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他只是比较团结同学而已……
很快那个举牌员穿着青蛙连体衣的以及全班一起穿成红蓝水管工的两个班级就上了澜鸟的热门话题。
谢晏听到高二年级男子3000米决赛检录开始的广播, 起身跳了两下:“我去检录了。”
3000米这种东西是不可能还整一套预选赛的,直接就是决赛,放在运动会第一天上午大概也是为了燃起学生观众们加油的热情。
方趁时跟着站起来:“我陪你去。”
“其实不用……”谢晏拒绝的话在对上方趁时的视线以后被他咽了回去, “行吧, 想跟就跟着。”
盛柯没有自讨苦吃,所以只有他们两个人并班上另一个报了3000米的猛男徐致三个人从看台后面走了下来,绕到操场上。
谢晏在里侧,最靠近看台,方趁时在他边上跟着,徐致落后了两人半个身位走在最外侧。
事情就是这时候发生的。
从高二年级看台前面走过去的时候,突然有一颗篮球从看台上飞了下来,好巧不巧, 正中谢晏的右胳膊。
顿时一阵难以形容的疼痛从伤口处扩散开来,谢晏嘴角一抽, 虽然没有叫出声,但整个脊背都跟抽筋似的弓了起来, 艰难地抬眼往上看。
“哎呀,不好意思。”看台上,黄景昀站在那里,半点不愧疚地说, “手滑了一下。”
他身边站着的是他的老搭档薛正林, 但这会儿薛正林一直在挤眉弄眼地使眼色, 像是想阻拦没成功。
谢晏心说他胳膊受伤是昨晚的事,褚骁当时就被逮了应该没什么机会给黄景昀通风报信, 所以其实对方应该只是气不过他没出事,想搞点动静出来。
那颗球是冲他来的,不是冲他胳膊来的, 砸中了胳膊可能纯属意外。
最痛的那一下慢慢缓过劲以后,其实伤口处的痛感还好,褚骁那一刀本来就不是冲着方趁时要害去的,划到他的时候也不算深。
但是这个事儿……
也不能让黄景昀这样没分没寸地一直找麻烦下去。
他这会儿有点后悔那个赌约赌到了明年春节前,要是能早点结束黄景昀可能不会这么蹦跶。
还没等他想明白应该做点什么把场子找回来,就见身边的方趁时忽然一个冲刺上跳,三两步跳上了两米来高的看台,跨过围栏一把抓住了黄景昀的头。
谢晏瞳孔一缩,什么场不场子的都忘了,大叫道:“方趁时!”
方趁时一言不发,抓着黄景昀的脑袋狠狠往下砸。
“方趁时!停下!”谢晏真是服了,他要是手没伤这会儿自己也跳上去了,但是右臂使不上劲,看台的高度就有点上难度了,他左右看看,飞快地跑到6班区域边上那个通道里,再从看台后面绕了上去。
7班那个区域已经闹成了一团,尖叫的,阻拦的,躲在人群后面拍摄的。
谢晏用了一个极高的技巧,用左手扒拉开人群弓着背护住自己的右手从人群中间穿了过去。
黄景昀抓着方趁时的手挣脱不开,一直在高声尖叫。谢晏还是第一次知道他一个将装逼写成行为规范里的高中男生能叫出这种仿佛鸡被杀了一样的动静。
但看台上坚强的塑料凳已经被砸裂了,撞在黄景昀脑袋上的部分依稀有了血迹,而方趁时面无表情,眼神专注得仿佛天地间就这一件要做的事。
“方趁时!”谢晏跑了过去,拉住他的胳膊,“方趁时!停下!”
方趁时动作一顿,眼神终于聚了点焦,目光缓缓地移到谢晏脸上。
“我没事,你冷静点。”谢晏看着他的双眼,认真而缓慢地说,“砸人后脑是要出人命的,犯不着为了他搭上自己。松手,好吗?”
方趁时视线下移,看了看谢晏的手。这时候谢晏还没脱掉身上的西装校服,厚厚的一层,也看不出伤口的状况。
“我真没事。”谢晏拍了拍他,“嗯?”
方趁时没出声,慢慢松开黄景昀的头。
没了他手的遮挡,众人这才看清黄景昀那张脸已经糊了半张脸的眼泪,额发凌乱地被汗粘在头上,很是狼狈。
“方趁时你他妈疯了吧!”他崩溃地大叫,“谢晏是你情人吗你这么护着他!”
谢晏一脚踹在黄景昀背上把人踹得往前踉跄了两步,然后回身按住方趁时:“冷静,别冲动。”
“我冷静得很。”方趁时看了他一眼,又转向黄景昀,话音字字清晰,“我昨天特地没跟警察说,褚骁是受了你的教唆。”
“你有什么证据啊!”黄景昀边哭边喊。
“证据想找总会有的。”方趁时看着他,“但主要是,我觉得让警方处理你不过瘾,你能蹦跶这么久的唯一原因,是谢晏心软,说要把这事停留在学生矛盾的范畴,但这次,是你先动用场外手段的,我倒是挺想让你看看,什么叫场外手段的。”
黄景昀的脸上满是屈辱:“我今天就去拍片!我要是脑震荡了你也讨不到什么好!”
“请便,”方趁时目光淡漠得就好像在看一个物件,而不是一个人,“你就算今天死在这儿,我也赔得起。”
谢晏忍无可忍地按住他的嘴:“闭嘴吧你!”
很快就有负责纪律的老师过来了,看到现场的时候和涉事人员的时候饶是那个老师见多识广也一时没控制好表情。
“我先陪黄同学去一下医务室,方趁时到教导处等着。”
方趁时没有反抗,也没有直接从看台上跳下去挑战老师的神经,老老实实地从看台后面走的。
“刚说完要看我比赛就要食言了啊你。”谢晏回头看他一眼。
“我可以在操场边看完你的比赛再去教导处,那个老师没那么快回来的。”方趁时垂眼看他。
“算了吧,还不如让盛柯帮忙录个像。”谢晏笑了笑,“别跟老师犟,老实一点,为了黄景昀那种烂人你搭上什么都是亏。”
方趁时没说话。
谢晏看他:“我把要求换成这个吧。”
“……好。”
谢晏推着他把人送到了那位老师面前,目送他离开。
等人走了,才后知后觉地感觉自己早上说的那句“说不准会出什么状况”实在是乌鸦嘴。
“你先去检录吧。”谢晏在操场边上找到了一直等在那里的徐致。
“你不去了吗?”徐致看他。
“我刚刚撞到胳膊了。”反正方趁时也不在,谢晏把西装校服的袖子往上拉了点,果然看到方趁时给他的那件打底衣服上沾上了些许血迹,“我昨天就受伤了,不影响跑步但是……渗血了有点痛,你跟检录处的老师说一下,我去医务室换个药就过来,比赛还是参加的。”
“他们不一定允许非本人检录。”徐致说。
“先试试,不行的话你帮我跟老师求求情,我稍微晚点过来检录。”谢晏说完又补了一句,“有什么问题你微信上私聊发我,别发群里。”
徐致笑了下:“怕方趁时看见吗?”
谢晏“诶”了声:“你这样讲很奇怪好不好。”
“知道了。”徐致挥挥手,先朝检录处过去了。
谢晏往那头看了眼,转身追着那个纪律老师和黄景昀过去。
他踏进医务室跟他们就是前后脚。
有了仿佛能给自己撑腰的老师在,黄景昀一进医务室就开始嚷嚷,他这头光处理外伤不行,得请假去医院做磁共振。
“我们学校的医生也是很专业的。”老师说,“先让医生看看,有必要的话我就给你批假条,你联系家里人来接。”
谢晏就在黄景昀嚷嚷的时候把外套脱了,卷起打底衫的袖子露出渗血的纱布从两人中间把自己的胳膊伸了过去。
“我这血还多点,要不先帮我看看?”他说。
“谢晏?”管纪律那个老师当然也是认识他的,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哦对,刚才你也在那儿……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简单来说就是黄景昀同学害我受伤然后我好不容易止了血他又直接导致我伤口崩裂。”谢晏微微一笑,特别礼貌的样子,“二次伤害啊老师,方趁时也是气不过为我出头。”
“你放屁!你有证据吗就说我害你受伤!”黄景昀这会儿是不哭了,但鼻子红的眼睛肿着看上去特别丑。
“你联系褚骁总有痕迹的。”谢晏笑了,他怀疑黄景昀是真的没长脑子,“学校查不到你警方还查不到吗?要不我报警吧,让警察来评评理。”
他特别主动地就把手上的纱布拆了,露出一条结了痂但现在又开始渗血的狰狞刀痕。
看得那老师都倒吸一口凉气。
黄景昀闭上了嘴,谢晏又冲他笑了一下:“你该庆幸昨天我没出什么事,不然你一个教唆的罪名逃不掉的。我是不想跟你多计较,不是真的怕你,你明白吗?”
“你们这两人,”老师在,黄景昀倒是没再编排谢晏和方趁时的关系,但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嘲讽,“一唱一和的,反正别人都只有吃亏的分。”
谢晏没再说什么了,他过来也只是为了让老师看看他手上的伤而已。这会儿他跟医生说:“医生,能给我点药和纱布吗?我包完了还要去跑3000米。”
“都这样了还跑步啊?”医生都被他搞诧异了。
“没事,胳膊伤了又不是腿伤了。”谢晏笑笑。
他都没太打扰医生给黄景昀看伤,要到了药和纱布之后就在边上安静处理起了自己的伤口,甚至连单手包扎都很熟练。
弄完之后他还把身上的打底衫脱下来放在医务室的水池底下洗了洗,血还新鲜的时候用冷水慢慢搓能把血迹都洗掉,洗完单手把右边袖管拧干,就这样重新套了回去。
“你这样……没事吗?”那老师看着他把湿淋淋的袖子拉下来,覆盖到刚刚包扎好的伤口上。
“没事,今天太阳那么大,出去晒一晒就干了。”谢晏冲老师明媚一笑说,“老师要是觉得我伤得严重呢,那说明方趁时生气也是情有可原,他只是……比较团结同学而已。”
第52章 我拿个冠军给你看吧。……
回去检录的路上, 谢晏给盛柯打了个电话。
虽说刚刚看台那边的动静现在已经传遍了高二,但具体发生了什么还是当事人了解得比较准确,他跟盛柯大致说了一下情况。
盛柯一直在吃他的零食, 运动会这种不需要太遵守纪律的日子也是他自我放纵的日子, 虽说听到了别人说方趁时闹了点事,他也没太担心,因此没太上心,这会儿听说了全过程才知道这么严重。
他愣了愣说:“我要不要去教导处看看他?”
“唉,你帮我拍3000米的比赛过程吧。”谢晏说,“早上我俩开玩笑呢,说让他看我比赛,这就看不成了。”
盛柯那头沉默了数秒, 然后语气微妙地问:“玩笑?”
“你就当是玩笑吧。”刚刚这情绪大起大落的,谢晏这会儿懒得费脑子想借口了, “黄景昀还在医务室跟老师撒娇呢,估计这伤情厘定还需要时间, 方趁时那边……现在估计没什么可看的,等比完我们一起过去吧。”
“也行。”盛柯其实本来就不太担心,“阿时下手有数的,就算看上去发疯了心里也有数的, 黄景昀应该伤得不重, 最多是看上去吓人。”
谢晏“嗯”了一声, 这他也知道。
知道归知道,事情发生的那一秒他还是会担心, 希望方趁时能早点冷静下来,不过这话就不用说了。
“去吧,”盛柯说, “我找苏蓉借个运动相机,在3000米终点线上等你。”
这种说起来有点骇人听闻的事件,只要没发生到自己头上,对高中生的肾上腺素只会有促进作用。
回去的时候谢晏感觉高二看台上的气氛更热烈了,他赶紧小跑了几步来到检录处。
徐致已经帮他检录好了,还领了号码牌,在操场边等他。谢晏一过去,徐致就帮他把号码牌绑到了身上。
“谢谢。”谢晏说。
“没事,你手伤了绑这个也不方便。”徐致说着打量了他一下,“不过你这身穿着还真帅啊,比我们这些穿校服的出风头,搞不好一会儿能上记者站的广播投稿。”
“我也穿了校服的今天。”谢晏举了举挂在左手胳膊上的西装外套。
徐致乐了:“这就算了吧跑起来多不方便啊。”
是,所以他没穿。
谢晏本来想把外套放在检录处,不过很快盛柯就拿着他的运动相机过来了,谢晏把校服交给了他。
盛柯:“嗯?”
“方趁时的。”谢晏说,“我怕放地上回头他说他有洁癖。”
“你还怪会替他考虑,他要嫌脏再买一套不就好了。”说归说,盛柯还是把外套接了过去,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虽然有点热,不过这样不耽误他拍摄。
谢晏检录晚了,被安排在第二轮。第一轮是徐致他们,8个班正好一个班占一条赛道。
赛道是抽签的,徐致人在3道,半圈之后他就抢到了内道。
盛柯因为是把设备都带过来了,干脆也拍了起来,还一边点评上了:“他们这八个人是不是出发太快了点。”
谢晏“嗯”了一声:“后半程估计会无力。”
很多人对长跑应该用什么速度是心里没数的,所以冲出去的时候是快还是慢全看同跑的人速度控制得好不好,大约是一种“只要我前期不掉队后期冲上去就会赢”的心态。
“那你要避免啊。”盛柯说,“我都亲自过来拍摄了,您好歹给面子拿个前三吧,咱们高二也没有长跑特长生。”
谢晏笑了半天:“我拿个冠军给你看吧。”
“很自信啊。”盛柯朝天吹了个流氓哨,拍摄的手倒是半点没晃,“这都录下来了,不能胡说的。”
本来也没胡说。
上赛道准备的时候,谢晏晃了晃自己的右臂,估摸了一下速度。
手臂上的伤只会影响摆臂,所以这次运动会他注定跑不出自己的最大速度,不过无所谓,学校里能长期坚持长跑的人并不多,就算是天天一起夜跑的柏天忆也跟他这种建筑工地上锻炼出来的体力分配能力没法比。
发令枪一响,跑就完了。
谢晏将右臂贴着腰侧,摆出一个固定动作,就这样向前跑去。盛柯拿着相机在边上拍摄了一段非常完美的起跑之后换了个位置,等谢晏绕到他这里时,他追着谢晏的速度边跑边拍了一程,然后就到终点线上去等着了。
400米的标准跑道,3000米要跑7圈半,第一圈的时候,谢晏的速度甚至是落后于其他几条道的人的,看上去平平无奇,但三圈之后,他就悄然追到了第二。
一瞬间盛柯感觉自己看到了当日谢晏跟他比5000米的时候,不过因为这是运动会,全校的省会全年级的比赛,看上去还更赏心悦目一点,毕竟胜负是有意义的,而不仅仅只是一个同学之间的玩笑。
终点线离高二看台区还挺近,最后400米的时候,有不少2班的人聚到了盛柯旁边,说是来给谢晏加油的,不过大家都在闲适地聊天。
并不是非常激动人心的时刻,因为这时候谢晏的分组冠军已经毫无悬念了,他比第二名快了大概有半圈,比最后一名套了快两圈,盛柯都很佩服最后那个人至今还没弃权。
虽说最终成绩需要将两组的成绩排到一起,但因为第一组没有什么表现突出的选手,谢晏的3000米冠军应该是稳的。
班里大概只有一个钱松俊在激动。
“啊——谢晏——”他在操场边用青春的躁动狂喊,手里还挥着一条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红飘带,一个人舞出了一个班的热情,“英雄啊——5分的班级加分啊——”
本来站在他旁边看比赛的苏蓉嫌弃地往边上退了一步。
盛柯笑得差点拿不稳相机:“谁管管老钱。”
“已经没救了。”蒋星杰说,“老钱对着报名表计算了好几天,就算着2班要怎么赢,3000米这项目他看谢晏这么有自信直接把5分拉满了都。”
“有没有这么积极啊。”盛柯乐得脸上的笑都没收起来。
钱松俊这时看了回来,满脸嫌弃道:“不懂了吧?2班拿冠军咱们脸上有面儿,还能踩7班一脚,而且我和霜姐还有班长都商量过了,要是真能拿冠军,就组织一场班级聚餐。”
“怎么不提前说,”盛柯边拍边说,“说不定还能给班上的选手提供一点动力。”
“提前说了没赢那不是很丢面儿嘛。”钱松俊小声嘀咕。
盛柯扭头看了他一眼,恍然:“原来你也知道我们不好赢啊。”
“能拿一分是一分!从现在开始谢晏就是我亲哥,这一下就有5分了!”钱松俊又转回去开始大叫,“啊——谢晏——”
也不知道谢晏听没听见,最后的半圈,他提了速。
他全场都在用一种匀速的状态奔跑着,右胳膊稳定搁在腰间,左臂正常摆动,两条长腿大步向前迈着,乍一看轻松惬意,但实际上如果站在操场边上凑近一点看会发现他的匀速状态也比别人要快上不少,盛柯追着拍摄的时候一恍神差点追不上他。
提速之后谢晏也没跑出冲刺的状态,仍旧是乍一看匀速细看很快的状态,然后就用这个状态一路冲过了终点线。
冠军!
第二名是去年的冠军,1班的一个男生,如果今年没有谢晏这匹突然杀出来的黑马,那他3000米的冠军还是比较稳的,但现在他还在200米开外的位置,气喘吁吁地往前冲刺。
说冠军就冠军,还真挺牛。盛柯收起镜头,琢磨着这运动相机应该怎么把视频导出来给方趁时先发过去。
钱松俊跟中了500万大奖一样,不知道是哀嚎还是喜悦地叫喊着“5分”就冲谢晏冲了过去,一起冲上去的还有班上另外几个男生,以及好几瓶矿泉水。
“卧槽,晏儿!”钱松俊冲在最前面,一下子就抱住了谢晏来回晃,“你太牛了!这是我们班第一个冠军啊!大项目!5分的加分!我就应该把你加到接力赛的名单上去的!”
谢晏差点被他吓死,左胳膊横在胸前挡住钱松俊,生怕他一个激动把自己的右手撞了:“停一停,停一停,接力也不能算上我啊,我短跑没优势的……”
徐致给他递上了矿泉水,蒋星杰出主意说2班第一个冠军应该纪念一下,于是谢晏在去主席台领奖之前先被班上的男生强行抛到了半空。
“哦——”在场众人发出欢呼,跟二傻子一样。
“你不跟他们去玩么?”苏蓉看了场边的盛柯一眼,班上大部分的男生都去抛谢晏玩了。
盛柯这会儿正低头摆弄那个相机呢,闻言头也不抬地说:“这种项目也就老钱这样抠着分数算的人会在乎,我才不去当猴呢。”
确实,高二这边虽说不是所有人都没看3000米,但关注度确实不高,这不是一个很“帅”的项目,要不然第一名也不会有5分的加分。
全是为了调动参与者积极性才做的调整。
“那你还这么积极来拍?”苏蓉问。
“拍了给阿时看的。”盛柯把那相机搞明白了,抬头问了她一句,“你今天带电脑没有?”
“没,你要干嘛?”
“剪辑。”盛柯晃了晃相机。
“徐若梨那儿有,她跟记者站的人说好了今天要给那边出稿子,要不然我才不带那么多相机过来。”苏蓉说完,又看了他一眼,“诶,问你。”
“嗯?”
“阿时他……直吗?”
盛柯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话里有话。”
“是。”苏蓉叹了口气,“我就是想问他是不是对谢晏有意思,早上跟他聊了两句,他那话我听着怪怪的,然后你还这么兴师动众地过来拍谢晏跑步。”
“嗯?他早上说什么了?”早上盛柯来晚了,到学校之后直接过来的操场,也没去教室点卯。
“他说我们嗑他和谢晏的CP比他和我的CP科学。”横竖周围也没别的人,苏蓉没遮掩。
盛柯:“……”
盛柯抬起头笑了半天。
“说话。”苏蓉说。
“您都听出来了,还问我干嘛呀?”盛柯真是笑得不行,摆摆手道,“我去借电脑了,多的你直接问阿时吧。”
“他会跟我说实话?”苏蓉挑起眉。
“那不一定,万一他很想宣传一下呢。”盛柯说着就从边上一溜烟地钻没影了。
不多时,他就回到了看台上,找徐若梨借电脑剪辑。
起跑、中场、冲线,四周的杂音屏蔽掉,配个热血点的bgm,然后把关键的谢晏的声音留下,咔咔几刀剪好拼在一起,连转场都不用做,就是渲染有点费时。
谢晏那头已经领完奖了,正往看台走回来,盛柯叮嘱了一下徐若梨压缩完把视频发到他微信上,就下了看台,准备和谢晏一起去教导处看看。
第53章 学校是你家开的啊?……
方趁时来教导处就跟回家一样, 自己都找不出一个应该紧张的理由,何况进来的时候教导处没人。
运动会是澜越的大日子,展现学校对学生精神文明生活建设的风貌, 特别今天是第一天, 市里省里都有不少领导下来,整个教导处的老师都被派出去维持纪律了。
他在里面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等到了楚主任回来,不过楚宏不知道是没了解过事情,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只闹心地挥了挥手,让他去走廊上罚站。
无趣。
方趁时撇了撇嘴,往外走, 心说,还以为这次能吃个处分体验一下。
他便又站到了走廊上, 看着远处的教学楼和天空,开始走神。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先前那个叫陆然的女老师带着被包了满头纱布的黄景昀回来了,这个造型让方趁时想起谢晏刚从医院回来的那段时间,连带着都觉得黄景昀变得顺眼了几分。
不好用的脑子还是伤着强。
“进来吧。”擦身而过的时候,陆老师喊了他一声。
方趁时跟了进去。
“坐。”她指了指沙发, 示意两人都过去, 然后转头跟楚宏说起了话。
无非是事情的过程, 陆然说得不是太详细,因为她就是后半程才赶到的。方趁时和黄景昀分别坐在了长沙发的两头, 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方趁时一直不是很能集中,直到他听见陆然说,“不过我了解到, 方趁时这么做是为了给谢晏出气,说是昨天被黄同学害得受了伤。”
方趁时忽然回了神,将视线投向办公桌。
恰好此时楚宏也瞥了过来,他是在看陆然,但因为方向的原因,视线正好和方趁时对上:“昨天?”
“是这么说的,”陆然笑笑,“但是我找谢晏问,他又不肯说详细的,所以我想着来问问您,看怎么处理。”
“陆老师,”方趁时突然开了口,表情淡淡的,但语气用词什么的都很礼貌,“您事后去找过谢晏了?”
“是他找过来的。”陆然转过来冲他笑了笑,“他伤口裂开了,去医务室重新上药,我看了眼还挺严重的,而且像是……”
她话没说下去,又扭过去往楚宏那边看了眼。楚宏有点无语:“像是什么?干嘛只说一半?”
“刀伤。”陆然说。
谢晏的伤口果然是裂开了,听完这话的方趁时迅速扭头看了黄景昀一眼。
“刀伤??”这话对于楚宏来说就很离谱了,学生身上出现刀伤,这什么概念?
他迅速找到方趁时:“这就是你早上说的,碰到了社会人士?”
方趁时不出声。
楚宏声音扬了上去:“方趁时!”
还是沉默。
说实话,如果能不处理方趁时,楚宏也是不想处理的,但今天的事情性质比较恶劣,实在不能睁只眼闭只眼就这么过去了。
楚宏深吸口气:“黄景昀,你来说。”
“说什么啊主任?”黄景昀叹口气,“没凭没据的事情不就是诬告?我反正是不会认的。”
“我看要不把谢晏叫来再问问?”陆然提议,“我刚刚通知两边的班主任了,都在往这里赶呢,如果还是问不出来,可能还是得通知家长。”
“我来说吧陆老师,不要叫谢晏过来了。”方趁时说着就把昨天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省略了很多部分,比如盛柯查到的东西,还有谢晏认识褚骁这件事,但他强调了那个“轻伤二级”。
听完之后无论是陆然还是楚宏表情都有点呆滞。
“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事件?”楚宏有点严肃起来了,“教唆犯罪,还是找的社会人士,方趁时,这不是能随便安到同学身上的事情。”
“所以我没有瞎说。”方趁时垂下眼,表情淡淡的,“近期找过谢晏麻烦的人只有黄景昀他们那群人,我们当时将人制服以后,问对方,对方自己承认的。”
他的眼神很有攻击性,垂着眼的时候看起来会比较乖巧,这也是他和老师说话时装腔作势的惯常手段。
楚宏又往黄景昀那边看,黄景昀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行,”楚宏点点头,“那昨天的事先不提,我们来说今天的事情,按你们陆老师的说法,是黄景昀挑衅在先,然后方趁时打人,是这么个过程,是不是?”
“我可没挑衅啊,我那是手滑。”黄景昀叫道,“下午有篮球赛我和老薛说比赛呢,在看台上运了下球,飞出去了正好砸在谢晏身上只能算他倒霉……谁知道方趁时突然发什么疯啊?”
“是不是手滑你自己心里有数。”方趁时没往那边看,只淡声说了一句,“我打你也可以是手滑。”
“楚主任!”黄景昀立刻指着他,“你看见了,他当着你的面都敢这么嚣张!”
“他这伤医生怎么说?”楚宏看了眼陆然。
“最好还是再去医院看一下的,得确定下有没有脑震荡什么的。”陆然说。
楚宏屈指往办公桌上敲了两下,也无语了:“那联系家长吧,医院还是得去。”
“我只有一个要求,楚主任。”方趁时这时说,“我希望学校能有老师陪着黄景昀去医院。我愿意承担他所有的医药费用,如果他脑子出问题了,下半生我养着都可以,但是我不相信他拿回来的报告。”
楚宏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是想咒谁?怎么还嫌自己打得不够重呗?”
“我实话实说。”方趁时瞥了一眼黄景昀,“我不像他,敢做不敢当。”
“方趁时你骂谁呢!”黄景昀一声怒吼。
“谁跳脚了我骂谁。”方趁时说。
楚宏挥了挥手,陆然就回办公桌前用那上面的固定电话打起了电话,先打的是黄景昀家里的,一阵兵荒马乱,连方趁时坐这么远都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嚷嚷声,陆然给解释了半天说黄景昀暂时没事,只是需要确认一下真的没事。
第二个电话就是打给方趁时家里的,方趁时低头揉了下手指,思考起自己留的紧急联系人究竟是哪个号码。
“您不是方趁时的家人吗?”陆然的声音传过来。
哦,好像是秘书办公室的号码。
电话突然中断了,陆然茫然地看看电话,又往楚主任那头看:“主任,方趁时的家人……说一会儿打回来。”
方趁时突然笑了:“我妈可能在开会。”
不过这次他没猜准,不到三分钟,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方趁时也没管自己是不是在教导处,大大方方地把手机拿了出来。
果然是孟书秋。
他接起来:“喂?”
“学校联系我做什么?”孟书秋开门见山。
“我打了人。”方趁时说。
“同学?”
“嗯。”
“严重吗?”
“伤应该不严重,不过还需要去医院检查确定下。”方趁时顿了顿,“人也不是严重的人。”
“那打给我做什么,是觉得我很闲还是你连这都处理不了了?”
方趁时勾了下唇角,说不上是在笑还是在自嘲:“楚主任非要打。”
“楚……”孟书秋可能是在那头回忆了下,过了几秒钟才问,“你们教导主任?”
“对。”
“你在他旁边吗?把手机给他。”
方趁时起身走了两步,把手机放到楚宏面前:“我妈。”
楚宏这下想装作自己没看到方趁时带手机都不行了,认命地接起来:“喂?诶您好您好……啊,这样啊。”
他愣了愣,电话就已经挂断了,方趁时朝他伸出手要手机。
“怎么了?”陆然问了句。
楚宏把手机放回方趁时手上,歪了下头,大概是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从没这么听不懂中文过:“孟总说,让方趁时自己处理。”
方趁时低头笑了笑,把手机放进口袋:“我说了,黄景昀要是有什么问题,我会负责的。”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倏地一变,“但是,他要是再找谢晏的事,我也不介意真的养他的下半生。”
“你!”黄景昀指着他。
楚宏叹了口气,方趁时是学校里情况最复杂的学生,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是不想处理这个人的事情,感觉头发都能白掉几百根……来硬的是不行了,楚宏叹口气说:“方趁时,大家毕竟都是同学,闹成这样,后面还怎么见面?我看不如这样,一会儿黄同学去医院检查,我让小陆陪着,检查费用你就给出了,如果没事那皆大欢喜,严重的话,就请派出所的同志介入,到时候咱们商量个赔偿方案。”
“行。”方趁时没什么意见,“别的呢?”
“别的,你和黄景昀各写一张检讨,等下周一公开到主席台上去念,黄景昀公开给谢晏道个歉,你公开给黄景昀道个歉,这样行不行?”
“嗯。”方趁时说。
“凭什么啊!”黄景昀叫起来,“我手滑也要给谢晏道歉吗?”
“那你是不是害他伤口裂开了呢?怎么道个歉还不行了吗?”楚宏瞪了过来,“要不是看在你们都快高三了的份上我处分单早就开出来了你知不知道?”
黄景昀不吭声了,他到底还是怕真吃个处分的。
处分毕业前不撤销真的会留档,建材这两年不景气,他爸的意思是让他考个好点的学校以后看看有没有别的机会。
“这也只是对今天的事情的处罚。”楚宏顿了顿,“昨天的事,虽说是放学以后发生的,但性质太恶劣了,我会跟派出所的同志核实。”
黄景昀视线转了回来。
方趁时问:“核实以后呢?”
以后……楚宏其实还没想好,事情恶劣到一定程度,学校的处罚就会显得很无力。
过轻过重都不好。
方趁时说:“一而再再而三的找麻烦我也觉得很烦,何况这回都上社会人员了,下次还有什么真不好说,您核实之后,我看不如让黄景昀退学。”
黄景昀:“???”
黄景昀眉毛都扬了起来,声线因为惊愕变了形:“方趁时???学校你家开的啊说让人退学就退学?你凭什么啊?”
方趁时“嗯”了声,看着他:“怎么你在澜越念到高二了,还不知道学校是我家开的吗?”
第54章 我这话说得跟谢晏似的。……
谢晏和盛柯过来的时候, 就听见教导处里面吵吵嚷嚷的,听着像是要打起来了。
谢晏瞪圆了眼,扭头看着盛柯:“在教导处里也有人敢打架?”
“老实说, 如果阿时真要打架的话, 他应该是不挑地方的。”盛柯说完又补了一句,“不过这听着都是黄景昀的动静……”
“我去看看。”谢晏说着就一溜烟地跑了过去,连盛柯喊他都没拦住。
好在谢晏还是有点分寸的,跑到教导处门口的时候速度就降了下来,耳朵放在门上装模作样地听了听,听了一耳朵跟不贴近听一样的杂乱动静,然后才轻手轻脚地拧开门把手,把头探了进去。
教导处里的动静停下了, 一群人的视线都转了过来。
掐着黄景昀脖子的方趁时,提着方趁时衣领的黄景昀。
在旁边劝架的他们班班主任霜姐以及7班班主任郭彦。
怒得头发都感觉少了一把的楚主任, 还有焦头烂额几头劝一边还得接电话的陆然。
画面像是被一只来自场外的手按下了暂停键。
莫名其妙坐到了观众席位上的谢晏:“……”
“我是不是来得不太巧?”谢晏眨了眨眼。
先回过神来的方趁时,他把手一松, 又从黄景昀手里抢回了自己的衣领,轻声问了句:“比完了?”
谢晏“昂”了一声,朝黄景昀那边看一眼说:“赢了7班呢。”
“谢晏你他妈的……”黄景昀皱眉就想跟谢晏好好唠唠。
“嘴巴放干净点。”方趁时警告他。
“谢晏,你来。”楚宏冲他招招手, 谢晏想了想, 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既没露出后面跟过来的盛柯也没有把门关紧,给留了条缝。
“什么事啊楚主任?”谢晏先举起了两只手, 作投降状,“我最近可老实了。”
“你校服呢?”楚宏本来不想提的,听他这么说就忍不住念叨了。
“……”谢晏张了张嘴, “刚刚跑步,脱给同学拿着了。”
在楚宏再次开口前他又说,“我刚跑完3000米,太热了,一会儿汗收进去我就回去穿。”
楚宏被两个闹心的人气了半天,这会儿看见过去的刺头学生这么配合没忍住笑出了声:“你伤呢?还好吗?”
“啊……”谢晏不知道该不该说,这时候他也不方便回头看方趁时。
“说吧,”方趁时说,“我都说了。”
“啊……”谢晏把袖子拉起来,露出里面的绷带,“没什么事,我都包好了。”
“没事?”楚宏拧眉看着那绷带的面积,就算听说了是刀伤,但整条小臂都被包住了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没事啊。”谢晏自若地把手举起来,右手除了拇指之外的四个手指波浪似的渐次抬起又渐次收回,“看,神经没有问题。”
一只手从后面悄无声息地伸了过来,趁谢晏不注意往他胳膊上一捏。
谢晏顿时疼得整个人跟只虾似的弓起来:“嘶——”
他艰难地往后一瞥,发现这么干的人居然不是欠揍的黄景昀。
“没事什么没事,这么长的一条口子。”方趁时面无表情地收回手,说完看了楚宏一眼。
楚宏点点头:“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吧,小陆,下午跟派出所那边联系一下。”
“好嘞。”陆然说。
“已经处理完了吗?”谢晏往回看了看,“那我们……”
“你先回去吧,黄景昀留着等家长来,去医院做检查。”楚宏说。
谢晏:“那方趁时……”
“你就是来带他走的呗?”楚宏差点被他气笑了,“他犯了这么大的事儿不得留一下表个态度?你们班主任还没说啥呢。”
“您是霜姐领导,又不是我领导。”谢晏说,“也不是我想带方趁时走啊,这不是一会儿还有马术比赛吗?咱们班就指望他争个名次了。”
这话是过来的路上盛柯教他的,马术算是澜越的特色项目,毕竟其他学校没有澜越这么大的地盘,也没有澜越这么多玩得起马术的学生,想开也开不起来。
今天领导多,特色项目能不能顺利举办学校会比较重视。
“马术比赛?”楚宏看了方趁时一眼,又看了吴霜停一眼。
吴霜停点点头:“是,方趁时马术水平应该是我们班里最好的。”
“去年我怎么没听说?”楚宏又问。
“去年我没报名。”方趁时说。
吴霜停笑了一下:“去年我动员工作做了半个月,这群人还是不积极,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从大半个月前开始就快把项目都报满了。”
“学生工作是不好做。”楚宏接了句。
“那我们能走了吗?”谢晏持之以恒地再问了一句。
楚宏瞪着他看了几秒,挥挥手把人放走了:“等这边事情出结果了我再找你。”
“行。”方趁时无所谓。
他从教导处退了出去,才看见不远处门内看出来的视线死角里站着盛柯。
见到他,盛柯腿一松,人也不靠墙了,走过来问:“没事吧?”
方趁时摇摇头,转头看谢晏:“3000米赢了7班?”
谢晏“昂”了一声。
“不止,”盛柯说,“拿了冠军呢,现在他已经是钱松俊的亲哥了。”
谢晏愣了愣:“我什么时候多的好弟弟?”
“老钱自己说的,说你能拿5分就是他亲哥。”
谢晏噎了噎,几秒钟之后笑了起来。
“拍视频了吗?”方趁时问。
“拍了。”谢晏朝盛柯那边看,方趁时就也看了过去。
“在压缩呢,我让徐若梨弄好了给我发过来。”盛柯摆弄了一下手机,没看到该来的消息,说,“看样子是还没好。”
不过其实东西没什么要弄的,压缩时间只取决于视频本身,盛柯没做什么特效,视频又不长,压缩起来还是比较快的。
三个人回操场的路上,视频就发了过来,盛柯点都没点开,直接点了转发。
方趁时也是跟他很有默契,视频一到就点开。
但阳光下其实不怎么看得清视频的细节,他脚步一拐,转进了一旁的实验楼。这实验楼连着一个大礼堂,礼堂门口是一个非常气派的像是大号连廊的厅,顶上有盖还放着一尊昂扬的青牛雕塑,能躲一下太阳但又不像是进了室内。
他把进度条拖回开头。
谢晏的起跑动作就是正常的男高中生水平,算不上多有技术含量,不过3000米这种纯体能项目属于是但凡练过一点儿就能在质量上秒杀99%的男高中生的,所以他毫不意外地看到视频在不久之后成为了谢晏一个人的舞台。
谢晏起跑了,谢晏追了上去,谢晏超过了五个人……谢晏赢了。
冲线的时候盛柯在远离终点线一些的地方倒退着运了个镜,看上去就好像谢晏大踏步地跑进了镜头里。
方趁时甚至还能看见他额角那些在阳光下闪着细碎光的汗珠。
很漂亮。
他看完以后把进度条拖回到冲线那段重新看了一遍,然后把这个视频下载了下来,单独给开了个相册。
“看完了?”一直在边上发呆的谢晏看他收起手机于是问了一句。
方趁时“嗯”了一声。
“那说说吧,刚刚楚主任是怎么说的?”谢晏问。
方趁时看他一眼。
“我们站在这里可不是为了等你欣赏谢晏英姿的啊。”盛柯提醒他,“不说吗?”
“也没什么,楚主任说写个检讨,下周一上主席台上念,让我给黄景昀道个歉。”方趁时说,“别的事等他家里人来了做完检查再说,医药费我出。”
盛柯点点头。
谢晏“啊”了一声:“那黄景昀呢?他没什么处罚吗?”
“有,也是写检讨。”方趁时看他,“楚主任说让他跟你道个歉。”
“那便宜他了。”谢晏想了想说。
“也不算便宜……”
“嗯?”
“没什么。”方趁时摇摇头,伸手往谢晏鬓边摸了一把,“走吧。”
盛柯迅速转身,谢晏歪了下头,像是要躲但完全没有躲开,就保持着这个状态往操场那边走了。
三人回到了操场看台上。
方趁时英勇跳上7班看台还揍人的视频早就被人发上了澜鸟,这会儿已经传遍了,不过这毕竟是方趁时,实在也没谁敢来找当事人八卦,所以三人回去的时候还挺清静的。
唯独谢晏被钱松俊叫走了,虽说谢晏今天接下去就剩一个1500米的比赛,但他现在毕竟是体委的亲哥,体委有很多心里话和重任要交给他。
盛柯坐到了之前谢晏的位置上,跟方趁时并排坐下:“苏蓉刚刚来问我你是不是对谢晏有意思,我跟她承认了。”
方趁时“嗯”了声,看他一眼。
“黄景昀的事就这样了?”盛柯问。
“我打算让他退学。”方趁时说,“不过楚主任已经知道了昨天的事,他说要跟派出所那头核实,到时候可能还会有处分什么的。”
“劝退的话也就谈不上处分了。”盛柯笑笑,“我就说你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他。”
“他如果不找校外人士,我其实也可以看在谢晏求情的份上不这么做。”方趁时看着远处,“劝退……说白了还是在用孟书秋的能量。”
“该用就用呢,怎么谁还能改变你是孟女士儿子的事实吗?”
“不想用。”方趁时叹了口气。
用他妈的钱、势力、能量等等,会有一种输给他妈的感觉。
憋得慌。
“要是现在能到九月就好了。”方趁时最后说。
盛柯早就开始吃零食了,听到他说这话花了半秒钟才反应过来,然后笑了半天:“没几个月了,忍忍吧。”
“其实成年了事情也不会一下就变好。”方趁时又说,“我这话说得跟谢晏似的。”
盛柯一怔,这回笑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过会儿才重新坐好:“他哪里会这么讲话?”
“会的。”方趁时说。
因为现在的谢晏是他的谢晏。
永远客观,永远……会用一些稀奇古怪的角度安慰人。
第55章 人群里最亮眼的那个是方……
马术比赛在下午1点左右, 是午饭后最激动人心的比赛之一。
激动人心的原因是这项目比较帅,毕竟常年玩马的人身材胖不到哪里去,还天然带着爱护动物的buff, 看着就人美心善的。
方趁时在看台上吃完了学校食堂提前准备的统一盒饭, 去体育馆存衣服的地方换上了自己的马术服。
他本来还很虚伪地叫上了盛柯,不过被盛柯拒绝了,所以陪他过来的只有谢晏。
那倒是也挺好。
方趁时从更衣室出来,走到坐在墙角低头玩手机的谢晏面前站定,问:“好看吗?”
“嗯?”谢晏茫然抬头,猝不及防地看见了一双巨长的腿。
这主要还是马术服的原因,方趁时这身是偏近于黑色的蓝,乍一看有点像澜越的校服, 但是衣服的正面部分只到胯部,看着像是一件短装, 背后的部分却很长,跟燕尾服似的, 底下露出整条白色的修身马裤,配上黑色的长筒马靴,就显得那两条腿特别长。
谢晏愣了一会儿才继续往上看,对上方趁时的视线笑了笑:“你本来就帅, 还能有穿起来不好看的衣服吗?”
“想听你夸。”方趁时说, “不过你夸我帅了, 就算夸过了吧。”
谢晏眨眨眼:“你是不是心情变好了?”
方趁时看他一眼。
“真就抖M啊。”谢晏笑道,“怎么被楚主任批评了一回反而精神舒坦了呗。”
方趁时没吭声, 并不想说他主要是看到黄景昀无能狂怒的样子舒坦。
“人打了,心情也好了,”谢晏又说, “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吧?”
方趁时愣了一下:“还得等黄景昀的检查报告呢。”
“这都不重要,事情发生了处理它就行。”谢晏摆摆手,眼睛还是盯着他看,从下往上的,“我是说,这事儿在心里应该可以过去了吧?”
方趁时垂着眼,跟他对视。
“看我干嘛?我从来没把黄景昀的事放心上过。”谢晏说,“来澜越第一天我就想好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我就是来读书的,只要不影响我念书,别的都不是事儿。”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你麻烦,不影响吗?”
“影响,但不是解决了吗?”
“所以只有我过不去?”方趁时看了看他,“那你这是在……哄我?”
谢晏眨了两下眼:“你说算就算。”
“那你亲我一下吧。”方趁时想了想说,“亲一下我就把这事给忘了。”
谢晏看了他十秒钟。
方趁时就也跟他对视了十秒钟。
“行吧,今天不上课你费尽心机也要骗这么一个亲。”最后谢晏站了起来,特别潇洒地拿着手机双手一插兜,头也不回地往上二楼的楼梯间方向走过去,“这儿有监控,换个地方。”
方趁时头扭了两圈才在站着的位置的斜对面一个挺不容易看见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几乎和环境融为一体的摄像头。
厉害。
他朝楼梯间走过去。
这楼梯间带门的,因为体育馆的二三层并不是每天都有人使用,这扇门时常半开着。
方趁时走进去的时候没看见谢晏的人影,还以为他上了二楼,就往前走了两步。
没等他走出第三步,身后楼梯间的门被关上了,方趁时一扭头,脸上被一个灵动的影子啄了一口。
方趁时摸了摸脸,感觉这个亲吻短到他回味都回味不起来。
“还真是越来越敷衍了你。”他说。
“我还特地找了个地方呢。”谢晏看着他,“这怎么能算敷衍?”
方趁时没跟他争,只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头看了下他的手:“你这个手,今晚能回家住吗?”
“可以吧?”谢晏晃了晃胳膊,“这不是有长袖穿了吗?”
昨天他穿的是短袖校服,什么都遮不住。
“您昨天也能从我那儿借件长袖然后回家。”方趁时说,“那您为什么去我家住呢?”
谢晏:“……”
是啊,为什么。
谢晏很奇怪自己昨天居然没想到这茬。
也或许是因为他当时觉得……方趁时心情不好?
想到这个答案的瞬间,谢晏愣了一会儿,过了几秒钟才说:“你是想我今天也去你家住?”
“嗯。”
“那你明天还打算提这个要求吗?”谢晏的胳膊明天肯定也是不会好的,其实按他的经验,完全不会崩裂渗血大概要个三四天,等结的痂自然脱落就要更久,至于会不会留疤,看缘分。
刀口还是有一点点深的,留不留疤就看皮肤愈合能力了,他以前愈合能力强,不怎么留,这个身体……不清楚,没试过。
但反正,如果方趁时要用伤口的理由留他,留个一星期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谢晏觉得一星期不回家在便宜妈那里说不过去,几天还行,如果方趁时想多留他几天的话,就一起跟老妈请个假。
好在方趁时这回没有得寸进尺,他只是说:“运动会这几天都住我家吧。”
在谢晏接受或者反驳之前,他又补了一句,“等运动会过完,我就要回本家去住了。”
“嗯?”谢晏本来就打算答应的,反而这句话让他注意力转移了,“本家……你是说你妈那里?”
“对。”
“为什么?”
“那个比赛快开始了,她要求我比赛期间都住家里。”方趁时说,“怕我一时想不开,临时不去比赛。”
“……这个理由听起来还挺离谱。”谢晏看他一眼,方趁时整个人穿得整整齐齐的,显得特别端庄,于是没忍住伸手揉了下他的头发,把他头发弄乱了,“行吧,我知道了。”
方趁时也没生气,低头整理了一下头发:“什么?”
“这几天住你家,晚点我找个时间给我妈打电话说一声,运动会还是比较好找理由的。”谢晏说着往外走,“比赛加油啊,拿个1分回来吧。”
运动会的项目分三种,3000米那种超冷门项目冠军是5分,亚军3分,季军1分;中等的则是3、2、1的加分;至于马术比赛,那属于热门项目,前三名都只有1分的加分。
“你又积极上了?”方趁时跟上去。
“想让你来跟我分享一下亲弟。”谢晏皱起了脸,很是苦恼的样子,“便宜弟弟实在太热情了,又是给我端茶倒水,又是帮我捶腿揉肩的,结果说了半天是想让我把1500那3分也拿回来,吃不消。”
方趁时看着他的表情,低头笑了一下。
马术比赛的马是学校养着的,算是公用马匹,性情都很温和,缺点自然是和骑手们培养不起默契。
赛制上也不是很正规,主要就是障碍竞速,体育课上的马术内容也只教这个,对马术有额外兴趣的学生学校是建议自己课后去玩的。
至于场地,是在学校后方的巨大草坪上,操场看台这边有不止一块转播屏,比去草坪那边看的效果要好很多。
谢晏回到观众席上等了一会儿,从盛柯那里再掏了个果冻,就看见转播屏上,方趁时骑着一匹棕色的高头大马从里面出来。
对面顿时响起一阵尖叫和口哨声。
谢晏看过去,发现对面是高一的看台。
挺受欢迎。
当然,方趁时这种成绩好外形佳的人,无论放在哪个学校都会很受欢迎的,至于靠近的人会不会被他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给冻走,那得另计。
谢晏低头把果冻吸进嘴里,这果冻不太甜,还挺好吃。
群马聚集到了起跑线。
马术可能是唯一一个能男女同赛的体育项目,此时,或许是因为马术服的关系,各位选手看上去帅的帅美的美,很是养眼。
但谢晏把人看了两遍,还是觉得人群里最亮眼的那个是方趁时。
不知不觉,当年那个漂亮的小孩儿都长这么大了。
唉,岁月啊……
谢晏摸了摸他本该21岁又重回17岁的脸,把上扬的嘴角往下扯了一下。
砰!
发令枪响,一群马倏地冲了出去。
奔跑,过障,有人摔倒……差点摔倒。
坠马还是挺危险的,特别是在马高速奔跑的时候,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个挺淡定的人,但那一刻谢晏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并且在看见那位小兄弟没事以后,迅速在转播屏上找了方趁时的踪迹。
但方趁时很稳。
骑马的时候他呈现出一种完全不一样的状态,身体向前下压,眼神专注地望着前方,锐利,敏锐,虽说全身都被马术服包裹得严严实实,仍然可以从肢体上感觉出来他身体的发力。
绷得像一张完美的弓。
谢晏不懂马术比赛的技术要点,只觉得方趁时一切动作都赏心悦目,骑着的马避障的动作也很赏心悦目……就在这种赏心悦目中,谢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第一个冲过了终点线。
结束的时候,盛柯在边上说了句:“阿时的百米自由泳也不错。”
“……嗯?”谢晏回过神。
“后天别忘了看。”盛柯笑了笑。
运动会第一天是户外项目,第二天是室内项目,第三天全是水中项目。
谢晏的十米气/步/枪比赛在第二天,方趁时他们的游泳在第三天。
马术比赛结束之后,就是一些球赛了,关注度最高的自然是班与班之间的篮球比赛,比足球比赛看着更帅。
盛柯本来是想和方趁时玩配合,不过教导处那边来了人,说是黄景昀检查回来了,把方趁时叫走了,2班只好上了个替补。
“要我陪你去吗?”谢晏问。
“不用。”方趁时看他一眼,“你看比赛吧,阿柯打球还挺好看的,比我打得好。”
谢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但你最好不要看。”方趁时又说。
谢晏愣了半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神经病。”
方趁时不说话。
“行,我不看。”谢晏点了点头,“那你过去吧,别……别生气了啊。”
“知道。”方趁时摸了摸自己脸上那个前不久被谢晏亲过的位置,走了。
他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才回来,那会儿2班已经惜败给5班,拿了个高二年级第三名。谢晏看他面色如常,又问了问情况,听说黄景昀就是些皮外伤,就没再当回事。
第一天运动会收官,三十多个项目里2班拿到了22分,凸显了2的精神风貌,群众代表钱松俊十分满意,差点挨个把为班级拿到积分的选手们亲一遍,好在有英雄出手把他打了一顿,才制止这种不正当的风气。
谢晏拿下了3000米和1500米两个冠军,总计8分的加分,更是成为了钱松俊的亲爹;包括另一位身材健硕拿下了5分的女子标枪项目选手,至此,钱松俊父母双全。
第56章 8023,0209。……
放学后, 钱松俊自掏腰包,说要请大家吃烧烤。
但是第二天还要来学校,响应的人并不是很多, 到最后稀稀拉拉的十几个人。钱松俊倒也不嫌人少, 振臂一呼:“走!”
说着就左手牵着亲爹右手牵着亲妈往外走。
方趁时默不作声地停住了,他不喜欢参与这种吵闹的活动,但是……
没等他但是出来,就被谢晏反手一拉:“别跑,你也来。”
到烧烤店入了座,钱松俊才发现方趁时也来了。
他愣了好半天,冲谢晏竖了竖拇指:“爹,您是真的厉害, 以前这种集体活动,方总是绝对不可能露面的。”
“那你是希望他参加还是不希望他参加啊?”谢晏问。
“当然是希望啊!大家不都是同学么, 就是……”钱松俊朝方趁时看看,“嘿嘿”笑了两声, “能来就好。”
谢晏笑笑,歪头看向方趁时。
方趁时也看他:“怎么?”
“说点什么。”谢晏说。
“能说什么?”方趁时扫了一眼桌上。人多,钱松俊要了个包间,两张大长桌拼在一起, 绕着坐了十二个男生和五个女生, 这会儿大家都看着他。
被注视是没什么心理负担的, 但方趁时不太和人交流,这种场合总也不能来一段官话套话假装自己在进行演讲。
谢晏朝他凑近了一点, 声音压得很低:“就表个态度,表达一下友好,也不需要说什么特别的……你不是很会演的吗?演的也行。”
方趁时朝他看了一眼。今天谢晏除了两个项目, 后来还被钱松俊拉去当班级啦啦队,活动了一整天,脸上该白的地方白该红的地方红,面色红润气血足,眼睛看着也亮晶晶的,很漂亮。
“那就……”方趁时收回视线,说,“要喝酒吗你们?酒钱我来出,喝点好的。”
“好耶!”众人欢呼起来。
“让服务员把店里最贵的酒拿上来!”蒋星杰积极响应。
结果服务员送上来是一排包装带点小资风情的气泡果酒。
“啊?”钱松俊看着酒十分茫然,“就这?”
“最贵的就是这个了,”服务员说,“还是你们要喝江小白?”
盛柯在旁边笑了半天说:“这是烧烤店啊,你们还想喝茅台吗?”
气泡果酒130一瓶,店里存货都不多,说明来喝这个的人没多少。
也有好处,首先就是在场的几个女生都比较喜欢这种甜甜的酒,另一个就是这酒只有12度,喝了第二天也不耽误事。
很快肉也上来了,桌上闹腾起来,方趁时也拿了串羊肉开始吃。
这种不健康的食物家里是不允许吃的,就算是和盛柯单独出去吃饭,也因为烧烤店不管做得再怎么高端也一样闹腾的环境,没去体验过。
烤羊肉串本身不稀奇,稀奇的是孜然的味道在嘴里炸开的时候一起在耳边炸开的笑闹声。
他觉得他像误入此地但格格不入的一缕游魂。
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扯住游魂的衣袖。
“嗯?”方趁时偏过头。
谢晏朝他凑近,方趁时闻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意与果酒香。
“你是不是从来没向人表达过善意,所以只会付钱?”谢晏的声音低低的。
那一瞬间方趁时都没听明白,但他“嗯”了一声,“嗯”完,他才意识到谢晏在问什么,于是又“嗯”了一声。
谢晏摸了摸他的背。
“可怜我?”方趁时问。
谢晏摇摇头:“比我强,我不仅不会,甚至没有钱。”
“你是不是喝多了?”方趁时观察了他一会儿。
“没有。”谢晏说,“我只是心情好。”
确实看着心情不错,不过多没多,方趁时就看不出来了。
他刚发现谢晏喝酒不上脸。
喝过酒的谢晏话比平时多一些,对待同学更热情,方趁时看了半天,也没明白他那句“我不仅不会”到底是哪里不会,倒是让方趁时发现谢晏招呼其他人的时候不会落下他。
大概是因为方趁时不会主动去社交。
虽说不需要照顾,但来自谢晏的照顾还是让方趁时的心情慢慢好了起来。
“他大概是下午之后心情好了,”谢晏跟盛柯说,“喝多了。”
“那你一个人能行吗?”盛柯扶着车窗。
烧烤散场以后盛柯说他家里车来接,把他们俩一块送回去,谢晏就扶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墙角睡过去了的方趁时上了他的车。
但盛柯记得谢晏右手还有伤,这会儿谢晏也是让方趁时把右胳膊挂在他肩上,他用左肩扛着方趁时的肋下,左手往后绕到方趁时腰上抱着。
单手扛醉鬼,这什么实力。
盛柯不想当电灯泡,但也不太忍心看兄弟们吃苦。
“没事。”谢晏笑笑,“他没晕,不重。”
方趁时这时闭着眼睛“嗯”了声:“只是……很困。”
“原来你醒着啊?”盛柯这下不担心了,“那你们去吧,我走了。”
“明天见啊。”谢晏挥挥手。
“嗯,明天见。”盛柯往方趁时那儿看了眼,“早知道他喝酒能睡觉,以前应该让他多喝点酒。”
谢晏:“嗯?”
“他睡眠不太好,不过不算很严重。”盛柯摇摇头,说完就准备走了。
他是把两人直接送到了门口,所以这会儿谢晏目送那辆车沿着小区的路开到没了影,才转过头问:“钥匙呢?”
方趁时刚刚是真睡着了,脑子明显不太清醒,闭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密码锁。”
还真是,谢晏凑过去看了看,大门上的锁和谢家的不一样。
“那密码呢?”
“8023,”方趁时说着停顿了片刻,“0209。”
“……”谢晏抿了下唇。
他过去按了密码,“嘀嘀嘀嘀”的声音过后,大门就自动打开了。
他把人扶进去,在门后面的墙上按了下关门键,才问:“8023是什么意思?”
方趁时慢吞吞地睁开了眼睛,原地站着,过了几秒钟,晃了下脑袋,然后伸出一只手。
“嗯?”谢晏凑过去。
方趁时伸出一根食指:“这是1。”
然后又多伸出一根拇指:“这是8。”
接着四指蜷曲,拇指搭上去:“0。”
食指和中指伸出来,比了个V:“2。”
拇指搭在小指上,手腕翻过来,横向展示:“3。”
最后又用两根手指比了个V:“2。”
“180232,”方趁时低着头说,“我爱你。”
谢晏愣了愣,把空闲着的右手按方趁时刚刚的方式比划了一遍,终于搞明白了这还是个象形文字。
180232,I LOVE U。
8023就是LOVE的意思。
还挺土的,但是……
方趁时放下手,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才好像是醒了,往前走了一步轻轻挣开谢晏扶着自己的手,转身笑着看向他:“你怎么不问我0209的意思。”
“我又没有失忆。”谢晏看他一眼。
总不至于换个身体,就把自己以前的生日给忘了。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心机。”方趁时说,“明明我也可以自己开门,或者换个别的密码。”
“你不一直是吗?心机男。”谢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摆摆手,笑道,“没关系。”
他说着越过了方趁时,朝屋子里走进去,头也不回地说,“醒了就自己洗澡,我不伺候你了啊。”
方趁时在院子里吹了会儿夜风,直吹到感觉整个人都清醒了,才往屋子里过去。
谢晏不在一楼,方趁时在二楼最里面那间卧室里听到了厕所传出来的水声。
找到了人,他就感觉紧绷的神经好像放松了一点,转身下楼也去洗了个澡。
意外的是,当他从卧室出来以后,发现谢晏没在楼上,而是坐在了餐桌边,身上穿着浴袍玩手机。他头发还是湿的,时不时往下滴上一两滴水,浴袍的右边袖子被挽到了上臂处,看样子是已经给自己上好药了。
“不睡?”方趁时问,“不睡怎么不等我来上药。”
“上药也不花多少时间,”谢晏把手机放下,看着他,“我忘记先找你要能换的衣服了。”
方趁时顿了顿,视线往下一扫:“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挂着空档?”
“没有那么夸张,我现在穿着昨天我穿来的那条自己的内裤,它已经干了。”谢晏说,“但我总不能穿着校服睡觉。”
“你平时睡觉穿什么?”
“就T恤。”谢晏说,“软一点薄一点,棉的,能吸汗的。”
方趁时回屋翻了翻。
他还真是很少穿T恤,而且拿到这里的并不是他全部的衣服,找了半天,只找出一件白色T恤合适。
谢晏对着那件T恤胸口简单两个字母看了半天,直觉忽然上线了:“这衣服是不是很贵?”
“还好吧。”方趁时看了它一眼,他已经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买的这件衣服了。
“这是什么牌子?”
“Fear of God。”
谢晏拿出手机开始搜索,片刻后头抬了起来:“大几百的T恤你拿给我当睡衣穿啊?”
方趁时被他那夸张的震惊逗乐了:“这有什么,我睡衣更贵呢。”
他身上穿的是一身成套的真丝睡衣,上衣带领、带扣。
“真富贵。”谢晏提着那件T恤,看着上面的“FG”说,“是吧,富贵。”
方趁时笑了笑,推着他往外走,人也懒洋洋地直接倒在了谢晏身上,一路把他推上了台阶。
“没事,衣服就是拿来穿的,你喜欢穿T恤的话,明天我让人送一些过来,省得你没衣服换。”
“那倒是也不用这么兴师动众,”谢晏一边要撑着他的体重一边还要往后看路,倒退着走得手忙脚乱的,“我就在这儿住三天的,一件T恤当睡衣就行了,白天不是穿校服的么。”
“那我当然是希望你多来住几次的。”方趁时说,“你来不来不要紧,我可以按你会来的规格来准备,搬过来的时候比较急,这边很多东西都缺。”
说话间,他的手已经从松垮的浴袍前襟处伸了进去,摸到了谢晏的后腰。
谢晏捏着T恤的手收紧了,左手探到后方按住方趁时的手:“别乱来啊。”
两人走到了楼梯的拐角处,本来应该继续上楼的,但为了防止那只手作乱,谢晏只好往后一靠,把自己的背靠到了墙上。
方趁时顺势贴了上去,把头埋在他颈窝,深吸口气:“我又没干什么。”
“这还算没干什么,你都快把我衣服扒掉了。”肌肤相贴,谢晏才意识到方趁时身上比平时烫,无语道,“你到底喝了多少酒今天?”
“没数,三瓶吧。”方趁时的脸埋着,发出的声音也因此闷闷的,“没醉,没发疯,只是有点困。我就想抱你一会儿,等下好睡觉,这样也不行吗?”
“那你别拱我脖子。”谢晏看着天花板。
“没拱呢,就贴着。”
贴着……可是贴着,会有热气啊。
第57章 一起睡。
脖子是一个血供很丰富的区域。
最关键的是, 这里是谢晏的性/感/带。
他很早就发现了,大概是初二前后,青春期, 身体开始发育, 有一天他不记得是想给自己擦汗还是挠痒,自己的手摸过自己的脖子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差点把自己摸成半身不遂,当天晚上就经历了人生第一次绚烂多彩的梦,后来就很不喜欢别人碰到他脖子。
好在脖子这个位置,一般也没人会碰到……一般情况,不包括方趁时这种没礼貌不恪守边界还喜欢动手动脚的狗人。
谢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照理说他身体都换了, 这种神经反应至少也应该换个区域才对,然而感受是一致的, 每次方趁时把脸往他颈窝上埋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高低得养一窝比格才对得起这身浑然天成的忍功。
没把人推开也是他太——
是啊, 我为什么不把他推开。
方趁时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能困住你吗谢晏同志。
谢晏看着天花板。
“松手。”第80次被呼吸喷到脖子上时,谢晏开了口,“我困了。”
方趁时忽然把头仰了起来,手是没松, 但脸朝着他。
谢晏:“嗯?”
“怎么感觉你心情突然不好了。”方趁时看着他, “只是抱一抱也太冒犯了吗?”
“没有, 不是。”谢晏扯了下浴袍的衣领,想把自己露出来的胸膛再遮多一点, “你刚不是困了么,困了就回去睡。”
方趁时没动,盯着他看:“抱着你比较困。”
谢晏跟他对视:“你是不是想跟我一起睡?”
“不行吗?”
“……只是睡一张床的话可以。”谢晏说, “但你要是想睡觉,就放开我,还是你想在楼梯上睡觉?”
能从谢晏的眼神里看出来,他现在是认真的。方趁时扯了下嘴角,把手松开了:“真凶。”
谢晏没理他,低头把松得不成样子的浴袍拉好整理好,呼吸两次,才抬头:“主要是困了。”
他说完就抬脚朝楼上走,方趁时跟了上去。
“你为什么要选最里面的那间房?家里空房这么多。”
“我在谢家睡的就是那间。”
方趁时“唔”了一声:“你喜欢熟悉的环境?”
“大部分情况下是的。”谢晏说,“可能因为我总是换工作,晚上回家睡觉的话,我喜欢在固定的位置睡。”
他之前一直住在家里,父母去世后也没有搬出自己的房间,尽管他的房间是家里最小的一间房。
谢晏朝那个卧室走了进去,径直走进厕所,并在方趁时跟进去之前把门反锁上了。
方趁时盯着那扇关上的门。
谢晏也不知道是不是长了双透视眼,在里面喊:“我换衣服。”
方趁时“嗯”了一声,脚下一转往床的方向过去了。
一门之隔的地方,谢晏低头听着他的动静,等人走远了才转身靠到了墙上。
闭上眼,轻轻喘起了气。
谢晏在厕所待了好长时间,久到方趁时躺在那张他从买下这个房子起就没有躺过的床上把好不容易靠着酒精和谢晏积攒起来的睡意都躺没了,才从里面出来。
“你换个衣服还能掉厕所里吗?”方趁时把他从头打量到脚,然后视线就落在那两条夜色中显得特别白的腿上。
今天月光挺亮的,本来进屋就是为了睡觉,方趁时没开灯。
“没有,只是想了些事情。”谢晏踢了方趁时一脚,“过去点,我要睡左边。”
“这也是你的习惯?”移动的时候方趁时问了一句。
“新近养成的习惯。”这时候谢晏已经把自己在床上放好了,朝左侧睡,背对着方趁时,“你不是自称去过我家吗,不知道我的床是张靠墙放的单人床?”
“知道。”方趁时贴过去,从后面搂住谢晏的腰,“你那床,我睡了好几天呢。”
谢晏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直到察觉到方趁时的脑袋歪靠在他背上,呼吸喷不到脖子,才慢慢放松下来。
“那好睡吗?”他闭着眼睛问,“盛柯说你睡眠不好。”
“还可以。”方趁时说完,沉默了好几秒,“就是睡不着才去的。”
谢晏没回答。
不多时,那头传来均匀而绵长的呼吸。
方趁时又等了几秒,放轻了声音问:“谢晏?”
没回复。
方趁时把自己撑起来了点,探了个脑袋过去,就看见谢晏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已经睡熟了。
他盯着那张脸看了半天,低头在另外半张脸上轻轻落了个吻,然后才重新躺下去,抱住谢晏的腰,酝酿睡意。
至于能不能酝酿出来,那得随缘。
清晨,谢晏准时睁开眼睛。
他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场景思索了一秒钟,终于想起来他昨晚是在方趁时家睡的,然后,全身的神经就好像连接起来了,感受到了自己的姿势状态以及周围的环境。
他闭上了眼,希望一切是自己的错觉。
但身后很快就传来了方趁时比平时多了一丝鼻音的声音:“醒了?”
谢晏沉默了半秒,还是“嗯”了一声:“您是不是睡挺好的。”
“还可以,怎么了?”
“顶着我了。”谢晏说。
方趁时默了默,然后朝边上翻了个身,谢晏终于好意思动了,一股脑地爬起来,才发现自己一晚上没翻身左边肩膀连带着胳膊都被压麻了。
他盘腿安静地坐在床上,等那阵劲过去。
方趁时靠在床头,身上扯了个被角盖着,右腿屈膝撑着,神色慵懒,大约是还有点困:“不去洗漱?”
“手麻了,”谢晏发着呆回答,“等一下。”
方趁时看着他,片刻笑起来,跟猛猫出笼似的忽然朝他爬了过去,趁谢晏清晨反应迟钝,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谢晏掀起眼皮。
“你困的时候怎么会噘嘴。”方趁时笑道,“可爱。”
“我噘嘴了吗?”谢晏皱起眉,怀疑方趁时在造谣。
“噘了。”方趁时从床上爬下去,“我去洗漱,一会儿我帮你上药。”
年轻男生的恢复能力还是很强的,前一天弄开裂的伤口今天就已经长好了,而且看着还比前一天的状态更结实,应该不至于再被篮球砸一下就开裂了。
方趁时涂药的时候心情也好了不少。
而对于谢晏来说,这无非是增加了他在十米气/步/枪项目上夺冠的筹码。
上午,他站在发射线上,定了定神,感觉着右手的力量,再抬眼时,整个人的状态已经变了。
射击是个特殊的类别,选手看着是很帅的,但项目本身的观赏性不够强,所以一直是受欢迎但报名人数不多的比赛。除了十米气/步/枪之外,学校运动会还有个18米的反/曲/弓项目。
方趁时知道当初为了搞这两个项目,学校连报批都报了很长时间,场馆和转播设备花费了不少钱去弄,但当谢晏站在那里时,他又觉得这一系列麻烦的流程和巨额开销是值得的。
可能学校也觉得是值得的,毕竟今天也有不少领导来,真金白银砸出来的场地是个人看着都会觉得舒服。
他朝主席台的方向看了一眼。
“谢晏——”钱松俊一巴掌拍在看台的围栏上发出牛一般的吼声,动静大得把走神的方趁时的魂都给叫了回来。
“谢晏——”他身后一群2班的男生跟着他发出相似的动静。
今天的比赛都在室内场馆里举办,这喊声听着比前一天还大,回荡在巨大的场馆中。
“高二2班威武——”钱松俊又吼。
“高二2班威武——”
“秀出强大——”
“秀出强大——”
“行行好吧钱松俊!”孙悦在人群背后骂起来,“你不嫌丢人我们还嫌丢人呢!”
“谁!谁嫌我给我爹加油丢人!”钱松俊气势汹汹地转过身。
“我们!”孙悦指着自己和她周围坐着的一圈女生,挑高了眉,气势比他还嚣张地回,“都嫌丢人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2班专门产出傻子呢!”
盛柯在后面抱着个相机笑得打跌。
“有点吵。”方趁时突然说,“而且这样加油谢晏也听不见,他很专注的。”
盛柯“嗯”了一声,敛起笑意,起身:“我去帮你维持一下秩序。”
盛柯作为一朵交际花,维持秩序还是很有一套的,几句话就让那群精力无处发泄的男生们放弃了喊口号式的加油方法。
然后钱松俊从包里掏出了一卷红布,抖开就能看见“高二2班无敌必胜”几个大字。
盛柯笑得肚子都痛了:“你哪来的横幅,昨天不是还没有吗?”
“我下午发消息跟人订的!连夜拿到的!”钱松俊说着就让人把横幅给拉开了,就挂在2班的看台区域外头,这样谢晏只要一扭头就能看见。
当然,谢晏不扭头。
他调整好姿势和位置,脸压在枪上,视线专注地瞄准。
标靶在准星的视野里化成小小的一个圆,圆中最小的中点是他的目标点。
压住准心。
手要稳定。
砰!
9.3。
上方的显示屏亮出分数。
谢晏扫了一眼,没管。他还没有厉害到能控制零点几的分差,只要打进了9环,那小数点后面跟着的是几全凭运气。
只要别歪到8环以外,在学校这个水平的比赛里,拿冠军应该都没有什么问题。
他活动了一下右手手指,准备第二发。
砰!
9.2。
砰!
9.6。
“我操,大心脏啊。”钱松俊向后一倒,一副轻松惬意的模样,“虽然已经看过我爹两回训练了,还是会被他这种稳定的输出惊到。”
“要不那个基地的教练说他有天分呢。”蒋星杰说,“稳啊,太稳了。”
其他班的选手不是不能打出9分以上的分数,但问题就是不稳定,几个8分配一个3分,总分立刻被拉下来。
相反谢晏这边,除了一个8.3之外,其他都是压着9分的线在打。
这场他没打出10环来,最高是一个9.9,60发子弹总共打了560环,冠军毫无悬念。
看到总分的瞬间,谢晏放下枪,回忆了一下整场的过程,然后面无表情地歪了下头。
他应该是在活动自己的脖子,但这种仿佛杀手下班一样冷酷的气场还是惊起了观众席上一片尖叫与口哨声。
“我爹,”钱松俊在看台上竖起了大拇指,“就是帅啊。”
“他现在是不是该升级成你爷爷了?”蒋星杰问。
钱松俊指他。
“干嘛?”蒋星杰一抬下巴,“想打架?”
“你说得对。”钱松俊指了指他。
一天之内,父母双全的钱松俊痛失亲爹,多了个爷爷。
“我立刻就去和谢晏称兄道弟!”徐明泽大笑着喊道,“他现在就是我亲哥!”
“算我一个。”陈朝远说。
“我也——”顾聪刚说了两个字,被钱松俊一个瞪眼瞪得憋了回去。
第58章 我想靠近你一点。
方趁时在看台底下接到了谢晏。
照面谢晏就是一句吐槽:“盛柯还让我冲一级呢, 我刚看了下离二级运动员的标准都还差几环。”
两人说着往回走,方趁时手插着兜,慢慢跟在谢晏后面, 笑了笑说:“你就没练过几次, 要是从现在开始训练的话,高三还有两次机会。”
“哪来的两次?”
“澜越的运动会和区运动会。”方趁时说,“看你想不想冲,阿柯的建议没错,你要是能拿下一级运动员,就不需要成天做题了,省内的学校除了Z大都是任挑。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教练。”
“我不想。”谢晏头也没回。
方趁时眼珠子转了转, 低声问:“你是真的不想,还是不想麻烦我?”
谢晏现在的分数还没到省内学校任选的程度, 再往后想提分,难度会越来越高。
相比之下, 他的射击天分看上去更高。
或者两手准备也不是不行。
听到这句,谢晏的脚步忽然停下了,回过头。
阳光像揭开的面纱拂过他的脸。
方趁时朝他走过来。
“第一,”谢晏伸出一根手指, “我说过的, 我要高考。”
“你的‘执念’是这种形式的‘执念’吗?好吧。”方趁时低头笑了一下, “那,有第二吗?”
“有, ”谢晏顿了顿说,“第二就是,省内的学校除了Z大, 没一个配得上你700多分的成绩的。”
方趁时一愣。
谢晏:“怎么?”
“你不是说……”方趁时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一瞬间有点恍惚,组织不起语言也似乎听不清周围的声音,“不能让我用700分陪你上大专么?还说过只想尽全力高考一次,成绩不论。”
“我是说过。”
“那怎么现在连……像样的本科都看不上了。”
省内还是有不少不错的大学的,但Z大是什么水平?是国内TOP3有五所的那五所的水平。
倒是配得上方趁时的分数,可对谢晏来说为免有些太难考了。
方趁时沉默了几秒,说:“其实你不用太在意我的分数。”
谢晏看着他。
“我的学习天赋,大概是从我爸那里遗传的。”方趁时说,“对我来说就像一份白捡到的财富,本来就不属于我,丢了也就丢了。日后我不会做科研,考什么学校其实没有差别,如果我真的在意学历,高中就出国了。”
“嗯,我知道。”谢晏还是看着他,“方趁时,你是个很好的人。”
方趁时愣了愣。
“别总觉得自己不配。”谢晏伸手揉了下他的脑袋,转身走了。
方趁时低头整理了一下头发才跟上去,心中五味杂陈。
结果刚从看台底下走出去,就看到谢晏被一个拿着正式的采访用麦克风的女生拦住了,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拿着相机拍摄的女生,两个人身上都挂着正式的工作证,面很嫩,像是高一的学生。
“谢晏同学你好,我是澜越电视台的记者徐真,能不能采访你一下有关冠军的感想呢?”女生把话筒递到谢晏面前。
谢晏愣了下才意识到这个麦克风纯粹是个道具,既没有插电也不会响。
“搞得还挺正式。”他笑了。
“是的。”徐真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嘴角压着点笑意,“那你能接受采访吗?”
“行啊,”谢晏说,“你们有稿件数量任务的吧?”
“是的是的,感谢理解。”徐真还有她身后的那个摄像妹妹拼命点头。
“那……你们等等。”谢晏回头找了下方趁时,对着刚走出来的人小跑两步过去,低声问,“你要不要先回看台上,还是在这儿等我?”
“等你。”方趁时看了他一眼,转身朝边上走了几步。
徐真没说话,但一双漂亮的眼珠子来回转着,眼底闪着兴奋的光。
谢晏又跑了回来。
一回来看见她这个表情,他忍不住笑了:“你要采访什么?”
徐真“啊”了一声,回过神:“可以说说你的射击经历吗?十米气/步/枪成绩这么好,以前是不是经常练习?”
“偶尔会玩。”谢晏笑了下,“这次是为了运动会,比赛之前突击训练了两次,毕竟我们班除了我没人再报这个项目了。”
“哦,高二2班的独苗选手。”徐真一只手拿了个手机,拼命在那边按,触屏手机愣是按出了一种按键手机的架势,“如果玩的次数不多的话,看来谢晏选手在射击上很有天赋啊?”
“教练说我比较容易专注,玩射击可能会有优势。”谢晏笑道,“其实射击是一种对年龄还有身体素质都很友好的运动,不喜欢运动的人也可以试试。”
“不专注的人是不是玩不了?”徐真问。
“不是,这是一项可以培养专注力的运动。”
谢晏还挺能说,从射击运动的好处到一些技术要点,力求帮徐真凑够稿件字数。
徐真在她的手机屏上搓得手指都快冒火星了,千恩万谢地感谢谢晏的配合。
俊男靓女,一对璧人。
俊男还有种无声的温柔,在给人方便助人为乐这方面。
方趁时拿着手机很久,也没舍得把视线从谢晏身上移开,只暗暗地心想,这温柔怎么不能只给他一个。
“真的太感谢你了,我们难得碰上这么好说话的选手,嗐。”徐真吐了吐舌头,准备走之前,她朝靠边站着的方趁时那里看了一眼,眼珠子转了转,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能不能再采访你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谢晏都已经准备走人了,这会儿脑子没转过来,不知道她要问什么。
“能采访下你和方趁时同学的关系吗?”徐真问。
谢晏愣了愣。大概是因为他没立刻回答,徐真又马上补上了一句:“如果不方便的话就当我没问。”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谢晏下意识地朝方趁时那儿看了过去,笑起来,“但是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说完,冲徐真眨了下左眼,转身向方趁时走过去。
靠在那里安静得仿佛要消失的方趁时在谢晏走过去以后,就像从墙上走了下来,成为了一个人一样,存在感立刻变得清晰起来。两人面对面说了几句话,然后就一左一右地往看台后面走过去了。
徐真还在回味,跟着她的摄影妹妹已经掏出了手机,嘴里念叨着:“嘶,香啊……”
谢晏在完成了自己的项目之后,彻底变成了一颗挂件,基本上是钱松俊需要他帮什么忙,他就干什么,没事的时候就跟方趁时还有盛柯三个人待着。
下午有方趁时的击剑比赛,方趁时击剑水平不错,不过高二有一个家学渊源的击剑运动员后代,所以他只拿到了第二名。
“没不高兴吧?”谢晏去接人的时候专门盯着方趁时的脸看了看。
方趁时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天之骄子自信满满地登台,却遇上了更专业的选手,”谢晏忽然捧住了心口,语调变得抑扬顿挫起来,“一身骄傲被尽数打败,此生从没有这么挫败过——”
方趁时看了他一会儿,偏头笑起来:“你还挺会演。”
又道,“我就上小学的时候练过三年击剑,要是能赢郑怀景是不是太离谱了点?他爸是省级的击剑运动员,他爷爷还上过奥运会,虽然没拿过奖牌。”
“他就只能在校运会上和你战斗,”谢晏想了想说,“那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是。”方趁时说,“所以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谁知道。
谢晏只是怕他又挫败上了,没有就好。
“那你后来怎么没练了?”谢晏问。
“没那么喜欢击剑。”方趁时说,“后来我去练别的了。”
谢晏看了他一会儿:“自由搏击吗?”
方趁时一怔,看了回去:“你怎么知道?”
“我看你和褚骁动手那个架势就知道你练过,”谢晏笑笑,“但练过归练过,跟那种地痞流氓动手还是太危险了,体育运动有规则,街头打架没有。”
“我也没怎么和别人动过手。”方趁时看着他。
“嗯,我就是这么一说。”谢晏转过身,“回看台吧。”
“谢晏。”方趁时喊了他一句,把手机揣回口袋里,“不问我为什么去练自由搏击吗?”
谢晏转了过来。
他已经走出去几步了,人、飞扬的发丝和猎猎作响的衣角融在风里,没问,但也没走,就这么看着方趁时。
方趁时犹豫了一下,说:“我那时候想……靠近你一点。”
谢晏了然地笑起来:“但我是不会教你打架的昂。”
他挑了下眉,转身走了。
第二天的积分下来,2班仍然位列第一,但跟第二名的差距缩小了,所以第三天仍旧很关键。
钱松俊给参加第三天项目的人分别做了战前动员,轮到盛柯和方趁时了,他犹豫了一下,局促地走过来。
谢晏夹在两尊门神中间冲他笑:“你干嘛?一副即将被人凌辱的样子。”
“来做战前动员。”钱松俊这会儿有什么答什么,非常老实。
“战前动员就像你这样做啊?”谢晏指着他。
“唉,我,”钱松俊叹口气,“想必盛柯老师是心系班级的,明天应该能赛出风采,赛出成绩……”
盛柯看着他,没说话,但脸上满是看戏的眉飞色舞。
钱松俊又转头看向方趁时:“方总您……”
说了三个字,额上的汗都快出来了。
“你是不是看方趁时有点怵。”谢晏突然问。
钱松俊看他一眼,一脸“这不是废话吗还需要说出来吗”的崩溃,一面给谢晏使眼色,希望他少说两句。
他好不容易做起来的心理建设这会儿都快要崩溃了。
其实方趁时也没做过什么特别让人害怕的事,但有些人就是往那一杵你就不敢跟他说话,而且这种胆怯每24小时会刷新CD,也就是治不好。
谢晏乐了,他用左手肘捅捅方趁时:“方总,您能不能给他笑一个呢?”
“我是卖笑的吗?”方趁时垂眼看着谢晏捅过来的手,手肘刚好能捅在肋下的位置,再往左一点就是胸口了。
“他紧张嘛。”谢晏说,“你对同学友善一点行不行。”
“我从来也没冷酷过。”方趁时叹了口气,抬眼看着钱松俊,“知道了,我明天会好好比赛的。”
“诶,诶,好。”钱松俊说着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赢了能做你爷爷吗?”方趁时又问。
钱松俊愣住了,他想了一会儿,问:“方总,您还喜欢玩这种认亲游戏的吗?”
“不是。”方趁时视线朝左边瞥,“谢晏让我跟他分享一下孙子,说你太吵了。”
钱松俊“啊”了一声。
谢晏本来都快笑歪到方趁时身上去了,闻言立刻爬了起来,严肃认真地解释:“我靠,你别听他瞎说,我没嫌你烦啊。”
“我是挺烦的。”钱松俊接了一句,“话痨,天生的,我妈都烦我。”
谢晏没招了。
“但是方总是不是想和我晏爷爷凑一块儿啊。”钱松俊问。
谢晏:“……”
“是。”方趁时说。
盛柯在一旁笑出了声。
第59章 谢晏和别的人不一样,他……
于是转天游泳比赛开始的时候, 谢晏被钱松俊推到了应援席上。
“庄一磊——”钱松俊在看台上发出牛一般的吼声,吼完反手拍了下谢晏,让他跟着一起喊。
“盛柯——”
“方趁时——”
“高二2班威武必胜——”
“秀出风采强大——”
游泳场馆内回荡着他们的应援声, 随后还有女生的大叫:“钱松俊!你又来!丢不丢人啊!”
“你们几个也愿意哄着他玩!”
“还有谢晏!你今天怎么也加入了啊!”
2班的看台上一阵喧闹。
谢晏笑着从混乱的人群里退出来, 朝选手出发的地方看过去。庄一磊是上一组,已经游完了,这组有方趁时和盛柯,而且好巧不巧,两人抽在了相邻的两条泳道上。
谢晏看到盛柯跟方趁时说了几句话,然后朝看台方向指了指,方趁时就也看了过来。
远远的,他戴着泳镜和泳帽, 看上去没了平时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反倒是多出几分英气。
对, 英气,属于体育运动员的英气。
之前谢晏在那个训练基地里已经看过方趁时的身材了, 不过离得近的时候他不好多看,像看台和选手席这种距离,就能肆无忌惮地欣赏了。
谢晏在方趁时家见过健身设备,想他搬家如此匆忙还准备了器械在家, 应该是有健身习惯的, 事实上也能从方趁时的身材上看出他的运动痕迹。
很漂亮的肌肉线条。
这么多年, 小孩儿确实是长大了些。
视线仿佛对上的那一瞬间,谢晏朝他和盛柯的方向吹了声口哨, 然后大喊:“方趁时加油——盛柯加油——”
砰!
发令枪响。
方趁时和盛柯几乎同时入水,游鱼似的向前冲。
不过游泳这种清凉又性感的运动在澜越是非常热门的,竞争激烈, 他俩虽然游得像鱼一样,但没能跟其他赛道的人拉开很多。
谢晏紧紧盯着那两条赛道,盯了大概半条,发现各个泳道上的选手微妙地呈现出一个鱼的形状,就是小时候美术老师教过的最简单的鲳鳊鱼的画法。
鱼嘴那里是方趁时,他确实比盛柯要游得再快一点。
去训练基地的时候没注意……
谢晏等了一会儿,等到方趁时一个完美漂亮的水下转身,然后走回观众席上坐下了。
这水平,方趁时愿意尽力的话,不用担心他赢不下来。
这就是方趁时。
方趁时的自由泳很强,盛柯的蝶泳不错,两个人在各项百米游泳比赛上拿了五六块金银铜牌回来。
最后4x100游泳接力的时候,谢晏觉得有点渴,从看台后面钻出来,准备到超市去买点饮料,顺便给盛柯方趁时买点吃的。
游泳的消耗还是很大的。
但是当他从游泳馆走出来之后,发现向下的台阶最底下,靠边站着两个眼熟的人。
是黄景昀和薛正林。
这会儿薛正林正在焦急地和黄景昀说着什么,黄景昀头上比前两天见到的时候多了纱布,目光落在远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也没有平日里那种一股子沟壑平滑的脑残戾气。
谢晏很想装作自己没看到,于是往另一边走了一点,从楼梯下去。
但这个行为显然是一种头插沙地里的鸵鸟行为,长长的一段楼梯,足够那两个人回过神并看到他。
“喂,”黄景昀喊了他一声,“谢晏。”
谢晏顿住了脚步,转了过来。
以为不是找他的,结果还真是。
找上了门,那谢晏也不是躲事的人,这反正是在学校,要是黄景昀想动手,他怎么着都是有理的。
“什么事?”谢晏问。
黄景昀走到他面前,一双眼珠子朝天转朝地转就是不朝他转,看得谢晏莫名其妙的。
一旁的薛正林疯狂扯他的袖子:“你说话啊!”
黄景昀咬着牙,看得出来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进入五月之后,修宁市一下热了起来,谢晏勉强忍了一天,昨天就因为实在忍不住,把里面的打底重新换成了短袖,今天更是干脆连外套都没穿,穿了件短袖校服就过来了,坦然地裸露着胳膊上的绷带。
这会儿正是下午太阳最猛烈的时候,在这个地方多站一秒都是对远处学校超市的不尊重。
谢晏觉得自己被热得耐心不多,压着烦躁说:“不说的话我走了,我有事还。”
他说着就想走,谁料黄景昀忽然大喊一声:“等一下!”
那嗓门儿结结实实地把谢晏吓了一跳:“干嘛!”
薛正林急得在边上推了他一把,黄景昀咬紧牙关,挤出一句:“……对不起。”
那语气听着跟谢晏欠了他800……不这不符合澜越学子的身份,8000块钱一样。
但这毕竟是一句“对不起”,比以往叫嚣的态度要诚恳很多,谢晏挑了下眉,不明白他何出此言。
人的性格是会发生变化的。
但人是不会一夜成长的,都得有个过程。
距离被褚骁一刀划伤到今天,翻倍了算都还没到一周时间,黄景昀不可能从一个会搞下三滥手段的神经病成长为一个知错就改的好人。
“你这算什么?”谢晏问,“我以为楚主任说的让你跟我道歉是指公开道歉?”
“那是下周一的事情。”黄景昀说。
“那更奇怪了,你现在是跟我提前道歉?”谢晏看了看四周,这时候场馆内的比赛如火如荼,外面连个走路的人都没有,也就是说这场表演它甚至没有观众,“为什么?”
“道歉还需要原因吗!”黄景昀脸都胀红了,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气的。
谢晏笑了:“你是这样的人吗?”
“我操,我都来道歉了你怎么还骂人呢!”黄景昀瞪眼。
“原来你也知道你不是好人啊?”谢晏说。
“诶你这人——”
“好了好了。”眼看着话题就要跑偏,薛正林忙出来拦了一下。他先是歉意地看着谢晏,又捅了捅黄景昀:“你到底说不说啊?不说我说了。”
“不行,我自己说。”黄景昀朝谢晏看一眼,一咬牙道,“谢晏,我现在知道你和方趁时关系好了,他会这么做应该都是因为你。”
谢晏一愣,迅速回忆着方趁时这几天的所作所为。
他干嘛了?
“但是我真的很需要在澜越念书,马上就高三了现在转不到合适的学校,对成绩也会有影响……”黄景昀深吸口气,大概是想起自己成绩并不好,这话有点没说服力,所以犹豫了一下,“你能不能帮我和方趁时求求情,就说我知道错了,那天也不该挑衅他……现在我知道他确实有这么大的能量了,放过我行不行。”
谢晏有点愣神。
他愣住的时间有点长,长到黄景昀不多的耐性重新变成炸毛状态又狠狠压抑住,才问:“你的意思是,方趁时要你转学,而你现在不想走,还没办法了?”
黄景昀被他噎住了,几秒钟后说:“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难听。”
“我好像只是说了事实?”谢晏想了想。
确实是事实,所以黄景昀现在很烦,但还无法反驳。
“你让我想想。”谢晏说。
黄景昀只能等他,虽然不知道谢晏要想些什么。
想要不要帮他求情么?
要是谢晏不同意……
但谢晏没有想太久,大概也就几秒钟的时间,谢晏开了口:“这事儿我不清楚,我会去问问,不过,你也别太指望我。”
黄景昀看着他。
“说白了事情的起因是你给我找麻烦,我不可能为了你去忤方趁时的意,但我也确实不希望他这么做,所以我只能帮你去问问。”
谢晏想起方趁时说过,孟书秋出了这学校一半以上的钱。
听到方趁时要黄景昀转学这事的一瞬间,他其实觉得很荒谬,但想起这茬,又觉得方趁时确实是办得到的,澜越毕竟是私立高中,高中阶段也不属于义务教育。
可是……代价呢?
等价交换不是吗?
他需要付出什么呢?
为了我吗?
眼前的黄景昀和薛正林已经不重要了,谢晏这会儿整个人都有点恍惚。
恍惚归恍惚,他愣是没让人看出来,轻描淡写地说:“我还有事,先走了,有消息我会告诉你。”
越过去的时候,他听见黄景昀喊了他一声,然后是“扑通”一个闷响。
谢晏惊讶地回过头,发现黄景昀跪到了地上。
“我真知道错了!”黄景昀喊道,“就放我一马吧!”
谢晏以前觉得,城南职高的那帮学生烂泥糊不上墙。
但好歹能在学校里出跳的那些,都还是有血性有骨气的人。
他看了这个跪地求饶的黄景昀好几秒,实在不能理解褚骁究竟是穷成什么样了,居然会拿这种人的钱。
……也不知道他还了没。
可能还没来得及,毕竟当天就被拘留了。
等他出来得……算了,管他去死呢。
“不用跪我。”谢晏收回发散的思绪,语气淡淡地说,“你跪下也没用,我不一定帮得上忙,只能试试,方趁时他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脾气,不一定会听我的。”
说完就走了,懒得多看一眼这个跟虫子一样的人。
他去超市买了一箱水,并一堆面包饼干什么的,刚走出超市,手机就响了。
他不得不把水箱子放地上,“喂?”
“在哪?”方趁时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带着运动后的气喘,“我洗完澡出来,没有看见你。”
“虽然你每次都会去接我,”谢晏说,“但是也不能默认我能一次不落地做到一样的事情吧?”
方趁时那边默了默,没说什么:“那我回看台找你。”
“你回吧。”谢晏说,“我出来买水了,这会儿就回去……不用来接,就在看台上等我吧。”
现在出来接他没意义不说,他怕方趁时碰到黄景昀又打起来。
谢晏挂断电话,又抱起箱子往回走。
平心而论,方趁时确实是对他挺好的。
虽然对他好的方式像是恨不得在他的头顶装一个全方位无死角的360度摄像头,从理智客观的角度看像一个变态一样,但还是……
谢晏和别的人不一样,他其实……不怕变态。
家里要是能闹鬼,他反而会觉得这房子看起来好像热闹了点。
回去的时候,那两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谢晏松了口气,把水搬进游泳馆。
他徒手从超市搬了一箱水回看台的行为立刻得到了同学们的拥护。
游泳馆里有饮料机,但这群人之所以身在学校还能把自己渴到就是因为不想挪窝,能有人把食物送到看台上那就是人民的英雄。
他从箱子里抽出三瓶水,抱着面包什么的坐回到盛柯和方趁时中间,他们三人固定的位置。
“累吗?”他把小面包和水分给他们,“垫垫肚子。”
“你搬一箱水回来不嫌重吗?”盛柯开瓶的时候问了句,“干嘛不让超市的员工帮忙送。”
“超市的员工帮忙搬那还不是人力搬运吗?”谢晏笑了,他当年还送过外卖,这种不赶时间的场合搬水简直是轻松惬意,“再说一箱水也重不到哪里去,别让我一次搬两箱就行。”
盛柯给他竖了竖大拇指:“厉害。”
方趁时把小面包拆开吃掉,才打开矿泉水喝了两口,然后朝谢晏看过来:“有什么要说的?”
“嗯?”
“你一直在看我。”方趁时说,“有话要说么?”
谢晏“嗯”了声:“本来想私下里说的。”
“那就晚上再说。”方趁时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很隐私的事。”谢晏顿了顿,“嗯,晚上再说吧。”
“排挤我是吧?”盛柯“嘿”了一声,起身时,嘴里的小面包差点掉下来。
谢晏:“?”
谢晏:“你去哪儿?”
“饿了,我去找找食堂有没有肉可以吃。”盛柯把小面包塞回嘴里,嚼两下吞掉,向后摆了摆手,“给你们弄点回来。”
第60章 之前你好像都没拒绝过我……
盛柯花了一点时间才回来。
“你不是买肉吗?”谢晏看着他空空如也的双手。
“嗯, 在食堂点了一堆烧烤,一会儿让食堂的员工送过来,我是拿不动这么多。”盛柯手插兜坐下, 然后提高了点声音, 跟班上其他人宣布即将有肉吃的好消息。
接下去的长距离游泳项目,2班只有一根独苗报名,所以他们只需要在看台上吃吃喝喝就可以了,这一消息很快顶替了谢晏的一箱水,让盛柯成为2班同胞们心中新一代的光辉。
今天其实是周六,但食堂为了运动会加了班,平时的大厨都在,味道还是能保证的, 没过太久,食堂的员工就送来了两大箱新鲜出炉的烧烤, 那猛烈的气味遭到了附近几个班的怒骂,也让2班人嘴里的肉变得更香了。
“我操, 香死我了。”
“不高兴你们自己去点嘛!怎么,是班上没有英雄请客吗?”
“咱们班第一名应该稳了吧?后面几个项目5班也没参加,就算全给7班加上我们也能赢。”
“嗐!都说了去年就是我们没用力,看看, 这才三分力, 敌人就倒下了!”
“快闭嘴吧说得好像你这次运动会给班里拿了多少分一样。”
“来来来, 我们先来讨论一下庆功的事——”
……
运动会开到周六,学校直接把本周的放假时间改成了周日周一两天, 但是周一晚要开家长会,众人不敢放肆,便约定第二天去聚餐。
这次是全班聚餐, 费用也从班费里出,说话的时候钱松俊已经拉着江露白去预订场地了。
临时要预订50多个人的场地并不容易,最后还是盛柯给解决的。
“那就这么定了啊,明天下午3点在东湖荣嘉大厦集合,先到的人可以去6楼的电玩城玩一会儿,等集合了咱们就去边上的盛江南吃饭,有任何意外都在群里@我或者老钱,原则上不允许请假。”江露白宣布了最终决定。
“OK!”
在领导们很关心学生们全体走神的闭幕式过后,今年的运动会圆满结束。
钱松俊乐呵呵地领回了2班的奖状,回教室贴在了后面的墙上。奖状本身老土,颜色还不怎么好看,但它就好像某种底气,能让人在左脚踏出教室时心态膨胀。
“看什么?你也知道我们班今年运动会总分高二第一了吗?”
“这也太欠揍了吧?”钱松俊的爷爷谢晏带着钱松俊的爷爷二号方趁时从教学楼里走出来,看着他们共同的孙子钱松俊说。
“赢了嘚瑟,输了装死,才能凸显赢的价值。”蒋星杰说得振振有词,说完还冲边上路过的几个4班男生来了句,“看什么?我们2班的冠军光辉闪到你们了吗?”
谢晏笑得不行,摆摆手:“算了,你们嘚瑟吧,明天见啊,冠军们。”
“明天见明天见。”蒋星杰说完瞥了钱松俊一眼,一脸贼笑道,“冠军的爷爷们。”
“笑屁,难道你就不是孙子了吗?”钱松俊一拳揍在蒋星杰肩上。
直到走出校门上了车,方趁时才低声说了句:“好吵。”
“但是挺有意思的,是吧?”谢晏转过头看他。
方趁时扭头看了他一眼。
“要是没意思的话,你刚刚就甩脸子了吧。”谢晏笑笑,“吵归吵,但是还能忍受,而且还挺热闹的,是不是?”
方趁时没出声,过了一会儿,轻轻笑了笑。
今天盛柯约了人打电动,没跟他们一起走。两人也没出去吃饭,回到方趁时家吃了顿阿姨做的营养餐。
来这住了好几天,谢晏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阿姨,她做完晚饭自己给自己打包了几盒多出来的饭菜就走了,好像也不住在这里。谢晏探头探脑半天,等人走了才问了句:“这是你自己的阿姨,还是你妈安排的?”
“我自己的。”方趁时低头吃着菜,“我妈不知道我住这儿。”
“那……”谢晏看了眼桌上色泽清浅一看就非常健康的三菜一汤,“你喜欢吃辣,为什么不让阿姨给做点辣菜?”
方趁时动作一顿,过了几秒钟说:“忘了。”
然后又过了几秒钟,他像找补似的说了句,“这阿姨考过营养师资格证……也没问她会不会做辣菜。”
谢晏看了他几秒钟:“你找阿姨不考虑喜好,只考虑科学?”
“……你下午要说什么事?”方趁时把话题岔开了,“现在没别人了。”
“哦,没什么事。”谢晏吃了口饭,“就是我出去买水那会儿碰上黄景昀了。”
方趁时看了他一眼,把筷子放下了。
“吃啊你,”谢晏说,“他没说什么,就是跟我道歉,说想让我帮他跟你求情,说是你……打算让学校劝退他。”
方趁时慢慢地把眉头皱了起来。
“对,他找我了。”谢晏就跟预测到了他的反应一样慢慢说着,“他要是不找我,你是不是没打算告诉我这件事?”
方趁时看着他,过了几秒才说:“是。”
“我就知道。”谢晏叹了口气,“唉,你吃饭啊,说话别耽误吃饭。”
方趁时看了餐桌两秒钟,然后说:“在我家,说正事的时候不允许吃饭。”
谢晏愣了愣。
方趁时这才把筷子抓起来:“我就是习惯了。”
这话说得谢晏都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往下说,不过方趁时吃了几口饭后就一直看着他,大概是让他接着说的意思。
谢晏想了想说:“你放心,他没找我什么麻烦,再说我也不怕麻烦。”
“那你来找我兴师问罪么?”
“什么跟什么。”谢晏笑了,“你不想跟我说,我……不是不能理解,也没有想要帮他求情的意思,只是想问你,一句话就让学校劝退一名学生,你需要付出什么和你妈妈交换?”
方趁时一怔,一瞬间有点走神。
从小到大,有很多人围绕在他身边,他们因为他的气场不敢凑近,却又很想靠近,想从他身上,或是指缝里,捞一些漏出来的好处。
但从来也没人问过他需要付出什么。
就连盛柯都没问过,因为盛柯不需要图他什么,他们两人之间散发的所有好意都可以是等价交换。
因为这句话来自谢晏这个他完全意料之内的人,却又因为话本身的意料之外,现在方趁时处于一种平静又微妙的状态里,就好像在他没打算洗澡的时候被人小心地放进了温水里,轻柔又舒适,还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的茫然。
以及在这份舒适之外,一些他不愿意深想的不高兴。
“怎么了?”谢晏的声音响起,将他的神思拉回来,“是这么难以回答的问题吗?”
“我在想。”方趁时听到自己说,“因为不是很好总结,对孟女士来说,学校劝退一个学生,只是无伤大雅的小问题,黄景昀又不是盛柯,没那么厉害的背景……那就跟你随手弄死一只蟑螂一样简单。”
“弄死蟑螂并不简单。可能对我来说简单,但对很多人来说并不是。”谢晏看着他,“你还不如说是蚂蚁。”
“那倒是……虽说对孟女士来说很简单,但还没有简单到蚂蚁的程度。”方趁时说,“不过也并不是需要特地关心的大事,所以其实硬要说的话,我不用特地付出什么,这只是我作为她儿子应当享有的权利。”
谢晏沉默了一下。
方趁时补了两个字:“之一。”
“但你平时也不会用吧。”谢晏朝他看了过去,“如果真有你说得这么轻巧,为什么不用呢?”
“因为要做一个合格的‘儿子’并不容易。”方趁时说。
提到孟书秋,就会让人心里觉得沉甸甸的,对话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方趁时和他说过,“有机会带你见见”,谢晏不知道这个机会会出现在什么时候,他也不想催促,因为明显方趁时很不喜欢他母亲。
从流露出来的只言片语来看,那位传说中的孟总是个很让人窒息的人。
谢晏并不知道有一个让人觉得压抑的母亲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他都没机会和母亲多接触,也就不知道哪句话会戳中方趁时的痛处。
两个人都没再说什么,谢晏吃完饭,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到洗碗机里,在方趁时的提示下放好洗碗盐打开开关。
“你会你不自己收拾?”谢晏回头看他。
“没做过。”方趁时说,“只是看人做过。”
谢晏“啊”了一声:“理论派大师是吧。”
“实践的话……”方趁时又想了想,“应该没问题。”
“但你并不打算动手。”谢晏指着他。
“你不是都做完了?”
是做完了,谢晏笑笑。
看大少爷袖手旁观还挺好玩儿。
才8点多,运动会后没有作业,现在睡觉又太早。
黄景昀那事没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谢晏觉得有些不上不下的,他有心想把对话续上,想了想问:“找个电影看吗?”
“好。”方趁时本来在沙发上玩手机,一听就站了起来,“去地下室看吧。”
谢晏这才发现这幢房子的原屋主居然把开发商赠送的地下储物空间改成了一个影音室。
“是因为这边的地下没窗户白天不用拉窗帘?”谢晏边走边问。
“估计是因为隔音好。”方趁时说,“他这儿用的音响设备都是好的那种,震动很大,卖房的时候倒是都没算钱。”
“那岂不是赚了。”
方趁时“嗯”了一声:“能用上就算赚了。”
影音室中间摆着一张皮质的大沙发,坐下去非常舒服,而且大概是因为冷气下沉,这边的空调感觉比一楼强十倍。
方趁时把设备打开,遥控器丢给他:“看看看点什么,我上去拿点饮料下来。”
谢晏拿着遥控开始找电影。
自从进入智能电视时代,家里的电视就在某一年换成了这种有一堆菜单还让人看不明白怎么使的,不过谢晏父母常年不在家,他家也算不上多宽裕,会员是没有的,那堆看不懂的菜单就比摆设还不如。
毕竟家里的摆设一般不会摆在给人添乱的位置,但是电视机的菜单会。
不过他这会儿看,方趁时的电视上是有会员的,不知道是前任屋主交的钱还是方趁时自己续的,不重要,反正是什么都能看,但谢晏脑子里想着黄景昀的事儿,人就有点走神,方趁时拿饮料回来的时候发现他点开了一部恐怖片。
“这什么片?”方趁时问。
“不知道。”谢晏说,“随便点的。”
“你不怕吗?”
“还行。”谢晏说完反应过来,“你怕?”
“没。”方趁时说,“我想着你要是害怕,大概是想给我投怀送抱。”
谢晏一下笑出了声:“说得好像我不怕你就不会对我动手动脚一样。”
“那你说的也很有道理。”方趁时坐下了。
音响里响起音乐声,谢晏凑过去看了看方趁时都拿了点什么东西下来。
汽水,还有一瓶酒,两个杯子,一桶冰块。
就那点酒量还喝呢……谢晏在心里吐了声槽,按冰块、酒、汽水的顺序调了两杯,酒特地少倒了一点,怕还没说上话方趁时就把自己喝困了。
屏幕上演了起来。
这似乎是一部国产的恐怖片,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并不吓人。当然,谢晏本来也没有很想看,所以一直都有点走神。
方趁时不到三分钟就跟没骨头一样瘫倒在了谢晏身上。
十分钟,他两条胳膊伸过来搂住谢晏。
二十分钟,在镜头怼到那个妆化得有点粗糙浮粉的女鬼脸上的时候,方趁时亲到了谢晏的脖子上。
谢晏躲了一下。
方趁时:“怎么?”
“我不太喜欢别人碰我脖子。”谢晏伸手摸了摸刚被方趁时亲过的地方,“你要不换个地方亲?”
“之前亲你脖子的时候,你好像都没拒绝过我吧?”方趁时看了他一会儿,“今天就不行了?”
谢晏抿了下唇。
先前那种不愿意深想的不高兴好像被这份沉默点燃了。
再开口的时候,方趁时就有点冲动:“怎么,我想让黄景昀走就让你这么不高兴吗?”
“没有!”谢晏猛地回头,震惊道,“说什么呢!我一点给黄景昀求情的想法都没有好吗!”
方趁时坐直了,人也转了回去,过了一会儿他说:“抱歉,我知道你不可能给黄景昀求情,你还没那么有同情心。”
“但你就是觉得我不该跟你提这事儿,甚至你一开始也没有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我。”谢晏说,“可能还会怪黄景昀这个不要脸的玩意儿竟然敢找上我。”
该说不说,全中。
常常被谢晏说中心思的时候方趁时都会觉得感动里带点惊悚。
谢晏的直觉强到让他觉得他好像仍旧不了解这个人。
方趁时喝了口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