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他想要一个锚点。
谢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的内容不记得了, 只记得那种轻松的感觉,没有压力,没有迷惘, 虽然看不清前路, 但是抱元守一,他觉得自己可以一直走下去。
走啊,走。
走啊,走。
在很久很久以后。
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内心毫无征兆地涌起一股强烈的欲/望,他好想方趁时。
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会等他,就不想再漫无目的无休止地走下去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天色是暗的,房间里开着温度适宜的空调, 他整个人被塞在薄被里,身上穿着柔软宽大的棉质T恤, 不是他去考试时穿的衣服。
虽有薄汗,但身上并不黏/腻, 好像有人帮他洗过澡似的。
他被人照顾得很好。
想到这一点,自梦境中诞生的思念就越发强烈起来。
另外半边床单上有褶皱,但方趁时不在。谢晏想爬起来,但很快头又是一阵晕, 摔了回去, 好半天才勉强从床上下来。
他趿着拖鞋, 扶着墙,慢慢往外走。
房子很大, 走出卧室的时候,谢晏还在思索该怎么找人,但他很快从书房的方向看见了些许灯光, 于是慢慢走了过去。
方趁时在电脑前办公,听到动静抬起眼,很快朝他走过来:“你醒了?”
谢晏“嗯”了一声:“我睡了多久?”
“24……”方趁时看了眼柜子上的钟,“快26个小时了。”
谢晏闭上眼,往他身上一倒,被方趁时稳稳接住,“还困?”
“睡饱了。方趁时。”谢晏喊他的名字,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亲他,滚烫的呼吸吹拂过来。
方趁时动作一顿,视线沉了沉,低声问:“这么热情?你腿都软了。”
“头晕……”谢晏咬着他的嘴唇,眼睛里蒙着一层不清醒的雾,“我是不是睡太久低血糖了。”
“那先吃饭。冰箱里有剩下的外卖,你先吃点?”方趁时抱着他,“还想吃什么,我再叫人送。”
谢晏摇头:“不能先接吻吗?”
“先吃饭。”方趁时的思绪不受控地想起了一些帮谢晏洗澡时的细节,只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会变成戕害谢晏的凶手,垂眼无奈地笑了下,“怎么突然这么馋。”
“做了个梦……”谢晏没说梦的内容,表情却像是有几分虔诚,他最后碰了碰方趁时的唇,依依不舍似的睁开眼睛,“把剩菜热一下好了,我现在也吃不了多少。”
方趁时看着他:“我可能只会用微波炉。”
四体不勤的大少爷还没有尝试过碰锅。
谢晏在他肩头笑得一抖一抖的:“没事,微波炉就微波炉,我嘴没那么挑。”
但他走不动了,两条腿都是软的,方趁时想了想,干脆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我很重的。”谢晏说。
“我健身就是为了做这种事的。”方趁时长吁口气,稳定了一下下盘,然后抱着谢晏下楼。
谢晏其实有点不适,因为他没穿裤子,两条光/裸的腿挂在方趁时胳膊上,只觉得腰部以下都在吹凉风,怪怪的。
他有点别扭地动了动。
“别动。”方趁时止住了脚步,深吸口气,“下楼还挺……费劲的。”
谢晏可不是那种干瘦的身材,肌肉量放在那儿,要不是方趁时有健身的习惯,都抱不起来。
外卖是方趁时叫的晚饭,今天一天,他都以为谢晏随时会醒,中午和晚上都叫多了菜,结果谢晏一直没起来。
他把晚餐剩的几个菜依次放进微波炉加热,端到谢晏面前。
冷藏过又用微波炉加热过的菜看上去蔫蔫的,方趁时不太满意,皱着眉,很想劝他别吃了。没想到谢晏一口一口地,竟然吃下去大半。
“胃口这么好?”
“可能是睡太久了。”谢晏摸了摸肚子,他吃下去很多,但好像都没什么感觉。
不过现在饱了。
他又想接吻了。
方趁时去拿体温计给他测量,这会儿比昨天到医院时接近40度的体温好多了,只有38.2。
“再吃片药吧。”方趁时把体温计收起来,给他倒水。
谢晏对吃药没兴趣,他已经吃了很多天的药了,事实证明这些药并不能解决这场情绪引起的高烧。但谢晏坐得很老实,视线一错不错地随着方趁时移动,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喜欢看方趁时照顾他。
于是在方趁时把药片塞到自己嘴里之后,他扑了过去。
药片顺着喝下去的水滑进了喉咙,谢晏唇边还沾着些许清水,微凉地印在方趁时唇上。
方趁时动作一顿,将水杯搁在桌上,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背,舌头便撬开了他的齿关。
谢晏两条胳膊圈了上来,膝盖跪着向前移动,越到靠近方趁时的椅子上,身体贴近他。
“冷不冷?”方趁时低哑的声音在亲吻间断续响起,手摸到他什么都没穿的大腿上,“别着凉了。”
谢晏认真地吻着他,气息投入又凌乱,好半晌才低声回应:“……闭嘴,别说这么煞风景的话。”
他像是不得其法,两条腿蹭在方趁时那缎面的家居裤上——爱/欲燃烧时,心中总有一种融合的欲/望,而这身躯壳就莫名成了阻碍,接吻能传达欲/念的万分之一,也只有万分之一。
好爱他。
传达不出来。
谢晏忽然感觉委屈,也许他早该感觉到委屈,他这短暂的一生里值得委屈的事情太多太多了,而这些被挤压的委屈在这一秒突然具象化成恨意,他泄愤似的咬着方趁时,却在真正咬下去那一刻软了心,收了力。
有一丝轻微的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分不清是谁受了伤,很快被人连血珠一起舔走,温柔地吮吻着。
“晏晏,你还病着。”方趁时的声音很哑,回应着他的吻,手却在阻止他乱动,“今晚早点休息。”
“睡不着了。”
“那我陪你看电影,好不好?先去穿条裤子。”
方趁时近乎强硬地把他从身上扯下来。谢晏不满地看着他。
方趁时叹口气:“你真的……你已经烧了快一星期了,体温一直降不回去会把脑子烧坏的,先把身体养好行不行?”
谢晏咬着嘴唇。
他从小到大都不是个任性的人,这会儿对自己的任性有点惊讶。
三秒后,他把任性的自己杀了,从餐椅上下来:“我去穿裤子。”
“我扶你上去。”方趁时忙说。
“没事,我现在走得动了。”吃过饭,谢晏的腿没那么软了,只是走得有点慢,“劳驾你收拾桌子。”
“……嗯。”
他独自上楼穿了条长裤,然后挪回楼下,等方趁时收拾完,跟他一起去地下的影音室看电影。
谢晏还在生病,方趁时难得这么老实,把人圈在怀里,既不做不规矩的事情,也不让谢晏乱动。
他们头一次安安静静地看完一部电影。
是一部北美的科幻片,投资巨大,特效亮眼,看得还挺爽。
“看来我们以后不能看恐怖片,一看恐怖片就不做正经事。”谢晏笑了声,声音有点迷糊,“神奇,我居然困了。”
“那个退烧药有助眠的效果。你是该多睡。”方趁时摸了把他微汗的脸,“我抱你上楼?”
“不想动,这沙发好舒服啊。”谢晏靠在他身上,“就睡这儿吧。”
“那我去给你拿被子。”
方趁时小心地把他放下,转身上楼。
谢晏颇为郁闷地朝他离开的方向看了眼,有心想再做点什么,可旋即席卷而来的睡意很快打败了他。
迷糊间,他感觉到身上落下了一条柔软的薄毯,有人轻吻了他的脸颊,空调面板发出“嘀嘀”的声音,再然后,这一切都远去了,周围暗了下来,他陷进睡眠中。
但这场睡眠并不安稳,空调或许是被人调高了,他感觉很热。身体在躁动,谢晏看见了许多旖旎不成段的画面,呼吸凌乱又沉重。
想醒过来,又醒不过来。
像是被魇住了。
很久以后,谢晏终于从那场春/色/无边的鬼压床里挣扎了出来,喘/着/粗/气看向天花板。
影音室里只留下一盏很小的灯,昏黄色,周围的一切都暧昧不清。
额头、脖颈、胸口、后背、腿间……身上一切容易出汗的位置都压着一层薄汗,神智好像清明了许多,一场汗出得酣畅淋漓,却又黏/腻不适。
手机没拿,也不知道几点了。
这地方没有钟。
谢晏坐起来,身上的薄毯滑落,他发了半分钟的呆,从沙发上起来。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
他趿着软底拖鞋,像只无声的猫在夜里行动。
一楼客厅的座钟指向凌晨1点半,周围没有人。
他想去找方趁时,上了楼。
本以为这个隐约暴露出工作狂气质的人会在书房,但二楼哪里也没开灯,倒是随着他的前行,谢晏听见了某种压抑的呼吸声。
他脚步一顿,目光闪了闪,在原地听了一会儿。
……好像没听错。
对,没有听错。
谢晏又朝前走了几步。
“睡吧……明早我去……叫你起床……保证不让你逃学……我先……睡了啊……”
口齿不清又带着浓重倦意的话音,在安静的深夜被反复播放,谢晏听得出来,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只是一时没想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说的这话。
对了,是方趁时乘红眼航班飞回来看他那次,手机关了机,所以谢晏才一早去叫他。
谢晏愣了一会儿,安安静静地走过去,站在卧室门口,看方趁时仰头靠在后方的软枕上,压抑着呼吸,瘫放在床上的左手按着手机屏一遍一遍地播放那段语音。
他闭着眼睛,拧起的眉头带着强行压抑住的烦躁,因此没看见谢晏过来。然而谢晏的注意力全在他拉长的脖颈上,只觉得那因为难耐而滚动的喉结看上去很性感。
月光映照下。
一切泥/泞的狼狈的不/堪入目的无所遁形都很性感。
谢晏屈指,轻轻叩了叩门。
方趁时呼吸一滞,受惊似的坐直了,大口喘着气,看过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难得一见的惊慌。
他们在夜里对视。
方趁时吞咽了一下:“你……醒了。”
谢晏“嗯”了一声,看向他身侧的手机:“你还特地翻记录找了我的语音?”
“当时就……收藏的。”方趁时目光闪烁,好几秒后,他才有点冷静下来,带着几分自暴自弃说,“我经常拿来这样用,你觉得恶心吗?恶心也没办法了,我就是……”
谢晏摇摇头:“不恶心。”
他无比确信他爱着眼前这一切,爱方趁时的肮脏和下等。
也爱他的偏执和温柔。
“但我有点好奇,”谢晏说,“为什么你宁愿听着我的语音做这种事,也不肯接受我的求/欢?我以为我今天的意思很明确?”
“你还在生病,晏晏。”方趁时拧着眉。
“可我很想要,今天。”谢晏朝房间里走,屈膝上床,从床尾向他爬过去,握住了他汗湿的右手,偏头吻他,“我们在一起之后,我……看过一些片,老实说,我觉得很吓人。”
“那就不……”方趁时想躲开他,又舍不得,躲开的动作带着犹豫。
“我的意思是……你来吧,我觉得跟你的话,应该还可以接受。”谢晏追着他亲过去,“你不想要我吗?”
“想。”方趁时闭了闭眼,希望他不要碰自己的手,“可我虽然经常觉得自己禽兽,也还是会想要考虑你的身体状况……”
“方趁时。”谢晏打断了他。
方趁时看着他直起了身。
谢晏轻蹙着眉,此时的目光隐约带着几分痛苦,语气低沉,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哀求。
“要我吧。”他说,“……求你了。”
他想要一个锚点。
好让自己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需要他。
第112章 全糖去冰。
这一丝外溢的痛苦让方趁时打消了犹豫。
他叹了口气。
片刻后, 他从床头拿过纸巾擦了擦手,冷静的视线落到谢晏脸上:“我最后给你一个反悔的机会。”
谢晏看着他,没出声。
方趁时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 摸到一手背的汗。
有点烫, 但还行。
“难受的话,”方趁时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眼罩给谢晏戴上,然后抱住他的腰,一边吻他,一边将他放倒在床上,“要告诉我。”
“嗯。”谢晏毫无挣扎的念头,他几乎是予取予求的, “为什么要戴眼罩?”
“我喜欢。”方趁时笑了一声。
月光渐渐被云层遮蔽,而星星落在了身体上。
不得劲的感觉率先出现在指尖, 谢晏手指蜷缩了一下,很快被方趁时咬住。轻微的刺痛从那里沿着脆弱的神经一路向上, 十指连心,于是烧进心脏,烧得五脏六腑开始沸腾。
他接着感觉到冷,但那一阵瑟缩很快被密切监控着他的人注意到, 微凉的皮肤便被覆盖上另一具身体, 他人的体温隔着薄薄的皮肤透过来, 和他滚烫的肺腑隔空相接。
“有什么感觉?”方趁时低哑的声音落在他耳边,带着某种说不出来的邪气。
谢晏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兔子, 小鹿,或者更干脆点,一块肉, 被这片丛林里的捕食者盯上了。
巧的是,他……并不害怕。
“想接吻。”谢晏说。
开了口他才发现自己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生平头一次,在自己的话音里同时听出渴求和脆弱,以及……甜腻。
方趁时用吻奖励了他的诚实,手上的动作却也没停。
心跳声震耳欲聋,震得谢晏耳边仿佛响起嗡鸣,世界的连接被切断了,唯一清晰的,就只有眼前的方趁时。
他意识到自己想要的似乎并不仅仅只是接吻。
“方趁时……”谢晏喊他的名字,伸手去抱他,“方趁时……”
方趁时把他的手按回去:“别动。”
视觉被剥夺了,现在手的使用权也被勒令停止,谢晏又觉得自己是砧板上的鱼,只能扭动着表达自己的不满:“……想你。”
“慢慢来,别心急。”方趁时低头吻他,声音里压着一点餍足的笑意,“乖一点,听话才会有奖励。”
那些细碎的吻又像星星那样散落。
能做的只剩下喘/息,谢晏张大嘴,濒死般大口呼吸着,身体像被点了一把火,随着星星的落下烧到每一处。眼角似乎因为这种痛苦渗出了泪花,和额头渗出的汗混在一处,一切该出汗不该出汗的部位都在淌,分不清具体是什么液体。
全身的水分都在这儿了,他感觉到干渴,渴到嗓子疼痛,几乎发不出声。
“你真是……”他哑声控诉,“性格恶劣。”
“后悔吗?”
不后悔,但太痛苦了。
谢晏有一身傲骨,从没跟人低三下四过,这时候却像个软骨头,声音又低又轻,带着一把仿若撒娇的尾音:“方趁时,我真的很爱你……唔。”
恶劣的方趁时奖励了他的诚实。
像是被一池温泉包裹住了,温暖、轻柔,叫人肢体放松,谢晏觉得自己的神经好像一把面条被下进了滚烫的汤水里,一洒下去便软得无影无踪,只想沉浸在里面,再也不浮起来。
细碎的电流随着呼吸的起伏一波一波地释放。
像被凌迟,那刀片上又沾了蜜糖,谢晏甘之如饴地引颈受戮,甜蜜地痛苦着。他不知道这个过程有多长,好像很短,又好像很长,然后终于在某一刻,方趁时在他大脑里点燃了一把白色的烟花,轰然炸响。
两根手指插/进他的嘴里,搅/合着他的舌头,又/黏/又/腥。方趁时低头吻他的耳朵:“尝尝。”
谢晏软在他怀里喘气。
想要给他一个白眼,目光却被眼罩阻挡。好在方趁时仿佛有读心术,就算看不见眼神,似乎也能感觉到他眼球的滚动。
于是方趁时笑了一下,话音融进滚烫的呼吸里:“是你弄脏的……宝宝,帮我舔/干/净,嗯?”
无法……反抗。
却也不想反抗。
谢晏顺从地伸出舌头,一点一点舔/舐着方趁时的手指,视野一片漆黑,全凭本能。
“抱我……”谢晏渴得几乎发不出声音了,也不知道方趁时能不能听清,“方趁时,抱我……”
“想要?想要就求我。”
“求你……”
“喊我的名字。”
“方趁时……”
“爱我吗?”
“爱你……”
祈求而来的是浅尝辄止的碰触,碾/磨,像一场被拉长的无休止的酷刑,谢晏眼前出现了眩光,恍惚中似乎看到夏日的烈阳悬在头顶。他的汗越来越多了,眼角渗出的泪花也停不下来。
“别闹我了……”他的话音里染上了哭腔,精神网岌岌可危,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我受不了了……”
啊!
脑海中响起一声堪称凄厉的尖叫,两秒钟后,谢晏才分辨出那是他臆想中的声音。尖锐的疼痛逸散开来,他成了受刑的囚徒,身体生生被劈开,散成肉块,再被温柔的刽子手顺着粘连的神经脉络仔细缝合。
恐慌。
惊惧。
同时又刺激。
亢奋。
这是一艘小船被滔天的巨浪冲击至半空时所能获得的全部感想。
意识重重地落了下来,再被浪头抛起,身不由己地随着潮汐波动起伏。谢晏头向后仰,深深地吸着气,脊背尽可能地向后借力,一双手无能为力地紧攥着一切可以抓到的东西,这是他唯一能保持平衡的方式。
“给我一点反应。”方趁时哑着声凑过来亲他,“你太安静了。”
“什么……”谢晏张口就能听见自己抖得不像自己的声音,忙把音量压下来,“怎么反应……”
“叫我的名字,说你爱我。”方趁时把他的身体抱起来,一下一下地亲着他,“或者说点别的……荤/话最好……”
谢晏抖着手将方趁时的头按到颈边。
“嗯?”方趁时的呼吸喷在脖子上,烫得谢晏一抖。
但这回他没有退缩,哆嗦着提出诉求:“亲我……”
“不是不让我碰?”方趁时并不动。
“这里太敏/感了,不是不让你碰……”谢晏发出一声极低的泣音,“方趁时……”
“该说什么?”
“求你……呜……亲我……”
“乖。”方趁时满足地笑了一声,从耳朵后方一路舔/吻过去。
他终于能够寻求到谢晏不让碰触的原因,他一直想要的答案,此时此刻,尽数展现在他眼前。
谢晏的呼吸,哭泣,他灼人的皮肤和滚落的汗水。
这是方趁时做过最漂亮的答卷。
他终于克制不住下了狠劲。
……
…………
回过神来的时候,窗外已经露出了一点青白。
谢晏刚刚被方趁时摘掉眼罩,眼睛不适应光线,眯缝了一下。
他累得一个指尖都抬不起来,尽管知道应该找点东西遮蔽一下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方趁时收拾掉这一晚上产生的垃圾——盒子,两个包装袋,还有数不清的纸巾——然后用温水绞了毛巾过来给他擦拭身体。
“难不难受?”方趁时的声音很温柔。
“嗯?”
“你……发烧。”
谢晏虚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比起这个,你不肯给我的时候最难受。”
“馋鬼。”方趁时失笑,他给谢晏擦干净身体,又将他抱起来,给他穿衣服,像养了个小娃娃似的。仔仔细细弄完,方趁时在谢晏身边躺下,撑在他上方低头看他。
“嗯?”谢晏的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到他的脸上。
“我一直觉得,你脸上这颗痣很漂亮。”方趁时用拇指指腹从他眼下搓过去,微微用力,“还有你后颈上那颗黑色小痣,我亲过很多次……”
“什么时候?”谢晏一愣。
“你不知道的时候。”方趁时食/髓/知/味,此时并不想再克制,低头吻上他的泪痣,“你医院里的那具身体。”
谢晏被他亲得眯起眼,胳膊不自觉地抱住他。刚刚有过那么亲密的接触,他现在下意识地就想和方趁时紧贴在一起。
等方趁时退回去,谢晏才问:“你老实跟我说,你对我的身体做过那种……少儿不宜的事情没有?”
方趁时笑了:“那倒没有,我对‘奸/尸’没有兴趣,我想看到你给的反应。”
谢晏收了声。
他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烫,盯着方趁时看了好半天,才小声问:“哪种反应。”
“喘/息,呻/吟,哭泣,叫……”方趁时凑近他,呼吸喷在他脸上,目光专注又粘滞,“叫我名字,说你爱我,求我……操/你。”
“方趁时。”
“嗯?我很变态是不是?”
谢晏摇摇头:“我没力气了,抱我一下好吗?”
方趁时不明就里,将他抱起来,圈在自己怀里。
谢晏偏头靠在他胸口,轻轻蹭了蹭:“方趁时。”
“嗯。”
“我很……需要你。”谢晏闭着眼,忍着浑身仿佛将要灼烧起来的羞耻,尽可能平静地说,“以后都……叫给你听。”
诚实的爱人应该得到奖励。
方趁时低头亲他。
这亲吻缱/绻又缠/绵,方趁时像是亲不够他,可亲着亲着,唇边竟然碰到一些滚烫的湿意。
舌尖一舔,咸的。
方趁时头一抬,发现谢晏竟然在哭。
无声的泪从他紧闭着的双眼流下,沾湿了纤长浓密的睫毛,可怜兮兮地沾在脸上,漂亮又可怜。方趁时心底名为“破坏欲”的野兽躁动着,被他强行压抑过两遍,才低声问:“怎么了?”
谢晏摇了摇头,声音颤抖着:“亲我。”
方趁时犹豫了一下,重新低头亲他。
谢晏在亲吻里泣不成声——
作者有话说:本章call back:
第100章,方趁时说耳塞眼罩都有,但他不想戴。
第59章,谢晏觉得自己不怕变态。
第108章,“谢晏只觉得耳边嗡嗡的,好像世界被一层噪音隔绝”。
第113章 宣泄。
谢晏无声地大哭。
他本来就很少哭泣, 哭成这样更是生平头一回,连身体都在抖。
方趁时一开始还在亲他,到最后不得不松开他, 拍着他的背低声诱哄:“好了, 慢慢呼吸,哭得太厉害会碱中毒的。”
“方……趁时……”
“嗯,我在。”方趁时说,“我一直在这儿。”
谢晏在他的安抚里渐渐冷静下来,成了一尊没什么反应的瓷娃娃。
一开始还会抖。
后来呼吸顺了,就连气息都变得微弱。
但很莫名的,方趁时觉得这半个多月以来萦绕在谢晏身上的低气压似乎散去了一些,他安静地抱着谢晏, 传达体温和稳定的心跳。
好半晌,谢晏轻声说:“我饿了。”
“想吃什么?”方趁时怔了怔, 摸出被他们过激的动作挤到枕头底下的手机,按下开机键, “现在时间还早,估计送餐没这么快……”
谢晏摇了摇头,低声问:“你吃不吃蛋炒饭?”
“嗯?”
“我想吃,你吃的话我就做两份。”
“你要做饭?”方趁时伸手摸他的额头。
“我好多了。”谢晏说, “不信你就给我量体温。”
情绪大概确实需要找一个宣泄渠道, 这回方趁时再给他量, 体温降到了37.6。
仍然不太正常,但这是这几天里最低的温度了。
谢晏穿着件宽大的T恤, 光着两条腿在厨房里晃来晃去,方趁时看了一会儿,收回了视线。
看多了容易心猿意马, 他们刚折腾了一整夜,还是得……休息。
谢晏还在生病。
生病的身体好烫,好软,好好亲。
但他在生病。
可是真的很烫,很舒服。
“想什么呢?”谢晏做好饭走过来,把蛋炒饭放到他面前,洒了葱花,黄黄绿绿的,干净清爽。
方趁时舔了下牙,目光幽幽地:“回味。”
谢晏一愣:“啊?”
“你的,”方趁时目光下落,“身体。”
谢晏:“……”
“还疼不疼,我给你买点药?”
谢晏没回答,安静地坐到方趁时对面吃饭,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有点,你买吧。”
方趁时发现他耳朵红了。
“你现在,好像比平时坦诚很多。”他颇为新奇地朝谢晏凑过去,“生病还有这种效果?那我下次是不是应该多灌你几杯酒?”
“你那酒量……”谢晏抬眼,含蓄地看了他一眼,“灌我?”
“谢晏,”方趁时勾唇笑了笑,“这个世界上多的是自己不用喝的灌酒方法。”
他声音放低了,语气似乎意有所指,听上去带着某种旖旎的暗示。
谢晏平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目光像海,宽广包容,沉静深邃。
像一只温柔的手安抚了方趁时躁动的神经。
他突然觉得这种程度的“调戏”毫无滋味,正打算坐回去,忽然听见谢晏说:“你不用想那种法子对付我。”
方趁时看回去。
谢晏的目光平静又专注,很柔和:“想看我醉酒你说一声,我喝就是了。”
“谢晏。”方趁时的声音很低,“你这种话,就跟邀请我一样。”
“改天吧。”谢晏并没有说不同意,“今天累了。”
一顿简单的早饭吃得想入非非。
吃完,方趁时起身收拾——其实也只是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问他:“考试结束了,我带你出去玩一玩?”
上回说好要去海边烧香看日出,结果出了意外,他们到底是没能成行。
“好。”谢晏也不问去哪儿,“反正暑假除了填报志愿和收录取通知书外也没别的事了。”
“我忘记问你,你考得怎么样?”
“还行。”
“没在考场晕过去么?我去接你的时候你都认不出人了。”
“认得出来。”谢晏笑了,“我那时候只是没力气说话了。”
“那就好。”方趁时稍微放下了心。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去什么学校,只是不想谢晏努力了这么久,到头来因为这些事发挥不好。
中考的时候谢晏已经遗憾过一次了,如果可以,方趁时希望他永远不要再有遗憾。
“诶,方趁时。”谢晏突然喊他。
“嗯?”
“你能养我吗?”
方趁时愣了一下。
“怎么突然问这个……这是需要问的吗?”方趁时有点疑惑,“我什么时候不掏钱过?”
谢晏低低地笑起来。
“所以你想说什么?”方趁时问。
“我打算学医,医科的话,要读很多年,规培的时候也没什么工资,肉眼可见,可能要三四十岁才能混出头,还有可能混不出来……”谢晏说着谢母念叨过的那些话,轻声说,“你能养我吗,养到三四十岁的那种?”
方趁时沉吟片刻:“你那便宜爸妈和你说的这些话?”
“……”谢晏没出声,咬了下唇。
刚刚消停下去的情绪似乎有卷土重来的苗头,他眼睛又酸了,心说,有个聪明又能理解你的爱人,真的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我觉得这不是需要问的事,我养你一辈子都没问题,我有的是钱。”方趁时看着他,“谢晏,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事。”
谢晏:“你就……不图我什么吗?”
连父母都不能100%做到不图孩子身上任何东西。
“我已经图到了,不是吗?”方趁时的眼神染上了一点温柔,轻轻笑着,“我只图你爱我。”
谢晏强忍着的眼泪再次掉了下来。
谢晏是个非常不擅长发泄情绪的人。
大多数时间他对自己的知觉是钝感的,这一点,在方趁时按着他荒唐了好几天之后,方趁时才逐渐体会到。
回想起从前因为谢晏一次次的“无动于衷”而失望,方趁时心说,他可能是错怪谢晏了。
他以为谢晏温柔、包容、意气风发,对人对事游刃有余,这可能是真的,但同时谢晏也有别人所不知道的迟钝、笨拙。
只是他身上始终绷着的那根弦让他把这一切都藏起来了,只有朝夕相处许久之后,方趁时才能够窥见一丝端倪。
但无论是怎样的谢晏。
他好像都很喜欢。
他们关掉手机,在这间无人打扰的房子里尽情宣泄着对彼此的需要,隔绝世界,隔绝嘈杂,只有彼此,像在末日里狂欢。
一开始是在卧室,后来去了书房,天台的泳池,客厅的餐桌,地下室的乒乓球台……谢晏哭了很多回,几乎把这辈子的眼泪都留在了这里。
烧倒是不知不觉退了,情绪也缓了过来。一个多星期之后,谢晏终于打开了手机,翻看群里的消息。
放了假,一群少爷小姐们的话题大多变成了去哪里玩。吴霜停给他私聊留过几次言,问他身体要不要紧,大概也是看到了那条方趁时嚣张发言的新闻。
因为谢晏把小谢晏的手机卡拔掉了,她打电话也找不到他人。
谢晏给她发了回复,大致意思是自我感觉生病没影响高考,剩下的听天由命,现在身体已经康复云云。
吴霜停拨了个微信电话回来,谢晏接起来:“喂?”
“身体好点了?”
“嗯。”
“你爸妈来学校找过你好几次了,说你不回家。”吴霜停有点无奈,“你生着病,还一个人住外面吗?”
“不是,我住在方趁时这里。”谢晏倒也不想瞒着她,笑了一声,“我爸妈难道不知道么?他们报警找我的时候警察就应该跟他们说过了啊。”
“你们还闹到报警了?”这事连吴霜停都不知道,“高考之前闹成这样,他们也不怕影响你?”
“大概是不怕的吧。”谢晏语气凉凉,“可能儿子听话比儿子的成绩还重要。”
这阴阳怪气的话吴霜停没法接,她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说:“但你俩也真是的,我找方趁时找不到,找你也找不到,就算你嫌你爸妈烦,他嫌招生办的电话烦,人也不能直接失联好不好?”
“……抱歉。”想到最近都干了点什么谢晏就有点心虚,耳朵不由得红了。
吴霜停这个电话除了慰问谢晏之外,主要就是再次传达一下各学校招生办对方趁时开出的优渥条件,传达完,她还悄悄打听了一下谢晏的志愿。
“算是我私人问的,”吴霜停说,“他上次跟我说,你报什么他就报什么,所以我有点好奇。”
这会儿分还没出,但是个别高分学生的成绩已经有了些许风声,再说方趁时这人……只要他愿意好好考,分数一向稳定,稳定得像台出分机器。
谢晏正好也想跟吴霜停聊聊。
他有几所心仪的学校,提前就看好了,只等出分后估着往年的分数线去填报,不过这几所学校的医科虽然都很好,其他专业的情况他并不都了解。
前些日子谢晏问过方趁时想报什么专业,方趁时说没想好,所以他想尽可能地多了解一些。
这个时间,方趁时正在书房办公,谢晏怕他听见,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天台上,跟吴霜停鬼鬼祟祟地交流。
“……嗯嗯,好,我知道了……”
谢晏最后排出六所学校,每一所后面都记着他整理出来的其他理科王牌专业,放到了方趁时的桌面上。
“你选吧。”谢晏说。
方趁时拿过那张纸一看,愣了愣:“我不是让你考虑自己就好了吗?”
“我怎么可能不考虑你啊?”谢晏看着他。
方趁时轻叹口气,放下那一堆能看瞎人眼的走势图,从桌子后面绕过来抱住他,低头亲他的脖子:“谢晏,你对我真好。”
“这就算好了吗?”谢晏被他亲得有点喘,眯起眼睛笑,“那你为我做的那些算什么?”
“算我爱你。”
“那我也爱你啊。”
方趁时抱着他不出声了,专注地亲着他。
到月底,正式出分。
出分那天谢晏正在收拾行李,方趁时说带他出去玩,已经规划好了行程。
但他什么也没告诉谢晏,只告诉他准备出门两个月的行李。谢晏没什么私人物品,连衣服都是方趁时给买的,干脆替他一起整理了,塞了一整个大箱子。
另一个箱子是方趁时整理的,他带了一堆洗漱用品,还有两个枕头,说是自己睡不好。
谢晏看着他箱子里的眼罩、领带、数据线、马克笔……面无表情地问:“你带这些东西做什么?”
“你觉得呢?”方趁时看着他。
“……流氓。”谢晏无语地替他合上箱子。
方趁时乐不可支地抓过他的手指放在嘴边亲:“我就喜欢看你一边骂我一边配合我的样子。”
“客观上你真的很变态,”谢晏看着他的动作,最后自己没忍住,凑过去跟他接吻,“主观上我……”
“嗯?”
“……很喜欢。”
卧室里很快响起缠绵的接吻声。
闹了半个小时,两个人才去查分。方趁时对自己的分数不太关心,让谢晏先查。
谢晏坐到电脑前,输入自己的准考证号和密码,刚要按下“登录”,忽然又站了起来。
“算了,你来帮我看吧。”他咬了下嘴唇,“我好像有点哆嗦。”
天天被方趁时训练着“说出来”,谢晏对自己身体状态的感知力有了极为明显的进步。
方趁时亲了一口他发颤的手指,让他站在自己旁边,自己坐下帮他查成绩。
登录界面有丝丝卡顿,loading的圈圈转了十几圈才登进去。
“六百六十六。”方趁时说。
谢晏松了口气。
666在西方文化中是不祥的魔鬼,在东方文化里却是厉害、顺遂等等好的含义,他喜欢这个分数。
这个分不算非常稳,但只要不出意外的话,是可以进Z大的。
大不了调剂专业——谢晏心说,如果专业被调剂了,那就是他和医学无缘,那他就接受命运。
“快看看你的。”谢晏捅了捅方趁时的背。
方趁时兴致缺缺,但还是换自己的号登录上去给谢晏看分。他的分他早就估过了,除了语文之外其他科目没有扣分的理由。
果然,分数简单粗暴,白底黑字的一个“735”。
“那我到时候就填Z大?”谢晏从后面抱着他的脖子,外头问他。
“随你高兴。”方趁时说。
“我怕你会想出省远离你妈。”
方趁时对此无所谓,他没成年的时候都在金融市场大搞他的启动资金,成年后就开始做一些具体的业务了,在肉眼可见的未来里,他说不定还会和孟书秋有一些业务合作。
想要蚕食孟氏的心是认真的,只要不出国,留在国内哪个城市都一样。他避不开他妈,也不想避开。
“那就Z大吧,我给霜姐留言说一声。”谢晏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方趁时嫌吵,手机已经关机很久了,“你想好专业没有?”
“数学吧。”方趁时说,“你就跟她说,我打算报Z大的方挽兰学院。”——
作者有话说:没有这个学院,我瞎编的——
本期call back:
第80章,“‘666’在我们这儿还是吉利的数字呢。”
第114章 上位者。
吴霜停的回复干净利落, 还有点意味深长。
【雪霜融:也算是缘分了。】
【雪霜融:待遇我会多去谈一点的。班里暂定1号晚上聚餐,你俩来不来?】
聚餐……他俩本来今晚就要出发的。
谢晏拿手机给方趁时看:“去不去?”
“你想去?”方趁时知道如果谢晏不想去的话应该不会问这个问题,想了想说, “你想去就去, 晚两天出发也没事,我没做太详细的计划,很机动。”
“那去吧。”谢晏想了想说,“我其实很喜欢……待在人群里。”
“嗯?”
“很热闹,会让人觉得身上是热的。”
方趁时认真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感受他这时候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
在面对面的时候,情绪是可以被外化的,它们不动声色地融在细微的表情里, 化成一个人给人的感觉,又名“气场”。
方趁时体味了一会儿此时的谢晏, 只觉得心里某些恶性的占有欲再一次被安抚了——谢晏在学习如何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他有在认真执行自己说的话。
方趁时也因此很温柔:“所以你会想让我多和同学相处?”
谢晏“嗯”了一声, 垂眼看着他:“因为你看上去也很冷,身边不太热闹。”
“我倒是无所谓。”方趁时歪了歪头。
他观世人多傻逼,料世人观他应如是。
在这一点上,他和谢晏大概永远无法达成共识,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要谢晏想, 方趁时永远会随行。
这不是妥协,而是在所有能陪同的场合里, 方趁时是决不允许谢晏离开自己视线的。
1号晚,两人如期赴约。
聚餐的地点定在盛江南,这是盛家的餐厅, 靠着盛大少爷的脸面才能一次次在难订位的时候订到桌,所以他们班的聚餐常常来这儿。
方趁时和谢晏在同学之间消失了近一个月,上次露面还是那个炸裂到上热搜的新闻,当然会被同学们反复调侃。
笑闹了一晚上,就连酒量一般的方趁时也没少喝酒,回去的时候只能做一回黑心老板,打电话叫小郭来开车。
“对了。”谢晏喝得脸有点红,但眼神是清明的,还有点亮,“为什么霜姐之前要说‘是缘分’?”
“嗯?”
“就我们跟她说填报方向的时候。”
方趁时“哦”了声,顿了顿才说:“方挽兰是我爷爷。”
谢晏睁大了眼睛。
他不知道这个人,但显而易见,能在一所知名院校里用自己的大名命名学院的肯定不是一般人,谢晏掏出手机搜了搜,搜到一堆学术界的厉害title。
“你家……搞学术好厉害啊。”谢晏惊叹道,“你爸好像也是什么很厉害的研究员吧。”
“嗯,他是院士。”方趁时笑了笑,“可惜我志不在此。”
“你爸不说什么吗?”
“他不会说什么的。”方趁时的目光很淡,“他心里只有他的研究,最多能把我妈装进去。”
他爸是几乎不存在在他生命里的人,难得有休假时间也会和他妈约会,而不是陪儿子。
方趁时一个人挣扎着长大,心里除了谢晏外没有什么想要依赖的人,自然也不会允许别人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
“别提他了。”方趁时说,“今天回家睡一觉,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不填志愿吗?”谢晏问。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在路上填报,但现在推迟了出发时间,明天一早填报系统就开了。
“填报系统10点开。”方趁时说,“我们最晚8点就要启程,不然只能在休息站吃午饭。”
“好吧,那还是路上填。”
方趁时的出行计划仿佛要带谢晏去流浪。
他们自驾,走高速,只在城市停留。每到一个新城市就在当地找最好的酒店住上几天,到处吃吃逛逛,选几个感兴趣的景点参观,玩腻了就继续启程去往下一个地方。
先是一路向北,夏季的北方无雪可看,因此行程到华北地界时就转了向,开始往西走,一路穿越黄土高坡,再向南。
为了这次出行,方趁时甚至特地弄了辆越野车回来,有时候他们会放着订好的酒店不住,在露营地幕天席地地看星星,夜里就在车上接吻,拥抱,抚摸对方的身体,然后睡觉。
碰触是和世界最简单有效的连结,触感,温度,还有呼吸时身体细微的起伏,万千微小的信息通过碰触传达,其中心思想只有一个。
爱你的我,就在这里。
夏季气温不冷,方趁时出门时还在车上放了两条薄被,够盖。生活中的一切烦心事仿佛都离他们远去了——
方趁时高考状元的新闻和浮夸的分数被好事者跟他那条嚣张的采访拼在了一起,再次以#高考确实简单#的词条登上热搜,但和他们无关;
谢晏从“问题少年”一路逆袭至Z大的故事被学弟学妹写成文章投稿到学校荣誉墙,又被新闻媒体转发,彻底红了一回,也和他们无关。
天地间剩下的只有清晨早点铺里飘出来的热气和香味,景区网红街上热热闹闹的叫卖,沿途的风沙,美不胜收的风景,还有彼此的体温。
谢晏从最开始的安静、忧郁、呆滞,到后来会主动提出想去一些地方,在这个过程里一点一点恢复了平时的状态。
方趁时旁观全程,有种自己拼了3000片拼图的成就感。
这天,谢晏靠在车上睡着。
方趁时把车开进休息站的停车位,下车去上了个厕所,出来时买了点吃的,献宝似的打开副驾车门。
但在看见谢晏睡颜的那一刻,他的动作又停住了,双眼像被勾住了似的直直看着,目光幽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晏被灌进来的风吹得动了动,睁开眼睛:“嗯?”
方趁时颀长的身段在眼前投下一块阴影,挡住了车外蔚蓝的天和低低的云。
“吃不吃烤肠。”方趁时弯下腰,朝他凑过去,吻住他的唇。
舌尖撬开齿关,吻得深入而缠绵。口中的津液迷迷糊糊地被掠夺了一遍,谢晏被他亲得呼吸凌乱,整个人都醒了,挑眉道:“烤肠?”
方趁时笑了一声,拿出藏在身后的烤肠,塞进他嘴里。
谢晏眯着眼,挑衅似的在烤肠上舔了一口。
方趁时:“……”
“滋滋冒油。”谢晏说,“挺香的。”
“宝贝儿,学坏了你。”方趁时指了指他,绕过去到驾驶席上车。
谢晏低头啃着肉。
方趁时还买了几个据说是当地特色的饼,谢晏这会儿真有点饿了,一口烤肠一口饼吃着东西,等他上车才问:“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看你。”他们现在在西南地区,不上高原就要往回走了,“进藏还是去悦湾?”
“往悦湾方向走吧,然后就回去好了。”现在是8月中旬,谢晏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表情就有点郁闷,“再下去该报到了。”
他号码打不通,谢母给他发过一堆微信消息,虽然谢晏没搭理过,但文字本身就是有力量的,看见了就会不舒服。
“你以后就,不回家了吧。”方趁时看着他。
谢晏“嗯”了声:“如果以后他们能消停点,不要一直找我的话,那我有事的时候再回去一下。”
他倒也不至于什么事都不管。
谢晏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
方趁时点点头,没说什么。
出来玩了这么久,谢晏断断续续也跟他说过一些心里的想法,方趁时大概明白了谢父谢母是怎样的人。
其实这样的人他见过很多,在他看来很好对付,只是这些不需要告诉谢晏。
从祖国的西南边,到悦湾,他们又走了十几天,紧接着便从悦湾驱车回修宁。这段路他们走得比较急,大约三天后便回到家。
谢晏整个人已经收起了一路上的懒散劲,回到了卷王的战斗状态,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录取通知书,然后该收拾的收拾,该洗衣服的洗衣服,紧接着就开始对着学校给的报到手册准备新生要用的东西,一式两份。
方趁时是不干这种杂活的,他一向决定将自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设贯彻到底。
他换了身很正式的西装,几乎穿出了几分总裁味,然后出了趟门。
谢晏还以为他这身打扮是去谈工作,没管他,不过今天方趁时还真没有工作——他还在度假状态,没跟他的员工们销假。
他让秘书去了趟谢家,自己回孟书秋那里挑了辆豪车开出来,将谢父谢母约到了市中心那家非常难订的顶层餐厅里。
谢父谢母到的时候,方趁时已经点好了菜,也没起身,只虚虚抬了下手:“二位请坐。”
谢父沉着脸,谢母忐忑不安地先后坐下。
方趁时观察着他们的表情,低头含蓄地笑了一下:“二位知道今天我为什么约你们来么?”
“无非是我儿子的事。”谢父虽然没文化,但到了这种高级餐厅里,也无端生出了几分“文化人”的架子,沉着脸,尽可能文绉绉地说,“你拐走他三个月,想来求得我们的谅解?我话先放在这里,方小朋友,你要跟我儿子做朋友,我们肯定举双手双脚支持,但是你们要搞那种变态的关系,我们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方趁时轻轻笑了一下:“你们应该知道我是谁吧?不知道的话,我可以自我介绍一下,我妈是孟书秋,我本人是孟氏集团第一顺位继承人;我爸,书香门第,科学院院士,目前在做保密项目,在系统内的行政级别也有一些。”
“家世,我有;钱,我也有。你们觉得,这样的我,想要跟谢晏在一起,需要征求你们同意?”
他尾音上扬,语气几乎是轻佻的。
“说句实在的,如果不是因为谢晏,你们连跟我同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谢母瞪大了眼——她对方趁时的印象一向是彬彬有礼、进退有度,在学校里,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都是这样认知、宣传的。
她第一次发现此人竟是嚣张那挂的,一时目瞪口呆。
谢父更是被他一句事实暴击得脸色阴沉,半句话都说不上来。
“当然,鉴于你们是谢晏的父母,他也确实为了你们的态度很苦恼,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获得你们的谅解的。”方趁时话锋一转,又是一副温顺友好的模样,“有件事我要提醒两位,基本上,如果你们想要谢晏‘正常’地娶妻生子,以二位的财富地位,不可能找到和我家世相当的儿媳妇,除了所谓的‘传宗接代’之外,可能什么也无法获得。但我不一样,我会给谢晏很多资源,带他认识很多人,每一个都是你们够不到的阶层。”
平时方趁时很少拿自己的身份压人,以至于他大多数时间除了冷漠外,看上去几乎是温和的。
但这一刻,他就像脱掉了自己的画皮似的,露出充满攻击性的、上位者的傲慢来。
“二选一,你们可以好好想想,是想要我这个有钱有势的‘儿婿’呢,还是一个普通但‘正常’的儿媳妇。我建议你们选前者,因为选后者的话,你们可能需要再生一个儿子了。谢晏这个人,犟得很,我也拿他没办法。”
方趁时微微低头,露出一个无奈的、近乎羞赧的笑。
“这家餐厅的蜗牛很不错,大厨在法国待过十年,试试吧,毕竟餐厅的位置很难订的,您二位那么忙,平时可能也不太会来,一会儿吃完,我送二位回去。”
一顿饭吃得宾主皆不欢,不等方趁时送,谢父谢母就阴沉着脸告辞了。
秘书陪着方趁时出来,到车上忍不住吐槽:“老板,您今天可真装逼啊。”
“确实。”方趁时说。
“您竟然认可了?”
“当然。”方趁时笑起来,“我是什么心里很没数的人吗?”
他就是故意装的这个逼。
而且,他的重点和秘书可能不太一样。
方趁时是有点心虚的,虽说他确实很有来头没错,但他自己就厌烦圈子里的社交,怎么可能带谢晏去认识“很多谢家父母够不上阶层的人”。
回去的路上方趁时还在走神,一边想“是不是应该带谢晏去认识人”,一边想“谢晏会不会喜欢那些场合”,想得心烦气躁。
很害怕。
虽然他也说不上来自己在害怕什么,但他琢磨了一路,发现那种烦躁的来源正是因为“害怕”。
也不知道是不是装了逼必然要遭雷劈,第二天,听说了他旅游回来消息的冯扬就给谢晏打了个微信电话。
“喂,你们是不是回来了?”电话那头冯扬的话音带着些许不耐烦,“方趁时那小子电话关机几个月了还没爽够呢吗?叫他滚出来接我电话!”
第115章 他确信男朋友正在勾引……
“你等一下。谢晏冷静地说。
他本来半躺在书房的沙发上看着一本《系统解剖学》, 当做提前预习,这会儿支起的双腿在半空中一前一后划了两道利落的弧,跳下沙发, 几步蹿到了办公桌前。
“嗯?”方趁时从电脑前抬眼。
谢晏把手机递给他:“冯扬找你。”
方趁时没接, 先拧起了眉:“你有他电话?”
“加过微信。”
方趁时的眉头皱得很紧,显然对此非常不满。
谢晏还没来得及哄他,听筒里已经传出冯扬暴躁的声音:“没完了你还!老子还能跟你抢男人么?傻逼醋精!”
谢晏忍俊不禁,偏过了头。
方趁时的视线在他脸上流连片刻,这才把手机接过去,施施然地接起:“喂?……嗯?……我问问。”
他将手机放下,看向谢晏:“冯扬约我们玩机车,你要不要去?”
“家里没有机车, 我也没有驾照。”谢晏把头扭了回来。
“封闭赛道,没驾照也没关系。车倒是有, 他上次送我那辆还在本家那里,我俩可以换着骑。”方趁时本身不是什么机车爱好者, 不骑也行。
“那就去?”谢晏想了想,“他上次不就说高考结束要约你的。”
方趁时早把这个邀约忘了,圈子里提前几个月的邀请通常都是随口一说,因为变数太大, 这会儿被谢晏提起才想起来。
“行吧。”他拿起手机对那头说, “到时候我带谢晏过来。”
第二天傍晚, 方趁时骑着机车,载着谢晏来到一处位于半山腰上的封闭赛道场地。
谢晏还以为单纯就是玩车, 没想到过来发现赛道旁烟雾缭绕,好几只烧烤架正在工作,几十米外都飘着混着孜然的羊肉香。
这儿居然还是个烧烤场。
一张张小桌摆开, 许多年轻人三三两两地扎堆坐着喝酒,一边冲赛道上飙过去的机车吹口哨。
冯扬今天穿着身亮红色的皮马甲,下方一条全黑的机车裤配黑色皮靴,很炫也很酷,在人群里扎眼地烤着肉。
见到人,他伸手招呼了两下。方趁时随手把车停在旁边,牵着谢晏过去。
“来了?”冯扬冲他们一挑眉,抓起一把羊肉串递过来,“先吃点。”
方趁时接过烤串,先递给谢晏,一边打量着他:“你怎么弄得跟烧烤师傅一样。”
“我今天就是烧烤师傅。”冯扬冲他挑了下眉。
方趁时在这个地方显然很知名,有不少人都凑过来跟他打招呼。谢晏半个人也不认识,没吭声,跟在他身后一边吃一边打量着四周。
这个局是冯扬攒的,明显以他为中心。他周围有几个姿态闲适的人,还有一个沉默寡言、始终站在旁边帮忙的男人。
再往后的小桌边,每张小桌旁都是几个少爷小姐配着一些“挂件”。待在澜越久了,谢晏差不多一眼就能认出一个人家境好坏、生活是否幸福,那种富贵窝里被爱滋养出来的松弛感很难被模仿。
“挂件”们的组成就丰富些了,有看上去家境不错的,有貌美到好似精灵族投胎的,有身材曼妙的,说话声音好听的……
而且全是同性恋。
漂亮的男孩儿钻在另一个男人怀里,飒爽的姑娘身边紧挨着另一个大美女,放眼望去,全是同性的组合,无一例外。
冯扬真是个贯彻自我、前后一致的人。
褒义。
啃啃啃……
这羊肉品质好像很不错,冯扬的烧烤手艺也很好,谢晏一边看一边琢磨一边啃肉,吃得停不下来。
“看什么呢?”方趁时伸手拧过谢晏下巴。
“看美人。”谢晏被迫收回视线,“这一个个花枝招展的,衬得我像村里第一个考出来的大学生。”
他今天出门就洗了把脸,穿了身方便活动T恤配修身牛仔裤,T恤下摆塞进裤腰里。他因为暑假前的事瘦了不少,至今还没养回来,裤腰稍微有点大,所以还系了根皮带——这是他身上除了方趁时送的手链外唯一的装饰品,可以说是非常清纯朴素了。
方趁时深吸口气,唇角一扯,瞪他:“你看什么——?”
谢晏笑了出来:“怎么,你管天管地还管我眼睛往哪儿飞不成?路上看到好看的人多看两眼难道不是人之常情么?醋精,我又不会因为别人长得好看就爱上。”
他从小到大认识的好看的人多了去了,褚骁是帅哥,孟扶冬也是个小美人。
但方趁时只有一个。
话是这么说,可吃醋这件事本就不以本人的意志为转移。方趁时忍了忍,只觉得自己化身成了一只河豚。
半晌,他憋着的那口气慢吞吞地吐了出来:“算了,你看吧。”
谢晏:“嗯?”
“我又不能把你眼睛挖了,”方趁时说,“舍不得。”
谢晏眼珠子一转,漂亮的眼睛眯起来,声音压低了点,混在周围的嘈杂声中,多出了股缥缈的鬼气:“还想挖我眼睛?眼睛挖出来……你可是连我的吃喝拉撒都要负责了啊。”
到那时候,谢晏就真的是他怀里一只予取予求的宠物。这样的画面只需要一个闪念就足以让人呼吸急促,方趁时喉结轻滚,确信男朋友正在勾引自己。
“你……”方趁时声音有点哑。冯扬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但他攒局不论关系亲疏,只要不是他看不顺眼的,剩下的貌美者优先,所以场子里并不全是好人。
方趁时不太想在这个地方对谢晏做太亲密的事。
他生来矜贵,从出生起就不必娱乐大众,更不舍得拿谢晏展览。
“不要挑衅我。”方趁时的目光带着点迷离,轻轻摸了下谢晏的脸,“这里……有点乱。”
谢晏笑了一下,把手上的烤串递过去:“吃点?”
方趁时视线还停留在谢晏脸上,张嘴低头,咬着肉偏头撕下来,那股凶狠劲,仿佛是把羊肉当成了谢晏的身体。
谢晏只专注地看着他,没有恐惧,倒像欢迎。
“你们不去跑两圈?”这时,客串烧烤师傅的冯扬带着先前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走了过来,在他俩对面坐下。
这小桌非常矮,对每个长手长脚的大高个都是折磨,唯一的优点是很有吃烧烤的氛围。
冯扬一条长腿往边上伸出去,将另一张收拢在桌下的板凳往外踢,接着一抬下巴,命令道:“坐下。”
颐指气使,但男人默然片刻,竟然就这么听话地坐下了。
谢晏颇为意外地看了此人一眼,愣是没看出他到底是个“少爷”还是个“挂件”。
他穿着很素,一件单薄的黑色长袖T,下方一条白色长裤。皮肤有种阴郁的苍白,瞳孔和发色很黑,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黑白分明。
这让他看上去十分凌厉。加上他虽然不说话,姿态却并不紧张,谢晏从刚才起就以为他是个“少爷”,可这会儿他又被冯扬呼来喝去。
“一会儿去跑,”方趁时在和冯扬说话,神色放松,“先吃点东西的。”
“你俩录取通知书收到了吧?”冯扬特地过来显然不是为了问机车。
方趁时“嗯”了声。
“来,”冯扬往沉默男人肩膀上一拍,“带你俩认认师兄。”
方趁时露出了一点思索的神色,大概是在回忆;谢晏则完完全全是惊讶,他看了看那个男人,礼貌地说:“你好?”
“你好。”男人淡然地看了他一眼,“Z大今年的新生?”
“对,我是医学院的,临床医学系。”
“方总呢?”男人又把视线挪过去。
这个称呼听起来就跟方趁时挺熟的,方趁时年纪小,而且为人高冷,圈子里的熟人不太管他喊“哥”,都叫“方总”。
能这么喊,至少是认识的人,谢晏断定他是个“少爷”,因此对冯扬和他的关系更好奇了。
方趁时看着有点懒洋洋的,他对上学这事一向不上心:“方挽兰学院,数学系。”
男人笑了下:“那还真是家族传承。”显然他也知道方趁时的家庭情况。
“你呢?”方趁时问,“我还真不知道你上的Z大。”
“我计院的。”
谢晏刚吃进去一口肉,差点被这个发音呛到,下一秒才反应过来,计算机学院的人都喜欢这样自嘲。
人类就是一旦聊起十八禁的东西就忘情了发狠了聊美了。
“他今年考上你们本校博士了,你们还能当几年校友。”冯扬翻了个白眼,“真是不懂你们这群人,读书到底有什么乐趣。”
方趁时笑了下:“你别问我,问谢晏吧,他读书比我来劲多了。”
冯扬瞪圆了眼:“嗯?你不是今年的高考状元?”
“不好意思,”谢晏很惭愧地道歉,“方趁时就是那种最让人讨厌的全靠天赋念书的人。”
冯扬听完瞪着方趁时:“你小子是这种人?”
方趁时懒得理他,牵起谢晏的手:“要不要去玩一下车?”
冯扬又扭头看那个男人。
男人垂下视线,安静地说:“我确实听说过,方总的成绩不太讲道理。”
冯扬立刻对方趁时竖起了中指。
谢晏抿了下唇,没好意思笑出声。他擦擦手上吃烤串沾到的调料,看了看冯扬他们:“会不会有点不礼貌?”
“没事,去玩吧。”冯扬摆摆手,又想起什么来,踹了脚男人坐着的板凳,“你加他一下啊,回头在学校里帮我照顾一下弟弟。”
男人掏出手机,将二维码递到谢晏面前。
方趁时斜过来一眼:“当着我面加我对象也不问问我的意见?”
男人的动作停住,问询的视线落到方趁时脸上。
“你有个锤子意见,”冯扬说,“你手机都不开机,联系你还不如联系他。”
“那我对象我自己也会照顾。”方趁时撇了撇嘴。
男人有点没脾气了:“到底要不要加?”
“加的,他不会反对,没事。”谢晏没忍住笑,低头扫了男人的二维码,“师兄,还没问你的名字?”
“许越,超越的越。”男人说,“你是谢晏?跟方总同班的那个吧。”
“嗯?”谢晏愣了愣,“你知道我?”
“我是许烨同父异母的哥哥。”许越没多说。
谢晏:“……”
原来这位也是许家传说中的“私生子”之一。
谢晏被方趁时拉走了。
他不会骑机车,只会骑自行车。方趁时帮他戴好头盔,让他跨坐到车上,先从车辆的构造开始讲。
讲完构造又讲操作方法,再讲技术要点,事无巨细,难得啰嗦。
好在谢晏是个好学的学生,最关键的是,他俩相处这么久了,在“讲题”这事上多少有点默契。
老师和学生也是要看缘分的,每个人的思考方法不同,电波对上的时候最为事半功倍。
“好了,试试。”都讲完,方趁时松了手,“一开始可以开慢点,觉得不行就刹车。”
“你……”谢晏有点犹豫地看着他。
“要我陪着?”
“那不然我半路遇到问题都不知道怎么喊你?”谢晏说,“你手机到现在都没开机吧。”
“……我忘了。”关机关了两三个月,方趁时已经习惯了不用手机的生活,今天出门的时候甚至没带手机,“那你等一下,我去找冯扬拿钥匙。”
方趁时非常敢要,上来就要用冯扬的爱车,把冯扬气了个仰倒,但车钥匙还是给他了。
他送给方趁时的机车是一辆造型炫酷的黑色车,自己的却是一辆骚气扑鼻的正红色机车,虽然天色已晚,方趁时把车开过来的时候谢晏仍然觉得被晃到了眼睛。
这车和主人一样张扬。
“走吧。”方趁时道,“我跟着你。”
“嗯。”谢晏这才回忆着方趁时讲的要点,发动了车辆。
刚开始的启动速度并不很快,几十米后,他大概是开顺了,慢慢加上了速。
方趁时紧紧地跟着他。
谢晏骑得很顺利,跑完一圈之后,逐渐加入了更多的操作。赛道上不断有人从他们旁边经过,两圈之后,谢晏就开始追着别人跑。
轰——
油门的声音响彻山谷,此起彼伏,乃是躁动青春里最好的春/药。
许久之后,轮胎在车道上发出一声尖锐的摩擦声,谢晏将车停下,长腿落地,摘下头盔。
方趁时将车骑到他身边停住。
“好玩!我想考驾照!”谢晏的眼睛有点亮,他天性里有喜欢追求刺激的一面,只是平日里被藏得很好。他喜欢这种需要绝对的冷静来燃烧热血的活动,比如射击,比如机车。
“那我帮你约教练?”方趁时嘴角含着一点笑,专注地看着他有些汗涔涔的脸,“这辆车就给你骑,或者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再送你一辆。”
“你不陪我玩吗?”
“在场边看着你也一样。”方趁时道,“我对车没什么兴趣。”
谢晏“唔”了一声:“那先不买了,机车挺贵的吧?”
“还好。”
“别浪费了,冯扬送你的肯定是好车。”谢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骑着的车,“我现在也不懂这些,如果坚持玩下去的话,要升级装备再说。”
“好。”——
作者有话说:冯扬和许越的预收挂了,啥时候写不知道.jpg
第116章 你的意思是,你要分手……
两人又跑了几圈。
中途方趁时跟谢晏简单介绍……或者说八卦了一下许家家主的风流史。
在真正联姻之前, 许家家主就已经有了一堆情人,生下一连串的“私生子”。他本人相貌丑陋,还好有钱有势, 找的女人一个比一个美, 许越他妈是其中最美的一个,本人也比较基因彩票,没遗传半点亲爹的样貌。
“……难怪他长得跟许烨一点都不像。”谢晏小声嘀咕。许烨的样貌平平无奇,算不上丑陋,但肯定也不帅。
方趁时笑了声:“不是好事,因为他和亲爹长得不像,在亲爹那里的待遇可不怎么样。许家那一串私生子本来就是圈子里的笑话,待遇又不好……”
方趁时没往下面说, 但谢晏可以想象。
他们这个二代圈子其实很现实,所以方趁时始终带着反感, 也不喜欢带他融入。
可就像冯扬曾经跟他说过的,方趁时可以不和这些人来往, 谢晏却不能主动逃避。
再说,八卦是人类的天性,谢晏还是喜欢听故事的。回到桌边之前,他又问了一嘴:“那冯扬和许越什么关系啊?”
“相看两厌的关系。”
“……啊?”
“这是冯扬自己说的, 而且他俩确实闹过好几年。”方趁时说。
他表情一本正经的, 谢晏总觉得他憋着坏。
烧烤师傅冯扬不知何时又去弄回来一堆烧烤, 正在先前那张桌边吃得欢,一边吃一边还喝着啤酒, 潇洒又惬意。许越倒是很冷静,他既不说话,也不怎么吃东西, 吃半天面前也只有一小把铁签。
方趁时带着谢晏回去的时候,谢晏看到他把冯扬手里的啤酒瓶摘了下来,说了句,“十七瓶了。”
冯扬瞪回去的时候谢晏看到他眼尾带着红。
许越无动于衷:“你就这么点酒量。”
“你是不是有毛病?”冯扬问,“老子什么时候喝醉过,十七瓶啤酒算什么东西?又不是威士忌!”
许越一根眉毛都没动,跟个面瘫似的,语气平直地问:“你没喝醉过吗?”
冯扬瞪着他。
十几秒后,冯扬收回视线:“狗日的……老子上厕所去。”
“你能站稳?”许越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像是要跟着他。
“滚!老子摔倒了跟你姓!”
许越半个字也没反驳,倒是跟得挺紧。
方趁时笑了声,在桌边坐下,拿起一根烤串慢慢吃着。
谢晏也觉得有点乐。
他这会儿兴致正高昂着,见冯扬刚刚坐的位置边还放着不少啤酒,就也拿过一瓶打开,给自己和方趁时各倒了一杯。
刚倒完,一只空酒杯放到了自己面前。
谢晏一愣,抬眼看到小桌的另一张一直没人坐的板凳被人拉开,一个穿着丝质无袖T恤,浑身戴满了丁零当啷饰品的漂亮男生坐了下来。
他笑吟吟地看着谢晏,礼貌地说了句“帮我倒一杯,谢谢”,然后就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方趁时。
方趁时眼角眉梢的笑意收起,冷淡的视线瞥过去。
“方少,”男生的表情有点惊讶,“这么久没见,你竟然连性取向都变了么?”
这什么话?
谢晏慢吞吞地在那个空杯里倒上啤酒,将酒杯推过去。
“谢谢啊。”男生冲谢晏甜甜一笑,又看方趁时,“你以前很少出来玩,也从没对谁感兴趣过,我还以为你对苏大小姐一心一意……没想到现在竟然,带了个男伴。”
……啊。
谢晏这下听懂了,原来这是个情敌。
他今天心情挺好的,这时候也没有半点吃醋的想法,托着腮,好整以暇地看此人表演。
周围有不少人观察着这边。
方趁时漠然开口:“你来查户口么?”
“不是呀,我是想,要是方少对男人感兴趣的话,不如也考虑考虑我?我至少,比较贵。”男生仰头喝了口啤酒,没完全咽下,唇边特意沾了层水润的光,掐着一把甜嗓,柔声道,“玩一个也是玩,玩两个也是玩,玩物又不嫌多。我一来漂亮,二来有点身家,带出去不是更有面子么?”
“玩物?”谢晏有点意外。他还以为是情敌,结果没想到是自荐枕席。
你们这群人多少有点空虚了吧?
“嗯,怎么?”男生好像这才正眼看他,“大家不都是这样么?还是说……你不肯让?”
他一双杏眼上下扫了扫,脸上多出几分挑剔之色,“这就没意思了吧?我又不是要挤走你,是共享、共享!说实话,我也不是没资格追求方少的人,能愿意共享,已经很礼貌了好吧?”
谢晏诡异地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是在说,圈子里多的是这种“玩玩”的关系,“玩物”没资格妄想独占“大少爷”。
以及,他至少是这个圈里的人,比谢晏高贵。
谢晏可以承认他的话有道理,但是……
他觉得有点恶心,嘴角抽了抽:“所以你现在是在……呃……上门,求……挨/操?”
你们这个圈子里应该不会有所谓的“玩物”做1的吧?
方趁时低头发出一阵气音,像是忍俊不禁。
那男生面色一变,下一秒,杯子里没喝完的酒反手就泼了过来:“谁许你这么跟我说话?你不也就是个让人操的玩意儿么?”
谢晏反应还算快,偏头避了一下,但距离太近,仍是被啤酒扇了半个巴掌。酒液沾湿了侧面的头发,淅淅沥沥地往下滴。
方趁时立刻站了起来,沉着脸拿起谢晏刚刚倒过放在桌上的啤酒瓶,直接从那男生头上浇了下去。
“方少!”男生尖叫起来,却没敢动,“你竟然为了一个谁都没见过的小玩意儿浇我?!”
“玩意儿?”方趁时胳膊一甩,将倒空了的啤酒瓶砸在地上。“啪”的一声巨响,啤酒瓶四分五裂,碎玻璃四溅。
周围笑闹着聊天的人都被这声动静吓到,注意着没注意着这边的人们此时纷纷转头看过来,窃窃私语。
方趁时阴沉着一张脸,弯腰去牵谢晏的手:“这是我男朋友——你又算什么东西,我看在你爸的面子上允许你坐在这儿,还真把自己当成个角儿了啊杜默。”
“男朋友”这个词是有分量的,跟“玩玩”不一样。
杜默眼睛还没睁开,到处找纸巾擦脸,周围的人却已露出惊讶的神情。方趁时今晚带着个没见过的面孔过来,他和苏蓉打娘胎里订下的娃娃亲又是人尽皆知,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换了个新鲜口味“玩玩”。
方趁时谁也没管,拉着谢晏起来,压低声音说:“我带你去洗一洗。”
谢晏左边脸上都是酒,左眼睁不开,睁着右眼看他:“我没事。”
这哪里是没事。
方趁时紧紧抿着唇,把他一路拉到洗手间,跟恰好回去的冯扬许越擦身而过。
谢晏弯下腰在洗手台前清洗半边脸和头发。
酒不难洗,冲一冲就没了,谢晏抽了五六张擦手纸,从头上开始擦,一路擦到衣服上。
T恤上沾上了啤酒,一股粮食酿造的香味儿,还挺好闻的,就是擦不干净。
谢晏也没当回事,本来就是夏天,风一吹就能干,脏的地方回去再洗好了,要说难受,被浇了一头一脸的杜默肯定比他更难受。
“这么生气啊?”谢晏看方趁时还沉着一张脸,走过去拉他的手,“算啦,说起来也是我先嘴贱。”
“是我的问题。”除了杜默之外,方趁时更多的是生自己的气,他想,如果不是他的话,谢晏根本不必经受这些。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滚动过太多次,几乎成了毒药,他想,谢晏不是天生的同性恋,也不是什么“玩意儿”。也就是在这里,谢晏顾忌太多,不然的话,像杜默这样的人,敢冒犯谢晏早就被揍了。
都是因为他。
他应该更早地和孟书秋提起这件事,更早地退婚。虽说订婚这件事,他和苏蓉本人都没当回事,暂时不退婚也只是不想被家里逼婚,但这样一来,他带谢晏出来就会让谢晏受委屈。
他成年的时间太短,手头虽然攒了些钱,不至于被孟书秋威胁到开销,但新生的公司不足以和孟氏抗衡,如果孟书秋现在要给他使什么绊子,依旧很容易。
他还是太弱小了。
方趁时扪心自问,他真的护得住谢晏吗?
“这关你什么事?”谢晏疑惑,“你什么也没干不是吗?”
“难道不就是因为我什么也没干吗?”方趁时冷冽的视线向他转过来,深沉,又像是痛苦,“我应该早点公开我们的关系,又或者是不要带你来这种地方,无论我做到哪一条,都不至于让你被人羞辱。”
谢晏没法睁眼说瞎话,说这不是羞辱,但说实话,在他决定要选择方趁时的那一刻起,他早就设想过类似的局面,如今受到的待遇也不算什么。
方趁时是个孩子,谢晏却是早就接受过社会毒打的,并不会天真地认为“有情饮水饱”。方趁时身份够高,足够爱他,这已经是“天胡开局”了。
谢晏故作轻松地笑了下,捏他的手,温声道:“这没什么,‘攀豪门’本来就不容易,不是吗?”
“你攀什么了?”方趁时整个人陷在自厌的情绪里,说出口的话就有点冲,“分明是我非要缠着你的,你攀什么了?你有什么错?!”
好在谢晏没介意,只是温和地看着他:“你知道我没错不就行了,别人的话有什么要紧?你什么时候在意起别人的看法来了?”
因为这次是关于你。
方趁时没出声,半晌,他哑着声说:“类似这样的事情,以后说不定还会发生。”
他不公开,谢晏会被人当成“玩物”。
他公开,谢晏会和他一起成为“恶心的同性恋”。
大约没人敢在他面前污言秽语,但只要他们继续在一起,方趁时不敢保证谢晏不会在私底下听见这样的嘲笑。
“小孩儿,”谢晏温柔地揉他的头发,“哥没这么脆弱的。”
是啊,谢晏无比强大,不会在意这些。
可是他好难受。
想到这些都是因为自己,就更难受了。
“其实可能,是我太贪心了。”方趁时垂眼看着地面,因为沮丧,因为自厌,他的声音很低,语气却是笃定的,“我不该强行把你留在身边的。”
谢晏脸上的温柔慢慢收了起来,露出凛冽的锋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声问:“你说什么?”
“我很爱你,谢晏,我可以把我拥有的一切都给你,但这一切的前提并不是‘你需要留在我身边’。”方趁时半垂着头,周身的气压低得像条丧家之犬,“我曾经以为是,可是我现在明白了,其实我真正想要的东西很简单,你活着,开心地、自由地、有尊严地活着,剩下多要的,都是源自我的贪心。”
“我还是可以养着你,我很喜欢赚钱,更喜欢为了你赚钱,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但是其实……我们并不一定要在一起的。”
“你的意思是,因为你爱我,所以你甚至愿意和我分手?”
即使在这样的时刻,谢晏的话也始终直白如刀锋,绝不试图遮遮掩掩。
方趁时紧攥着拳不出声,他说不出“分手”两个字。
谢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站到视野有些模糊,看不清方趁时的脸了,才飞快地把渗出的泪花眨了个干净。
再开口时,声音有点哑,“我给你个机会把这句话收回去。”
方趁时仍然没有出声。
谢晏深吸口气:“……我们都先,冷静一下,你想好了再和我说。”
他说完,扭过了头,迈着几乎有些沉重的步子往外走。
假使他和方趁时不是情侣的话,那么这片热闹的场地,这场子里的人,都和他毫无关系。
远处的灯火人声在他眼里化作一幅机械打印的装饰画。
谢晏走到半路停了下来。
烧烤场还有些距离,他站在草丛里,周围有几盏不太明亮的灯,灯光模糊成光斑,在他身旁,好像是有棵树。
希望是树,他希望自己没看错,但他已经看不清了,视野暗下去,他浑身冒起熟悉的冷汗,头晕目眩,腹部绞痛。
谢晏想扶着那棵树站一会儿,腿却是一软,直接朝前扑了出去。情急之下,他只能在那棵树上胡乱地一撑,好悬没让膝盖受伤。
冷汗大量地冒了出来,视野全黑,他看不见了,接着开始喘不上气。
方趁时在原地站着,等那阵从心尖开始扩散的麻木感过去,才抬起了腿。他想他得出去给谢晏撑腰,虽然冯扬已经回去了,但保不准还有什么不长眼的人会找谢晏麻烦。
然而刚往外走出几米远,他就看见不远处的大树旁跪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谢晏!”他瞳孔一缩,拔腿就跑了过去,将人扶起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跟我说句话!”
谢晏双眼不聚焦,目光涣散,浑身是汗地大口喘气,仿佛下一秒就要碎了。
“方……趁时……”
好在,谢晏像是认出了来人,右手一把扣住他的胳膊,从嗓子里艰难地挤出话音。
声音在抖,手却像铁箍似的,掐得人生疼。
方趁时忍着疼,用另一只手抱住他,心脏跳得飞快:“在,我在。”
“你就不能……”大颗大颗的泪珠突然毫无征兆地从那双大睁着的、漂亮的、涣散的双眼里涌了出来,沿着苍白的脸颊滚落,声音微小,带着方趁时从未听过的示弱,“不要丢下我……”
方趁时一怔。
“不要……丢下我……真的……不可以吗……”谢晏像是意识不清,艰难又模糊地呢喃着,“……求求你……”
“除了外婆……我已经,谁也没有了……”
外婆糊涂了,糊涂了才认出他来。
他的身前是深渊,身后是空谷,周围是风,他谁也没有。
“谢晏,谢晏,”方趁时一把将他按进怀里,亲吻他的头发,“我错了,你别吓我,我再也不说那种混账话了……不丢下你,谁说要丢下你了?”——
作者有话说:xp大发作,写爽了[好的]
第117章 疼痛会让人感觉到活着……
我是个怪物。
谢晏觉得自己的意识升到了半空, 他茫然地对着无穷无尽的苍穹和山风,脑海中没头没脑地浮现起这么一句话。
然而这个念头甫一出现,他就认可了。对, 他是个怪物, 一个没有情感波动的怪物,所有在意的人都会离他而去,或许是因为被他的冷漠灼伤。
他垂头丧气、心灰意冷,既不想前行也不想后退,只想杵在原地,像一块石头那样,永永远远地杵下去。
这次好像,是不是没人会等他了。
他沉默地伫立着。
良久, 他感觉到有人在触碰他,轻轻的, 温柔的,意识好像被牵扯回了身体里, 他忽然意识到那是吻。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这样亲吻过他,他回过神,视野前的黑暗逐渐散去,露出模模糊糊的周围, 他吞咽了一下干渴的嗓子, 低声问:“方趁时……?”
“我在。”方趁时猛地松了口气, 稍稍松开他,低下头来查看他的状况, “好点了?”
“……嗯。”谢晏浑身是汗,腿还有点软,跪着沉默了一会儿, 才轻声说,“我好像是……低血糖又犯了。”
“‘又’?你经常这样?”
“偶尔。”
方趁时拧着眉。
“怎么了?”谢晏朝他看过去。
“你这应该是,躯体化引起的低血糖。”方趁时看着他,眼神像是有点难过,“你是……从来没有去过精神科,还是单纯地……不想告诉我?”
“躯体化?”谢晏眯了下眼,仿佛突然听不懂中文,“……什么?”
“你不知道?”
谢晏摇摇头。
“那你,”方趁时看着他,“还什么时候犯过低血糖?”
谢晏还是摇摇头,刚刚从那种状态里缓过来,他大脑缺糖,没连上神经,整个人有点迟钝:“我不记得了。”
“对不起。”方趁时忽然捏着他的手。
“嗯?”
“我以后不会再说那种……‘分手’那种混账话了,我不知道你……这么不愿意离开我。”方趁时话音有点抖,“明天我带你去看精神科,下次再犯这种……‘低血糖’,都告诉我,好不好?”
方趁时很艰难地压抑住自己的声线,虽然他这会儿听上去很着急,但他没法说出来,他爽得一颗心脏快要爆炸了。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谢晏犯病,他都没法得知,谢晏竟然……这么在乎他。
谢晏沉默着,好像还在努力从那种虚弱的状态里缓过来,半晌才喊了他一声:“方趁时……”
“嗯?”
“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他声音很低,视线落在方趁时的胸口,不敢再往上移,好像藏住了一点隐晦的羞耻,“我很喜欢你缠着我……可能这会让这份感情听上去不那么纯粹……”
方趁时大气不敢出,生怕惊扰了谢晏他就不往下说了。
“我这辈子……迎接过很多人,也送走过很多人。我总想要我爱的人,能够感受到我的爱,哪怕一秒也好,愿意为我驻足……可是,一个都没有……我也知道,人和人之间全是缘分,相遇注定了分离,分离是为了再相遇……道理我都懂,可我能不能,就是讨厌告别呢?”
“这是我唯一一个,有关‘爱’的愿望。”谢晏把头低了下去,攥着方趁时的胳膊,他原本就跪坐在地上,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仿佛在哀求一样。
“不要放弃我……我虽然,没有投胎在哪个豪门,可能在未来的很多年里,都会因此被人看轻……但是,那是他们的问题,是那些看不起我的人评判标准太过单一的问题……”
“我虽然,不能成为什么豪门富二代,但是……再有钱的人也要经历生老病死,我……以后,会是一个很好的医生,你相信我……他们会尊重我的,我会……自己走到你身边去……你相信我……”
“不要丢下我……求你……”
“是我不好。”方趁时同样跪坐在他面前,一把抱住他,毫无章法地蹭着、亲着他的脖子,热烘烘的呼吸拱在上面,“我总担心你被我拖累,是我……太懦弱了。”
直面自己的缺点是件困难事,而这一刻,方趁时终于坦然承认。
“以后这些话都告诉我好不好?你这个人,遇到事情总是没什么反应,我经常需要猜,所以也总是……害怕。”方趁时自嘲似的笑了一声,偏过头亲他,从太阳穴开始,一点一点往下。
他喜欢谢晏的气息充斥鼻腔的感觉,呼吸间好像只有这个人存在。吻落得轻而密,很快就有些不受控制。
“我以后……尽量,”谢晏终于看了他一眼,“多表达。”
方趁时一把抓住他后脑的头发,吻了上去。
滚烫的唇舌毫不客气地攻城略地,近乎失控。
“谢晏,”方趁时喑哑的声音混在失了序的喘/息里,“抱歉,不太合时宜,但是我……【】了。”
谢晏倒是不怎么抗拒:“等回去再……”
“嗯。”方趁时松开他,整个人扑到他身上,嗅着他颈间的气味,“抱一会儿。”
谢晏接住他。
两个人在随时都可能有人经过的树林里安静地跪坐,依偎在一处。(此处只是在树林里拥抱接吻说话而已审核大哥)
谢晏的目光飘向了远处,但没聚焦,好半晌,他才像是找到一点勇气,犹豫着开口:“方趁时……”
“嗯?”
“晚上,回去之后,”他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只觉得一把火从脖子开始烧到了耳朵,烧得他有点发麻,“你可不可以……c.u.暴一点。”
方趁时抬起头。
他大概是想和谢晏对视,好确认谢晏的情绪,但是谢晏一双眼到处飘着,看天看地看草看树,唯独不敢看他的眼睛。
“喜欢那样的?”方趁时低声问。
谢晏低低地“嗯”了一声,视线还在乱飘:“我想知道我是……被你需要的。”
他想要一个确信感。
方趁时的视线沉了下去,手指中了蛊似的轻轻蹭过他的脸,语气压着点不动声色的危险:“我还总担心……会不会吓着你。”
谢晏摇摇头。
“我不害怕,也知道你不会真的伤害我,在这个前提下……”谢晏闭上了眼睛,不闭上眼睛的话,他已经没有勇气说完后面的话,“你……玩大一点,我反而觉得……你很爱我……我很……喜欢……”
暑假里他们去旅游的时候,方趁时尝试着玩了点别的。
他尝试得很小心,因为当时谢晏情绪不佳,他本来就怕谢晏不接受,那个时候还额外多了一层担心谢晏因此情绪更糟糕的心态。
不过谢晏都没说什么,该吃的都吃了下去,只是方趁时没想到他居然是喜欢的。
能接受到喜欢根本差了十万八千里。
谢晏眼睛还闭着,眉头却已经拧了起来,感觉自己快要被羞耻感烧穿:“抱歉,我不太会……做反应……也应该早点告诉你……”
方趁时低低地笑了出来。
他低头在谢晏唇上亲了一下,轻声说:“好了,不要说了,再说我真的忍不住了。”
谢晏睁开眼,刚刚掉过眼泪,这时候眼尾还有点红:“……你真是个混蛋啊。”
既然这么爱他,为什么要说分手?
“嗯,我是。”方趁时又亲了他一下,“对不起,我们不分手了,回去我就找我妈出柜,好不好?”
“我其实不急的,再说你刚才也帮我浇回去了。”谢晏真的不介意这些,“你人都是我的,我听几句酸话怎么了?大不了我就做个‘祸国妖妃’,有人欺负我,我找你告状行不行?”
方趁时偏头笑。
笑完,他最后亲了谢晏一口,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好。”
谢晏出了一身的冷汗,身上蹭了好多落叶和黄泥,好不狼狈,在回去前,他又到洗手间那里清理了一下。
泥土比啤酒还难弄干净,好在他今天没穿颜色特别浅的衣服,勉勉强强能收拾得体。
至于方趁时,他只随便掸了掸裤子。
回到桌边的时候,地上已经被清扫过了,看不到啤酒瓶的碎片。冯扬和许越坐在那里,一个看着另一个吃东西。
“回来了?”冯扬抬眼,“人我赶出去了,以后也不会再让他来,你们——”
他话音一顿,对着谢晏看了一眼,有些惊奇,但开口时还记得压低了声音,“你哭了?就这点小事?”
“怎么可能。”谢晏无所谓地笑了笑,除了眼尾还有点红之外,别的动作表情都很正常,“是刚刚跟他吵了一架。”
他指指方趁时。
冯扬更惊奇了:“你吃醋啊?”
“不是。”方趁时坐下,“我惹他了,我的问题。”
冯扬被震住,半晌嘴里冒出一句国骂:“真绝了,方大少爷居然会认错的啊?”
方趁时懒得理他。
他心里惦记着那档子事,颇为心不在焉,等谢晏又去赛道上跑了几圈,跑舒服了,就跟冯扬告了辞。
冯扬让谢晏以后再出来,并且跟他保证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就算谢晏不是方趁时的对象,那也是他冯扬的朋友,断没有在他攒的局上被人下面子的道理。
谢晏答应了。
他们来的时候就一辆机车,回去的时候也就这一辆。谢晏坐在后面,搂着方趁时的腰,身体紧紧地贴着他。
机车轰鸣着,在夜色中一路疾驰回翠园。
方趁时在院子里停好车,摘下头盔,但没下去,转过去跟谢晏笑:“你真规矩。”
“嗯?”
“我还以为刚刚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你路上会做点什么呢。”
“那不是妨碍你驾驶吗?”谢晏动作没变,仍然靠在他身上抱着他腰,说这话的时候,那一路规矩的手就在他腰上摸了两把,“我虽然……但还没到拿我们两个的命玩情/趣的程度。”
方趁时任他动作,人往后仰,顺势和他接吻:“……先去洗澡。”
“嗯。”谢晏整个人贴着他,从车上下来。
两人一边吻一边进了浴室。
索求,是只需要开口就能办到的事,特别是男朋友的邀请,方趁时从不会拒绝。
谢晏要求了很多。
方趁时甚至因此觉得谢晏对他过于放/纵了,有时候他担心谢晏的身体状况,谢晏却说没关系。
他说他可以忍,他喜欢疼,疼痛会让人感觉到活着。
方趁时低笑,滚/烫的呼吸落在他耳边:“巧了,我也经常这么觉得……你要是受不住,就咬我。”
谢晏睁着迷离的双眼看向他。
“记得咬重一点。”方趁时又去亲他。
……(拉灯在省略号里了,没有写过程)
这大概是方趁时下手最重的一次,结束的时候,谢晏几乎晕了过去,声息微弱地倒在他怀里。
方趁时好像上了瘾,吻一刻不停地落在他身上每一处。谢晏下意识地咬在他胳膊上,呢喃:“真不行了……让我睡觉……”
“嗯。”方趁时又用鼻尖去蹭他的鼻子。
他半条胳膊上全是谢晏的牙印,咬得深的地方几乎见了血,他自己倒是不以为意,等谢晏睡着了,才去给自己上药。
然后回到床上,跟谢晏相拥而眠。
第二天是他们最后的假期,但方趁时决定送谢晏去医院。
谢晏对去医院做检查没什么抗拒的,但是今天的方趁时让他有点不适应。
他抱着衣服,为难地看着方趁时:“……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一件T恤而已,我自己会穿?”
“想帮你。”方趁时目光平静。
他整个人都很平静,偏偏态度不正常,恨不得帮谢晏穿衣、喂谢晏吃饭。
谢晏有点后知后觉,思索了一下问:“这是你的本性吗?”
“嗯……”方趁时拖了个施施然的长调,一只手揉按着他脸颊上的软肉,“后悔吗?这可是你自己求来的,后悔可能……晚了一点。”
谢晏把手松开:“你来吧。”
“嗯?”
“你喜欢的话,你来吧。”谢晏看着他,“帮我穿。”
方趁时的呼吸乱了,喉结轻轻滚动了两下,最后“嗯”了一声。
他如愿以偿地帮谢晏穿了衣服,还喂谢晏吃了早饭。
帮他穿鞋、扣安全带,送他去医院。
谢晏小的时候都没被当成小孩照顾过,没想到活了二十多年,反而体会了一把这种滋味,真是强行在适应。
不过也没什么,既然方趁时喜欢,他就学习一下怎么做甩手掌柜。
他做完了检查,在医院的椅子上等方趁时帮他取报告,然后一起回诊疗室。
谢晏的各项情况都还好,抑郁程度不重,医生听完方趁时的描述,推断他大概是天生理智,压抑住了情绪发展,只有在受刺激的时候才会比较严重。
这种情况是不影响日常生活的,也不需要吃药,如果觉得困扰,可以做一个疗程的正念治疗。
谢晏自觉……并不困扰。
他跟方趁时说:“你以后别刺激我就是了。”
“不会。”方趁时捉起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缠绵又缱绻。
谢晏忍无可忍地把手抢回来:“……刚从医院出来,脏不脏啊!”
“怕什么。”
“你不怕我怕。”
“今天还想做点什么吗?”
“没想法,明天要报到了,今天就在家……看电影吧。”
这是一个接吻的邀请,他们心知肚明——
作者有话说:本章call back:
111章,谢晏想起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会等他,于是从梦里醒了过来。
79章,谢晏眼前发黑,找了个空教室躲到了讲台底下。
104章,看电影对他们来说仿佛一个接吻的邀请——
以及,这是一个剧透(因为不是所有人都会看福利番外)。
在if线的福利番外里会有这样一个情节:
冯扬问谢晏你喜欢方趁时什么。
谢晏答:喜欢他有心跳,还愿意黏着我。
[墨镜]
第118章 你说是不是,老公?……
报到当天还是方趁时开车。
他给谢晏联系了教练, 不过谢晏刷题没他那么效率,再加上大一刚开学肯定很忙,拿到驾照估摸着需要三四个月。
倒也不急, 他们没太多分开的……机会。
方趁时拿到新生手册之后, 拧着眉对着上面的规定看:“凭什么原则上不允许大一新生搬离宿舍?”
“大概是为了让学生们适应一下?”谢晏替学校找着理由,“熟悉一下新环境新同学新校规什么的,也是为了学生好。”
“放屁。”方趁时冷笑一声,“最多是为了方便管理。”
但他就对此挺不满的,因为他和谢晏不是一个学院的,怎么也分不到一个宿舍。
他俩的宿舍甚至都不在同一幢楼,中间还隔了一幢,从这幢楼走到那幢楼就算腿长走得快怎么也得三分钟的, 这得有多少天见不到?
“……之前我还住在家里的时候我们也没有每天晚上都见面好吗?”谢晏说。
“先不说由奢入俭难的问题,”方趁时道, “那时候我俩是同桌,白天可都是待在一起的, 现在呢?”
他俩专业不同,课程不一样,满课的时候一天都见不着对方。
“这学不上了吧。”方趁时把新生手册一扔,“我陪你上课算了……晚上见不到还不许我白天跟你见面了?”
“说什么呢你?”谢晏惊呆了, “怎么能不上学啊?”
方趁时不听, 且这次谢晏就算亲他也没用了。
开过荤的男人就这么不好哄。
谢晏真没招了:“不是,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估计学校也不至于天天查寝, 咱们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不查寝的时候就去外面住呢?你别不上学啊!”
租房,方趁时这辈子没租过房。
“买一套倒是可以。”方趁时把手机拿出来, “不过这附近没什么好楼盘……”
“又买?”谢晏很诧异,“你之前不是还说正在创业要省点钱?这附近房价炒得挺高了吧,好像没什么投资价值来着。”
Z大这个新校区建起来也好多年了,地处偏远,前些年因为几家龙头企业搬迁到附近,一度把房价炒得很高,但是人流量没跟上。谢晏从前打工的时候听人聊过天,听到好些在这里投资房产赔光底裤的故事。
“我不是很喜欢住别人住过的房子,而且这附近也没有合适的出租。”方趁时搜索着,“买一套吧,正好我想把金色兰庭那套卖掉。”
当初买金色兰庭的房子,只是为了离谢晏近一点,现在都把谢晏拐回家了,那套房子也没用了。
“怎么就没有合适的出租了?”谢晏探头过去,他一般不会看方趁时的手机屏幕,但真要看的时候方趁时也不会避着他。
然后他就看见方趁时的搜索信息。
附近500m。
筛选:跃层、叠墅、别墅。
4室以上。
谢晏:“……”
“我们到底为什么要住这么大的房子?”谢晏笑了,“就两个人,一室户不也够大了么。”
“那多小啊?”
“你是不是跟你妈住大房子住习惯了,”谢晏没忍住笑,“你仔细想想,我们最多需要一间卧室加一间书房,有客厅的话可以把电脑桌放在客厅里,反正我们又不招待客人,你平时连跟我分别待在两个房间里都不愿意,一室一厅哪里不够用了?”
方趁时没吭声,在思考。
谢晏:“反正就是大学期间住一住,又不是要拿它婚房。”
这话似乎说服了方趁时,不过既然是小房子,就更不用租了。
“买一套吧,正好大一不许搬出去,要是买不到新房子就全部铲掉重新装修一遍,我看你以后要是本校直博说不定得住不止五年……”
医科生念完本科肯定是不够的,谢晏这人又卷。
方趁时嘴里的“省钱”和谢晏认知里的就不是一个意思,这对少爷来说大概已经很节约了。
除了谢晏那个旧旧的家,方趁时可能就没住过这么小的房子。
也行吧。
反正暂时也算是把人哄好了,至少方趁时没再提不读书的话,谢晏就没纠结。
谢晏带着方趁时去了趟自己的宿舍,利落地把床铺收拾好,放下东西,就跟方趁时去了他的宿舍。
进门的时候,另外三个室友都在,两个已经全部收拾好了,另一个的家长刚刚帮忙铺好床,从床上下来,一边叮嘱着他一边往外走。
谢晏笑眯眯地跟那位家长打了招呼,提着行李箱进去。
“你是方趁时?”室友问。
“不是,他才是。”谢晏指了指身后的人,然后才说,“我是临床医学的谢晏,大一,跟方趁时是高中同学。”
“这样啊。”室友应了声。到高中同学的宿舍逛逛这种事情有一点奇怪但不多,还算能理解。
但更奇怪的事情在后面。
谢晏笑眯眯地跟他们聊了几句,把三个人的姓名籍贯都问清了,就开始打扫卫生,拿着抹布从桌子上开始擦,擦完桌子擦柜子,然后爬到二层去擦床。
擦完又开始麻溜地铺床,动作极其利落,看着比刚才那位家长还快。
几个室友目瞪口呆,看了眼抱着胸站在一旁纯看都没有动过手的方趁时,再看看爬上爬下一直在干活的谢晏,大脑打起了结。
方趁时自带一身矜贵气,再说现在不需要穿校服了,他身上的品牌LOGO从来没有缺过,一看就是位家境殷实的少爷。
另一位衣服穿得也很贵,但气质明显平易近人得多,室友们欲言又止,脑补了许多狗血的故事。
不过,理科直男脑子里的弯弯绕只够他们憋上十几分钟的,很快就有个平头哥问了出来:“谢晏,你其实不是他同学,是他保姆吧?”
“我不是保姆,硬要说的话,我可以是他宝贝。”谢晏铺完床,坦然地从床上爬下来,拿起棉被和被套又开始往上爬。
室友们:“啊?”
就连方趁时都被他答的这句话噎了一下,然后才说出进门后的第一句话:“他是我男朋友。”
室友们:“……啊?”
“你们要是歧视同性恋的话,”方趁时神色平静,大学同学鱼龙混杂,并不一定非要来往,他不太在乎,“以后我会尽量少回宿舍。”
“……那倒是没有。”室友们摇头,“反正你们也不跟我们搞对象……”
方趁时瞥过去一眼,看着一个平头哥,一个瘦竹竿,一个眼睛兄的组合,心说他们同性恋搞对象其实也是卡颜的。
“就是没见过这样式的。”平头哥心直口快道,“这年头谁谈恋爱还帮另一半干家务啊?谢晏好像你的小媳妇儿。”
谢晏已经飞快地套好了被套,站在床上,冲下方的方趁时温柔地说了句“你靠边上站点”,然后开始抖被子,边抖边跟室友们说:“他不会干活,等他干完活天都黑了,还不如我自己干了。还有啊,小媳妇儿是用来爱的,不是用来干活的,但是男朋友可以帮忙干活。”
室友们:“……”
这觉悟,这就是有对象的人吗?
谢晏麻溜收拾床铺的动作给室友们留下了浓墨重彩的印象。
毕竟这年头大学生四体不勤,分数高生活自理能力低下的朋友比比皆是,这么会干活的倒是少见。
谢晏请他们吃顿食堂的工夫就跟方趁时的室友们都混熟了。
下午要见班主任和辅导员,还要发军训的衣服,两人短暂分开了一下。谢晏见完同学和班主任,顺便在学校食堂附近逛了逛,在校内水果店买了一串葡萄。
“吃不吃?”见面的时候谢晏手往上抬了抬,露出手里的塑料袋。
“吃。”方趁时站起来,“我来洗吧。”
他不打算学干活,不过洗水果这种简单的事情不至于做不来,所以会尽量帮谢晏分担。
哪怕谢晏是喜欢干活的,但想帮忙的心情并不出于能力,而是发自关心。
学校宿舍多年使用,洗手台再干净,角落里也有经年不退的黑渍。方趁时对此多少有些嫌弃,艰难地洗完葡萄出来眉头还拧着。
“其实房子没搞定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出去住酒店,长住估计还能谈优惠价。”
学校附近一堆廉价小旅馆,倒是两公里外有一家不错的商务酒店,那边已经靠近产业园了,平时有不少出差过来的客人,酒店档次不低。
钱虽然都是方趁时在赚,不过他现在花钱之前会习惯性地问一下谢晏的意见。
“行啊。”谢晏并不反对,跟买房比起来,酒店的开销就是九牛一毛,甚至更划算。他坐在书桌上一口一颗葡萄,长腿向下挂着,一晃一晃的。
“诶,”方趁时喊了他一声,“你刚刚……怎么就这么出柜了?”
“不知道。”谢晏摇摇头,“就觉得好像没关系。”
或许是因为昨天的争执之后,内心多了点确信感。
也或许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这会儿没人。”室友还没回来,方趁时坐在书桌椅上,仰头看着谢晏,手慢条斯理地抚摸着他的腿,目光带着点痴迷。
“随时会回来的,不要在宿舍做太过分的事情。”谢晏擦了擦手,弯下腰,“只能接个吻。”
唇舌熟练地撬开对方的齿关,呼吸因交错而凌乱。
“那今晚去酒店住?”方趁时低声问。
“不行,我要跟我的室友们联络一下感情,今天光待在你宿舍了。”谢晏拒绝,昨晚折腾得太狠,他现在身上还到处都疼,“再说明天还要军训呢。”
谢晏说到这里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从方趁时怀里退出来,狐疑地看着他。
方趁时:“嗯?”
“你军训衣服呢,嫌弃质量太烂没领?”
谢晏拿到军训服装的时候已经跟室友吐槽过了,为期一周的军训,衣服只发了一套,天这么热,想要换洗得当天洗当天晾干,不然第二天就没得穿。
衣服质量还烂,那布料感觉含棉量为0,仿佛是纯帆布之作,极其不透气,又闷又热。鞋子也是又硬又闷,谢晏当了一辈子穷光蛋也没见过这么难穿的鞋。
他当时还在想方趁时要怎么办,毕竟少爷肯定没受过这种委屈。
方趁时眨了下眼:“我不军训。”
谢晏:“嗯?”
“我不想军训,也不喜欢晒太阳。”方趁时说,“这是我报考Z大的优待之一。”
“……这也行?”谢晏麻了,这就是学神的待遇吗?
“为什么不行,毕竟我没要他们发的20万,我就要求不军训。”方趁时说得理所当然,“替他们省了不少钱呢。”
“不是,”谢晏有点糊涂了,志愿填报以后,他分明是见过方趁时的进账的,“你当时不是收过不少钱吗?”
“学校、市里、省里,都给了奖金,我没要Z大的钱,换一个不军训的条件。”方趁时掰着手指头给他数,“别的是家里还有一些有来往的家族给的红包……”
谢晏:“……”
“嗯?”方趁时笑了,“脸色不用这么难看吧?”
“阶/级/敌/人。”谢晏白了他一眼,“从现在开始到军训结束前我们都要暂时保持敌对状态了。”
“真的?”方趁时朝他凑过去,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昨天是谁在我怀里哭,‘不要丢下我,求你’……”
那声音,蛊惑似的,带着些许调笑。
谢晏瞥他:“你是不是很得意?”
“还好,我是很高兴。”方趁时立刻收敛了,盯着他的脸看,“生气了?”
“我跟阶/级/敌/人生什么气,我们无/产/阶/级只会想要打倒敌人。”谢晏轻哼一声,扬着眉,一身混杂着身体气息的沐浴露的香味靠近,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你说是不是,老公?”
方趁时动作一顿。
谢晏从桌上跳下来,眉梢一挑:“呵,我还收拾不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