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31 学徒工
被恶鬼追逐的场景太真实了, 醒来后的狗蛋浑身抽搐着, 像被人吸走了魂儿,双眼空洞不知望着哪儿, 顺着他视线望去, 灰蒙蒙的墙壁啥也没有,李翠兰心里咯噔, “狗蛋, 看啥呢?”
煤油灯的光随风摇曳晃动着, 时隐时灭, 狗蛋不知受了啥惊吓, 突然大哭起来, 李翠兰脸色大变,歪头喊叶英。
整个苏家都被喊醒了, 苏卫国排行老二, 屋子在李翠兰隔壁,苏家孩子多房间少,孩子们都和大人挤着睡的, 听李翠兰嚷嚷, 苏卫国媳妇心里不痛快, “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芝麻大点事就瞎嚷嚷, 去年铁蛋掉河里,半夜吓得睡不着哭,大嫂骂咱事多, 轮到狗蛋她就不觉得事多了嗦。”
苏卫国百般不是滋味,“算了算了,妈最稀奇狗蛋,让她们折腾去吧,咱睡咱的。”
隔壁,李翠兰快急哭了,抱着狗蛋眼泪止不住的滚。
窗外刮来阵大风,狗蛋推开李翠兰,掀起被子躲进被窝,身体哆嗦起来。
“狗蛋哪,奶奶的乖孙,你咋了哦,好端端咋就晕倒了哦!”叶英穿着件秋衣就跑了过来,担惊受怕了整晚的脸老泪纵横,看乖孙躲在被子里呜呜哭泣,跟着抹眼泪,“狗蛋哪,你咋了哟,奶奶给你煮荷包蛋去。”
叶英匆匆奔向灶房,边擦眼泪边烧开水,嘴里不住地骂着什么,苏卫国被闹得不安生,天边泛出鱼肚白才合眼眯了会。
苏卫国媳妇意见很大,她为老苏家生了3个儿子,公婆冷冷淡淡的,狗蛋有个啥事全家跟着不睡觉,叶英还使唤她煮饭?苏卫国媳妇肺都气炸了,抱起孩子就回了娘家。
春雨绵着,队上没啥事,人人忙自留地的庄稼,孩子找回来是好事,村里人以为狗蛋玩累了走路打瞌睡不小心摔下山坡的,提醒叶英说说狗蛋,放学早点回家,眼下不忙全村的人帮着找人没啥,农忙时节大家伙累得筋疲力尽倒头就睡,谁乐意半夜到处找人哪,管好孩子,不给自己添乱,也不给其他人添乱。
这两天狗蛋没去读书,叶英心疼得不行,听村里人埋怨狗蛋不懂事,像爆炸的火山,和人吵了起来,吵完不解气,去唐知综家骂爹骂娘,狗蛋说他进树林后遇到鬼了,是鬼把他踹到坡下的,世上哪有什么鬼,摆明了有人装鬼吓人,整个生产队就唐知综和她有仇,不是唐知综干的是谁干的?
可怜他乖孙,被吓得不敢出门,整天缩成团的闷在屋里,丁点动静就吓得哇哇大哭。
唐知综在堂屋欣赏新得的家具,新灿灿的高四方桌,还有四根凳子,是酒鬼答谢他带钱大去卫生所看病送的,桌子没啥特别,特别的是材质,楠木做的,以后值钱得很,尤其像这种整根木头做的桌子,价值更高了,他摸了摸光滑平整的桌面,啧啧惊叹,想不到酒鬼还有这个本事,看来他还得继续洗衣服,争取多木头囤着,将来市场打开全卖掉折现,不赚得更多?
叶英双手叉腰站在外边小路上,锣鼓震天地破口大骂,“不要脸的龟孙子哦,自己不中用哦,媳妇跟人跑了就像疯狗乱咬人哦,成天装神弄鬼吓人,全村的人被骗得团团转说龟孙子的好哦,老天啊,你睁开眼看看哦,那样黑心黑肺连娃都放过的人就该天打雷劈打死哦”
她骂声高昂,尾音处不忘弯腰驼背拼尽全力的嘶吼。
不开演唱会真是可惜了。
雾蒙蒙的,又飘着雨,钱大听不太清楚,小心翼翼的问唐知综,“狗蛋奶奶是不是在骂咱?”
唐知综目不转睛检查桌子有没有啥瑕疵,头也不抬的说,“你要不要出去问问,让她吐字清楚些,就她含糊不清的口气,谁听得懂啊。”
钱大们捏着手,垂眼不说话,倒是酒幺屁颠屁颠跑回房间,撑开伞出去了,手指着骂不停歇的叶英,稚声稚气的喊,“我们听不清楚你骂的啥,大点声,慢慢骂。”说完,咚咚咚跑回来邀功,“爸爸,我和她说了。”
果不其然,骂声嘹亮清晰了许多,“没皮没脸的无赖,咋不遭天打雷劈劈死哦,活着是祸害啊”
酒幺转着伞柄玩,钱大低着头不知想些啥,堂屋有些安静,权二双手扒着桌角,眼珠转了转,重复叶英的话,“她骂你是无赖,诅咒你遭天打雷劈,说你是祸害。”
唐知综:“”
“她指名道姓了吗?你咋知道她骂的我?”难道不是有人发羊癫疯乱喊乱叫?
权二回答不上来,玩伞柄的酒幺抢答,“不是骂的爸爸。”
“是爸爸,她守着咱家骂不是骂爸爸是谁?”
“爸爸又不是无赖。”酒幺的话掷地有声。
权二:“”不是骂他爸,那狗蛋奶骂的谁,他妈吗?他妈早就跑了啊,总不能骂他们3兄弟吧,他们又没招惹她?
检查完桌子,唐知综又去检查板凳,喊钱大他们出去玩,钱大身上的伤没好,这两天都在家待着,他不出门,酒幺他们就更不出门了,围着唐知综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唐知综心情好就回答几句,心情不好懒得说,这会听权二和酒幺讨论叶英骂谁,他凑过去,小声教了两句,酒幺眉开眼笑的跑了出去,唐知综喊钱大给他们撑伞,钱大别扭地追出去,拿过酒幺手里的伞,双手举着。
叶英骂得口干舌燥也没见唐知综出来问她,倒是3个娃站在院坝里直勾勾盯着她看,全神贯注的表情看得叶英火大,“看啥看,几个有爹生没娘养的,信不信我把你们眼珠挖出来?”酒鬼的儿子能是什么好货,叶英恶狠狠瞪他们。
钱大站着没动,权二和酒幺突然单手叉腰,另只手指着满脸雨丝的脸,扭着腰肢骂,“看啥看,有爹生没娘养的,信不信我们把你眼珠挖出来?”语气神情学得炉火纯青,任谁看了都知道模仿的是叶英,叶英自然也看得出来,咬牙切齿地大骂,“狗杂种,学老娘,看老娘不打你们。”
“狗杂种,学你咋滴了,要打我就来啊。”酒幺撬起屁股,手脱下半截裤子拍了拍,挑衅十足。
到叶英的年纪,走哪儿辈分都算高的,没被人侮辱过,她四下看了看,没找着枝桠,撸起袖子就冲了过去,刚踏进院坝,就看3个兔崽子掉头狂奔,她毫不犹豫的追过去,几步就抓住了小的,“还敢跑,看我不打得你屁股开花。”
手没碰到酒幺屁股呢,酒幺就哇的声大哭,“救命啊,救命啊,石林哥,石林哥呐,狗蛋奶奶打上门了哦。”
权二站在屋檐下,跟着撕心裂肺的喊,活像叶英要杀他全家似的,撑伞的钱大愣了两秒,接着哭喊起来,“石林哥,石林哥”
这会儿田野里没啥人,石林和石磊在竹林坐着,远远的看叶英朝幺叔家去他们就料到会出事,担心远水救不了近火,兄弟两就在竹林里候着,哪晓得没过多久堂弟们喊救命的声音就来了,兄弟两抖擞精神,气势汹汹跑了过去。
叶英的手僵在半空没落下呢,身后就扑过来个人把她拽开了,唐石林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老不死的,敢跑到我幺叔家打人,以为咱唐家没人了是不是?”说着,抬手就和叶英干架,钱大挨打的事还没找苏家人算账,今天她自己送上门来,唐石林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挥拳头揍叶英两下,疼得叶英头晕眼花,闭眼就要装晕。
“石林,她装晕讹你咋办?”唐知综搬了根高凳子出来,坐着看热闹,唐石林嗤鼻,“晕了更好,拖到卫生所打针,要医生把她屁股扎出洞洞。”村里老人吓唬不听话的孩子都这么吓唬的,不听话就带去打针,屁股多扎几个洞。
老人们多是嘴上说说,但唐石林说的真话,他幺叔有钱,要医生多扎几针绝对没问题。
当即,叶英晕也不敢晕了,拖她到卫生所还好,就怕他们把自己丢掉河里淹死,她鼓着眼,使劲往后退,骂唐石林不懂规矩,敢打长辈,将来娶不着媳妇云云,唐知综似笑非笑,拉过钱大,“老不死的打你哪儿了?”
叶英没反应过来,就看唐知综撩起钱大衣服,眉头倒竖的呵斥,“石林,你看,钱大被打成这样子了。”
唐石林扑过去又揍叶英,叶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气急败坏道,“谁打钱大了?”她抓的是酒幺,没打呢唐石林就冲过来拉开她了。
“还能是谁,你啊。”唐知综放下钱大衣服,慢慢过去拉开唐石林,唐石林听话的站到后边,眼神不善的瞪着叶英,钱大是遭狗蛋打成这样的,算叶英头上天经地义的。
唐知综笑得灿烂,黑如点漆的眸子却深不可测,叶英哆嗦,颤巍巍道,“你,你干啥?”
“我能干啥啊,我这不是扶你起来吗?”唐知综抓着叶英手腕扶她站好,“钱大的医药费我们聊聊?”唐知综紧紧拽着叶英手臂,他没啥力气,但男女力量悬殊摆着,叶英挣扎好几下硬是没挣脱开,唐知综直截了当地说,“钱大有个三长两短,我放火烧死你们。”
他语气很轻,脸上笑眯眯的,不知为何,叶英打了个寒战,明知被唐知综讹诈,硬是不敢反驳,唐知综混账惯了,啥事做不出来啊,她总不能把全家老小的命都搭进去,她咬着打颤的牙,声音颤抖,“你要多少?”
唐知综不与她废话,直接报了个数字,叶英乖巧地说好,趁唐知综不注意,挣开手撒腿就跑,脚底打滑,跑到院坝沿摔了跤,踉跄的爬起来仓惶地跑远了,很快就跑进竹林不见了,唐石林跺脚,“幺叔,她骗你的,你咋相信她。”
“我当然知道她骗我的,她以为我唐知综啥人,儿子挨了打拿点钱就了事?”他要苏家鸡犬不宁,杀鸡儆猴,看看村里的人还敢不敢欺负钱大他们。
叶英回到家心脏还咚咚咚的,狗蛋坐在堂屋凳子上,惊恐地望着她,叶英缓了缓,柔声说,“不怕啊,是奶奶,你妈呢?”家里除了狗蛋没其他人,叶英气不打一处来,“老大媳妇,老大媳妇,野哪儿去了。”
狗蛋这两天恍恍惚惚的,风吹树晃都能把他吓得半死,叶英进堂屋哄了他会,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狗蛋,你和奶奶说,是不是酒鬼把你踢下坡的,奶奶和你说啊,酒鬼媳妇看上你四叔,不敢跟着他,他记恨咱家呢。”
狗蛋缩着身体,使劲甩脑袋,“鬼,是鬼。”浑身黑黢黢的,没有脸。
叶英皱眉,“世上哪有鬼,狗蛋,是不是有人威胁你不准和我说,你别怕,奶奶找唐大壮去,唐大壮包庇酒鬼奶奶就去公社闹,奶奶不会放过吓你的人。”回想唐知综阴恻恻的眼神,没准真威胁狗蛋不准告诉她,念及此,她拍了拍衣服,怒气冲天去找唐大壮告状去了。
唐大壮忙着安排春种的事,哪有心情管鸡毛蒜皮的小事,叶英到保管室找人,不凑巧,唐大壮去了镇上,秦书记托关系给酒鬼找了个活,醋厂生产线的学徒工,待遇不高,表现好转正的话工资就高了,虽和唐大壮想的教师不同,但醋厂的工作体面啊,家家户户没不吃醋的,尤其醋厂不咋招人,即使招人,多是文化程度高的知青,以及厂里内部人员亲戚,唐知综能做学徒工也算生产队第一个吃上供应粮的了。
重要的是不用日晒雨淋,逢年过节有津贴,符合唐知综的要求。
这个工作,他觉得好!
问清楚去厂里报到的时间,唐大壮按耐不住欢呼雀跃的心情,急着回生产队通知唐知综,和秦书记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他想过了,唐知综努力的话,很快就能在厂里站稳脚跟,不说帮衬他们,起码厂里招人他能透个消息出来,有机会把他儿子也弄进去,他儿子进厂走秦书记的关系不好,由唐知综介绍就不会有人说三道四了。
这般想着,不由得脚下生风!
作者有话要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32章 032 学知识
“醋厂的学徒工?”唐知综难以置信地掏了掏耳朵, 他不缺吃不缺穿身边有儿子侄子供他使唤, 凭啥给人做学徒工遭人冷眼啊,吃供应粮咋滴了, 他不稀罕, 而且醋厂啥地方啊,里边过半的人都给过他钱, 他真去了醋厂, 每个月工资不得拿来还债?
拼死拼活的干, 到头来钱落到别人口袋里, 以为他傻啊。
“学徒工咋了, 你别小看学徒工, 好多人挤破头想去还去不成呢,你勤快点, 过不了多久就转正, 转正后你就是铁饭碗了,等你老了,钱大他们能替你的位置, 不用辛苦在土里刨食。”想想全家进城吃供应粮的情形, 唐大壮心动得花枝乱颤, 他不是队长的话, 想方设法也会在城里给儿子们找个事做, 子子孙孙留在城里吃供应粮,多好的事,“刚开始会辛苦点, 和周围人搞好关系,在镇上安家,钱大他们在城里找个媳妇不比农村好?”
任唐大壮说得天花乱坠,唐知综就是没兴趣,“队长,这么好的事你咋不介绍保国去啊,保国年纪小有干劲,在厂里工作顺便找个厂里对象,多好?”
“你以为我不想?不是得避嫌吗?保国是我儿子,我介绍他去其他人不得指着我鼻子骂啊,我这辈子的目标就是好好为生产队做事,希望村里人人不挨饿,有饱饭吃。”唐大壮年轻时的梦想是参军打鬼.子,国家解放后,打仗没啥事,以为日子能好过点,谁知闹起了饥荒,那两年全国死了好多人,生产队人心惶惶,嚷着分粮食,队长震不住不干了,没人肯接烂摊子,他临时接过担子,干就干了好多年。
他这辈经历过战争,经历过饥饿,就盼着下辈子人日子好点,有粮食吃,有衣服穿,孩子们能多读点书。
全国人民都和他经历过同样的遭遇,爱国爱人民的心是相通的,“知综啊,这个工作是我拉着脸跟人要来的,你要给我争气啊。”他和秦书记的事少有人知道,那会他不是队长,家家户户喊穷,实则情形比好多生产队好,秦书记刚来,问各个生产队能否想法子攒点粮食运到灾情严重点的地方,帮其他人民同志度过难关,没人接话,是他想方设法说服人们匀点粮食出来,能帮多少是多少,只要全国人民拧成股绳,哪怕有天敌人卷土重来,他们也有抵御的人力。
灾荒过去,国家处于建设阶段了,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他劝唐知综,“你是咱生产队学历最高的,你进厂后好好表现,转正很容易的。”
“要去你去,我不去。”有好日子不过,非得进厂挣口饭吃嗦。
唐大壮脸色有点不好,“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不说改善你自己的生活,你进厂后凭着自己学过的知识为社会主意添砖加瓦也好啊,身为祖国的一份子,你就不能”
“不能。”唐知综打断唐大壮的话,“在哪儿都能做贡献,为啥非得进厂啊。”别看醋厂不大,里边斗得可厉害了,他要搞建设为祖国添砖加瓦去哪儿不好,非得窝醋厂里?见唐大壮沉着脸,眼圈有些泛红,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唐知综叹气,“算了算了,我扯猪草吧。”
唐大壮:“”和着他前边的话白说了,托秦书记也白托了?
“扯猪草看着轻松,打雷下雨都得去,你别嘴上答应得漂亮,到时喊累,没人帮你的。”唐大壮舍不得弄到的名额,想说服唐知综。
“咋就没人了,石磊石林不还在吗,再不济钱大他们能帮我吧,醋厂有啥好的,说的好听是学徒工,其实就是打杂的,你也别骗我说转正吃供应粮啥的,我不缺吃的。”唐知综打定主意不去醋厂,要不然醋厂的人见着他多尴尬啊。
唐知综是个油盐不进的,唐大壮磨破嘴皮子都没用,甩手气呼呼走了,“随便你,你要是嫌累我不管你的。”
在小路上遇到找他告状的叶英,嘴里骂骂咧咧的,不知骂些啥,这边就住了唐知综一户人家她不是找唐知综又找谁?唐大壮阴着脸,问叶英来干啥,唐知综好不容易走出阴影,别被叶英刺激两回又酗酒偷懒去了,因此,唐大壮脸色非常不好看。
叶英想着怎么在唐大壮面前告状,务必让唐知综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猛地听到唐大壮的声音,吓得惊了跳,“队长,可算找着你了,你不知道,酒鬼简直不是人,他扬言要烧死我们全家”
“你不找他麻烦他会烧死你全家?”唐大壮语气不好,“几十岁的人了,天天没事找事,你说说,知综为啥烧死你全家,你到底又干了些啥啊。”苏卫军拐跑杜花儿闹得沸沸扬扬,人人笑唐知综被戴了绿帽子,唐知综怂不敢闹,唐知国要找苏家人麻烦,唐知综劝他算了,媳妇跟人跑了都没计较,突然扬言要烧死人,不是叶英太过分又是啥?
叶英被问得哑口无言,酒鬼就是个疯子,谁知道他为啥要烧死她们全家,但话的的确确是酒鬼说的,她烂着脸说,“队长,话不能这么说,他说了要烧死我们,难道要我们啥都不做乖乖等死?”
“他说要烧死就烧死,你说要打死他是不是也是真的啊?”唐大壮被唐知综气得憋了一肚子火,可算找着发泄的出口了,“卫军不要脸,你做妈的也不要脸了?儿子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就该低调做人,敲锣打鼓说知综坏话干啥,以为逼死他卫军和杜花儿就敢回来了是不是,我话撂在这,只要我还是队长,苏卫军敢回来我就敢送他去派出所,拐走有夫之妇是犯罪。”
有的事他不说穿是给苏家人留面子,杜花儿跑后,村里有很多谣言,说两人早好上了,酒幺是苏卫军的,叶英天天在唐知综家附近转悠,试图让酒幺‘认祖归宗’,这样还不算,大嘴巴到处说唐知综坏话,说他活着不如死了算了,老娘大把年纪没享过福,3个娃跟着他受罪,传到唐知综耳朵里,好几次醉酒后嚷嚷着要去死,吓得高翠华半夜睡觉用绳子将他绑着,生怕他想不开跳河死了。
真的是最毒妇人心,唐知综戒酒活得人模人样了,她又嚷嚷着要喊人打死他,唐大壮不爱八卦但不意味着他不知道,叶英打什么算盘,彼此心知肚明。
“再让我看到你找知综麻烦,直接打报告送你去劳动改造。”留下这句,唐大壮头也不回的走了。
叶英满腔委屈没地说,还被人数落了顿,气得一阵晕眩,许久才缓过劲儿来,骂唐大壮偏心因为酒鬼是他亲戚就护着他,做法和高翠华有什么两样,唐知综家就在眼前,她站了会儿,不敢去唐知综家,唐大壮横起来谁的话都不听,真送她去劳动改造她还有啥脸活下去啊。
不过她脑子清醒了很多,唐大壮有句话说到点上了,酒鬼是个胆小怕事的怂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烧死她们,联系在唐家发生的事,她隐隐觉得里边有事,顾不得被唐石林打了几拳的事,匆匆回家问狗蛋有没有欺负钱大,如果有,所有的事儿就说得通了。
狗蛋不懂撒谎,有人问他就把事情说了。
他们在教室里上课,钱大偷偷趴在窗户边听课,老师问问题,他回答得比谁都快,他心里不平衡,他读书是交了学费的,钱大没给学费凭啥能学,他伙同班里几个玩得好的打钱大,发现他放学后去山里捡柴,故意跟着进山揍他,威胁他不准再去学校,钱大不听话,他们当然要狠狠收拾他了。
说到打人,狗蛋来了精神,怎么打的,打的哪儿,描述得清清楚楚,叶英却听得脑袋疼,“老师都不说,你多什么事。”仗着唐知综和唐大壮的关系,这事传到唐大壮耳朵里还了得?
“钱大有没有说回家告状?”
“他敢。”狗蛋挥了挥拳头,“告状也不怕,他爸是个怂蛋,媳妇和人跑了都不敢吭声,我还怕他不成?”
“你!”叶英恨不得扇他几耳光,唐知综怂,他亲戚们不怂啊,唐家人联合起来,她们别想有好日子过,尤其唐大壮是队长,农活是他分配的,叶英气得拍桌,“谁和你说酒鬼是怂蛋的?”哪个大嘴巴,被她知道看不撕烂她的嘴。
“你说的啊,年前你跟着酒鬼去河边,说他怂,媳妇跟人跑了不知道去追,自己偷偷跳河自杀,你忘记了?”
叶英:“”
然而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不寻常,钱大挨了打,唐知综竟不上门闹事,不符合他近期强势霸道有仇必报的作风,难道真如他所说,等半夜全家人睡着后放火烧死她们?
叶英吓得额头冒汗,当即找苏国良回家商量,儿子儿媳全喊了回来,苏卫国媳妇回了娘家,苏卫国在保管室和人聊春种的事,听到他妈喊,脸上有些不耐烦,他妈神神叨叨的,狗蛋受了惊吓,又是偷偷拜菩萨,又是找人烧蛋驱鬼,幸亏在农村,在城里的话早被拖去批.斗了。
走进堂屋,就看叶英白着脸,露出副鬼.子进村赶紧逃命的表情,“老头子,不好了啊,酒鬼要烧死咱,咱得去亲戚家躲几天。”
苏卫国听不下去了,“妈,你能不能说点实际的,酒鬼啥性格咱还不知道啊,卫军拐跑他媳妇都没和咱撕破脸,好端端的烧死咱干啥。”
苏国良也觉得自己婆娘在胡言乱语,“你别有事没事盯着酒鬼,他好欺负,他兄弟们可不好欺负,酒幺像谁你看不出来嗦。”酒幺白白嫩嫩的,和酒鬼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村里谁不说酒幺像酒鬼,也就叶英眼瞎看不出来。
他以为叶英还想着酒幺是她孙子的事,严厉警告她,“酒幺的事你想都别想,是卫军的种也不能要,要不然你就等着卫军坐牢吧。”政府规定一夫一妻制,杜花儿和唐知综是扯了结婚证的,卫军夹在中间像什么样子?
父子两不理会叶英火烧眉毛的迫切,前后脚出了门,压根不信她的鬼话,叶英急了,“酒鬼亲口说的,我还能听错?”
父子两对视眼,话都懒得说,去村里跟人摆龙门阵去了。
全家没人信叶英的话,晚饭后回屋倒床就睡,叶英却睡不着,竖着耳朵仔细听外边的动静,生怕睡着了酒鬼放火烧她们,晚上不睡觉,白天得干活,没几天她就受不住了,脸色越来越差,像得了癌症的老人,好多人谈癌色变,更不敢和她走太近,说话都不敢。
叶英在村里算彻底遭了排挤。
可也没多少人注意苏家的事了,几场雨后,天气放晴了,漫山遍野的草冒出了芽儿,零零星星的花儿随处绽放着,唐大壮天天给唐知综做思想工作,没有任何成效,唐知综就要留在村里扯猪草,唐大壮没办法,赶集时找秦书记说了这事,唐知综的原话是,“我是吃生产队的粮食长大的,建设也要建设生产队,去醋厂上班就远离了父老乡亲,违背了他扎根搞建设的初衷。”这思想觉悟,不了解他的以为他多能多厉害多有正义呢,殊不知他东拉西扯鬼话连篇,害怕去到陌生的环境吃苦受累罢了。
唐大壮算是看出来了,真让唐知综做学徒工,哪天他不高兴了,啥丢脸的事都做得出来,他们会惯着他,外人可不会,与其让他去外边闯祸,留在眼皮子底下也好,有几个兄弟帮衬着,不会穷得揭不开锅。
于是,唐知综就领了份独属他的活:扯猪草。
桃花村地势条件好,养的猪是整个乡镇最多的,12头,由村里养过猪有经验的妇女饲养,唐知综加入她们,算得上鹤立鸡群了,换作人,村里人肯定背后指指点点,哪家男同志不是捡重活捡工分高的活干,没出息的人才盯着轻松活。
但唐知综的情况特殊,他以前是啥都不干的懒鬼,肯背着背篓扯猪草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村里人怎么好意思泼他冷水,纷纷鼓励他,给他说哪儿的猪草多,让他少走点歪路,唐知综人前笑眯眯的,碰着谁都能说几句,几天下来人缘倒是不错。
唐知综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空背篓不算什么,装了半背篓猪草他就嫌重背不动,把背篓搁在路上,扯了猪草递给权二,权二兜着装进背篓,背篓装满了他就喊石磊,石磊帮他背到猪场去,这样的事,也就唐知综做别人不会说什么了,换其他人,唾沫就能将他淹死。
当然,对唐知综的表现,也有人非常不满,唐知国和唐知军的不满最为明显,唐知国是气唐知综使唤自己儿子,他做老子的都没喊他们干活,唐知综倒是心安理得,故而每每听到唐知综的声音,他就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而石磊和石林听到唐知综召唤像打了鸡血兴奋不已,撂下自己的活就给唐知综跑腿去了,恨不得时时刻刻在唐知综跟前转悠,等他差遣。
他做老子的没享到半天福呢。
侄子帮亲叔任劳任怨干活,村里人不禁夸唐知综性格好,他性格不好,石磊他们不会这么积极,像唐知军,同样是叔,两兄弟就没给他干过活。
唐知军气的就是这个,都是亲叔,凭啥给老幺干活就高高兴兴的,让他们帮忙提桶水就是浪费他们时间,唐知军不知两人被老幺灌了啥**汤围着老幺团团转,他挑粪施肥,经过唐知综的背篓,不禁问唐知综,“老幺,石磊他们咋只给你干活啊。”
猪吃的草是有讲究的,扯猪草前有人专门教过他,唐知综专掐嫩尖儿,像掐回去自己炒来吃似的,听到唐知军喊他,他回头,从善如流道,“我人好呗,人好不怕没人帮忙干活。”
唐知军:“”啥意思,他人不好石磊他们才不给自己干活的?
唐知军后悔问这个问题,要撬开唐知综的嘴听到句真话比登天还难,他直接走过去多好,他弯头,把扁担换了个肩膀,扫过路边的两个孩子,止不住好奇,“怎么没见着钱大?”那可是个孝子,没理由不来扯猪草。
钱大的身体好点了,又早出晚归的,唐知综问过他两回,神神秘秘的啥也不说,唐知综又不是老妈子,问到后边懒得问了,只要钱大不杀人放火,惹不了多大的麻烦。
“不知道。”
唐知综说的实话,但唐知军听着不是那么回事,以为唐知综不爽他问东问西的,扯了扯嘴角,挑着粪朝麦地走去了,酒幺靠着唐知综,凑到唐知综耳朵边小声说,“我知道大哥去哪儿了。”
唐知综仰头,“你咋知道?”
“大哥天天背着柴回家,我看出来的。”酒幺以前天天跟在钱大后头,年后钱大就不让他跟着了,要他好好在家守屋,家里家具粮食多,防止小偷趁他们不在家偷走了,酒幺觉得钱大肯定自己上山捡柴了。
唐知综不信,钱大心眼多得很,啥事喜欢闷在心里,像挨打的事,要不是他发现,钱大谁都不会说,性格不知道像谁。
队上干活,下工时队长会扯着嗓门通知,唐知综扯猪草慢吞吞的,有时扯两背篓猪草,有时只有半背篓,他嘴巴甜,会哄人,猪场干活的人乐得睁只眼闭只眼,左右猪还小,吃不了多少,唐知综扯多少猪草没啥影响。
其实扯猪草对唐知综来说不累,还有好处拿,他每天扯完猪草回家酒鬼会冒出来送他东西,有陶瓷的碗,勺子,瓢,都是些小东西,在唐知综看来没啥用处,但酒鬼允诺他,下回做件惊天动地的好事的话就送他陶瓷罐,能熬汤煮饭的那种。
唐知综挺心动的,没有锅,煮饭炒菜确实不方便,尤其煮面,就余秀菊给的斗碗,烧得黑黢黢的了,极不美观,每次最多煮斗碗面条,全家4人分,根本不够吃,多煮两碗吧,又得等很久。
但要他做好事,他去哪儿做好事,总不能喊人揍钱大顿狠的,又抱他去卫生所看病吧,多缺德的事,他做不出来。
日落西山,晚霞红彤彤的照着大地,随着唐大壮喊下工的声音响起,村外的山坳传来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粗听着像鸟发出的,细听又不是,唐知综蹲在小溪边洗手,旁边是洗锄头的汉子,“谁家娃在哭”
“谁知道呢。”唐知综回了句,“反正不是我家的。”钱大能忍,不会撕心裂肺地哭喊,而权二和酒幺跟着他,两人乖巧的站在后边等他,没有哭。
哭声持续,吓得回巢的鸟儿四处惊飞,李翠兰觉得声音耳熟,问地里的叶英,“妈,是不是狗蛋的声音。”
叶英停下脚步,连日几天没休息好,脑袋疼得紧,认真听了会儿,随即狂奔,“狗蛋呐,狗蛋,奶的乖孙,你咋了啊。”狗蛋在家休息好几天,害怕走树林,清晨读书是叶英送去的,村里有孩子在丽华村小学读书,叶英叮嘱狗蛋和他们结伴回村,此时听到狗蛋的哭声,叶英心纠得厉害,“来了,来了,狗蛋,奶奶来了哦。”
和狗蛋的声音呼应,叶英的声音响彻整个村庄,苏家人害怕动作慢又被人讹上,丢了手里的锄具就追着叶英跑,人多力量多,可不能让叶英被人打了,打输又得赔粮食。
叶英疾走如飞,半点不像个老人,唐知综吹了声哨子,问权二,“要不要去看热闹?”
权二小脸皱成了团,唐知综懒得问他,眼神转向酒幺,后者欢呼,“要。”
树林里,狗蛋又摔到半山坡挂着,树多草密,他没掉下去,就脸上多了两道刮痕,渗出了血丝,周围有几个比他大点的男生,木讷着脸,好像不知发生了何事,他们走着走着,突然窜出道身影朝狗蛋扑去,抬脚就把他踹下了山坡,速度快,他们反应过来人已经不见了,压根没看清是谁干的。
走在狗蛋后边的男生懵了,支支吾吾道,“你们说会不会是鬼啊。”上回狗蛋独自回家就是在这见着鬼的
孩子间什么事都传得快,尤其像撞鬼这样玄乎的事,狗蛋没来读书,学校都传遍了,狗蛋路上遇到鬼,吓得不敢上学了。
想不到今天狗蛋刚读书,又碰上鬼了。
再大胆的人都害怕了,风吹得树摇摇晃晃,后背凉飕飕的,众人惊喊声,撒腿就跑,有两个吓得放声大哭起来,坡上等待同伴拉他的狗蛋捂着流血的脸,嗓子直接发不出音了。
不远处,气喘吁吁躲到树后的唐石林笑得前仰后合,偷偷探出脑袋瞄了眼,拍拍手,乐呵的找唐知综邀功去了。
叶英她们赶到树林时,几个孩子吓得躲了起来,叶英赶紧喊她的乖孙,狗蛋哇哇大哭,“奶奶,是唐石林,唐石林把我踹下坡的。”
他看清楚了,不是鬼,是唐石林。
唐知综洗干净手慢条斯理地过来围观,到村头就看叶英浩浩荡荡的领着人回来,左手牵着脸颊流血的狗蛋,大喊唐知国余秀菊的名字,唐知综顿了顿,垂眸看看酒幺,又看看权二,拍权二肩膀,“你快回家找石磊哥石林哥,喊他们找地藏起来,他爸要揍他们。”
权二懵懵懂懂的,“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和酒幺跑快点,爸爸拦住他们。”
唐知综多聪明的人,瞧叶英那牛气冲天的嘴脸就猜到咋回事了,他心思转了转,叫住酒幺,“喊石磊哥他们藏好,藏好了明天我赶集买肉给他们吃。”
石磊和石林憨厚老实,知道唐知国要打他们,绝对不敢藏起来的,得换个说法才行。
酒幺诶了声,蹦蹦跳跳的就跑了,唐知综站在原地,佯装好奇的问发生了啥事。
“啥事,看看狗蛋的脸,被树枝划上了,都是石林干的,十几岁的人欺负我家狗蛋也好意思,有本事出来和我打啊。”
唐知综一副难以相信的表情,“不会吧”
其他人纷纷点头,想说就是石林弄的,没来得及说呢,就看唐知综摆出副轻蔑的嘴脸,“你喊石林和你打,他打赢了你不得捶胸顿足讹他啊。”
在场的人:“”这不是关键。
“你要是愿打服输不哭不闹的话我就喊石林和你打,你放心,石林输了我绝不让她骂你,讹你,恨你,怎么样?”有商有量的语气。
叶英气得浑身颤抖,“石林踹了狗蛋,你还要他打我,怎么说我也是长辈,你还是不是人。”
唐知综笑了,“不是你说他有本事就和你打吗,咋滴了,自己说的话像放屁,又扯辈分了是不是,我是不是人,我不是人还是鬼哦。”唐知综搓着手上的草浆,不疾不徐道,“你说石林踹的就是石林踹的,我还说他自己滚下坡赖在石林头上的呢,你们家的人不都这个德行吗?”
“你你你你”叶英气得说不出话来,李翠兰看不下去了,“狗蛋亲眼看见的还有假?”
“除了狗蛋有谁看见了?说出来,说出来我就认!”
众人皆低头问自家孩子,孩子们吓懵了,谁会留意是不是石林啊,看他们这样,唐知综心里有了数,“看吧,我就说狗蛋胡说八道陷害石林的,石林天天在地里干活,没事踹狗蛋干啥。”
想想也是,众人不由得偏向唐知综的说法,石林是个老实人,干活卖力,不爱说大话,无论啥时候,他幺叔喊他,他丢下活就过去帮忙,害怕他幺叔累出毛病来。
村里有几个小伙子能做到石林那样?
倒是狗蛋众人心里直甩头
周围人牵着孩子默默退开,轻视的眼神毫不掩饰,叶英气得脖子都红了,“谁说没事的,前几天狗蛋打了你家钱大,石林替钱大出气呢。”叶英眼里,她孙子是没错的,“你家钱大不教学费,在教室外偷学知识,狗蛋教训他是替天行道,小小年纪不走正规渠道读书,竟想旁门左道,对其他人不公平。”
呵,唐知综像听了天大的笑话,他儿子用得着读书?他就是个文盲将来也是站在富人肩膀上的富二代,用得着读书?
真他妈笑死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没评论,不好看吗?
德高望重的文渊阁大学士病重,在子孙科举前夕留下‘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喟叹后闭上了眼。
哪晓得子孙不成器,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没几年就把家业败尽了,
痛心疾首的他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从此,振兴家业成了他的使命!!
《
☆、第33章 033 众筹
他咧着嘴, 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说我不要脸,我哪儿比得上你, 你才是咱生产队最不要脸的啊!”唐知综笑盈盈竖起大拇指, “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红的, 你这么能说, 咋不去搞外交呢, 为国家多争取利益全国人民都记着你的好, 窝在村里多屈才。”
“你”
“你什么你。”唐知综竖眉, 脸骤然冷若冰霜, “儿子娶不着媳妇去偷,你说是救人家, 孙子打人你说是替天行道, 黑白好坏你说啥是啥,你算个什么东西,旧社会的皇帝嗦!”唐知综叉腰指着叶英, “上梁不正下梁歪, 就你这嚣张跋扈的德行想教出个好玩意, 滚远点吧。”
叶英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脑子直犯晕, 她手掐着大腿,硬是不让自己晕过去,她要晕了, 唐知综不得朝她身上泼粪?
唐知综冷笑,“大家伙评评理,看我说的对不对,她叶英仗着年纪大就倚老卖老,背后说我多少坏话,我搭理过她没,本是同村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给她留点面子,她倒得寸进尺了,真以为我唐知综胆小怕事不敢拿她咋样是不是?”说话间,他大步上前,扬手扇了叶英两耳光,“儿子教不好你替他受着,袒护孙子颠倒黑白你替他受着,我告诉你,往后苏家人再敢找我家人麻烦,我看你一次打你一次。”
啪啪啪,两个耳光,特别响亮,人们看惊呆了,完全忘记了反应。
唐知综甩了甩发麻的手,瞥到坡上的钱大抱着柴火下山来,立刻换上了慈父般的笑,“钱大,走咯,回家,以后谁敢打你告诉爸爸,大人不教的爸爸替他们教,不会教的爸爸先教他们。”显而易见,叶英属于后者,人们不禁若有所思。
叶英双颊通红,像被火烤过似的滚烫,嘴里蔓出股血腥味,顺着喉咙下流,她尖叫声,脑袋像要爆炸似的再也扛不住了,歪身倒在了李翠兰肩头。
她有过装晕的前例,哪怕这次真晕也没人相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儿子拐人家媳妇,孙子打人家儿子,酒鬼憋得住有鬼了,没人同情叶英挨了打,牵着自家孩子该回家的回家去了,晚霞渐渐褪去,看热闹的人很快都散了,李翠兰单手托着叶英防止她摔在地上,胳膊不住地抵她,示意她够了,奈何许久叶英都没睁眼,她将其往外推了推,“好了,人都走了。”
叶英软塌塌的朝地倒去,李翠兰心惊,急忙扶住她,喊前边的苏国良,“爸,不好了,妈晕了。”
是真的晕,不是故意装的。
然而又怎样,去找唐知综?不说唐知综认不认,翻出旧账他们就别想讨着好,谁让叶英太过张扬到处说人坏话的,真闹到唐家,村里所有唐家人都会帮唐知综的。
“嚷嚷啥,晕了扶回家不就好了?非要弄得人尽皆知是不是?”叶英是他婆娘,她遭人扇耳光苏国良也没面子,尤其是唐知综说得有理有据令人无从反驳,他婆娘就是蹦哒得太欢得意忘了行,活该被打。
没人关心叶英是真晕还是假晕,唐知综替酒鬼出了口恶气,浑身畅快,以他的脾气早收拾叶英了,哪儿会等到现在,坏人不分老幼尊卑,该出手时就出手。
他走路慢腾腾的,保管室外站着几个男人等着听树林发生了啥,见他眉开眼笑的,就问他,“树林出啥事了,看苏家人都跑过去了。”
“狗蛋被人踹到坡下,她找着人赔医药费就乱咬人呗。”他说得云淡风轻,回头催钱大跟上,“你说你,想读书就明明白白说出来,偷偷摸摸学有意思吗,我唐知综的儿子,再穷不至于穷得连学费都交不起”
唐知国站在树下,听到有人喊他名字了,不是老幺的声音,他就没管,反正老幺有个啥事,绝对扯着嗓门就喊帮忙,他没喊就说明没他啥事,而和老幺没关,自然和他也没啥关系,听老幺说两句话吹牛的老毛病就来了,他咳了咳,“钱大咋了?”
“还能咋了,想学知识,天天站教室外捡野课,遭人揍了呗。”唐知综指名道姓的补充,“遭狗蛋他们围殴了,身上青青紫紫的可恐怖了,回家不敢和我说,要不是我火眼金睛,没准你侄子被人打死扔到山里喂狼都没人知道。”
唐知国:“”最后的腔调,隐隐有点熟悉,他正欲回想,但听唐知综说,“大哥,我不管,钱大是你侄子,你得替他出头,要不然别人以为我唐家人都是窝囊废。”
孩子打架哪有大人掺和的,以大欺小算什么话,唐知国拒绝的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老幺难得振作起来,钱大有个好歹,他哪儿承受得了,毕竟是自己兄弟,总不能真看着他酗酒度日吧,他想了想,“改天我找苏卫山问问情况。”
“你得凶点,苏家人奸诈狡猾,你好言好语和他们说人家以为你开玩笑不当回事。”唐知综好心提醒,回头告诉钱大,“有你大伯给你撑腰,看谁敢打你,如果你大伯忙,记得喊你石磊哥和石林哥,知道吗?”
钱大给面子的应了声,唐知综又大声说,“想读书就光明正大的读,爸爸勒紧裤腰带不吃不喝都要送你去学校,不能遭人看扁了,要不然外人以为咱唐家穷得连个孩子都供不起呢。”
唐知国:“”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他们唐家就是穷得供不起孩子读书!
他懒得和唐知综理掰这个,左右唐知综手里不差钱,几兄弟里最富裕的就是唐知综,全村人穷也穷不到他头上。
唐家人都知道的事实有许多人不知道,那句不吃不喝要供娃读书的决心在村里传遍了,知青们最为动容,知识就是力量,随着国家发展人才是不可或缺的战斗力,知青们不禁想到唐知综描绘的高楼大厦,街上遍体小汽车的时代,想当然的以为唐知综培养儿子是为了更好的建设祖国,有这样思想觉悟的同志,怎么能不帮他,知青们奔走相告,有钱的给钱,没钱的送纸和笔,统一给卢力,由他转交给唐知综。
回到家的唐知综在石磊石林跟前好好吹嘘自己的表现,听得石磊石林就差跪下拜师学艺了,敢当众扇叶英巴掌还不留下话柄,他幺叔太厉害了吧。
石林虚心取经,“幺叔,你咋打人的?”
“摆事实讲道理,对方不肯听就直接动手打,枪杆子里出政权,你幺叔是和伟人学的。”唐知综眼神充满了正义。
“幺叔,苏家人会不会找你麻烦啊?”
“他们要有那个胆我还能站在这?”他给唐知国上了眼药水,以唐知国拧巴纠结的性格,再不情愿也会气势汹汹找苏卫山说这件事,有唐知国做靠山,苏家人怕他还来不及,哪有胆找他麻烦,这就叫背靠大树好乘凉,说到这,他幽幽盯着唐石林,“你得好好谢谢我,我不拦着,叶英把你爸喊过去,他非打死你不可。”
唐知国性格太刚直,对儿子严苛,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甭管啥原因,只要石磊石林和人打架,回到家就得吃条子,遇到叶英是非曲直由她说了算的人,唐知国更上火,揍得唐石林下不了床都有可能。
那样的人,容易遭人利用做枪使。
唐石林侥幸地躲过顿打,吐出口浊气,“谢谢幺叔,以后你喊我干啥我就干啥。”
“嗯,回去吧,明天逢集,我买肉回来咱打牙祭。”唐知综兜里有钱,刨开钱大的学费还有剩,趁着春光明媚,不吃肉补身体怎么行,他站在屋檐下,目送唐石磊他们离开,转身回屋时,院坝外有人喊他,“知综同志,知综同志。”
是卢力,唐知综走出去,“卢力同志,你咋来了?”
卢力粗略的望了眼敞开的屋子,堂屋购置了桌椅板凳,院坝里晒着柴火,灶房飘着青烟,比起他上次来,这次明显有了烟火气,不抛弃不放弃,知综同志真的打起精神重新生活了,他把手里的竹篮子给唐知综,“钱大读书,知青房凑了点学费,你明天给钱大报名吧。”卢力没数有多少钱,不过给钱的多是未婚知青,结了婚的知青要攒钱养娃,给的多是本子,有两本书籍。
“我怎么好意思要,你们已经帮助我很多了。”
卢力慌张,“你收着啊,能帮助是孩子走进学堂读书认字是我们的荣幸,钱我们是心甘情愿给的,你别有思想负担,不会喊你还的。”读书人骨子里都有股傲气,廉者不受嗟来之食,知综同志真的和以前不同了,卢力把篮子塞给唐知综,“天快黑了我就先走了啊,鼓励钱大好好读书,争取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志存高远,立于何地都不会迷失方向,下乡前,他老师和他说的话,希望能激励钱大。
“不行不行,我不能要”唐知综要把篮子还回去,卢力拔腿就跑,生怕速度慢了被唐知综追上,喜在原地的唐知综嘴角快笑歪了,手扒了扒篮子里各式各样的布袋子,惊喜的发现有块布包裹的钱出乎意料的多,他急忙捂紧,喜滋滋的奔回了屋。
有钱人的世界果然是他想象不到的,随便拔根毛下来,别说钱大这学期的学费,到高中的学费都凑齐了,到底是谁这么富裕爱扶贫呢?除了温柔可爱的刘春玲还有谁?
家里没煤油灯,他关上门,偷偷蹲在窗户边,借着朦朦胧胧的夜色数钱,嘴里不忘向酒鬼讨好处:“我替你收拾苏家人了,为钱大报了仇,明天又送钱大去读书,送个陶瓷罐给我不亏吧,陶瓷罐废柴,再送两捆柴。”
酒鬼躲在身体的哪儿唐知综不知道,两人约好了和平共处原则:互相尊重灵魂自由和性格三观,互不侵犯,互不干涉行为处事,平等互利,和平共处。
他做了好人好事,酒鬼就送礼答谢他,送啥看酒鬼心情,虽然这点让唐知综不爽,根据这几次经验来看,酒鬼挺人性的,基本他做的事越多,礼就越丰厚,未免孩子们发现锅碗瓢盆啥的从天而降,酒鬼送礼改到了晚上,所以天蒙蒙亮唐知综就起了,穿好衣服去隔壁堂屋,楠木桌下多了个灰褐色陶瓷罐,墙角堆着两捆柴,不多不少,正是他所要求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家祭无忘告乃翁》请期待
☆、第34章 034 争气
尽管是酒鬼赠的, 在唐知综心里是靠他辛苦付出换来的成果, 他去灶房舀碗水,手指蘸水后均匀地洒到柴捆上, 又抹在脸上和脖子处, 完了拖着柴捆出去,扯着嗓门喊, “起床了起床了, 老子都去山里捡了两捆柴了, 你们咋还睡着哟。”
屋里睡得正香的三兄弟:“”
天泛着白光, 缭绕的云雾笼罩着远处山头, 三兄弟揉着眼睛拉开门, 眼神定格在唐知综满头大汗的脸上,以及他双手拖着的柴捆上, 迷迷糊糊的没反应过来, 钱大是老大脑子转得快些比两人先反应过来,他诧异地睁大眼,“爸爸, 你去山里捡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爸扯猪草都要喊石磊哥背背篓的, 两捆柴咋弄回来的?
唐知综不满他口气, 严肃道, “不是去山里捡的难道是去偷的啊, 还不赶紧帮忙,要累死我啊,小兔崽子, 老子在外累死累活,你们倒舒服,睡得像头猪似的。”他擦着汗,气喘吁吁,步伐颤颤巍巍的随时会倒地似的,钱大急忙弯腰帮忙,柴捆有点湿,常年去山里捡柴的他自然知道原因,山里露气重,清晨的柴火都是湿哒哒的。
他爸真去山里了。
钱大帮着拖去灶房,“爸爸,是不是很累,赶紧回屋躺着,我给你煮糖开水去。”山里弯弯绕绕多,他爸能找着路回来就不容易,捡了整整两捆柴,恐怕天不亮就进山了吧,想到他爸两手拖着柴慢吞吞走在山路的情形,钱大心里不是滋味,觉得和昨天发生的事有关,苏家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挑衅,他爸是忍无可忍了才决定发愤图强的。
“爸爸,你去床上躺着,我烧好开水喊你。”
难得听钱大发自真心的关心他,唐知综挺受用,抖了抖湿哒哒的衣服,单手拽着绑柴棍的草绳,“躺啥躺啊,赶紧煮饭去,吃了饭我送你去学校报名,别人能读书你也能,再苦再累都不会叫你被人比下去了。”读书好啊,书中自有黄金屋,钱大读了书,往后就多个人帮他挣钱了。
赶在其他大佬们发家致富前,自己多多准备,日后有机会和大佬们面对面喝茶也不枉他辛苦几年。
“爸爸,我不读书了,我帮你扯猪草,喊队长给我算工分。”钱大低着头,语气强硬。
“干啥不读。”唐知综拉长了脸道,“你以为扯猪草轻松,好多草看着绿油油的,猪不吃,有些草猪吃了会拉肚子,有些吃了会死,你以为扯猪草随便扯啊。”他摊开手给钱大看他黑漆漆的手指,“脏不脏,扯猪草沾的草浆,洗不掉就成这样了。”
唐知综多爱干净钱大深有体会,早晚必须洗脸刷牙,隔几天必须洗澡,同件衣服不会穿超过四天,这样的人,双手竟被弄得这么脏,他侧着身跨进灶房,闷闷道,“我扯猪草爸爸就能不干活了。”
“滚蛋,你那点工分养得活咱全家?不饿死就谢天谢地了,你去读书,学知识后进城找个工作,爸爸跟着你进城吃供应粮不好哦,非得留在村里,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唐知综算了算年份,现在71年,离农民进城打工有好几年呢,这几年多学点知识储备着,将来机会来了不至于两眼抓瞎。
尤其学费不由他出,不读白不读啊,难道要他把知青们众筹的学费还回去?
想都别想。
把柴推到角落,后边权二和酒幺拖着柴缓慢移动,人不大,力气却不小,秉着一视同仁的态度,唐知综说道,“钱大到岁数了该读书,你们再大点爸爸也送你们读书,知识就是力量”
力量酒幺听过好多次,兴奋地问,“爸爸,学了知识干活就不累了吗?”
唐知综愣住,“某种程度来说是这样。”有了知识,即使偷懒也能找个清新脱俗的理由,就像他,动动嘴皮子就有人上赶着给钱,没读书的人可没这个脑子。
酒幺激动道,“那我要读书。”他双眼亮晶晶的,恨不得马上去学校上课,唐知综噎住,“等你长到钱大这么高爸爸就送你去学校。”总不能把孩子们都送去学校他自个儿漫山遍野的扯猪草吧,怎么都要留两个在身边端茶倒水啥的。
聊到读书,唐知综很有发言权,整个生产队,就他是初中毕业,而他同龄人有的读过几天书,有的大字不识,唐知综文化程度很拿得出手,这也是醋厂愿意招他为学徒工的原因,真是个文盲,别说学徒工,拉货的岗位都不给你。
丽华村小学是早些年建的,几间教室,周围住的农民,老师们有课教课,没课就下地干活,本质和农民差不多,酒鬼初中毕业后,小学校长问他要不要教书,酒鬼嫌和孩子打交道烦,毅然决然的拒绝了,有了钱大后,校长又来找过他,酒鬼仍然没答应。
酒鬼的说法是:我自己儿子都没教凭啥教别人,钱不多,没课还得干活,多辛苦他坚持不了。
之后校长就再没来过了,吃过早饭,他甩空手的去保管室找唐大壮请假,说是要给钱大报名读书,他请的整天假,唐大壮道,“报名半个小时就够了,请啥假啊,去了就回来。”请假没工分,唐大壮是为唐知综考虑,耽误半个小时别人不会说啥,请啥假啊。
唐知综道,“我请整天,我答应带权二他们赶集,说话得算话。”
他有板有眼的,唐大壮不知咋说,后边来人拿锄头拿镰刀,他得守着分发锄具,完了要去公社开会,没时间和唐知综磨叽,说道,“要去就去,你今天请假今天的工分就没有,别到时候找我哭哭啼啼。”
唐知综眉开眼笑地诶了声,喊上钱大他们就走了,学费是以学期收的,唐知综揪着这学期过去快两个月,硬是要校长少收了他几毛钱,之后带着酒幺他们赶集,买肉买鸡蛋买衣服买鞋子,花钱如流水,酒幺很是担忧,“爸爸,我读书还有钱交学费吗?”又大了岁,酒幺的词汇量丰富了很多,唐知综保证,“有。”
现在的积蓄进城买房都不是问题,学费算啥啊。就算没钱,他不会想办法挣哦,酒幺就是杞人忧天。
各个生产队的人忙活春种了,挖田,垄田,撒秧,赶集的人少了起来,故而多是镇上的人在溜达,唐知综挺喜欢繁华地带的,有机会的话搬到镇上住他也乐意,但唐大壮要他去醋厂的事给他提了醒,常在路边走哪有不湿鞋,醋厂的人好多认识他,被认出来就麻烦了,所以丰田镇尽量少来,他去供销社买好必需品,然后又买了十多个包子,这才依依不舍的牵着孩子们回去了,以后还是去县里吧,街道更宽,物资更齐全,陌生人多,不怕有人认出他来。
唐知综走路慢,背着个背篓,走会儿歇会儿,越走越疲倦,昏昏欲睡的,走到村头就走不动了,搁下背篓,坐在石墩休息,酒幺扒着背篓,扯着嗓门喊,“石磊哥,石磊哥,快来哦。”
唐知综给予赞许的眼神,这孩子,机灵有眼力见,拍马屁又拍得恰到好处,不读书可惜了。
唐知综大手大脚惯了,次次赶集买肉是必不可少的,面上搭着几件新衣,唐石磊看得羡慕,“给钱大买的?”他爸总骂他是幺叔的狗腿子,殊不知他觉得狗腿子不够好,做儿子才爽呢,想吃肉就吃肉,想穿新衣服就穿新衣服,幺叔从不打儿子,这点他爸就差远了。
“钱大读书,总不能天天穿破破烂烂的吧,天气暖了,给他买了两套春装,背篓底下有肉,待会提到你家去,记得提醒你妈晚上煮,庆祝钱大入学的。”唐知综怕自己不把话说明白,转身余秀菊就煮来吃了,余秀菊不像唐知国老实,他晕倒在床的几天,高翠华给钱喊她买肉包包子,肉馅多的包子她们自己留着吃,馅儿少的就给他们送来,唐知综记性好,到现在都记着呢。
“好吶。”唐石磊抓起背篓,双手穿过绳子,“挺沉的,幺叔咋背回来的,以后赶集我送你去吧,累着你咋办?”
唐知综肩膀又酸又疼,有点后悔自己花钱讨苦吃了,揉了揉肩,望着不远处田里说话的唐知国和苏卫山,笑了,“成,以后我赶集喊你,你爸不会说你耽误干活吧?”
“不会。”唐石磊回答得斩钉截铁。
叔侄两有说有笑的,田里警告苏卫山好好管教儿子的唐知国脸色沉了下来,自己一把屎一把养大的娃尽便宜别人了,想想就憋屈,脸色不由得又黑了两分。
他面前的苏卫山吓得直打哆嗦,“我收拾过狗蛋了,他以后绝对不敢打钱大他们,知国哥,你要不相信我喊狗蛋来你看,屁股上的红印没消呢。”
叔侄两黏黏糊糊的进了竹林,依稀看得见模糊的身影,唐知国收回视线,板着脸说,“打没打是你家的事我不管,咱两家的恩怨众所周知,撕破脸谁怕谁还不知道,往后我再听说你们家谁找老幺家麻烦,就不是好言好语和你说了。”唐知国脸盘大,皮肤黑,面相有点凶,尤其生气的时候,很像过年贴门上的门神,苏卫山认怂,再三保证说不会,就差没对天发誓了。
瞧瞧他妈惹的啥事,明知唐家人不好惹偏要惹,不是活该吗?
认为叶英活该的不在少数,酒鬼活得够苦了,锅碗瓢盆都买不起的人要送娃进学校学知识,供个学生多难啊,像唐知综又懒又好吃的人,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怎么可能花钱送孩子读书,有钱留着买肉吃不好啊?
唐知综扯猪草全村人赶到欣慰,至于送钱大读书村里人都觉得他不够聪明,苏家明显故意挑衅,他不接招就是了,犯不着为堵口气送钱大读书,终究还是太年轻,性格急躁了点,受不得人激,做事只考虑眼下,不想想以后。他哪有钱供孩子读书,还不是用高翠华的钱?高翠华手底是有点钱,村里人没眼瞎,从唐知综结婚,盖房子,里里外外开销都是高翠华掏的钱,高翠华哪还有多少钱,加之正月里又遭了贼,恐怕更没钱给唐知综了,唐知综自己不省着点,迟早还得回到借粮借钱的日子。
周凤怕的就是这个,她和唐知军说,“你找大哥说说老幺,有钱大抛小撒,没钱就到处赊账坑咱,咱又不是他爹他妈,凭啥毫无怨言的替他还债啊。”
唐知军想想是这么个理,“待会我就去和大哥说,媳妇,你看到老幺的背篓没,装满了的,你说妈到底给了他多少钱。”细细回想家里遭贼的情形,他怀疑柴灰里的钱是不是他妈拿走的,要不然老幺铺张浪费的钱打哪儿来的,近期没听公社有人说老幺赊账的事啊。
“妈给多少钱不会和咱说,有机会我问问大嫂,养老看病的费用几家人平摊,积蓄是不是该分咱点,多的不要,钱大读了书,石康也得读书吧。”虽说石康年纪小,还得等四五年,有的话说在前头比较好,免得到时候撕破脸难做人,他们这辈就不计较她偏心老幺了,但石康读书是大事,不能耽误他。
周凤嫁给唐知军时攒了不少钱,但已经花得七七八八了,供石康读书的话,日子肯定紧巴巴的,无论如何得找高翠华哭穷。
她的想法和余秀菊不谋而合,余秀菊是个勤快人,天不亮就起床给全家煮饭,早早就出门上工,冲着她勤快劲,唐大壮给她安排的是挑粪的活,工分算高的了,收工后她就急急忙回家煮饭,她不放心儿媳妇,粮食锁在自己屋,每顿吃啥,煮多少米都她说了算。
她刚淘米倒进锅,石磊就提着块肉回来了,用不着说也知道唐知综买的,余秀菊涮了涮淘米的瓜瓢,把最后几粒米倒进锅盖上锅盖,盯着石磊手里的肉出了神,挑粪时有几个走在后边的妇女就明里暗里打听唐知综的家底,拐弯抹角询问唐知综手里的钱哪儿来的,余秀菊明白她们的意思,自己也犯嘀咕,往年高翠华会偷偷给唐知综钱不假,但每次给的不多,多是够唐知综喝酒而已,以致于隔不了多久唐知综就偷偷找高翠华哭穷。
高翠华的想法她也懂,唐知综攒不住钱,手里有多少花多少,多给他钱的话他照样两天就没了,故而抠着每次少给点。
而这次,高翠华似乎给了很多,年前到现在,唐知综手里没缺过钱,时不时去镇上买肉,平均半个月吃次肉的频率,和以前的地主生活差不多,更别说把钱大送去读书交的学费了,她猜测高翠华是不是把所有的钱全给唐知综了。
逢唐知国从外边回来,余秀菊喊儿媳妇烧火,自己走了出去,小声和他说了唐知综买肉的事,“知国,你有没有问过妈,她是不是把棺材本全给老幺了?”
唐知国刮裤脚的泥,说道,“有啥好问的,咱分了家,她的钱想给谁就给谁,妈的钱咱就甭惦记了,老幺肯重新做人比什么都强。”
“她给老幺我没觉得啥,她总得给自己留条退路吧,她有个生病啥的,虽说咱几家凑钱,凑不出来咋办?自己手里有钱心不慌啊。”余秀菊想得多,高翠华把钱全给老幺,以后有个啥就得全靠她们几家,石磊结婚了,很快会有孩子,石林过两年也该找对象了,还有石森,花钱的地方多的是,总不能把钱全给高翠华花了吧。
唐知国弯腰放裤脚,不以为意,“妈年纪大了就由着她吧,她心里不痛快,躺床上喊死喊活的更麻烦。”以前唐知国或许会怨恨高翠华给老幺钱,最近看老幺背着背篓扯猪草,他挺感慨的,或许以前就是老幺太穷了,看不到生活的希望,懒懒散散的过天算天,如今手里有了钱,整个人容光焕发,干活啥的比以前积极多了。
穷久了会穷出病来,老幺没准就是那样的。
余秀菊和唐知国说不通,去找唐石磊抱怨,“你奶偏心你幺叔还不够,竟还偏着钱大他们,同样是孙子,咋不给钱送你们读书,就顾着你幺叔的孩子了。”
“妈,你说的啥啊,是我自己不读书的,关奶奶啥事,奶奶的钱想给谁就给谁呗,我小时候,奶奶也给我开过小灶,幺叔看了没说啥啊。”
余秀菊:“”那时候你是大孙子,你奶不对你好对谁好。
石磊不想听他妈叨叨幺叔的坏话,提着桶进灶房舀水,他觉得余秀菊小家子气了点,他幺叔从不斤斤计较,那天从镇上回来,钱大没吃完的半个包子他幺叔想也不想就给他吃了,换作其他人谁舍得啊。
更不说幺叔每次吃肉都喊上他们了,做人要知足。
儿子们体会不到自己心情,余秀菊只得找儿媳妇念叨,殊不知黄玉儿干了半天活累了,半眯着眼打盹,任余秀菊说得多义愤填膺人神共愤,黄玉儿脸上似懵非懵表情没啥变化,余秀菊觉得没劲,憋着话蹲茅坑拉屎去了。
谁知便秘,蹲大半天都蹲不出个玩意来,心里更郁闷了,她隐隐觉得最开始打错了主意,不该怂恿石磊他们给老幺干活的,钱没拿回来多少,心跟着偏向老幺了,以前她说老幺坏话全家附和,现在嘀咕两句就不行了,唐家男人都随高翠华,提到唐知综心眼就不自觉偏过去了。
于是,吃饭时,她以亲妈的身份教育石磊石林,往后不准帮唐知综干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唐知综扯个猪草有啥累人的,怀着孕的女同志都没问题,他大老爷们好意思说背不动?
余秀菊认为自己说的实话,岂料桌上的唐家男人个个露出看傻子的神情,唐石林说道,“妈,你今天咋回事,咋尽说些傻话呢?”
余秀菊:“”
唐石林道,“力气是练出来的,幺叔自幼读书学习没上山干过活,肯定比不过干惯活的孕妇啊,两者没有可比度啊。”
唐石磊附和,“幺叔扯猪草就累得筋疲力尽了,你不让我们给他干活,难道要他自己去井边挑水?不是要他的命吗?”以前唐石磊看不起唐知综懒,慢慢的接触下来,他觉得不能怪唐知综懒,而是他根本没力气,像他和石林,两人扛着张桌子到处走不觉得累,唐知综不行,两根凳子恐怕就是极限了。
余秀菊黑了脸,“照你们的说法,得怪你奶不让他小时候干活了?”
唐石林砸吧了下嘴,“不能怪奶吧,母亲疼孩子,不希望孩子干活不是正常的吗,或许像幺叔说的那样,他就不是干活的命。”
余秀菊:“”他不是干活的命难道其他人就是吗,此刻,余秀菊无比感受到自己当初的愚昧无知,才多长时间,两个儿子就被唐知综忽悠地维护他替他说话了,长此以往还了得?她斜着眼,示意唐知国说话,唐知国不是不高兴石磊围着唐知综转吗,他说说。
唐知国大口大口刨饭,沉吟道,“石磊要给他幺叔干活就干,他不干,难道要妈忍着腰痛干?”伤筋动骨一百天,高翠华的腰上还得养段时间,要知道没人给老幺挑水干活,她能自己爬起来干活不可。
得到唐知国支持,唐石林挺直了背,“妈,爸都这么说了你还有啥好说的啊,咱就一个幺叔,对他好点咋滴了,幺叔没亏待咱啊,你看幺叔哪次买肉不是买好几斤任由咱敞开了肚子吃啊。”
骨子里改不掉的怂性,余秀菊懒得和他们说,刨几口饭就搁筷子生闷气去了。
她走了,唐石林轻松起来,和唐知国道,“妈今天咋了,是不是上了年纪的人都这样啊。”
“吃你的饭。”唐知国瞪眼,唐石林立即老实下来,乖乖吃饭不说话了,唐知国瞄了眼外边倒水冲脚的余秀菊,或许石林说得对,余秀菊真的年纪大了,夜里睡不着,脾气越来越暴躁,大有追赶村里几个泼妇的趋势,他决定找时间和余秀菊聊聊,在家脾气大没啥,出了家门没人会害怕她。
唐知国的心情有点低沉,这边唐知综也不太顺遂,他重新整理了知青房众筹的钱,比他想象的多得多,不藏起来总觉得不踏实,睡觉的屋太显眼不安全,堂屋没钥匙,刨地会留下痕迹,明眼人想都想得到是埋钱留下的,村里人藏钱都是挖地埋起来的,左看右看,他决定把钱藏到灶房柴堆的地下,堆着柴,没人会注意不对劲,几天新土的痕迹就没了,更没人看得出来。
别人为挣钱费尽心思,他则为藏钱苦闷,果然有钱人也有烦心事啊!!
甜蜜的烦恼!
藏好钱,他双脚跺了跺,在上边铺了层柴灰木屑,最后把柴捆堆过来,屋外,酒幺喊他,“爸爸,锅洗干净了,你来检查哦。”
锅是酒幺的说法,在唐知综眼里就是陶瓷罐,他拍拍手,“来了。”
兄弟两赶集全程陪着唐知综,不注意他啥时候买了锅,这口锅和别人家的铁锅不同,和碗差不多,但比碗大,酒幺问权二,“二哥,以后咱用这口锅煮饭了吗?”
“嗯。”权二拧毛巾把锅内部擦干,眼睛凑到锅口仔仔细细看,光滑油亮,煮的饭肯定好吃。
唐知综喊他们抬到锅灶搁着,把斗碗淘汰了,他舀水洗脸洗手,完了喊他们回房间午睡,天不亮就起来忙活,到现在没休息过两分钟。
屋后的村庄寂静,树林的鸟叽叽喳喳叫着,唐知综饭后要眯会,其他人早下地干活了,青翠的田野间,人人闷头做事,偶然抬头远眺,注意到公路上慢悠悠走来几个陌生人,男男女女都有,众人恍然:又有女知青进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德高望重的文渊阁大学士病重,在子孙科举前夕留下‘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喟叹后闭上了眼。
哪晓得子孙不成器,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没几年就把家业败尽了,
痛心疾首的他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从此,振兴家业成了他的使命!!
《
☆、第35章 035 隐患
人们对知青们下乡见怪不怪了, 村里年年都来人, 甭管文化程度咋样,庄稼不认爹娘, 精耕细作才能多产粮, 种地没有捷径,勤快踏实是关键, 田里干活的人们聊着聊着就讨论起知青们的长相身量来, 所谓相由心生, 是不是干活的料逃不过他们的眼。
等唐大壮领着人到知青房, 人们对这批知青已经做出评价了:一年不如一年, 这批人里干不了活的多!
来了新人, 妇女们找到聊的,和男人们看问题的角度不同, 她们更注重谁更英俊, 谁最漂亮,张凤仙觉得背着藏蓝色背包的女知青好看,头发梳理得整齐, 五官秀气, 是里边最有气质的。
有人觉得张凤仙眼光不行, 摆明了和唐大壮说话的女知青最好看, 穿着碎花裙子, 皮肤白白的,好看多了。
唐知综提着篮子给钱大送午饭就听到几个妇女嘀嘀咕咕的,神色激动, 坚持认为自己最有眼光,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脸红脖子粗的,较真劲令人害怕。
约莫注意到他,张凤仙喊他评理,“唐老幺,你说我说的是不是对的。”
唐知综:“”女人的话永远是对的。
但在场的不止张凤仙是女人啊,看其他人如狼似虎的盯着自己,大有自己点头就把自己撕了的架势,唐知综走得远远的,说道,“好看有啥用,能干活比啥都强。”
众人:“”
这话太有道理了,像唐知综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中看不中用,唐家人里最怂的。
“对,唐老幺说得对,看人不能看表面,唐老幺以前读书多厉害,好多人说他找个城里媳妇不是问题,结果呢?”
字字铿锵的质问,走出去老远的唐知综差点摔倒,吓出身冷汗,唯女子小人难养也,老祖宗的话是千锤百炼总结出来的,唐知综忍住掉头找她们理论的冲动,催酒幺走快点,免得钱大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晕过去。
小学占地面积不大,几间教室,旁边是老师办公室,这会正是上课时间,老师授课的声音分外洪亮,唐知综沿着教室走,十多步就到了钱大教室,讲课的是头发花白的校长,虚着眼睛,用蹩脚的普通话教拼音,教室里共有六排桌椅,钱大坐最后,同桌是个女生,两人双手搭在课桌上,背挺得直直的,目不转睛地望着黑板,好学的态度令唐知综倍感欣慰,态度决定成败,就目前的情形看,钱大很有读书的潜质。
他轻轻嘘了声,“钱大,钱大。”爸爸给你送午饭来了,感不感动?
钱大以为自己幻听了,偏头看是他爸,手伸到桌下,往后摆了摆,唐知综不懂,小声说,“爸爸买了包子你要不要吃?”照理说正午时送来的,赶集走得他腿累,没精力过来,好在睡会有精神了,没多耽搁就来了。
“钱大,肉馅的包子,吃不吃,爸爸递给你。”
老师走下讲台,钱大急忙端坐好,跟着念,“aoeiu”
唐知综:“”
钱大啥意思,化知识为力量后不知饿了吗?
是不是太夸张了,错觉,任何不吃饭不觉饿的感觉通通是错觉,古人修仙还靠药丸保持体力呢,钱大多大点年纪,不吃饭咋行,他抓起包子,从窗户递进去,趁老师转身回讲台的瞬间,扔到钱大桌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钱大,你记得吃啊。”
钱大目不斜视的点头,不动声色把包子捏在手里,包子是热和的,肉香味溢了出来,钱大感动不已,有爸的孩子日子好,这世上,惦记他没吃饭的恐怕就他爸了吧。
唐知综捂着嘴,哑声道,“钱大,你记得吃啊,吃不完的留着回去给你石磊哥,他喜欢吃。”肥水不流外人田,他担心钱大给班里同学了,这才提醒他,钱大又点了点头,唐知综完成任务,喊踮着脚趴在窗边看稀罕的酒幺,“咱回去了,你哥学习呢,咱别打扰他。”
在丽华村小学读书的多是周围生产队的人,基本家里没啥钱,同桌女生看有人送包子给钱大,满脸羡慕,她们家的条件在村里算好的了,每天回家吃午饭,多是红薯或粗粮馍馍,哪儿有包子吃,她艳羡道,“唐有钱,你爸对你真好。”
唐有钱是钱大的本名,寄托了酒鬼所有的期许,但他是老大,村里人习惯钱大钱大的喊,突然听人连名带姓的喊自己,钱大不好意思,捏了捏软和的包子,笑道,“我爸爸对我们几兄弟都很好。”外人不清楚爱乱说罢了。
钱大是新插进来的学生,照理说和班上人不熟,没人愿意搭理他,偏偏这几日狗蛋没来读书,学校流传多个版本,有说撞鬼的,有说遭人报复的,让班里帮狗蛋打过钱大的男生特别害怕,下课就围着钱大桌子问他狗蛋的事。
两人是同村的,狗蛋的情况钱大不可能不知道。
钱大不吭声,掰开有余温的包子分给同桌,自己细嚼慢咽着,香味飘得整间教室都闻得到,同学们不自主的咽口水,问包子哪儿来的,女同桌说,“唐有钱的爸爸送来的。”
钱大胃口小,吃半个就有点饱了,香喷喷的包子,肉馅多,看得其他人嘴馋流口水,“钱大,凭啥只分给她,也分我们吃点呗。”
钱大握在手里,不冷不热的说,“不行,要给石磊哥带回去。”石磊哥吃了包子会帮爸爸干活,同学们吃了包子能干啥?
包子搁在桌上,信誓旦旦质问钱大的男生们被肉香熏得没了脾气,你打人家,人家凭啥分包子给你吃,好东西是和好兄弟分享的,他们和狗蛋是拜把子兄弟,注定和钱大是仇人,得出这个结果,几个男生就不高兴了,咋就猪油蒙了心和狗蛋拜把子呢,和钱大拜把子多好?
唐知综不知道自己送的包子日后会引发教室兄弟反目成仇的惨案,脑子里琢磨着酒鬼会送他什么礼,目前家里缺的东西还多,衣柜,立柜,碗柜,书桌,躺椅,床垫等等等等,不知酒鬼会送啥,他低头看酒幺,后者低着头,专心看脚下的路,好像安静过头了,唐知综问道,“酒幺,想啥呢?”
“爸爸,我啥时候读书啊,我想读书。”酒幺仰起头,脸上尽是对知识的渴望,唐知综笑他,“为什么想读书?”
酒鬼的3个娃真是奇了怪了,咋个个喜欢读书呢,难道读书不用干活?能光明正大的偷懒?那种思想可要不得。
“坐教室里不用干活,饿了有人送饭,我喜欢。”
“”他收回刚刚那句诽谤,3个娃有个像酒鬼的,3岁就堂而皇之的想偷懒,深得酒鬼身传哪。
唐知综道,“喜欢啥啊,年纪小不把筋骨练出来,到爸爸这把年纪,想干活都有心无力了。”
酒幺不解,像爸爸没啥不好啊,有人挑水有人煮饭,自己到处晃悠,心情好就扯两把猪草,心情不好就找个舒服的地儿睡觉,他想过爸爸那样的生活。
“乖,听爸爸的话,好好干活练力气,大点了爸爸会送你读书的,这样你长大了,无论种庄稼还是干其他,起码有选择,不像爸爸,除了扯猪草啥都不会。”
旁边地里的人听到这话,不禁用来教育家里的孩子,“力气是练出来的,小时候不练,大了后想练都没机会了,钱大爸就是例子!”
唐知综注定是要成为父母教育孩子的典例,他孜孜不倦的和酒幺讲道理,神色温柔慈祥,俨然的慈父,知青房院坝里站着的女知青伸长脖子望,刘春玲扯她衣服,“你别这样,人家看到了不好。”
“有啥不好的,春玲,我和你说,你不把钱拿回来,四婶坐火车也要打你你信不信。”
说话的是刘春玲堂姐刘春燕,她不是桃花村的知青,是刘家人派人协助刘春玲办事的,年后,她四婶收到桃花村生产队的信件,认定是刘春玲写的就没撕开瞧,哪晓得后来又收到几封,她四叔担心女儿在村里出了事,火急火燎的拆开,信是女知青李怀玉写的,说刘春玲借了她300块钱不还,要刘家人还钱,不还的话就告到厂里,要刘家人待不下去。
刘家没有分家,全家十几口人就六个是正式工,靠着工资养活全家老小,突然冒出300元外债,她四婶当场发飙了,要和刘春玲断绝关系,便压着信没回。
哪晓得前几天,李怀玉又给家里寄信了,信直接寄到厂里,由守门大爷代收的,人家将家里的情况知道得清清楚楚,真逼急了,闹到厂里就惨了,刘春燕是厂里的学徒工,眼瞅着要转正了,不能在这节骨眼出问题,至于还钱,全家人想都没想过,刘春燕推刘春玲,“你自己去把钱要回来。”
蠢不拉叽的,自己的钱给人家就算了,借都要借来送给人家,不就是个两条腿的男人,离过婚,又是个跛子,有啥稀罕的。
“春燕姐,我给钱就说了不还的,你不是要我难堪吗?”刘春玲扭扭捏捏,担心唐知综注意到她,退后半步站在刘春燕身后,“春燕姐,我下乡时我爸说过,我遇着啥麻烦他会帮我的。”
刘春燕冷笑,骗你的你也信,不那么说你肯乖乖下乡?
有的事,刘春燕不能和她挑明,这个堂妹自幼脑子就不好使,爱打肿脸充胖子,在厂里除了干活没少给人端茶递水跑腿,几乎每个月的工资大半是进了别人衣兜的,四叔四婶差点被她气死,想方设法送她来乡下,不成想她仍改不了这个毛病,“春玲,你是不是抹不开面子,你不去我去。”
钱必须要拿回来还给李怀玉,否则全家人跟着受牵连,四婶她们就算了,年纪大,工作没了就没了,她不同,她和对象商量转正后就结婚,转正不了,人家会瞧不起他的。
这年头,想在厂里混个正式工岗位太难了,她不能让刘春玲毁了她的生活!
小路上的男人,看着人模狗样的,绝对不是好人,纵观近几年忽悠春玲给钱干活的,哪个不是居心叵测的坏蛋,春玲傻不懂人心险恶,她眼睛雪亮着呢!
瘸子,还钱。
作者有话要说:
德高望重的文渊阁大学士病重,在子孙科举前夕留下‘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喟叹后闭上了眼。
哪晓得子孙不成器,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没几年就把家业败尽了,
痛心疾首的他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从此,振兴家业成了他的使命!!
《
☆、第36章 036 债主
蜿蜒的小路上, 唐知综莫名抖了个哆嗦, 隐隐觉得哪儿有双眼阴森森地盯着自己,他四周瞅了瞅, 没发现哪儿不对劲, 酒幺跟着他张望,小脸凝重道, “爸爸, 我暂时不读书, 好好干活练好力气再读书。”
爸爸说得对, 练好力气再读书, 即使打架自己也不怕, 像他大哥就是天天去山里捡柴练出力气的,被人揍得皮肤淤青都没喊疼。
“乖, 爸爸答应你, 你7岁就送你读书。”
“好。”酒幺昂着头,抬手拿唐知综手腕挎着的竹篮,“爸爸, 我来拎, 我要练力气。”
唐知综乐意至极, 帮他挎在手腕上, 教他微微抬手防止竹篮掉地上, “以后练力气的事爸爸都喊你好不好?”
“好。”
父子两达成共识,唐知综又鼓励酒幺两句,他请了假自然要休息够明早上工, 回家后,他搬根凳子搁院坝里坐着晒太阳,守着他的灶房和茅坑,酒幺神采奕奕的冲回屋,翻出床底的草绳,喊权二和他上山捡柴,山里凉飕飕的,权二害怕,“山里会不会有狼啊。”
每次进山都是大哥带他们,大哥读书去了,他自己不敢啊。
“怕啥啊,遇到狼咱就喊石磊哥,石磊哥是大人,狼怕他。”酒幺记得大哥以前这么和他说的,伸手拉权二,“二哥,咱年纪小,是练筋骨的好时候,不能懒在家,懒着懒着就像爸爸废掉了。”
唐知综:“”
“像爸爸废掉不好吗?”
酒幺顿住,“好是好”他沉默几秒,突然抬手做了个举重的姿势,信心勃勃道,“练出力气会更好。”多个选择多条路,他爸说的,不会错。
架不住酒幺兴致高,权二被他拉着进山捡柴去了,家里剩下唐知综,他赶紧溜进灶房检查有没有人动过柴捆,确认柴捆没人动过稍稍放了心,就在这时,院坝外有人说话,声音朦朦胧胧的,听语速好像在吵架,人吵架时,厉害的语速会特别快,像零碎的风唰的声刮过树林,而懦弱的人吵架轻声细语,像剩下最后口气的人交代遗言,平和吐字清晰,而此刻,两种极端的人凑到一块去了。
闻声识人,唐知综没这个本事,压了压柴捆,轻手轻脚走到窗户边,偷偷摸摸朝外看。
院坝外,死死拽着刘春玲手腕的刘春燕快气疯了,“四婶每月的工资多少?你张口就借300元救济别人,家里这么穷咋没见你寄钱回家呢?”有时候刘春燕真想掰开堂妹脑袋看看里边装的啥,明知自己不聪明就多听家里人的,她多能耐啊,家里人说破喉咙她听不进去的,其他人稍微感慨句生活艰难快养不起娃了,她同情心发作,毫不犹豫就把工资送出去了,做了蠢事不自知,人家感谢她两句就得意上了天,刘家造了什么孽生出个没心没肺的她来啊。
刘春玲扭身朝着外边,心平气和道,“家里不缺钱,与其把钱存起来,不如拿去帮更多人,春燕姐,不是人人都有咱的好运气不愁吃不愁穿的。”厂里好多学徒工,她们工资少,父母孩子待在农村,吃不饱穿不暖,孩子瘦得跟皮包骨似的,谁看着都会于心不忍的。
“”她们不愁吃不愁穿?刘春玲哪知眼睛看出她们不缺钱的,眼睛瞎了吗,她们家人口多,全家老小挤在两间几十平的房子里,打个转身就像过年逛百货商场似的,到底哪个地方给了刘春玲错觉?
“春燕姐,钱我心甘情愿给知综同志改善生活的,你可能不知道他以前的事”
刘春燕听不下去了,捂住耳朵,她生平最怕的就是春玲摆事实,像祥林嫂似的,眼神没有焦距,木讷呆滞的诉说别人坎坷悲惨的遭遇,在刘春玲眼里,每个被她帮助过的人都有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要么被父母虐待殴打,要么因为什么原因差点死掉,亦或者婚事不顺,各式各样的故事版本,比书里描写的还跌宕起伏。
“春玲,你啥时候能长点心啊,甭管他以前多惨,惨得过咱?你知不知道你借钱的事儿吓得全家人提心吊胆睡不着觉啊,四叔四婶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你就不能懂事点?”刘春燕气得心窝疼,懒得甩她,径直跨进院坝,“酒鬼,你给我出来。”
来者不善,唐知综听声音就听出来了,他没明白发生啥事,假装急切地应了声,“来了来了,谁啊。”
刘春玲脸颊微红,小声喊了声,“春燕姐,你别凶知综同志。”近几日唐知综的表现可圈可点,村里人有目共睹,她不想因为钱的事颓唐萎靡不振,拉着刘春燕朝外走,“春燕姐,城里最常听见的话就是为人民服务,为了祖国的复兴,有的人不惜牺牲掉自己生命,厂里每次开大会,都会号召我们学习,贯彻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是厂里领导最爱挂在嘴边的,我们既然有能力帮助他人,为什么要视而不见呢?”
这话憋在刘春玲心里多年了,哪怕他妈经常抱怨生活苦,但她自己攒了钱的,攒了钱舍不得自己过好点,又舍不得掏出来帮助有需要的人,刘春玲不懂她妈咋想的,她进厂上班前,说好给家里生活费剩下的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她真拿去做有意义的事了,她妈指着她鼻子骂。
她刚开始不是不委屈的,随着时间流逝,委屈慢慢地淡了很多。
她没和家人里说过,她只有在帮助人的时候才感受到快乐,他们不会骂自己是傻子,不会对自己冷嘲热讽,也就和她们说话,自己才有活着的感觉,而不是待在家遭全家人嫌弃。
刘春燕觉得春玲又犯傻了,被人吹捧几句就沾沾自喜乐半天,厂里谁不是看她好骗故意编故事骗她的?或许有几个家庭真的困难,哪又怎样,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干她们什么事。
“春玲,你再这样耍泼我就回去喊四婶来和你说了啊。”每次春玲被逼得没话说就捡些冠冕堂皇的话应付她们,领导人说的话没错,她们找不着话反驳,但刘春玲就是做错了。
不要问原因,反正正常人不会干这种事。
唐知综站在门口,隐隐听出点意味,压着喉咙吼道,“同志,春玲好言好语和你说,你凶她干啥啊,春玲同志是我们家大恩人,没有她,我们家不知烂成啥样呢,你凭啥凶她,你是哪根葱?”他咚咚跑过去,欲帮刘春玲的忙,可能腿脚不便,差点摔倒,刘春玲急了,“知综同志,没事的,她是我堂姐。”
“堂姐就能趾高气扬不尊重堂妹选择?哪门子堂姐,冒充的吧。”唐知综扶着腿,眼神极不友善。
刘春燕气得脸色铁青,“不怪是个瘸子,造孽太多,老天都看不下去,你不瘸谁瘸啊,别以为假仁假义帮春玲说话我就放过你了,你不把春玲给你的钱还回来,我去公社告你,告你坑蒙拐骗,要你吃牢饭。”
得,唐知综以为来的是妖魔鬼怪,原来是斩妖除魔的钟馗。
他好害怕哦。
看他不说话,刘春燕以为他害怕了,哼了声,“300块,一分都不能少,少一分我就去公社告你。”进村后她粗略的打听了生产队的情况,生产队队长是瘸子亲戚,生产队队长肯定向着他,找队长闹没用,直接闹到公社,他总不可能连公社干部都收买吧。
唐知综拖着瘸的腿,慢慢朝刘春玲走了两步,声音低了很多,“春玲同志,你来找我还钱的吗?”
楚楚可怜的姿态令刘春玲无地自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急了,“不是的,知综同志你别误会,我说了,给你的钱不用还,你置办些家具,带婶子去医院看病就够了。”有幸帮助泥沼里的同志上岸是党员应尽的义务和责任,她没脸求回报。
唐知综有点害怕地瞥了眼刘春燕,刘春玲解释,“她吓唬你的,钱是我给你的,即使公安来调查情况你也别怕。”只要她态度坚决,谁都不能逼唐知综还钱。
唐知综愁眉不展地点头,想起什么,徐徐道,“春玲同志,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实在不行的话我把家里家具托去换钱,县里有黑市,能换多少是多少”
刘春玲狂摆手,“不用不用,家具你自己留着用。”
说完,刘春玲有点来气了,不是气唐知综,是气刘春燕咄咄逼人,知综同志肯鼓起勇气正视生活是多不容易的事,整个知青房皆默默给他打气,凭啥因为刘春燕两句话就得胆战心惊卖家具,“春燕姐,你太过分了,有什么冲着我来,为难知综同志干啥,钱是我借的,你们不想还就不还,我自己和怀玉同志说,慢慢还她,总会还清的。”
唐知综:“”what,他眼里富得流油的刘春玲同志竟向李怀玉借了钱?
等等,有什么不对,刘春玲借的钱是给他了?300块?
也就说那次在山里,刘春玲给他的百元大钞是问李怀玉借的?他以为刘春玲没零钱直接甩大钞给他。
他敲了下脑袋,不行不行,太晕了,他想睡觉。
见他脸色苍白,神情困顿,刘春玲以为他被刘春燕说的吃牢饭吓到了,剜了刘春燕两眼,“知综同志有啥事都怪你。”
刘春燕:“”自己身体不好凭啥怪她,她看刘春玲是走火入魔了,下乡都能折腾出这么多事来,算了她不管了,回家和四婶说,要四婶自己想办法。
唐知综不敢相信自己会看走眼,他,名校毕业的高材生,普利茨克建筑奖的提名者,身边簇拥的不是有钱人就是有钱人,竟连基本的同伴都没认出来?
哦,李怀玉同志,我知道错了,你还能再给我个机会不?
“春玲同志,我没事。”唐知综捂着喘不过气的胸口,眼泪快蹦出来了,“春玲同志,最近怀玉同志怎么样了?”
刘春玲松开手,往前两步扶住摇摇欲坠的唐知综,“怀玉同志很好,家人里给她介绍了个对象,春燕姐不敢找她麻烦的。”
她以为唐知综关心李怀玉是怕春燕姐矛头指向李怀玉,急忙宽慰他,“怀玉同志对象是军人,高大威猛,春燕姐惹不起的。”在今天以前,李怀玉想和唐知综处对象,写信和家里人通气,她家里人觉得唐知综离过婚又独子带着3个拖油瓶,再崇高的思想境界都配不上李怀玉,因此光速的给李怀玉介绍了个对象,部队的,依着李怀玉以貌取人挑的,据说是部队里最英俊帅气的军官,把李怀玉高兴坏了,捏着照片笑得合不拢嘴。
说起来,照片是队长从镇上邮局捎回来的呢,没看照片前李怀玉万般不乐意,看照片后就急不可耐的嚷嚷着要回城打报告结婚。
她们出门时,李怀玉正拿着照片向其他知青们介绍她对象,笑靥如花,她从没看她笑得那么开心过。
唐知综觉得脑袋更晕了,眼前好像有无数星星在闪,闪着闪着,眼皮不受控制的阖上了。
十几个亿,说没就没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德高望重的文渊阁大学士病重,在子孙科举前夕留下‘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喟叹后闭上了眼。
哪晓得子孙不成器,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没几年就把家业败尽了,
痛心疾首的他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从此,振兴家业成了他的使命!!
《
☆、第37章 037 还钱
唐知综情绪不好, 疯狂地抓头发捶自己脑门, 动作野蛮粗鲁,看得刘春玲心惊肉跳, 仰头质问:“春燕姐, 现在你高兴你满意了?”
刘春燕:“”他自个儿拍脑门关她什么事,又不是她拿到架在他脖子上逼他的?
不过被唐知综自虐的行为吓着了, 他真有个三长两短村里人绝对算她头上, 她就替四婶跑个腿犯不着把自己搭进去。
“春玲, 你问问他怎么了, 实在不行带去医院看看。”她有些怕了, 因为自己是学徒工, 对象家诸多挑剔,要知道自己身上背着人命, 结婚的事想都别想了, 她弯腰帮忙扶唐知综,手没碰到他衣服就吓得跳开,唐知综红着眼圈怒吼, “用不着你们假好心。”
转身冲回屋, 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
刘春燕愣了几秒, 埋怨刘春玲, “瞧瞧你认识的人, 没事冲我发脾气,他坑蒙拐骗还有理了?”以为躲回屋就不还钱了?门都没有。
等着,她回去喊四婶来收拾他。
“春燕姐, 要我解释多少遍,知综同志没骗我,是我主动给他钱的。”是不是骗子刘春玲有自己的判断,唐知综是读书人,清高傲气,不会纡尊降贵的讨人要钱,知青房凑学费给他,他都不肯收,是卢力硬塞给他的,人性本善,不像刘春燕想的丑陋。
“你继续固执吧,四婶来就有你受的了。”刘春燕懒得和春玲磨嘴皮子,趁着天还早,回知青房拎起自己的包就回城去了,走之前刻意叮嘱其余知青看紧钱财提防被骗,知青们听懵了,乡下人勤劳朴实哪儿来的骗子,刘春燕说的贼吧。
故而,整个知青房没人细想,倒是围着李怀玉打听她的对象,请她问问部队有没有其他未婚军官,给撮合撮合。
知青房热热闹闹的,相较而言,独自窝屋里生闷气的唐知综心情低落到谷底,他纵横富人圈20多年竟有看走眼的时候,李怀玉多优雅善良的人,肯主动贴上来,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他怎么就大义凛然将其踹开了呢。
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大嘴巴。
他瘫倒在床,身体像被人掏空似的浑身没力,心底铸造的暴富梦,暴富路线,通通错了,他觉得自己就像个登山者,眼瞅着几步就到山顶了,结果旁边人告诉他这是假山,真正的山在后头,高耸入云端
抬手捂住眼睛,再次没出息的哭了出来:暴富太艰难,不如死了重新投胎!
“别气馁,失败乃成功之母,你足智多谋,早晚会成为富翁的。”
“你在安慰我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啥,不就怕我死了没人照顾你儿子?”唐知综声音哽咽,感觉灵魂出现在另外个空间,四周是木墙,酒鬼坐在木凳上,神色枯槁,看着就是酗酒的人,他纳闷,“为啥不抱我?”
酒鬼爱耍流氓,以前每次出现不是抱就是搂的,这次反常了点,难道也在鄙视自己的无能?
他抽搭了两声,眼泪吧嗒吧嗒坠落,酒鬼:“”
“知综同志想让我抱你?”
“抱你个锤子,离老子远点。”暴富的捷径没了,想要勾搭富婆又得从头开始,而距离最近的福婆要走20多分钟,天天走,来回走,他腿不得走废掉啊,再说他得扯猪草,不扯猪草会被说,他怎么办嘛。
“我要跳河,死了回到我自己的身体去。”
“别。”酒鬼扬手。
“那你给我钱。”
“”
“我知道你有法子弄到钱,你给我钱我就不死,要不然我去跳河,要钱大他们成为没爹没娘的孤儿。”唐知综擦了擦眼睛,双手环胸等酒鬼回复。
酒鬼沉默许久,头慢慢低下了下去,“我真没钱,我要有钱的话没理由没直接甩给你。”说实话,很长段时间他自个儿也没明白发生何事,自己去公社买药,遇到两个狐朋狗友就喝了两杯,没喝多少,夜里自己点火把回来的,经过尖头山脚的石墩就像往常躺会,莫名奇妙就被关到木屋来了。
木屋不像现在整洁敞亮,隔段墙壁会跳出字,有许多选项,筷子碗啥的他依着顺序连续戳了几个,不知怎么就成了给唐知综的奖励。
慢慢的,唐知综每次以自己的名义做好事,墙壁会浮现事情经过结果,他选择礼物答谢他。
他知道唐知综喜欢钱,但选项里真没钱的选择。
“那你有啥啊。”
酒鬼说不上来,有些见过的,有些没见过,他双手撑着膝盖,调整了下坐姿,“知综同志,坑蒙拐骗是不对的,你学历高,有头脑,走正道也能挣到钱。”选项里有关于唐知综的报纸,很了不得的人物,不该是这样的。
走正道能挣到钱还用酒鬼说?那不是太累吗。
正想着,木屋突然消失了,他眼前是灰蒙蒙的房梁,结网的蜘蛛悬在梁上,害怕蜘蛛掉在他头上,赶紧起床走开,却看墙边多了排衣柜,差不多2米高3米长,新灿灿的,散发着好闻的味道,楠木衣柜,整根树做的,结实又大气,连木衣架都是楠木做的,他就说好端端的酒鬼冒出来干啥,原来是提前送礼来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酒鬼把自己衣服挂进去,决定暂时不死了,没准哪天酒鬼送他沉香木檀木家具呢?
他把钱大他们的衣服挂好,收拾收拾心情,欢天喜地进山找酒幺他们去了。
山里干活的多是女同志,打听刘春玲去他家有啥事,唐知综怎么可能说实话,只说,“春玲同志以前是厂里的先进模范,关心我思想有没有进步。”
“你和她咋说的?”
“我自己没啥感觉,喊她问问猪场的婶子们,天天和她们待着,她们了解我的情况。”
“问啥问啊,你的进步我们都看出来了,知综同志,好好保持,会越来越好的。”
“好呐。”
唐知综的勤快叫让以前比他好的懒人压力山大,以前酒鬼是好吃懒做的典型,所有人都比他好,随着酒鬼扯猪草,送儿子读书,形象大大提升,他们就成了生产队的蛀虫,走哪儿就好多双眼睛盯着,多跑几次茅坑就被认为偷奸耍滑。
‘唐知综都勤快了你们好意思偷懒吗’‘你们不勤快,是等着接替唐知综懒人的称号吗’总而言之,但凡插科打诨不认真干活的人就是比酒鬼差劲。
明明唐知综没多勤快啊,扯个猪草慢吞吞的,背篓喊侄子背,咋就比他们好了?然而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酒鬼不再是懒人,是吃苦耐劳上进的劳动模范,所有人要向他学习,真的是见了鬼了。
于是,唐知综扯猪草时,几个被教育过的男同志不平衡了,全程监视唐知综有没有偷懒,但凡发现唐知综曲腿地上立即大喊,“唐知综,干啥呢,坐着能扯猪草哦?”
张麻子这几天过得憋屈,走哪儿都被人拿来和唐知综比,从前人们说他哪怕长得丑,至少勤快,不像唐知综,邋里邋遢的还爱偷懒,现在不同了,他在外边被说不如唐知综,回到家遭媳妇嫌丑,他做错啥了啊。
看唐知综偷懒,可算逮着他小辫子了,喉咙有多大扯多大。
开春了,田野满是干活的人,听到唐知综名字,不约而同抬头望去。
唐知综坐在杂草丛里,被挡住了半边脸。
“累惨了,我坐着喘口气再说啊。”
心安理得理直气壮的语气听得张麻子来气,“扯猪草又不累,喘啥喘啊,我们垄田都没喊累呢。”垄田是最累人的,得把粗糙的泥摊平,慢慢累出点高度,四周刨条小水沟与田隔开,这样撒的秧不容易长杂草,周围田里的草也蔓延不过来,腰几乎从早到晚都弯着的。
比起垄田,扯猪草就太轻松了。
“你们不累我累啊,力气有大小,我如果像你们从小干到大,挑石头我都行。”
“”自己以前懒怪得了谁?
“劳动分工不同,你犯不着挑刺吧,知综以前是学习耽误了干活,他做错啥了啊。”有老人为唐知综抱不平,“比读书学习,你不见得赢得了知综。”
这是实话,唐知综脑袋瓜聪明是读书的料,好多人劝他读高中考大学,唐知综初中毕业不肯学了,说同龄人处对象结婚,他凭啥得学习,读再多的书不都得结婚生子,早结婚早生孩子早享福,村里老人普遍的观念。
唐知综真不想动,毕竟这么多人看着不好意思,他坐了会就起身,背篓在他几步远的小路上,他喊人帮忙看着点,自己抬脚往家走。
“知综干啥去啊?”
“回家蹲茅坑。”唐知综回答得脸不红心不跳,走着走着跑了起来,可见有多着急。
“我说麻子啊,你能不能别盯着知综好好垄田啊。”
张麻子:“”
和上了年纪的人解释不清,张麻子自顾的干活,每次腰酸就起身休息会,他惊讶地发现,唐知综蹲茅坑的时间有点久,太阳落山才慢悠悠出来,身边跟着两个孩子,孩子扯猪草,他打空手。
懒,太懒了。
可生产队的人不这么认为啊,孩子小小年纪就懂得帮家人里干活,多贴心啊,不像自家死孩子到处疯跑,不是玩泥巴就是捉迷藏。
酒鬼读过书,教出来的孩子就是比其他人听话懂事。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有的事,羡慕是羡慕不来的,谁让他们自己没读过书,教不出像钱大他们那样的孩子呢。
春天草木疯涨,嫩绿的草变得葱绿茂密,掐嫩叶尖的唐知综嫌杂草扎手,改为扯,扯几下感觉磨手,果断去保管室借镰刀割,割猪草仍免不了溅身浆,于是又花钱买了副白手套,成天戴着手套从这山晃到那山,比巡逻监察的队长还清闲,更别说身边跟着两个打下手的儿子和随叫随到的侄子。
半个月下来,唐知综的手套干干净净的,一点也不像摸过猪草的。
好多人羡慕唐知综讲究,爱干净,割猪草都比其他人干爽。
比较他其他兄弟,哪个不是黑不溜秋干苦力活的,人哪,得信命,哪怕同个妈肚里出来的,生活也天差地别。
听着周围人感慨,旁边累到双手起茧皮肤堪比黑夜的唐知军脸沉得能拧出水来,尤其看石磊听到喊声撂下活就往山里狂奔,牙齿快酸掉了,他直起腰,甩了甩手上的水,掉头往田埂走,张麻子喊他,“唐知军,你干啥去啊?”
别是看唐知综活轻松,自己也想偷懒了。
“蹲茅坑。”唐知军说了句,走得飞快。
张麻子撇嘴,真被自己说中了,唐家人都爱拿蹲茅坑做借口,他想了想,欲跟上,被旁边妇女吼了两句,“干啥啊,人家蹲茅坑你也想蹲啊,你以为唐知军是你,去茅坑就为了偷懒呢。”
前几天,张麻子说吃坏了肚子,每天去好几次茅坑,惹起人怀疑,偷偷跟踪他去茅坑,结果咋滴,他压根不是闹肚子,是闹心呢,靠墙蹲着打盹,比唐知综还不如,唐知综虽说力气小,人家不偷懒,有啥事直接请假,不占生产队便宜,不像张麻子,拿着全天工分,干活也就几个小时。
张麻子想说唐知军肯定是去偷懒的,但他说的话没分量,只得灰溜溜继续干。
唐知国挑着箩筐在田埂上走,唐知军几步追上他,酸溜溜道,“大哥,石磊和老幺感情真好,给老幺干活比啥都积极,我喊他帮我递给水他都不情不愿的。”同样是亲叔,石磊就对他爱搭理不搭理的,太势力了,不就是老幺常拿钱买肉去老房子煮吗,以为他不知道呢。
秧苗撒进田里了,趁机会,生产队的男人们抓紧时间挖田除草,唐知国体力好,负责把草挑到晒场去,晒干做柴烧,这会儿正午,唐知国挑了十几个来回,头发都汗湿了,田埂窄,他是侧着走的,没听出唐知军的阴阳怪气,说道,“不积极没办法,老幺没力气,石磊石林不帮他,难道要我们兄弟给他打杂跑腿?”
年前倒洗澡水,洗衣服的情形历历在目,石磊石林不干就得他干,想想还是石磊石林比较合适。
“大哥为什么这么想,都分家了肯定各干各的,咱做哥哥的凭啥给他跑腿。”唐知军不敢相信唐知国奴性到这种程度,他又不是高翠华,没理由宠着惯着老幺,难不成他被高翠华附体,将老幺看成自己亲儿子了?
唐知国说道,“老幺脸皮厚你还不知道?你不干他有办法要你干。”与其做无谓的挣扎,不如早点妥协,况且唐知国习惯老幺有事没事使唤石磊兄弟两了,有石磊石林跑腿,老幺总不至于出去惹事,他妈能安安心心养伤,两全其美的事,多划算。
唐知国不知啥时候冒出的这种想法,反正老幺过得好他妈能安心,这个月他妈在老五锅里,不像往常天天往老幺家跑而是帮老五煮饭洗衣服,换以前可能吗?
“大哥,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唐知军承认老幺不要脸,但唐知国不是被牵着鼻子走的人,老幺常喝得酩酊大醉,唐知国发誓不会理他死活,老幺晕倒假死,两人抬老幺回家唐知国都没松口替老幺买口棺材让他入土为安,他以为两人关系很差,才多少时间,竟像老妈子护短了。
真的像高翠华附体啊。
没分家钱,家里任何事都他妈说了算,活是他们做,老幺在家享清福,饿了有鸡蛋吃,偶尔抱怨两句,他妈就凶巴巴的骂他们,‘老幺身体弱,吃个鸡蛋咋了,你做哥的不能让着他点’‘老幺没干过活,他喊他割麦子,身上长痱子咋办,你做哥的就不能帮他做’?
唐知国抱怨的次数是最多的,他以为唐知国经历过不平等的事会把怨气撒在老幺身上,像他,像老四老五,几兄弟同气连枝的憎恨老幺。
他想错了?
“以前是老幺不争气,现在他肯改正自新重新做人,我做大哥的总要支持吧。”即使挑着两箩筐湿哒哒的草,唐知国仍走得很快,到岔口时,转个身就朝晒场去了,留下眉头紧锁的唐知军心情复杂。
老幺给他们灌了啥**汤啊?短短时间唐知国的思想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忍不住猜测是不是老幺给大房投了毒,因为他大嫂的说法和唐知国大同小异,他媳妇找余秀菊说了说老幺花钱的事,老幺手里有几分钱撒了欢的花,不留点给高翠华养老,日后高翠华有个伤风病痛,几家人凑钱他拿不出来难道就不送高翠华去医院?
弄不好还得他们摊着。
周凤本意是提醒余秀菊劝老幺省着点花,顺便打探高翠华给了老幺多少钱,以往对周凤推心置腹的余秀菊,这次一反常态啥都没说,周凤的本事唐知军是见识过的,她想问个事就没问不出来的,和余秀菊聊了半个多小时,硬是啥话都没套着。
奇怪。
他决定老幺下回买肉去老房子,他得跟过去看看,究竟是肉有毒,还是老幺往水里投了毒。
大房的人全部不对劲。
而此时的山里,唐知综坐在木桩上,安排石磊割草装在自家背篓里,这几天忙着农活,进山捡柴的人少,受唐知国挑草去晒场启发,与其等生产队分,不如自己割草回家晒着烧,于是他借了镰刀天天来山里找茂盛的草,权二割,割累了换酒幺,酒幺割累了就喊石磊,石磊动作利落,顶多10分钟背篓就装得满满当当的了,扯猪草之余为全家攒起火柴,他比酒鬼靠谱多了。
石磊几下就把周围的草割干净了,贴着地面割的,用不了多长时间又会长出来,石磊压了压背篓,笑眯眯道,“幺叔,你等我啊,我背回家就来接你们。”
唐知综摆手,示意他赶紧走,“背篓就别背出来了,等下午我自己背。”
“好。”
石磊做事细心,中午下工回家,草摊开在院坝里晒得均均匀匀的,满院坝的草算让唐知综心里有点安慰,这世道不好混,前天他随卢力去有富婆的生产队走了遭,本想混个脸熟方便日后办事,哪晓得富婆傲气,正眼都不瞧他,他舔着笑贴过去她掉头就走,躲不过就甩脸色,难相处得很,后来他才听卢力说她性格泼辣,仗着有点钱常损其他知青是落魄户叫花子。
那种人的钱不好骗,骗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用,否则会被追杀。
有钱不能用多憋屈的事啊,他琢磨着换其他的,奈何其他富婆隔得更远,来回要走两个多小时,不说成不成功,交通不发达,去哪儿全靠走,会走死他的,他选择这门职业就是想不劳而获,有走两个多小时吃苦耐劳的精神他干点啥不好啊,非得行骗。
想想就憋屈,如果没看走眼的话,以李怀玉的善解人意,他该存了笔巨款了吧。
看来别人的话不能全信,没准他名单的富婆并不是富婆,想到这个可能,唐知综更没精神了。
“爸爸,你咋了?”
“哎,爸爸命苦。”躺着数钱的好事便宜了别人,心里难受啊。
酒幺仰头,抱住唐知综大腿,摇头晃脑道,“爸爸不命苦,爸爸有我们呢,我们长大了会孝顺爸爸的。”
不知跟谁学的,酒幺嘴巴像抹了蜜似的,唐知综却高兴不起来,“等你们长大爸爸都老了。”那时候要钱有啥用啊,吃啥啥咬不动,玩啥啥玩不动。
“爸爸老了也好看。”
这话说得,好像挺正确的,唐知综心情好了点,揉揉他的脑袋,“走吧,咱煮饭去。”
有个陶瓷罐,煮饭省事了很多,唐知综不爱吃冷饭,顿顿要烧火,听到说煮饭,权二就去灶房舀水淘米,柴点燃后由酒幺负责往里添柴,权二去弄菜,至于唐知综,脱了手套坐凳子上发呆。
没事就拿出富婆名单翻翻,以前像无头苍蝇只问到名字,去知青房混了几天后,富婆的地址打听得清清楚楚的,然而有啥用,不说名单上的人性格不好,或许有很多暗淡无光的隐形富豪被他忽略也说不定。
他撕下刘春玲的名字,再次唉声叹气。
一年之计在于春,奈何名单有误毁半生,抱上李怀玉大腿少奋斗半生的事,说错过就错过了。
“酒鬼,你说说你,你要能弄点钱,我也不会这么累。”唐知综忍不住抱怨去酒鬼来,“养孩子开销很大的,买衣服鞋子牙膏牙刷哪样不是钱啊,你不能好好努把力,在里边弄个几十上百万的出来?”
这种时候酒鬼是不说话的,他觉得酒鬼是遭了报应,被锁在木屋里,不吃不喝还不能死,太他妈可怜了,换作他,怕是要疯掉。
这么想的话他穿到这具身体算幸运的了,能吃能喝能睡能呼吸。
人最怕的就是比较,和酒鬼对比后,唐知综竟觉得他现在的生活挺不错,地里存着金条,有侄子,有儿子他扭头瞄了眼灶台边认真切菜的权二,起身走了进去,“今天爸爸来煮菜。”
珍惜好时光,做件人做的事儿吧。
权二惊恐,虽说最近他爸爱往灶房和茅坑两头跑,多是看两眼就出去的,好端端的咋想自己切菜,权二低头看菜板上的韭菜,长短不整齐,乱糟糟的,“爸爸,我会切整齐的。”
“切啥切,我来,你去烧火,酒幺多大点,柴漏出来引起火灾咋办。”
是啊,他以前怎么没想到会引发火灾,房子烧了不打紧,钱烧焦了就亏大了,本来挣钱就够艰难的了,再不保护好,以后全家喝西北风吗?
“以后你烧火,爸爸切菜。”小孩子烧火是很恐怖的,能不让酒幺烧就尽量不让酒幺烧。
刚往灶眼里添柴的酒幺急了,“爸爸,我干啥?”
“你跟着我学切菜。”不能烧火,切菜没问题的吧。
饭煮好好,倒在木盆里,洗了陶瓷罐后,倒点油,直接把韭菜鸡蛋倒进去,翻几下盖上盖子闷半分钟就起锅,韭菜是唐知国自留地种的,据说等几天才能吃,唐知综哪儿等得了,直接割,反正割了又会长的。
酒幺站在旁边学得很认真,毕竟唐知综没煮过饭,动作很慢,别说3岁小孩子,两岁小孩看了都能记住,酒幺是个好学的孩子,光脑子记不满意,还问唐知综过程,韭菜是不是切成3段,敲鸡蛋是不是朝灶台砸,唐知综又不是专业讲解师,哪有耐心解释,说道,“你看着爸爸做,爸爸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肯定没错。”
早晚钱大在家,他顶多忙活午饭,唐知综怕酒幺学得慢,自己得多操劳几天,又说,“晚上你大哥弄菜你在旁边看着,多跟着他学就是错也错不到哪儿去。”
“不和二哥学吗?”他大哥不咋洗菜,他二哥就特别爱洗菜,每根菜都洗得干干净净的,摆放得整整齐齐的。
“学吧,技多不压身,学烧火。”
酒幺诶了声,高兴得笑出朵花。
吃完饭,由权二负责洗碗,唐知综就蹲茅坑,估摸着权二洗完了就出来,父子三人洗脸洗脚上床睡觉,睡醒了去小学给钱大送饭。
几乎每天都是这样的,唐知综送饭的时间就是队长吆喝上工的时间,踩点踩得刚刚好,偏偏唐大壮还不敢说他,人家给娃送饭他能说啥,让他不送吗?那娃吃啥?让钱大自己回家吃?人钱大在用功读书,回来吃饭多耽误时间?
总而言之,唐大壮除了睁只眼闭只眼没有其他办法。
唐大壮是队长,他不说什么其他人不好批评唐知综,明明中午来得及,唐知综偏偏挑上工时间送饭,不是偷奸耍滑是什么?
唐知综光明正大的理由算给村里有娃读书的人找着借口了,苏卫国媳妇就是其中之一,她前段时间怄气回了娘家,哪晓得又怀上了,逢苏卫国低声下气求她,她就跟着回来了,照理说她怀孕能找唐大壮调换个轻松点的活养胎的,叶英不同意,说她生了几个都没事,这个也不会有事,家里多添个孩子又得多双筷子吃饭,不想方设法挣点工分孩子生下来怎么办?
她心头挺不爽的,添孩子是好事,从叶英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她怀这胎和怀前边感觉差不多,肯定又是儿子,叶英凭啥嫌她儿子是拖油瓶,尤其看唐知综优哉游哉出村,两个儿子换着提篮子,她脑子一闪,想到个办法。
挺着肚子就找苏卫国商量去了。
苏卫国没啥主见,尤其他媳妇又怀着娃,自然什么都听她的,况且他媳妇说的在情在理,不影响挣工分,他没理由说不好。
苏家最近遭排挤,唐家人不咋和她们说话,孙晓华娘家离得不远,和村里好几户唐家人有点沾边的亲戚关系,她和苏卫国说话后就找平时有往来的妇女说话去了,整圈下来,所有人都知道她怀孕了,劝她换个轻松点的活,头3个月是关键时期,别出啥事儿了。
孙晓华说没事,她们家孩子多,不干活的话对其他两房不公平,她态度谦虚,又刷了波好感,人家同情她,看叶英就更奇怪了,儿媳妇刚怀孕就在地里干重活,哪家婆婆会像叶英恶毒啊。
作者有话要说: 待开励志文《家祭无忘告乃翁》;lt;INPUT TYPE=button ***=;quot;background-color:pink#9900ff;quot; VALUE=《富贵爸爸贫穷儿》 ***;gt;
☆、第38章 038 攀比
太阳落山时, 所有人仍在忙活, 孙晓华和周围两个人说了声肚子不舒服,人家赶紧要她回家躺着, 快下工了, 她的情况特殊,唐大壮不会说的, 于是孙晓华就不好意思的回了家, 其他人还没回来, 叶英在灶房做饭, 破天荒的, 狗蛋没出去玩而是规规矩矩坐院坝里写作业, 孙晓华心里犯嘀咕,狗蛋受啥刺激了, 以前放学不玩到天黑不回家, 从不写作业,李翠兰两口子教训他他死不悔改,说老师教的他都记住了, 写作业是浪费纸和笔, 叶英觉得有道理, 骂李翠兰和苏卫国不如个孩子节省。
因为狗蛋不写作业的时老师专门来找叶英, 叶英公然表态她的孙子不写作业, 让老师不用管,老师就真的不管了,任由狗蛋玩, 但孙晓华听其他人说,除了狗蛋不写作业的学生会罚站,会挨打,老师很注重作业这块。
在学校享受优待的狗蛋今天咋突然写起作业来了?
她挺着不显怀的肚子过去,弯腰瞄了眼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她没读过书,压根不知道写的啥,“狗蛋,你在写作业吗?”
“有眼睛不会自己看啊。”狗蛋握着笔,一笔一划的写得老认真了,虽然和课本上的字形状有些不同,细看还是看得出来照着课本的字在写,孙晓华脑袋凑过去,“咋滴了,老师教的没记住?”
“”狗蛋抬头,神色很不友好,“我想写就写,”
孙晓华笑了笑,“对对对,想写就写,只要你乐意就成。”狗蛋的脾气被叶英宠坏了,除了苏国良谁都不放在眼里,孙晓华有事和狗蛋说,自然不会和他抬杠,她说道,“狗蛋,你的字很好看,学个几年做会计不是问题。”
每个生产队都有会计,专门计工分换算粮食的,很有威望,狗蛋勉强接受孙晓华的赞美,脸色好看了点。
孙晓华问道,“钱大他爸又给他送饭去了,你们校长说啥了?”
她记得从娘家回来那天狗蛋说唐知综和校长吵架了,接连几天都在吵,校长骂唐知综扰乱课堂纪律,不准他送饭进学校。
“能说啥啊,钱大课堂吃饭他都不管了。”
“那多影响其他同学上课,校长凭啥不管啊?”唐知综败家,据说天天煎鸡蛋,隔壁教室的学生们都能闻着味,别说本教室的老师学生了,闻到鸡蛋味,谁有心情学习啊。
狗蛋说道,“有啥办法,校长也没办法啊。”
“为什么?”学校的事不是校长说了算吗,校长都没办法谁还有办法?
“钱大爸吵架厉害呗,每次吵架校长都吵不赢,吵不赢还咋个管嘛。”
“钱大爸这么厉害?”校长都吵不赢,她婆婆吵不赢似乎没啥好奇怪的。
狗蛋斜眼,“你以为呢,钱大爸说了,钱大要抓紧时间把上学期的知识学了,回家吃饭浪费时间,不送饭钱大吃啥,总不能去校长家吃吧?”
狗蛋没见过比校长会说的人,几句话就气得校长说不出话来,钱大爸说了,不让送饭的话就喊钱大去校长家吃,校长住在学校旁边,耽误不了几分钟,校长立刻就同意唐知综送饭了,课堂时间送饭不算,还必须要钱大吃,吃了热和的饭菜才有精神学习,校长也答应了。
杜晓华惊讶了,看不出唐知综还有这个本事,以前真是小瞧他了。
“有其他家长给学生送饭的吗?”
狗蛋翻白眼,“其他同学去年就读书了。”用不着占用中午放学时间学上学期内容。
孙晓华不太明白狗蛋白眼的意义,算了这不是重点,“你想不想我们给你送饭。”
“不想。”狗蛋回答得很快,“又不是天天肉或鸡蛋的,送啥送啊。”人家唐家给钱大送饭不是鸡蛋就是肉,拿得出手,就他们家的饭菜,被其他同学看到了肯定会嘲笑他,他在班里已经不如钱大了,再让送饭,恐怕更不受欢迎。
孙晓华更不懂狗蛋了,家里人送饭,他不用来回跑,有更多时间和同学玩,多好的事,他咋就不答应呢。
外边李翠兰回来了,孙晓华止住了话题,笑着和李翠兰说,“大嫂,狗蛋写作业呢,你来看,写的字有模有样的,将来做个会计不是问题。”
全家对狗蛋的期许就是读了书在队上混个会计做,全家人的工分由他计,不怕遭人糊弄,而且说出去备有面子。
李翠兰欣慰,她就说学生必须得写作业,村里其他读书的娃放学回家都写,总不可能都是没记住课堂老师教的吧。
李翠兰走近看了看,“好像是很好看,卫山,你来看看,咱狗蛋写的字和课本上的一模一样呢。”
“”一模一样就过分了,稍微有点像而已。
不管怎么样,孙晓华的目标是争取下午给狗蛋送饭,能偷会儿懒少干点活还不扣工分。
“妈,你说酒鬼送钱大读书啥意思啊?”饭桌上,孙晓华问叶英。
这段时间,叶英饱受摧残,吃吃不好,睡睡不好,闭上眼睛就是唐知综放火烧死她们的梦境,夜里几乎没咋睡,也就白天趁蹲茅坑的机会眯会,活了几十岁,叶英自认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从没想过偷懒,但实在熬不住了,不睡觉脑子里一团浆糊,像要爆炸似的。
生平,也就这几天稍微偷会懒。
苏家和唐家八字不合,听孙晓华提起酒鬼她就来气,“没事问他干啥,咋滴了,还嫌我不够惨故意膈应我是不是?”她被酒鬼扇耳光的事传到其他生产队去了,以致于好多人碰到她就问她挨打的事,问就算了,一个个表现虚情假意实际幸灾乐祸的看得她火大。
“妈,我没别的意思啊,刚刚看狗蛋写作业,我突然意识到件事。”
苏家男人都是话少的,各自吃各自的饭没人搭话,苏卫国收到他媳妇递来的眼色,故作凝重,“什么事?”
“妈送狗蛋读书是盼望他争气做个会计,以酒鬼千方百计腾时间让钱大读书的情形来看,你们说他是不是也想钱大做会计啊?”生产队就1个会计,谁做会计肯定看谁最有本事,钱大是攒了劲儿的学习,而狗蛋
两学期了,今天头次写作业,还是跟鬼画符似的。
哪怕嘴上极力夸奖狗蛋字写得漂亮,究竟漂不漂亮,李翠兰还是有数的,“妈,咋办啊?”
难怪酒鬼不吃不喝要送钱大读书,根本是来和狗蛋抢饭碗的。
这件事干系到狗蛋以后的前程,连带着全家也会受影响,再不想提酒鬼,叶英也得正视起来,她偏头问苏国良,“老头子,咋办啊。”真让钱大做了会计,酒鬼不得想方设法报复他们?队长已经是唐家人了,会计如果也是唐家人,他们的好日子就真的到头了。
苏国良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了,“狗蛋,你和爷爷说,你的成绩好还是钱大成绩好?”
闷头扒饭的狗蛋:“”没考试他咋知道,他筷子伸进菜碗,左右来回的刨,满脸不高兴,“咋又是青菜,咱家的鸡不是下蛋了吗。”钱大家没养鸡天天都能吃鸡蛋,他家养了鸡的,咋不煮鸡蛋吃呢。
“问你话呢,耳朵聋了。”苏国良是个脾气大的,尤其这两天狗蛋不知抽哪门子疯,不是怨饭菜不好吃就是怨衣服坏了不买新的,全家供他读书够省吃俭用的了,他还有脸嫌弃,不知哪儿养来的毛病。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每学期期末才考试,你问狗蛋狗蛋肯定答不出来啊。”叶英开口,“钱大才读几天,哪有狗蛋厉害。”
叶英眼里,千好万不好不如狗蛋好,尤其是酒鬼儿子,给狗蛋提鞋都不配。
“妈,话不能这么说,钱大读书时间短,他勤快啊,没去学校前,他天天带着弟弟们捡柴,可读书后,咱啥时候看他出来晃悠过?闷在家认真学习呢,听说借了本上学期课本,自己学呢。”孙晓华觉得有必要提醒叶英,勤快的鸟儿有虫吃。
叶英瞪眼,“饭堵不住你嘴巴是不是?”
孙晓华说道,“妈,不是赌气的时候,钱大认真刻苦是事实,就说学校中午放学,其他学生全回家吃饭,他留在教室继续学习,可能今天不如狗蛋,后天不如狗蛋,半个月后呢?一个月后呢?像不像李建国家?”
李家是外来户,进村后算得上最穷的,到处借粮食吃,但李家人勤快,白天几乎都在地里,午饭也在地里吃的,当时的队长不是唐大壮,他看李家人勤快,年底公社评选劳动模范,就报了他们的名字,没有任何意外的选上了,得了十多斤米面,可光荣了。
那几年几乎每年评选劳动模范都有李家人,队长给他们安排工分高的活,也就四年吧,他们家条件就好起来了,现在和苏家不相上下。
孙晓华没嫁过来就听过李家的事,挺振奋人心的,没有真正饿死的人,只有懒死的人,只要勤快,生活就会越来越好。
苏国良和叶英算得上看着李家发家的,再明白孙晓华的意思不过,孙国良沉吟道,“明天起,狗蛋也不回来吃饭了,你在教室里好好读书,等你奶奶给你送饭。”狗蛋先入学半年,如果被钱大比下去像什么样子,不说做不做会计,他丢不起这个脸。
“我不要,教室里的人都回家了我待着干啥,再说咱家饭菜不好吃”狗蛋的话没说完,迎面砸来双筷子,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筷子砸在他头上,他顿时抱头痛哭,“啊啊啊,我要回来吃饭,我不留在学校。”
紧接着,砸来的是碗,空碗,砸得嘭的声。
可想而知有多疼。
“哎呦老头子你干啥呢,狗蛋啊,奶的乖孙哦”伴随着叶英的尖叫声,整个苏家乱了套。
苏国良的话还是管用的,狗蛋不听话直接不读书了,换铁蛋,钢蛋,他不努力自有人努力,谁家的钱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犯不着供个懒人读书。
被点到名字的铁蛋钢蛋很乐意读书,读书能认识很多外村的朋友,饭点有饭吃,多好啊。
两人当即拍着胸脯表示自己想读书,绝对会努力读书超过钱大。
好不容易哄好狗蛋的叶英怒了,“读书读书,真那么喜欢读书就喊你爸妈多攒钱,他们肯花钱,我管你们读不读书。”
这话让孙晓华又不高兴了,没分家,手里的钱都叶英攒着,狗蛋读书的钱就是叶英出的,凭啥铁蛋钢蛋读书就得他们两口子掏钱,夜里睡觉,孙晓华翻来覆去睡不着,苏卫国知道她不痛快,老实说他也难受,狗蛋的学费有他挣的,他妈说话太寒心了。
“媳妇,你想啥呢?”难过时,他就想找个人说说话。
“想你妈呗,狗蛋读书时说得好好的,铁蛋到年纪也送去读书,和着她忽悠我们呢,她有脸说高翠华偏心养出个废物,你自己又好到哪儿去,狗蛋作业都不写的人,成绩能好吗?”
“狗蛋不是说老师教的他都记住了吗,成绩应该好吧。”去年期末考试,狗蛋语文57,数学61,据说好多人不如他。
“你听狗蛋吹牛,他成绩好爸问他咋不吭声,心虚着呢。”反正孙晓华是不信狗蛋成绩好的,“卫国,我话说到这,妈不送铁蛋读书的话我就带孩子回娘家住,不受你们老苏家的气。”
“说啥呢,当初说好的,妈肯定会送狗蛋读书,要不然我就分家,大不了自己苦点累点也要养活你们娘娘两两的。”
“别吹牛了,我怀着孩子,铁蛋他们又吃得多,靠你哪儿养得活,多等等,等学校期末,看看狗蛋成绩好还是钱大成绩好,再分家也得等我生了孩子后。”孙晓华早想分家单过了,奈何她孩子多,靠她和苏卫国挣工分的粮食肯定不够吃,大房除了狗蛋都有工分,三房孩子小吃得少,眼下分家不划算。
“好,听媳妇的,媳妇说啥就是啥。”
狗蛋中午不回家吃饭就得安排人送饭,孙晓华怀着身孕,自认该她去送饭,她和叶英说,叶英很是凶了她几眼,“我没脚不会自己送哦。”
这个儿媳妇,绝对是想背着她偷吃狗蛋的饭菜。
孙晓华真没这个想法,奈何叶英认定她别有用心,坚持不肯要孙晓华送。
在这样的小事上,素来由叶英说了算,苏国良是不管的,孙晓华绞尽脑汁也没得到机会,不由得又去村里说叶英坏话了。
叶英想得宽,酒鬼每天午饭后送饭去学校,她也那个时候出门,不仅能少干点活,中午还能在家睡会儿。
于是这天中午,苏家人吃了饭就去自留地干活了,叶英要洗碗就留在家,洗了碗,把狗蛋的饭菜温在锅里她就靠墙准备眯会,等队长喊开工她就出门,谁都不能说她懒,毕竟酒鬼就是这么干的。
哪晓得,自己这一闭,就闭出了事。
中午放学同学们都回家吃午饭了,教室里就剩下狗蛋和钱大,钱大翻开借来的数学课本,一页一页的看,不懂的地方做上记号,神色专注认真,窗户外盘旋的燕子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都没能分散他的注意。
假认真。
狗蛋嗤鼻,他趴在桌上,百无聊赖的转着笔打发时间,看钱大对窗外的燕子无动于衷,他歪了歪嘴角,两人有过节,在班上从不说话,他觉得钱大故意孤立他,给他冷脸瞧,他不和自己说话正好,自己还不屑搭理他呢。
钱大看完一页,握笔在本子上写了什么,坐姿端正,写字的姿势和老师很像,不过钱大的脸更小点,皮肤更嫩点,想到自己竟打量他的仇人,钱大脸色微变,抬手就扇了自己个耳光,脑袋快速转向另外边。
然而不过半分钟,他又转过头来,他没法子,耳边耳边总有人说钱大好话,其中还有他拜把子兄弟,他想看看钱大究竟有哪点好,说到拜把子兄弟,狗蛋的不满就像溢满缸的水哗哗往外流,他共有四个拜把子兄弟,去河里洗过澡,进山掏过鸟蛋,还偷过别人的核桃,谁遇到不顺眼的事都会和彼此说,他们坚信3个臭皮匠盖过诸葛亮,5人若合体天下无敌,至少是那样的,他们从没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打架从来没输过,高年级的学生都听过他们5大金刚的名号,可想有多出名。
狗蛋自认和他们的关系比和铁蛋还好,然而就是他的好兄弟,不知啥时候开始喜欢围着钱大转了。
对他简直是背叛。
背叛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于是昨天放学,他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拜把子时是对天发过誓的,有违誓言天打雷劈。
张奎,他好哥们,这么说的,“钱大勤奋刻苦,我围着他是想沾点光,回家写作业就不累了,我们不像你,每天不写作业不会挨打,我爸和老师说,不写作业随便打,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李晓涛附和,“对对对,你不写作业不知道我们的痛苦,本以为玩到天黑回家能不写作业,我奶点煤油灯也要我写,太痛苦了,看钱大天天写写画画不知疲倦,我们能沾点光多好啊。”
说话时,李晓涛和张奎互相看了眼,皆看到彼此眼里的心虚。
好吧,他承认,围着钱大是想搞好同学关系,蹭点蛋或肉吃,钱大冷冰冰的不爱说话,对同学是很好的,像他同桌,钱大有啥好吃的都舍得给她,大块大块的肉喂她嘴里,香喷喷的,他们羡慕得不得了。
狗蛋不知道他的兄弟们是嘴馋贪吃的人,信了他们的鬼话,决定刻苦写作业成为他们的榜样,让他们无论是玩耍还是学习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
但就在刚刚上午最后节课,张冬冬突然给自己递纸条,写的拼音:zhang kui he li xiao tao pian a men ba jie qian da shi xiang chi ta de fan cai ,wo ji de wo men jie bai shi shuo guo you fu tong xiang you nan tong dang ,yao bu ,ni ye jia ru wo men ba 。
拼音声调乱七八糟的,狗蛋拼不完整,大概意思了解了,张奎和李晓涛对自己有意见,似乎疏远自己想和钱大玩。
在家遭遇自家爷爷的怒吼打骂,读书又遇到兄弟背叛,狗蛋瞬间觉得读书没劲了,铁蛋要来读就来读呗,大不了他回生产队跟着他姐捡牛屎鸡屎,拿到保管室算工分的。
风吹得教室外的树叶沙沙响,鸟儿聒噪不停,相较而言,教室安静得可怕,他垂下手,脑袋趴在手臂上,喊钱大,“喂,你数字都不会写,看得懂课本吗?”
教室里静悄悄的,他的话像树上的鸟声,没有惊动任何人,狗蛋音量大了点,“我奶奶今天起也给我送饭了。”他奶奶说给他煮鸡蛋吃,他脑袋被碗砸的位置肿了个包,得好生补补。
这下,钱大有了反应,他抬起头,四周看了看,最后视线落在狗蛋身上,“你在和我说话?”
不然和鬼说啊,狗蛋很想接这么句,想到唐知综那日警告他奶奶的话,到底憋了回去,偏过头,面朝着划得凹凸不平的墙壁,大声说,“我奶奶会给我送饭,我有鸡蛋吃。”不知是不是赌气,他的声音格外洪亮。
等了会,背后的人仍然没反应,狗蛋觉得无趣,不是他不听张冬冬的劝,人家压根不理他,他有啥办法,难道要他把脑袋砍下来给钱大坐?
春日的午后慵懒困乏,狗蛋嘟哝几句就睡着了。
醒来时,上课铃声已经响了,他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张冬冬问他咋没回家吃饭,狗蛋不想说话,勉强的扯着嘴角,“我奶奶给我送饭。”
“你奶奶给你送饭,为啥啊?”张冬冬了解狗蛋家的情况,全家都下地挣工分,他奶奶要给全家人煮饭洗衣服,常常提前几分钟下工,饶是这样,忙得脚不离地的,哪抽得出时间送饭。
狗蛋握着笔,闷闷不乐的戳着课本上人物的眼睛,心想还能为什么啊,害怕自己被钱大比下去做不了会计呗,他爷说了,成绩不好就回家种地,读书的机会给铁蛋钢蛋,铁蛋和钢蛋就盼着自己辍学回家他们能读书呢,不是他吹牛,读书不比干活轻松,天天坐在教室里,屁股快生疮了,跟不上节奏还得挨揍,日子并不好过。
不知是不是觉得张冬冬和自己疏远了,狗蛋没有像往常说实话,而是说,“还能因为啥,害怕我来回跑累着了呗,我奶奶最疼我了。”
狗蛋奶奶确实最疼他张冬冬是知道的,他没有起疑,又问狗蛋午饭是啥,狗蛋心底得意,面上却苦大仇深的说道,“我咋知道啊,看我奶的习惯,也就是鸡蛋啥的吧。”
张冬冬眼睛亮了,立马狗蛋哥狗蛋哥的喊,狗蛋听得舒服,说道,“你放心,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咱啥关系啊,是不是?”
张冬冬点头如捣蒜。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上了不到20分钟唐知综就提着篮子出现了,仍然是韭菜炒鸡蛋的香味,狗蛋嘀咕,天天吃鸡蛋吃不腻啊,没有别的菜吗?
碗递到课桌上,钱大慢吞吞吃了起来,狗蛋坐不住了,他奶啥都爱攀比,钱大都吃上饭了她咋还没来,不应该啊,他偏着头,神情焦急,恨不得和钱大同桌换个位置,以免叶英来了看不到他跑到其他教室去了。
闻着韭菜炒鸡蛋的香味,狗蛋更饿了,眼睛像贴在窗户上似的,老师荆条落在他课桌上他都没反应,老师直接喊他去教室后边站着听讲,正和狗蛋心意,他抓起课本,三步并两步站去了堆垃圾的窗户最后,伸长脖子往外看。
谁知直到下课铃声响起,老师拿着课本走出教室也没看到叶英的人影。
那边,钱大吃完饭把碗递给他弟弟,他弟弟放进篮子提着走了,狗蛋慌了,啥时候了,他奶是不是要饿死他啊,明明清晨离家前,他奶信誓旦旦的说要给他准备爱吃的菜,怎么就没送来呢。
张冬冬知道他的事,趴在窗户边顺着他视线朝校门口望,宽敞的路,除了两侧树木并没其他风景,他侧目,“狗蛋,你奶奶是不是骗你的啊。”
“才不会。”怀疑的眼神让狗蛋恼羞成怒,“我奶不会忘的,我是大孙子,他最疼我了,肯定有什么事给耽误了。”
他表情凶狠,吓得张冬冬噤若寒蝉,回到自己座位上才小声嘀咕,“不会就不会,凶我干啥,又不是我让你饿肚子的。”他把这件事和张奎说了,张奎劝他别和狗蛋玩了,狗蛋爱吹牛,人又懒,不写作业,跟着他迟早会变坏,得跟着钱大学好,他爸妈说了,这学期考得好的话就给他买包子,两个。
张奎的声音不低,狗蛋听得火冒三丈,扑过去就和张奎扭打起来,“好啊,背着说我坏话,我帮你打架你咋不嫌我懒不写作业呢,看我笑话没饭吃是不是很得意,我打你。”
都是男孩子,谁都不会让着谁,张奎反手就抓住狗蛋衣服揍他,“你以为我是钱大任由你打呢,敢打我,看我不打你。”
两人摔在地上,你压着我肚子,我捶你肚子,互不退让,学生们跟着起哄,安静的教室顿时喧闹无比。
不知谁的笔掉在地上了,狗蛋抓起就往张奎脸上划,鲜红的血,顺着脸颊滑到狗蛋手上,其他人吓得啊啊啊惊声尖叫
叶英这觉睡得沉,好像许久没睡得这么安稳过了,要不是外边闹哄哄的,她可能会睡到傍晚,太阳西斜,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要去小学送饭,急忙揭开锅盖,锅里的饭菜凉了,鸡蛋冰冰的,她赶着上工,装进篮子拎着就出了门,关门时,外边传来勃然大怒的骂声。
“让你打人,让你打人,老子打死你个兔崽子。”苏卫山拿着棍棒抽儿子。
狗蛋哇哇大哭,“是他先惹我的,他打我我不还手啊,是不是要我被打死你才高兴啊。”
“还敢给老子顶嘴是不是,就你无辜,就你可怜,天底下最可怜是不是,看老子不打死你。”苏卫山气得面红耳赤,他在田里干活,丽华村的人在山上喊他去学校说狗蛋出事了,他以为狗蛋不小心摔断腿啥的,吓得双腿没劲,等他白着脸跑到学校,做好最坏的打算后,才晓得狗蛋拿笔把同学的脸划伤了,老师批评他他竟然顶嘴,死不悔改,气得老师喊他把人领回家,不教他了,都说养儿防老,他养的儿子专来气他的。
看宝贝孙子被打得鼻青脸肿,叶英心疼得不行,正欲跑出去骂苏卫山,后边苏国良回来了,“好好的娃叫你惯成啥样子了,书不好好念,成天像个地痞无赖似的到处跑,这样的人想做会计,全村的人不都被他迫害干净啊。”
苏国良少有吼过谁,叶英有点吓着了,不敢再帮腔,能把好脾气的苏卫山气成这样子,看来狗蛋是惹大祸了,想到乖孙没吃午饭,她撇撇嘴,小声商量,“狗蛋长身体,不吃饭不行,有什么事等他吃了饭再说?”
“吃什么吃,往后都不许给吃饭,妈,你是不知道狗蛋在学校做的事”苏卫山将教室里发生的事儿说了,“张奎爸妈带他去卫生所了,不知要赔多少钱呢。”
“不能吧。”叶英常常从狗蛋嘴里听到张奎这个名字,两人关系不是很好吗,咋会打架?
“他有什么不能的,他啥都能。”苏卫山想着就来气,棍棒又往狗蛋身上招呼,痛得狗蛋嚎啕大哭,偏又不敢跑,他爸是真怒了,他如果跑的话,会被打得更惨。
狗蛋打人的事很快就传到村里,班里学生受了惊吓直接提前放了,钱大回村就听到很多人问狗蛋的事,他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不像酒幺,见着谁都咧着牙笑得欢,钱大通常冷着张脸,别人问他啥他都不说话,背着书包径直往家走。
地里干活的人以为他被血腥的场面吓到了,热心群众帮忙喊唐知综,喊他回家看看钱大,好好的娃别吓成傻子了。
唐知综啥人哪,外人眼里的好父亲,听说钱大情况不对,丢了背篓撒腿就跑,跑得太快差点被田埂的草绊倒了,他脚底打滑,踉踉跄跄的继续跑,别提多担心了,田里又有人感慨了:唐知综是个好父亲啊,瞧瞧,脚步都不利索了。
张麻子听不下去,说道,“没准他心里正乐呢,又能光明正大的回家偷懒了。”以唐大壮的为体贴周到,还不会扣他工分,多好啊。
他自认为自己没乱说,他也算个懒人,了解懒人的想法,同样的事儿发生在他儿子身上,他绝对是乐翻天的。
不料遭到周围人一致反驳,“你以为唐知综像你呢,儿子出事,自己没心没肺的偷着乐?有没有良心啊。”
张麻子:“”他咋没良心了,孩子被吓着而已,没少块肉没掉层皮,有啥值得紧张的,唐知综被绊明显是故意装给他们看的,让他们劝唐大壮别扣他工分,他还不了解唐知综的想法?
不得不说,张麻子算把唐知综看得透透的了,唐知综真不担心钱大的心理健康,孩子打架受伤被其他同学看到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儿,村里人说话爱夸大其词,什么血流得满地都是了,学生们吓晕过去了,太夸张了。
他不信钱大心理这么脆弱。
他在竹林就追到了钱大,他背着个军绿色的书包,书包印着五星红旗,唐知综跑得气喘,妈的,想他堂堂名校毕业的高材生,竟为了几个工分卖弄自己的演技,太丢脸了。
看到他,钱大绷着的小脸柔和了许多,主动解释,“狗蛋划上了人,老师说提前放学。”
唐知综喘着粗气,做戏做全套,嘴上的关怀是必须的,他问道,“你有没有吓到?”
“没。”围着的同学多,他坐在位置上压根看不见,后来老师带张奎去办公室止血,他啥都没看到,自然谈不上害怕。
“咋能不害怕呢,多血腥的事儿啊,晚上会做噩梦的,走走走,爸爸带你回家睡觉。”不害怕咋行,他想回家躲清闲呢,牵起钱大的手,喋喋不休念道,“你别逞强,害怕就害怕,没人会笑你,狗蛋做得不厚道,要打人走远点啊,害你做噩梦咋办,咱回家睡会儿,睡醒了找狗蛋爷奶讨说法去。”
勾搭富婆两次失败后,他有点不自信了,骗钱不行就讹人,讹人他还是在行的,别的不说,心理阴影对孩子来说是很难治愈的心理疾病,苏家人必须赔。
张奎是狗蛋划伤的,医药费肯定张奎出,苏国良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卫军和杜花儿私奔已让他抬不起头来做人,但终究是自己的种,总不能揪出来狂揍吧,狗蛋就不同了,狗蛋是他孙子,德行不好是卫山没教好,子不教父之过,和他这个爷爷没关系。
但他是当家人,不好啥也不管,喊叶英回房间拿钱,买点糖买点鸡蛋去卫生所看张奎,狗蛋还小,不能留下污点,有污点的人是做不了会计的。
哪怕苏国良嘴上对狗蛋不抱希望,毕竟是自己孙子,总不能眼睁睁看他被全村人议论唾弃。
了解清楚始末的叶英失声痛哭,认为是她害了狗蛋,她按时去送饭,狗蛋就不会和张冬冬起矛盾,也就没后来的事,她毁得肠子都青了,苏国良发了话,她进屋拿了几块钱出来,喊卫山多买点糖给狗蛋压压惊,狗蛋无心的,反应过来肯定也怕。
苏卫山气得不行,啥时候了他妈还护着狗蛋,这次敢划伤人的脸,下回就敢打断人的腿,再下回是不是要直接杀人啊。
这样下去,狗蛋迟早会出事。
苏卫山又想到唐知综那句话了,‘大人不教的爸爸替他们教,不会教的爸爸先教他们’,真到那天,狗蛋就彻底完蛋了,他们也会跟着完蛋,苏卫山拿过钱,抽了两张还给叶英,“妈,小时偷针大时偷金,狗蛋不能再纵容了,幸亏是张奎,要是钱大咱都得没命。”
况且现在事情没解决,会发生啥没人知道。
唐知综和石磊石林去苏家时,苏家人都坐在院坝里,像霜打的茄子焉哒哒的,唐知综哟了声,“坐着赏晚霞呢,你们真会享受生活。”
听到他的声音,叶英条件反射的颤抖了下,想到卫山说幸亏不是钱大,要是钱大,他们全家都别想活了,此刻看唐知综笑容满面的,她心头咯噔,无事不登三宝殿,唐知综来干什么?
“你们有心情赏晚霞赏月亮,我家钱大就惨咯”唐知综重重感慨了句,叶英眼神警惕,急忙回房间抱了根扁担出来,“你来干什么?”
“我来能干啥啊,狗蛋打架就打架,殃及我家钱大干啥?”
叶英脸色煞白,没听说狗蛋把钱大打了啊,难道瞒着不敢说,顾不得是不是她疼爱多年的孙子,挥起扁担就朝狗蛋身上打,狗蛋没哭,她自己先哭了出来,“你个龟孙子,我还要怎么和你说,钱大打不得打不得,你咋不听话,我白疼你了啊。”
可怜院坝里罚站的狗蛋,莫名奇妙就挨了两下,扁担比棍棒粗,痛得他曲腿蹲在地上,尖声大哭,不忘为自己抱屈,“我没打钱大,我没打钱大啊。”
叶英顿住,泪流满面的老脸僵住,哭得充血的双目死死注视着唐知综,唐知综摊手,“瞧瞧你,瞪我干啥啊,我还没说呢你就打上了,可见平时也没多喜欢狗蛋嘛。”
“”真他妈想和他拼命,一命赔一命她也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更新时不小心把上章内容替换了,然后作者君看标题发现没替换,又更了遍,气死了。
☆、第39章 039 偷懒
叶英额头青筋直跳, 捏着扁担的手瞬间泛白, 不得不说唐知综挑拨离间的话很有效果,痛得在地上打滚的狗蛋痛哭流涕的骂她, “你打我, 你个老不死说什么最疼我,都是骗我的饿, 我以后再也不相信你的话, 也别想我孝顺你, 等你老了走不动了躺在床上, 没人管你死活。”
狗蛋肺活量大, 说话不带喘气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家里的钱给四叔了, 四叔没有跑到外边, 就在舅公家住着,你时不时送粮食过去,我都知道。”说完, 狗蛋特解恨的朝唐知综说, “你媳妇藏在我舅公家, 你去派出所告他们, 要他们吃牢饭。”
“”叶英气得身体摇摇欲坠, 差点没晕厥,她咋就养了个白眼狼哦,她偷偷瞄一眼唐知综, 拍腿大哭,“我不要活了啊”
苏国良和苏卫山去卫生所瞧张奎的情况去了,院子里没个震得住叶英的人,只得任由她哭,要知道,这会儿各自心里盘着小九九,尤其3个儿媳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往日互看不顺眼,此时却默契得很,都想到一块去了,苏卫军不干活,带着杜花儿,这么长时间吃的竟然家里的粮食,活没干,粮食没少吃,凭啥啊。
孙晓华怀着身孕,自认为有底气,她问道,“妈,狗蛋是老四在舅舅家是真的吗?”
哭声戛然而止,叶英睁眼,随即继续放声大哭,“我不要活了啊”
孙晓华还不了解自己婆婆的脾气,要是假的,叶英早扯着嗓门骂她了,叶英没骂,也就说事情是真的,她垮着脸,不满道,“妈,咱早出晚归辛辛苦苦挣的粮食凭啥拿去养老四,我进门那天你就拍着桌子说不干活没饭吃,我怀着铁蛋没休息两天,生产遇到农忙,没坐月子就干活,凭啥到老四两口子身上就放宽了。”
别看苏家条件不错,都是累死累活挣的,3个儿媳妇自嫁进苏家没怎么休息过,偶尔感冒还被叶英骂是故意的。
孙晓华起了头,李翠兰和苏老三媳妇跟着抱怨上了,3人像私底下商量好似的,句句戳心,连唐知综都有点为她们不值了,这样的婆婆,不分家留着过年吗?
心里虽有抱不平的想法,唐知综没忘记正事,说道,“你们家的家务事我管不着,狗蛋伤人吓着我家钱大了,你们看怎么办吧,是去县里医院检查呢,还是私了。”
学校提前放学她们是知道的,但听唐知综的意思要她们赔医药费,典型的讹诈啊,小孩子被吓着等两天就好,唐知综是不是紧张过头了,叶英豁出去了,挥起扁担就要和唐知综拼命,“老娘不活了,跟你拼了。”
唐知综赶紧退后,这时候,石磊和石林就派上用场了,两人皮糙肉厚,不怕挨打,迎着扁担就冲上去,听唐知综喊,“你要死也等会死,不赔医药费,我去学校找老师,伙同其他家长来苏家闹,赔得你们倾家荡产。”他相信,以其他家长的觉悟,有个领头的很容易就把队伍组织起来了。
叶英头疼欲裂,要打打不着,要赔舍不得,最后直接晕了过去。
唐知综懒得管她真晕还是假晕,之前又不是没晕过,晕一会儿醒了就没事了,他眼神在苏家人身上逡巡,落在垂着眼埋着头的李翠兰身上,“你是苏家长媳,这事你咋说,你婆婆眼皮浅不懂事态严重,我不介意和你说,你要赔了我钱事情过了就过了,看在同村的份上,其他家长问起来我不吭声,不赔钱的话哼”
被点名的李翠兰苦着脸,眼神闪烁,吞吞吐吐道,“家里没钱。”
“成,我待会去丽华村问问老师其他学生的家庭住址,我挨个挨个拜访,我相信很多小孩受了惊吓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的。”
李翠兰心思转了转,问苏卫国,“二弟,你说咋办?”
“我咋知道啊,狗蛋是你儿子,你说咋办就咋办呗。”苏卫国知道事情的重要性,麻烦是狗蛋惹出来的,他贸然出主意的话,事后李翠兰肯定全推到他身上,吃力不讨好他瞎掺和个什么劲,况且他妈太过分,老四把全家人脸都丢尽了她还怕他饿着,他舅妈的性格他能不了解,若不是有好处拿,怎么可能答应老四住在她家。
用不着说,铁定他妈偷偷给舅妈钱了。
铁蛋想读书,他妈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给拐走人家媳妇的老四就高兴了,什么人哪。
苏卫国不帮腔,苏卫栋自然不出声,反正不管啥事,没有他掺和的份儿,上有哥哥下有弟弟,怎么轮都轮不到他。
几人像哑巴似的不说话,唐知综甩手,“行行行,给你们面子你们自己不要的,石磊石林,走,我们去丽华村找老师去。”
“别。”真让唐知综伙同其他家长上门,哪怕每人赔偿点加起来也不少,这点李翠兰是算得出来的,咬牙道,“你要多少?”钱在叶英身上,卫山还回来的两张,够买包糖了。
唐知综咧嘴,“以为苏家竟是些傻子,想不到还有个明白人,我要的不多。”唐知综比了个数,李翠兰瞪大眼,“4块?”狗蛋读书每学期学费就2块钱,唐知综真是狮子大开口呢,“没有。”
她以为只要几毛钱呢。
“没有就算了,我想等班里40多个学生家长过来你们就有了。”唐知综承认自己存心讹诈,又怎样,班里40多个学生,每家2角加起来就是8块多,他要4块钱不带头闹事,帮苏家省了四块多,李翠兰不答应就算了。
说着,他喊石磊石林走,苏家人拎不清轻重,等苏国良回来再上门,顺便他得想想怎么弄死那对狗男女,为酒鬼出口恶气,没准酒鬼大手一挥,送他套金子做的家具呢,不知金的,银的也值钱。
苏家周围住了几户人家,纷纷在自家院坝里张望想知道发生啥,张凤仙在院坝里赶鸡回笼,鸡跑到旁边去了,她还自顾挥着竹竿,唐知综好笑,“婶子,想看就站出来看,又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我和你说啊,我家钱大”剩下的话没说出口呢,李翠兰就在身后急急喊他,“酒鬼,咱有事好好商量,你先回来坐会儿嘛。”
李翠兰拿不定主意,但绝对不能让酒鬼把其他学生家长招来,她踮着脚,脸色着急,唐知综慢腾腾转身,冲张凤仙道,“婶子,你的鸡跑到茅坑去了,小心掉进坑里就惨了。”
张凤仙回神,顾不得八卦两家的事,‘咯咯咯咯’唤鸡出来。
苏家人没个主心骨,钱又在叶英屋里,平时谁都不敢进屋,眼下叶英晕了,苏卫国和苏卫栋扶她进屋,妯娌三人自然而然跟了进去,女人想得多,家里的钱搁叶英兜里不安全,没准哪天她心血来潮就给苏卫军了,与其便宜苏卫军,不如她们分了。
于是,进屋后她们就翻箱倒柜的找钱,苏国良老妈死前留了个盒子,用铁锁锁着,钱应该就在盒子里。
唐知综不掺和她们的家事,过程不重要,他拿到自己应得的钱就够了,四块钱,尽是分分角角的,唐知综随手递给石磊,“数数是不是四块。”
石磊捏着钱没动,伸手递给石林,石林使劲摇头,兄弟两谦虚得很,唐知综抬眉,“数啊。”
石磊捂着嘴,凑到唐知综耳朵边,只拿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幺叔,我数不清楚。”
“”唐知综一把夺过钱,大拇指蘸口水后就一张张数起来,不忘骂石磊,“你说说你有个啥用,数钱都不会数,你能再有点出息吗,连钱大都不如。”
石磊无辜,他打小没咋看到过钱,和钱打交道还是最近,唐知综时不时拿钱要他去镇上买肉,可没这么厚啊。
唐知综数钱的速度很快,旁边的石林看得顶礼膜拜,学着唐知综姿势,手指不停的翻动着空气。
“”唐知综,“你也不会?”他大哥挺聪明的人,咋养出两个连钱都不会数的废物,算了算了,看在他们还算孝顺自己的份上,就勉为其难的教教他们,“明天起,跟着我认钱数数,连钱都数不清楚,买东西被别人坑了咋办?”
四块钱,眨眼的功夫就数完了,多了两角,他抽出来还给苏卫国,“苏卫国啊,看看你们家的钱,皱皱巴巴的,多数了两角给我,幸亏我这人老实,换作别人你们就亏大了。”
捏着钱的苏卫国顿时感激得不行,唐知综拍拍他的肩,“苏卫国,钱皱不打紧,多就好,你们啊,好好干活,多攒点钱啊。”要是苏家家底丰厚点,他也不至于只要四块钱,4斤肉都买不到。
苏卫国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不住的点头,“酒鬼,你也是,咱共同奋斗,生活会越来越好的。”其实酒鬼挺有人性的,冲着他还回多余的钱这点就比很多人强,这会他已经忘记谁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狗蛋两学期学费了。
走出苏家,唐知综随手就把钱给了石磊,“下次赶集托人买点肉给钱大压压惊。”讹人的钱相对而言容易,但仍有个弊端,对方要是个穷鬼,你要再多都少得可怜,今天的事儿换成李怀玉,少说几十上百元,这就是贫富差距。
夜里苏国良和苏卫山回来,感觉全家人心情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没见着叶英人,苏国良问李翠兰,“你妈呢。”
“睡下了,爸爸,你们没吃晚饭吧,锅里有饭,我去热热。”
苏国良在卫生所点头哈腰的给人道歉,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好在张家人通情达理,没有得理不饶人,收了糖和鸡蛋以及医药费愿意把事情揭过不提,苏国良忙活了一天,吃了饭就回屋睡了,没惊动旁边的叶英。
倒是清晨叶英醒来时惊叫连连,嚷着盒子里的钱少了,苏国良瞅了眼窗外,还早得很,他不耐烦道,“要睡就不睡,不睡就去煮饭,嚷嚷啥呢。”
“老头子啊,咱辛苦大半辈子攒了钱没了啊。”也不是全没了,李翠兰她们每家分了5块钱,剩余的都留着呢。
苏国良翻身起床,瞥到盒子里的钱,“大惊小怪的,那不是钱是啥。”
“数目不对。”盒子里有多少钱叶英比谁都清楚,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唐知综拿去了,咬牙切齿去灶房提起菜刀就要和唐知综拼命,苏国良叫住她,“自己不把钱看好怪得了谁,酒鬼啥人你还不了解,进他兜里的钱有抠出来的份儿吗?”
酒鬼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惹急了啥都干得出来,再说他们也没证据,酒鬼死不认账他们有什么办法,闹到唐大壮跟前,唐大壮也不会帮他们出头。
叶英气糊涂了,被苏国良吼几句平静了很多,扯着嗓门就骂开了,“老大媳妇,老二媳妇,老三媳妇,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们干的好事,都给我滚出来,不把事说清楚滚回娘家去,我们老苏家不养吃里扒外的家伙。”
酒鬼爱财,他真拿到盒子没道理不把钱全拿了,肯定是3个儿媳妇干的。
李翠兰她们商量好了,钱到手里无论如何不会拿出来,叶英不高兴大不了就分家,她们算看明白了,不分家的话,叶英会继续补贴老四,补贴老四就算了,还有个杜花儿呢,怎么想怎么不划算。
所以,被叫到名字的3人没有半点害怕,坦然地走了出来。
至此,苏家的分家算是拉开了序幕。
而讹了笔钱的唐知综连续两天上工只在村里逛了圈就不见人影,作为思想待改的张麻子同志,他积极的举报偷懒群众,头个就是唐知综,但不出意外的,他的举报遭到所有人反对。
“张麻子,你亏不亏心啊,不知道钱大没去学校啊,酒鬼不得在家照顾他啊,人家又不是没割猪草,你凭啥举报人家啊。”
张麻子:“”酒鬼啥时候割猪草了,明明背着个空背篓露个面就不见了,他干啥活了?不干活凭什么拿工分啊。
“他割的猪草在哪?”张麻子梗着脖子问。
“你不会去猪场看啊,猪场的人说了,唐石磊每天都背着一背篓猪草去了的,唐石磊背的猪草不是唐知综割的还是谁割的?”
“”妈的,这话竟无言反驳。
☆、第40章 040 教人
张麻子心情复杂难辨, 明知道唐知综自个偷懒, 使唤石磊割猪草,全村的人选择装瞎, 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只怨自己心不够狠,要做就做最懒的, 他怎么就偶尔勤快以致于比唐知综好呢, 自己如果是最懒的, 现在就能像唐知综找各式各样的理由躲清闲, 全生产队的人还会帮自己说话, 多心驰神往的日子, 自己硬是没抓住机会。
生活能重来,他绝对要做村里最懒的崽儿, 从小懒到大的那种。
张麻子觉得没人能理解他内心的痛苦, 索性唐知综有没有偷懒不关他的事,既然没有唐知综的命,就别得唐知综的病。
他决定发愤图强, 努力干活。
于是, 他很卖力的扯麦地的杂草, 根深的草直接连根拔起扔到小路上, 风风火火的行为看在唐知军眼里, 颇有怄气的成分,虽说老幺是他兄弟,但他看法和张麻子相同, 老幺出门溜达圈的目的明显是怕不上工被唐大壮逮到扣工分,露了面,唐大壮觉得他在干活就不会过多注意他有没有旷工偷懒,至于傍晚石磊背着猪草回猪场,他怀疑是石磊趁着蹲茅坑的空档割的。
而石磊肯任劳任怨的原因他似乎猜到了,为了吃肉。
老幺手里有钱,买肉都是拿到老房子煮的,前几天吃了肉,今天石磊又托赶集的人捎3斤肉回来,不是老幺的钱是谁的钱?余秀菊精打细算,不会在吃食上铺张浪费,整个唐家,不是,整个生产队,好吃的就老幺。
钱是老幺的,石磊吃了肉,自然要帮老幺干活。
想了想,中午回家,唐知军就和周凤说晚上去老房子吃饭,同样是兄弟,凭什么有肉只给大房,他也要吃,脸皮厚点就厚点,能吃到肉就行。
“媳妇,晚上大哥家吃肉,咱过去瞧瞧。”
他不仅自个去,准备把全家都带去,周凤的大女儿美丽是前边丈夫的,今年20岁了,对象是镇上的,知道自己要嫁去镇上,她不爱出门,天天在屋里绣花纳鞋垫,周凤疼她,分家后从不让她苦力活,闻言,她推开美丽房间的门问美丽去不去。
美丽摇头,和她住同屋的美云跟着表态,“我也不去,我和大姐在家守屋,免得有贼来。”
她记得家里进贼,损失了很多钱财,原本要给大姐做嫁妆的。
美丽不去说得通,美云不去就亏了,周凤对美云说,“大伯家吃肉,你幺叔买的。”
“那我更不去了,看着幺叔就吃不下饭,还有钱大他们,吃饭像打仗似的,狼吞虎咽,你争我抢,我才不和他们同桌吃饭呢。”美云最喜欢的就是美丽,美丽会打扮,穿得漂漂亮亮的,走在路上好多小伙子偷看她,哪像她幺叔想想就倒尽胃口,吃啥吃啊。
“妈,美云留下陪我吧,都去大伯家的话,大婶娘该有看法了。”美丽跟着周凤到唐家时她已经有记忆了,余秀菊不是好相处的人,有便宜占就笑眯眯的,没好处就冷着脸甩脸色,真要全家去蹭饭,余秀菊的脸色可想而知。
女儿的话贴心,周凤感觉欣慰,外人说她倒贴唐知军又怎样,她是个女人,不靠男人怎么生活,想丈夫刚去世几个兄弟姐妹明嘲暗讽,生怕她带着孩子不嫁人白吃白住,她看得明白主动向公婆提出再嫁,没有多拿半分钱,相中唐知军就毫不犹豫嫁了,外界传言纷纷,公婆心头过意不去,反而记着她的好,时常给钱送粮食啥的。
女儿懂事,从没给她惹过麻烦,周凤道,“你们想吃啥自己弄,我和你爸早点回来。”
周凤就抱着儿子和唐知军去了老房子,老房子清风雅静的,余秀菊和黄玉儿在灶房煮饭,唐知综在修歪掉的鸡笼,唐知军喊了声,“大哥,修鸡笼呢。”
“你大嫂说抱养只小鸡回来养,不修不行,害怕夜里被那玩意叼走了。”
唐知军过去帮忙,周凤抱着石康朝灶房走,“大嫂,煮饭呢,我和知军是不是来得不合适啊。”余秀菊站在灶台前切肉,肥瘦相间的肉,余秀菊把肥肉切成小块小块,明显煎油用的,石康看到肉,小手欢呼着要伸手拿。
余秀菊有点不高兴,不敢表现太过,假惺惺道,“哪能啊,你来我随时欢迎,这肉是老幺买的,他家锅碗瓢盆要啥没啥,他就喊我下厨,你看看咱家柴篷的柴,煮顿肉要用掉大半捆呢。”余秀菊想说明白,她没占老幺便宜,老幺出肉,她出米出调料和柴火,不比老幺出的少。
“你是做大嫂的,要多包容老幺啊。”周凤开玩笑的语气,放下石康,走向烧火的黄玉儿,称赞道,“玉儿好像胖了点,都是大嫂的功劳啊。”
黄家是木匠出身,条件不差,奈何女儿女婿多,饭量大吃得多,黄木匠的收入根本不够全家开销,黄玉儿自然瘦巴巴的,虽然大多数人都是黄玉儿的身材,但现在的黄玉儿脸颊有肉,气色红润,离不开唐家伙食好的关系。
作为婆婆,听到别人称赞儿媳妇身体好就是称赞自己是好婆婆,余秀菊很受用,谦虚道,“胖了吗,我天天看着倒是看不出来啥,对了,你和二弟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是有事。”周凤搬凳子挨着黄玉儿坐下,“美丽20岁了,田家的意思是秋收前把婚事办了,富贵爸妈是工人,就富贵1个儿子,美丽嫁过去,两老就退下来,让美丽顶替他们的岗位。”
“那是好事啊,美丽婆家条件好,你做妈的也能跟着享福。”美丽和田家的亲事是很小的时候定下的,美丽亲爸过世田家也没反悔,逢年过节还会送丰厚的礼物来,说起美丽,没有人不羡慕周凤好命的,别人要多生几个儿子才能享福,她靠女儿就过得宽松舒坦。
“我享啥福,她过得好比什么都强,田家是镇上的,我琢磨着嫁妆不能寒碜了,石磊不是学过木匠啊,想找他为美丽打套家具。”周凤盯着灶眼里明晃晃的火,语气温和,“虽说是侄子,我绝对不会亏待他,请别人打家具多少钱,给石磊就多少。”
石磊去木匠家学木工全村的人都知道,她如果跳过石磊直接找别人,不说大房的人怎么想,外边人也会说她做得不对,放着侄子不找去找其他人,寒心。
余秀菊笑道,“他学了有几天哪能自个打家具,美丽结婚是大事,家具不好岂不没面子,我看你还是找有经验的木匠吧。”可能因为周凤最先想到石磊,余秀菊脸色好看了很多,“你要不问问玉儿爸?”
周凤从善如流,“玉儿,你爸忙不?”
黄玉儿自嫁人后就没咋回家,倒不是她不想回,而是每次听到姐姐姐夫们哭穷她就头皮发麻,唐家人多,但氛围好,不像娘家整天吵吵闹闹的,她待惯了安静的环境就不太想回娘家了,所以周凤的话她回答不上来,“应该不忙吧。”
秋冬是做家具的旺季,因为很多人家都选择年底结婚,至于这个时节,应该是没啥人家做家具的,但保不齐有呢,她说道,“二婶,要不我明天回娘家问问,我爸接了多少活我也不清楚。”
周凤笑容满面,“好,麻烦你跑趟了,你爸手艺好,做的家具没话说,对了,美丽说想要套带镜子的衣柜,做衣柜有没有啥讲究的啊”
“我爸说得看衣柜摆放在哪儿,靠角落的话,最里边做成抽屉,搁置换季不穿的衣服,靠墙中的话,为了好看,尽量把衣柜抬高,用不着的被子放最上边”
“田家是以前单位分配的房子,卧室不大,怎么办?”
“最好能量个尺寸,免得家具尺寸不对,影响卧室布局。”
周凤似乎很感兴趣,和黄玉儿聊得津津有味,余秀菊切好肉,她都没回家的迹象,余秀菊不好意思催,毕竟人家要请亲家做事,她撵人算什么样子,于是等唐知综带着孩子过来,她让唐知综做决定,“老幺,老二他们来了,你买的肉,我不好留他们吃饭,你看着办啊。”
多个人她吃到嘴里的肉就会少几块,私心里自是希望唐知综撵人的。
唐知综在家洗了个澡,又去找理发匠剪了头发刮了胡子,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吃就吃呗,有啥好做不得主的,都是兄弟,那么见外干啥。”唐知综拍着头发的水,乐呵道,“大嫂,多淘点米啊,我好久没吃米饭了。”
余秀菊:“”
她觉得唐知综是故意的,存心要她心里不痛快。
余秀菊每次猪肉都会煎猪油舀进油罐子装着自家吃,唐知综不咋进灶房,她做了什么自然不知道,但周凤守着,余秀菊就不敢明目张胆的敛油了,扯着嗓门和唐知综说,“老幺,我拿猪油煎了猪油,你回家记得带上啊。”
“好,多煎些。”唐知综喜欢吃瘦肉,肥肉不是特别爱,偶尔余秀菊厨艺超常发挥,回锅肉香得他流口水他才会大口大口吃。
唐知军和周凤是来打探情况的,他们始终想不明白大房护着老幺的理由,周凤借着美丽结婚的事,聊起打家具的事,喊黄玉儿大概估算了下工钱,工钱比她想象的要多,连余秀菊都惊讶,“会不会太贵了。”
去年给石磊打了个衣柜,配镜子的,除了包饭,工钱折算的工分,她记得没有这么多啊。
好几双眼睛盯着,黄玉儿不好意思夹肉,讪讪道,“我爸说九公里的刘木匠死了,整个丰田镇就他接活儿,工钱自然会高点。”说穿了仗着自己是独家,漫天要价呗,唐知综忍不住停筷子看了眼黄玉儿,想不到她是生在那样的家庭。
有眼光有魄力,该涨价就涨价,做生意的料嘛。
余秀菊心里算了算,有点后悔没让石磊坚持学木工了,真要出师自己接活,能挣不少呢。
“石磊,做木匠有前途,你咋不学了呢。”周凤问出心底的疑惑。
石磊瞄了眼唐知国,“我爸不让我学的。”
和唐知军喝酒的唐知国:“”老子让你不学你就听话不学,老子喊你不吃肉你咋就不听话专夹肉吃呢?
韭菜炒肉丝,油多,料足,合唐知综的口味,他连续夹了好几块,见无人接话,他说道,“学木工有啥好的,石磊不是黄木匠上门女婿,黄木匠咋可能手把手教他,就木匠的活吧,标注好尺寸,是个人都能干。”他就是做设计的,建筑设计和室内设计相通,要他教他也能教。
桌上静默三秒,黄玉儿尴尬得不行,唐知国虽认可他前两句,后两句不敢苟同,“是个人都能干那你干来试试,说话不过脑,整天就知道吹牛。”
“谁吹牛了”唐知综咀嚼着肉,腮帮子鼓鼓的,“我我要是想干肯定没问题,但我不想干木匠啊。”
做设计就够累的,还自己动手,他不缺吃不缺穿,为啥要过得这么累啊,要说上辈子做设计是跟人怄气较劲,这辈子哪儿来的那么个人激起他的斗志啊。
“你能,你最能,世上就没你办不到的事,光是耍嘴皮子的话。”唐知国骂道。
唐知综冷呵了声,“你别看不起我,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老师没教过你啊。”
“”不好意思,他们穷没读过书。
“幺叔,啥意思啊。”石林觉得这话很厉害的样子,默默说了遍,决定下回和人吵架的时候用。
唐知综翻了个白眼,他忘记了,这个屋里,除了他和钱大都是没读过书的,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催酒幺多吃点,吃了这顿肉,下顿不知要等多久,村里人穷,讹不出多少钱,而勾搭富婆又以后的生活不好说哦。
因为木匠的话题气氛有点僵,周凤边喂石康吃肉边打圆场,“老幺读的书多,肯定老师教了啥,咱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不理解他说的也正常。”
这就是读书人和文盲的鸿沟,唐知综听着觉得别扭,到底是自嘲还是损他啊,他夹了几块肉丝放碗里拌饭吃,说道,“学木匠真没想的困难,大哥要放心,就让石磊跟着我学,半年保管让石磊学会做任何家具!”
名校毕业的他,做家具有啥难的。
唐知综是不太想动脑子的,也就看在唐知国两口子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份上愿意帮他们培养石磊,哪晓得唐知国不领情,“放心交给你去山里割猪草吗,自己做了些啥事别人不了解你自己心里没数哦。”
这两天唐知综背篓里的猪草哪儿来的瞒得过他?石磊石林轮着往山里跑以为他没看见呢。
“用不着发脾气吧,我是看石磊和石林喜欢割猪草给他们机会体验体验而已,不信你问问他们,是我逼他们干的吗?”
石磊和石林狂甩头,异口同声道,“我们是自愿的。”
啪的声,唐知国气得拍桌,“自己的活不好好做倒还有理了,滚下桌,别在老子跟前晃。”
“大哥,你凶啥啊,石磊和石林帮我干点活又咋滴了,钱大受了惊吓,离不得人,我做爸爸的总得守着他吧,不信你问钱大是不是这样?”唐知综偏头,钱大板着脸,在他灼灼的注视下缓慢地点了点头。
唐知国怒气更甚,“钱大还不了解你啥德行,他敢和你唱反调吗?”
唐知综不爽了,他啥德行啊,聪明帅气还会挣钱,咋从唐知国嘴里说出来就这么不堪呢,“大哥,照你的说法,石磊和石林是你儿子,他们还不了解你啥德行,你说他们为什么和你唱反调啊?”
“”唐知国抓起桌上的筷子就朝唐知综扔去,幸亏唐知综反应快偏身躲开了,“大哥,你是不是更年期来了啊,说两句话像点燃炮仗似的,石磊是我侄子,跟着我我能亏待他不成?你要不信你就让他跟着我,不说半年了,3个月,3个月保证要你做个像模像样的家具出来。”
他就不信了,能做设计的他教不出个木匠!!
“滚!”唐知国怒火攻心地吼了句,恨不得抓起碗砸死唐知综算了,每次和他说两句话就有团火在肚里烧,八字不合,典型的八字不合。
“肉是我买的,我滚的话桌上的肉我就全拿走了啊!”
“”
唐知综厚颜无耻惯了,和他生气简直白搭,唐知国踢开凳子,“你们不滚我滚!”
唐知军有点看不懂了,他以为唐知国和唐知综感情很好,看情形好像完全不是这样,他说唐知综,“大哥是为了你好,你顶嘴干啥。”
“为了我好就给我钱啊,他也没给我钱啊。”
“”简直鸡同鸭讲。
作者有话要说:
德高望重的文渊阁大学士病重,在子孙科举前夕留下‘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喟叹后闭上了眼。
哪晓得子孙不成器,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没几年就把家业败尽了,
痛心疾首的他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从此,振兴家业成了他的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