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屋子里传来响动。
陈星河惯例这个时辰醒来,从小到大,除特殊情况,不会改变。
灵力四溢,剑光激荡。花园里,一道飘逸的身影疏忽闪动,来去无踪。
“爽!酣畅淋漓。”
若修为仍在,陈星河是不敢全力出手的,正常空间容纳不下他的力量。
修为达到极限,前途无路。更多时间是在修身养性,思考如何进一步掌控自己的力量,达到师父那般如臂使指的境界。
得到并不容易,经营更加困难,世事皆是如此。
“落日式。”
恍若金乌坠海,镇岳剑在空中划过,携带赤色灵力,猛地灌入大地。剑身热浪弥漫,连带小院四周的气温都有所上升。
“咚。”砖石撕裂,泥土纷飞。待尘土消散,陈星河意犹未尽的站在深坑里,他对自己表现并不满意:“差强人意,坑口太大且深度不够,和设想的相差甚远。”
“释放的能量只能转化为其他一种或多种形式的能量总和。”——引用自《阵法导论其二·不同能量的形式与相互转换》,作者第四上人。
亭子里,李三已备好早餐。豆浆配油条,老传统。
见没有动静,知道小主早课已毕,李三喊道:“少爷,练完过来吃饭吧。”早餐朴实无华,一碗杂粮红枣枸杞粥,一叠小菜,两个鸡蛋,几根油条,还有一杯牛奶、一杯豆浆。经过灵气的滋养,这些食物对身体都是大有补益。
将剑收入储物镯,陈星河来至花园坐下,接过毛巾擦拭身上的汗液,吩咐道:“没收住手,等会记得找园工把坑填了。”
门外传来铜环撞击木头的声音,东方明的声音传来:“星河,开门啊。”
李三把门打开,将二人迎进院子。
“欸?我咋觉得院子里温度更高啊。”东方明察觉到异常。
张予嫣询问李三道:“虽然有阵法削减,我们在外面仍然感到地面的震动,出了什么事?”
“少爷的早课。”李三在前带路解释道。
感受四散的热浪,东方明说道:“放火烧院,衙门雅间。”
“许久未动手,没收住,动静稍微大了一点。”陈星河将油条推入口中,含糊道。
别说,浸满豆浆的油条,一口咬下,汁液爆开,炸裂味蕾。满足感爆棚,古人诚不欺我。
用于绿化的草坪无法抗下高温炙烤,水分蒸发,自燃后化成灰烬。
“大一点?”东方明站在大坑边缘,往里探望,对眼里只有食物的陈星河很是无语。
“我滴个乖乖。星河,我没记错你现在最高只能使用六境的修为吧。”
那边陈星河已经吃完早饭,服下养气丹,肯定道:“没错。”
“六境?”
“六境。”
“确定?”
“确定。”陈星河再次确认。
“是个铲铲的六境。”
我修为低,比不得你,别骗我。”东方明看向张予嫣,张予嫣摇摇头,“但大姐七境修为,她做不到。”
陈星河不打算再和他纠缠,主动终结话题:“我是重走来时路,身体素质还在。以目前的状况,全力之下寻常八境不是我的对手。说吧,一大早过来有什么事?”
“星河,你这本事,打井可太方便了。”东方明将一块石头抛入坑中,走到跟前说道:“今日是义讲的日子。我们寻思着你没经历过,带你体验体验。”
义讲由来已久。
在天阙宫重新编纂的历史典籍中记载,乾太祖统一大陆,第一上人提出,不同诸侯国的语言文字差异过大,不便于交流,应统一使用大乾的文字、语言。
作为官方最高教育机构,首先做出表率。祭酒上书,各州府设立不同级别的学宫、书院,水月小居派遣人员担任教学夫子。凡满足条件者,皆可入学。期间,成绩优异者另有奖赏。同时,每逢休沐,夫子需于闹市公开免费宣讲知识,教化民众。
乾太祖接纳,推行实施,百姓喝彩,效果显著。
传承至今,已不仅仅负责教授大众知识,更是传播朝廷政策的重要途径。
问学街的对面是有名的闹市区,另一边是人人向往的千年学府。
陈星河三人穿过街道,进到一家名为东流的茶楼。值得说道的一点,茶楼也有千年历史了,房主人没换过,有独特的制茶手艺。
茶楼每日座不缺席,倘若义讲,落脚地都难找。现在刚营业,许多桌子已坐满茶客,议论纷纷,话题都和天阙宫有关。
内里装潢布置简约不失雅致。可莫要小瞧这里的任何一件摆件,不定是乾历某某年某大家留下的墨宝、珍品。柜台背后的置物架最高处放着把展开的折扇,乃当今乾皇亲笔。
东方明拿出水月小居的信物,小厮将他们带到二楼专属区域。
和他人互道了声兄台,找张桌子坐着等候。
陈星河环顾四周,看见一人独自坐在角落的桌子,其他人宁愿挤在一起,也不愿同桌而坐。问两位好友,他们也叫不上名字。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
“夫子到了。”店小二站在一楼大门高呼道。
茶客们连忙停下话题,起身恭敬道:“徐夫子。”
陈星河行完礼,察觉到目光,发现徐夫子正看向他所在方位。
两人轻微点头,陈星河重新入坐,徐夫子被接引至讲桌。
徐夫子道:“天宫有主,诸位都知道。今晨出门,没有坐轿,一路走来,所听所闻都在谈论。想必在座对天阙宫新宫主的身份是有猜测的。”
有人起身道:“徐夫子,十年前,有一稚子被三言剑选中。天阙宫设少宫主位,陛下贺言。不知新任宫主是否为此人?”
“正如大家所料。本次义讲主题即为天阙宫新任宫主陈星河。”
十年前……陈星河刚满十岁。
“小祖宗,快出来。”天阙宫本部广场上,东方朔焦急的打着招呼,示意那个调皮的孩子赶紧从兵器楼出来。
兵器楼楼主是个性格古怪的老者,有时和蔼可亲,有时冷酷无情。东方朔年轻时在老者这里吃过不少亏,已经从幼年阴影随着他年龄的增长成长为中年阴影。今日老者不在楼中,被好友邀去吃酒了。余威仍在,故而只敢在广场呼喊。
闯入兵器楼的孩童正是陈星河,他早就知道兵器楼顶楼陈列的那把剑的神异。据说只要拿起那把剑,就能成为新的宫主。难得逮到孙爷爷不在的机会,肯定要赶紧溜进去试试。
陈星河一路来到顶楼,通过窗户看见急得团团转的副宫主,转而看向他旁边的另一人,声音稚嫩又饱含信心:“师父,看好了啊。”
“加油。”陈广傅竖起右手,为他的乖徒儿打气。只是手上那只啃了一半的鸡是怎么回事。喂喂喂,油掉地上了。
说完又啃了一口,满嘴满手皆是油。鸡肉金黄,鸡皮酥脆,显然烤制者手法熟练,必定经常做这事。
东方朔顿时没好气道:“我的宫主大人,我是叫你来帮忙的,不是添乱的。”
“来点,很香的。”陈广傅撕下仅剩的半只鸡翅,送到东方朔嘴前。
油脂裹挟香料,复合香味催发人的食欲。
东方朔咽下口水,他想起来早饭还没吃。意志博拼,肚肚在哀嚎,本能战胜理智。
拿过鸡翅,唇齿已饥渴难耐,三下五除二吃下:“香啊。再来点。”
“给你美的,要吃饱自己弄。”陈广傅却是拿着鸡走到一旁,竟从储物镯中拿出一把折叠躺椅,然后躺下,“吃完了,有力气了。继续喊,别停啊。”
东方朔有样学样,也取出椅子躺上去,望着兵器楼顶楼:“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孙老顶多责骂几句。”
另一边,陈星河得到师父的鼓励,走向中央的台子,那里悬空陈列着一把剑。
剑身装饰,一面是口衔宝珠的飞龙,另一面刻有小篆“三言”,为宝剑剑名。藏于阁楼,往往数十年不出世。
从外表看,就是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剑,但无人敢无视,因为它意义非凡。
天阙宫的规矩是第一上人设立的,无人敢僭越修改。
宫主选拔,需要通过剑的三重试炼:
问心。执剑者当有胸怀苍生,济世救民之心。
明志。执剑者当有除邪卫道,镇国安良的壮志。
鉴力。执剑者当有披荆斩棘,一往无前的世间顶流武力。
满足三者,获得三言剑认可。
在天下人的见证下,堂堂正正打败现任宫主。
手持三言剑,劈开天门。
能得三言剑赏识,修为必定冠绝天下。因此,坐上位子的那个人一定是天下第一,只有天下第一才能坐稳天阙宫宫主之位。
若有人不通过三言剑认可,强为天主,结果如何?
那可就要让他知道什么叫仙人余威。
陈星河想到师父的劳累,又想起师兄师姐所言,运转八境的修为加持,迅如闪电般抓住剑柄。据说只有能成为天阙宫宫主的人,才有资格持剑。若是修为不够,必遭反噬。
“嗯?”想象中的阻隔并没有发生。
看着手中的三言剑,陈星河明白过来,欣喜道:“我被承认了。”
忽然,磅礴剑气自剑中激发,冲破楼顶,贯穿寰宇。
广场上,一大群人围着,翘首以盼,等待陈星河的结果,最前面的两人却显得格格不入,毫无紧张感。
“来,试试我新研制的冰镇苦瓜汁,清热降火。”陈广傅百无聊赖,开始向东方朔推销产品。
东方朔呵呵两声,心想又拿我当实验品,一个坑还能跳两次不成。
“看!有动静。”旁边有弟子声音传来,东方朔急忙看向那道纵横剑气,整个身子顿在那里,嘴巴张大得能塞下鸡蛋,难以置信:“为什么!不应该有三重试炼吗?”
陈广傅看准时机,运转灵力,把整杯苦瓜汁倒入东方朔嘴里。
“呕!”声音撕心裂肺,惨绝人寰。
“你不会加点糖吗!”东方朔接过弟子拿来的清水漱口,发现陈广傅淡定的神色,询问道,“你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陈广傅微微颔首:“他本就有资格。”
“我这边得到点消息。”东方朔缓缓说道。
“当年皇帝曾秘密前往天外村,但因暴雨受阻,被迫折返回京。回宫后大发雷霆,损毁不少珍宝,据说是因为丢了什么东西……”
带他还要再说,却看见陈广傅眼神凌厉地盯着他。东方朔耸耸肩,摆手道:“得,你不说,我就当从没听说过。”
“准备下,通知各方。”陈广傅留下吩咐,御剑飞上顶楼。
东方朔面朝云海,负手而立,眉宇间浮现忧虑,他自语道:“以广傅的眼界,如此重视这个孩子,恐怕未来星河将超越他,达到四重境界。这些年星河已显露非凡,天阙宫前景可期。但是,能够一帆风顺吗?天道均衡,顶尖战力不会无故出现,只怕是暗潮涌动,危机已生。上人留下的法旨……”
另一边。陈星河还沉浸在喜悦中,见师父飞上来,正准备行礼,没有征兆的向前栽倒,陈广傅赶紧扶住。
“师父,那么说,一切都是真的?”好一会,陈星河缓过神来,想到师父曾经告诉自己的,询问道。
“别怕,有我。”师父的声音总是格外安心。
有钟声从广场竖立的黄铜大钟传出,声音浑厚,整个京城都能听见。
一钟响,天下惊。
有流言在京中散布,迅速传开。尽管官府动作不慢,很快制止,仍引起百姓恐慌。
要知道,风云鼎响起,意味着新宫主有了候选。本该是值得庆贺的事,但现任宫主陈广傅修为通天,尚且年轻,远未到气血衰败之际,何人能战胜他。
莫非是受了重伤?那又是何人所为?九重天吗?
霎时间谣言四起,众说纷纭。
皇帝听闻消息,立刻派人到天阙宫询问实情。
得到回报,朝廷发布公文,这才止住非议,稳定民心。
随即天阙宫举办庆典,邀各方观礼。
天阙宫由于其独特的选拔机制,自古并无少宫主的说法。
现在天下人都知道有位名叫陈星河的少年人,成了特例。
徐夫子讲完少年过往,上至二楼,一楼茶客还在回味新宫主的传奇经历。
见夫子朝自己三人走来,陈星河带头起身行礼。
夫子道:“这位面生,哪家公子?”
东方明介绍道:“回夫子,是我一远房表兄陈君华,初次访京,带他来开开眼。”
“陈星河”三字加上和东方家公子要好,很难不让有心之辈联想到昨晚开天门,入主天阙宫的新任宫主。
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轰动和烦扰,特地化名陈君华。
“京都繁华,莫要被迷了眼。”说完,夫子去到里间休息。
陈星河赶忙应是。
“云沧淼,你又在嘀咕你那些歪理!”突兀的声音吸引三人注意,原来是一儒生对着另一人吼叫。
巧的很,被呼喝之人正是此前注意到的独坐一桌的那人。
陈星河发现,同为学宫学子,没有人上前劝阻,反倒一副置身事外看好戏的表情。
“不是歪理。”云沧淼也不知道是第几次反驳,但他仍然坚持自己的主张,“若有朝一日,王朝安定不再系于天阙宫,那才是天下太平。”
“胡言!胡言!”
“一介布衣,竟敢妄议朝廷安危。”
“妖言惑众,若非你身世清白,定将你压至官府,查查来历。”
其他人不断指责,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陈星河传声道:“诸位兄台,切勿高声,莫要吵着夫子休息。”
众人这才止住口舌。
离得近的几位,搬至其他桌,平添那人一份孤独。
休沐期间,每日义讲分为上下两场。
上午场结束,以往大家都会聚在一起高谈阔论。
只是今天这一闹,大家都没了兴致,草草吃完茶水,各自离开。
陈星河听了云沧淼的言论,一直分心关注着他。见其他人都走了,云沧淼只整理了包裹,并没有离去的迹象。
心中好奇,走上前招呼道:“兄台。”
云沧淼没有搭理,从包裹中取出纸笔,向里间望了望,似在斟酌要不要现在进去。
见不答话,陈星河又道:“百姓称赞天阙宫是维系和平的定海神针。先生所言,惊世骇俗。某深感疑惑,先生有何依据?”
“如果天阙宫不再受掌控呢?”云沧淼反问道。
陈星河笑道:“先生多虑了……”
“万方。”云沧淼不愿多做交流,抛出一个名字,拿起纸笔起身进到里间。
东方明说道:“什么态度。”
“世间奇才,性格孤僻,行为古怪者甚多。他的举动,不足为奇。”陈星河并不在意云沧淼的无礼,反倒那个名字,涉及天阙宫秘辛。东方明听到都无反应,云沧淼,一般情况下,绝无可能知道,“明明,查下他。”
“说过多少遍,别这么叫!”东方明抗议道。
“好的,明明。”
“楼上请。”店小二又领着一拨人上来。
东方明辨出他们衣服上的纹饰:“神农谷安排在学宫的人。”
“霍家公子。”张予嫣将另一人身份补充道。
“大姐,我记得霍羽追求过你吧。长得倒是不赖。”东方明八卦道,见张予嫣面色有变,急忙转移话题,“听说他进了工部任郎中一职。神农谷钻研植物培育以及负责缚灵花相关事宜,怎么勾搭上的。”
许是听到这边的谈话,霍羽笑道:“不能是私下的交情?邀友聊天本就属茶馆之职。若要图谋计策,不说密室幽会至少也要关门闭府。我们光明正大到敞亮地方说敞亮话,不正表明我们心中坦荡吗?”
说完一众跟随小二进了雅间。
“兄台说的在理,是我们冒犯了。茶馆迎八方客,谁都来得。”
陈星河打了个哈欠,他感觉眼皮很重,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张予嫣发觉陈星河精神有些萎靡,询问道:“身体有什么不适?”
“困了。”
“怎么和小时候一样。”东方明怕他摔着,将陈星河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睡觉能更快恢复伤势。”
陈星河这般模样,两人只得终止接下来的安排。东方明背着陈星河,三人返回水月小居的住处。
“大姐,你不知道,星河五六岁时一天睡八个时辰。再往前两年,要睡十个时辰,天雷都震不醒。听我父亲说,他刚被带回宫时,一整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猪都羡慕。也就修为高了,才像个正常人。”
陈星河刚睡醒,就听见东方明那个大嗓门唧唧哇哇。
下楼来到大厅,果不其然,东方明正在和张予嫣摆他小时候的糗事。
张予嫣说道:“难怪明明突然加大了声音。”
陈星河撇了东方明一眼:“怎么,我修为低就不是正常人?多年未操练,皮又痒了是吧。”
东方明回想起某些不太和谐的画面,嘴角扯了扯,蔫了下来。他可不敢顶嘴,两人是从小打耍过来的玩伴,有事陈星河是真上啊。堆笑到:“宫主修为通天,小弟难望项背。此番降临凡尘,才让我等凡夫一睹神采。”
“贫嘴。”陈星河抖抖身子,全是鸡皮疙瘩。
“对了,差点忘了正事。”东方明收起不正经,打开灵通,“我父亲说联系不上你,让我转告,叫你回宫一趟,捉的那个副使点名要见新宫主,态度十分坚决。”
陈星河睡觉有个习惯,不喜欢把灵通放身边。
“那我回去一趟,云沧淼的事抓紧,别忘了。”
待到陈星河和李三回到天阙宫,副宫主东方朔早已等候多时。
来到关押重犯的地牢,东方朔将副使的身份资料交给陈星河。
“贾无财,渠良县人氏。”陈星河一边翻阅,开门见山道,“听闻你要见我。”
只见那人,闭目端坐在椅子上。虽身处牢笼,但发髻梳理整齐,衣衫也无褶皱。旁边的木桌上摆放有茶具和一把木梳。
木梳并非标配,想是他特地要来的。
天阙宫从不设私刑,也不会打骂被关押者,但仍有此风度做派,可见涵养。
陈星河赞叹道:“不愧是书香世家,祖上出过尚书的人物。”
“祖辈荫蔽福德,反倒出了我这个不肖子孙。”那人自嘲道。
“原来是你。”贾无财没想到会遇到“熟人”,亦是感到意外,转念一想又觉得合理,“能和那件兵器战斗且稳占上风。有实力,够资格。”
“兵器?”陈星河注意到他的措辞。
贾无财反问:“谁说人不能是兵器?”
“人怎能是兵器?!”陈星河反驳道。
“蓬莱岛素来神秘,盟内知之甚少。我能知道此事也是长生天主万方告诉的。”
“万方!”没想到一天之内能接连听到这个名字两次,陈星河十分诧异,“几千年过去还没死?。”
“妄图长生的家伙,哪能那么容易死。”
“为何告诉我?”
“祖辈世食乾禄,我虽不孝,但不能让宗族蒙尘。”
“孝义不只在身份,更在作为。”陈星河闻言肃然起敬,“我们对对当日情形吧。”
时间退回到陈广傅遇难后第七日。
熔融的岩浆已褪去高温,凝固为黑色的硬块,四周一片焦土。
陈星河久不动弹的身体终于是动了,他要回去为师父准备葬礼。
初入九境,体内灵力不足以支撑他长久御剑。落到地上,徒步而行。
路上颇为平静,甚至平静得过头了。
进到一片森林,不闻兽吼,不听鸟鸣。
陈星河一门心思只想快些赶回去,竟没发现悄然存在的异常。
渐渐地,有薄雾从森林深处出现,起初蔓延的很慢,但转眼间伸手不见五指,入眼一片白蒙蒙。
“嗯?”陈星河停下脚步,“阵法?”
后方有极轻微的风声。
陈星河灵觉远超普通九境修士,细小甚微的动静逃不出他的感应。
一下辨别出,是衣角在高速中和空气摩擦产生的。
有人借着雾气在急速逼近。
“镇岳,后面!”陈星河轻喝。
镇岳响应,瞬息挡在身后。
一阵金属撞击声,刺耳且牙酸。
陈星河反手握住剑柄,灵力输送,猛的挥出。
没有往常对敌中的一击落空,势大力沉的攻势竟被偷袭之人硬吃了下来。不过偷袭者并不好受,接下一招赶忙后撤,留出足够的安全距离。
“九境!”此番接触,陈星河判断出来者手段了得,很是诧异。“是何人?如此修为不可能岌岌无名。为何袭杀?”
“说出你的名字,我不杀无名之辈。”
“呵呵。”回应陈星河的不知是嘲笑还是愚弄,偷袭者蒙着面,再次隐藏进雾里。
陈星河来了脾气,不再压抑心中的怒火:“在我面前,雾没用,遮掩不住。”
判断出方位,划出一道剑气。
偷袭者知道了厉害,不敢再接,连连躲避。
“继续接啊。”再度放出剑气,同时另一只手掐了个诀,“来。”
先前的那道剑气得到命令,拐了个弯又折了回来,杀向偷袭者。
偷袭者身法颇有章法,身体擦着剑气躲过。驱动灵力,将手里的短刃瞄准陈星河掷出。可惜短刃尚未飞出几步,就被陈星河驱动的剑气斩飞。
少年没了耐性,接连划出几道剑气,配合再度回转的两道剑气,从各个方位封锁偷袭者退路。
巨大的危机笼罩,偷袭者自知生路已无,只能壁虎断尾。以右臂为代价,突破剑气的包围,快速逃离。
陈星河正在气头,哪里肯放过,朝着相同方向追去。
长久锻炼带来的优势在此刻凸显出来。陈星河气息绵软悠长,一路穷追猛打,手里的功夫没有停下过,但丝毫没有颓势。
偷袭者显然有备而来,对环境极其熟悉,逃离路线专找植被林密或山石奇多的怪地。
这不,陈星河刚看着他钻进一片石林没了踪影。找寻无果,停在空中四处观望。
人没发现,倒是望见有车队押着几口大箱子往这里赶来。
陈星河认出他们穿的是九重天的服饰,为首那位级别不低,是个副使。
“正好。”陈星河心生一计。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镇岳,待时机成熟,双手捏印,镇岳携磅礴剑气冲向车队。
长虹划破天际,转瞬即逝。车队人仰马翻,生死难料。
陈星河没有细看,察觉到偷袭者从石林一角离开,赶紧追了上去。
“此遭劫难,养伤时细究起来,当为圈套。”贾无财说道。
“怎见得?”
贾无财解释道:“每月第四重天都会往盟里运输物资。那天正是我负责押运的日子。待要出发的前夕夜里,万方找到我,给了重金,让我押送一批货物,目的地就是那处石林。”
“为什么要运送到那里?”
“不知道。”贾无财回忆道,“你那一剑,引发爆炸,毁了所有箱子。我死里逃生,发现都是些破碎的瓶罐,地上流淌着许多液体。我查验一番,应该是延长寿命的药剂。”
“万方本就是追求长生的疯子,需要此类药物倒也合理。只是种类过于寻常,和酬金并不对等,也不需要我们专门运输。”
“再后来,突然出现一批蒙面人,见面就举刀杀我。我心中惶恐,逃跑途中失了方向,误打误撞逃出了太一界。那批人堵住入口,别无他法,我沿着记忆回到自己的家乡。”
“万方为何驱而不杀?”
贾无财摇摇头,不确定道:“也许是他无意间透露了我不该知道的秘密吧,亦或者,这个秘密本就是故意说的。我和他并无冲突过节,他用不着杀我。”
“你怎么不和九重天联系?”陈星河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他等啊等啊,一直等,可就是没等到。
“九重天是大乾的敌人,但我的性命是盟主救的。”
“既如此……也罢。天色已晚,好生休息。”
“若是哪天你想说了,随时唤我。”
“那个买房子的富豪和我父亲曾在同一个学堂读书,两人品行相投,结拜为兄弟。他并不知晓我的身份,还望宫主大人手下留情,不要牵连无辜。”
“你的资料我还未来得及细看。若当真是无关之人,自然不会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