡着了,唐知综过去推他,“难得有你安静的时候,睡啥睡啊,我有话和你说。”
酒鬼慢慢睁开了眼,眼神有点涣散,唐知综纳闷,“你又喝酒了?”
酒鬼扯着嘴角笑了笑,双手撑着坐了起来,无力的伸出手,唐知综急忙跳开,“啥时候改掉你动手动脚的毛病啊,我是来通知你的,婚已经离了,你现在是光棍。”
“谢谢你知综同志。”
唐知综摊开只手,酒鬼虚弱的抬头,眼神没有焦距,“知综同志,我给你备好了。”
唐知综满意地缩回手,瞧着他脸色不对劲,“你不会喝了假酒吧?”像中毒了似的。
酒鬼摇头,呼吸轻得很,难得没像以往玩消失,“知综同志,钱大他们很喜欢你,希望你多照顾他们。”
不废话嘛,怎么说他们喊自己声爸爸呢,不照顾他们照顾别人哦。
“知综同志,你是个好人。”
唐知综听着不得劲,酒鬼专程留时间就为了夸他?反常即为妖,唐知综警惕道,“你是不是有啥事要我帮你做?”
酒鬼摇头,不知是不是没睡醒,又缓缓躺了下去,双目轻轻闭着,声音有点飘,“知综同志,钱大他们小,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交给你我是放心的”
好像在赞扬自己,唐知综却不踏实,“酒鬼,你不会有什么阴谋吧,我和你说”没说出来呢,屋子消失了,酒鬼也没了踪影,唐知综活动活动四肢,暗骂酒鬼无赖,每次说完自己要说的话就消失,惹急了他啥都不干,就奴役3个孩子要他心疼。
待3个孩子睡着,他偷偷起床,窗外月光明亮,他轻手轻脚打开堂屋的门,依稀看到桌下有个木箱子,他试着拉出来,使劲拉好几下箱子动都不动,回想酒鬼那心领神会的表情,他不禁想里边会不会是钱,离婚是何其隆重伟大的事,酒鬼性格懦弱不敢做,是他挺身而出,报答他是理所应当的。
他双手扒着箱子,使劲外拉,任凭自己如何用力,箱子纹丝不动。
索性伸手进去捞,瞬间想破口骂人,意难平的直接回屋点煤油灯过来,他妈的,整整箱子,尽是书。
《在人间》《最后一课》《了不起的盖茨比》什么书都有,甚至还有几本和孩子交流沟通的书,酒鬼啥意思,讽刺他精神世界不够充实是不是?他咬碎牙,怒气冲冲跑回房间,遇到被尿憋醒的酒幺,睡眼惺忪的喊他,“爸爸。”
“来,爸爸给你洗澡。”
酒幺:“”
灶房没热水,酒幺站在檐廊上,光溜溜的抱着胸,夜里凉,他冷得瑟瑟发抖,提着半桶水出来的唐知综愣住,手试了下水温,有点冷,他脑子清醒了点,“回屋睡觉吧,爸爸给你们洗衣服。”
他得问问酒鬼啥意思,不把话说明白,别想有好日子过。
酒幺不知他怎么了,困得眼睛睁不开,“爸爸,不洗了吗。”
“不洗澡了,你回屋睡觉,爸爸把衣服洗了就睡。”是他唐知综有人性不拿孩子出气,遇到疯子,几个耳光就扇得酒幺头晕眼花了,大人的事大人自己解决,不牵扯无辜人。
他蹲在屋檐下,把钱大他们换下的衣服丢进桶,抹了肥皂就搓起来,草草几下拧干,换清水洗,又几下拧干晒好。
在他憋着劲准备和酒鬼干一架时,身体却没任何反应,木墙的屋子没出现,酒鬼没出现,唐知综咬着后槽牙怒吼了两声,酒鬼依旧没现身。
月亮躲进云层,周围瞬间黑了下来。
唐知综黑了脸,酒鬼不会他妈的睡着了吧。
唐知综生气的把衣服收进桶装着,心情平静了很多,酒鬼不是过河拆桥的人,没准以为他说的那句‘书中自有黄金屋’是真的,所以想方设法送书来?
想到这个,唐知综呕死自己了,什么不说偏偏说这话啊,看吧,酒鬼误会了吧。
为了防止以后酒鬼送礼皆送书,翌日清晨,他慈父般的给钱大他们穿衣服,挤牙膏,装漱口水,体贴得钱大受宠若惊,“爸爸,你咋了?”
“没咋啊,钱大,你读书很辛苦吧,待会爸爸送你去学校啊。”他语重心长的,钱大皱紧了眉,没作声。
他似乎兴致很高,饭后主动提出洗碗,鉴于他洗澡的水平,钱大大着胆儿拒绝了,倒是去学校时,主动问唐知综去不去。
“去,爸爸得送你,这几天村里人忙着干活,人拐子猖獗,咱得注意点。”唐知综很是为自己找了个完美的借口,连要去山里捡柴的权二和酒幺唐知综都不让他们去了,“走,等我爸爸送你大哥到学校后和你们一块进山。”
钱大仰头看他,黑漆漆的眸子看不出啥情绪。
倒是酒幺童言无忌,小声和钱大说,“大哥,爸爸有点不正常。”
钱大牵起他的手,冲他摇头,示意他别说,他爸约莫是为离婚的事闷闷不乐呢,犯不着伤口上撒盐,他拉着酒幺走在最前,小声教他,“爸爸心情不好,你和二哥要哄他开心。”
“爸爸为什么不开心?”酒幺不太明白钱大的意思,忍不住回眸偷偷看他爸,他爸正和人说话,笑眯眯的,可高兴了。
“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酒幺,咱的妈妈你还记得吗,如果看到他,你不要喊她。”要不然爸爸会更难过的。
杜花儿离开时酒幺根本不记事,哪儿记得杜花儿的模样,不过很是听话的说了声好。
他爸说了,做妈的必须养孩子,以后谁给他饭吃谁给他钱花他就喊谁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