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叶努力眨了眨眼睛,神智一点点回笼。
然而下一秒,本能让她微微一颤,心中生出防备之意——重宁的灵力,会不会探查至她的体内?
她不能让他察觉到自己丹田的恢复程度。
幸好,重宁的灵力只是轻柔地覆在她的额前。
他很有分寸,不会在她无意识时将灵力侵入她体内。
“怎么了?”重宁察觉到她方才的颤抖,目光微顿。
方才那一瞬间,她似乎在怕他。
“做噩梦了吗?”
青叶沉默片刻,垂眸,低低地“嗯”了一声。
重宁的灵力停留在青叶额头上,指尖在虚空中一转,一朵淡金色的芙蓉幻化而出。
芙蓉花落在青叶白皙的手腕上,缓缓生出了叶片,叶片缠着她,环绕成一只玲珑手镯。
青叶凑近,嗅到淡淡清香,平和宁静,安抚着她此刻有些乱糟糟的心绪。
“别怕。”重宁轻声开口,“日后,它会陪着你入梦,为你挡下梦魇的侵扰。”
青叶伸出一只手指,碰了碰手镯上那朵金色的芙蓉花,花儿娇俏地抖了抖花瓣,蹭着她的指尖。
“它叫什么名字?”
“梦吟。”重宁答道,“从此以后,你就是它的主人。”
青叶眼睫微颤,金色的花映入她清澈的眸中。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眼见身前的少女似被哄好,重宁再次温和开口,“怎么让自己病成这样?”
“练剑练得有些反噬……”青叶很快摆出一副无辜神情,“后来就失去意识了。”
重宁屈指,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语气无奈:
“先前叮嘱你的话,全都当耳旁风。”
“你的身体,要先好好修养。”
他虽这么说,看起来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但青叶抿了抿唇,心底却忽然涌出一丝委屈。
“都怪你。”她没来由地扔下一句。
此时的重宁,又重新回到了她熟悉的模样,待她有无限的温柔与宽和,好像可以纵容她做任何事情,包括无理取闹。
于是青叶忍不住展现任性的一面。
“又怎么了?”重宁失笑,“生我的气了?”
“没有。”青叶低低地说。
明明是气鼓鼓的样子,却偏说没有。
“青叶姑娘不说的话,我要如何道歉呢?”男人的声音盈着笑意,覆在她身上的灵力轻轻一牵,拉住了她的袖口。
“……”青叶没想到这人竟学会了自己卖乖的那一套。
圣子大人这样和她说话,她着实有些没办法。
于是半真半假地开口:“那日和小芦去隐月山上看你除魔,有点被吓到了。”
“觉得你的力量很强大,令人惧怕的强大。而我如今只是个丹田有损的凡人。连和宋子弦打一场都支撑不住。”
“我也想变强。”
“所以……宁愿被反噬,也想练好剑。”
青叶是个骗子。她经常撒谎,知晓只要将谎言和真话混着说出口,便能显得足够真诚。
事实是,她的确有些害怕。
于是恐惧滋生急迫之心,青叶迫切地要重新找回力量,才有抗衡之能。
她藏着些许防备的意图,于是并没有告诉重宁她想参加宗门试炼一事。
闻言,重宁沉吟片刻,最后开口:
“是我的错。”
“当初在玉京海,那魔物被我逼至海上,掀起波涛,这才误伤了你。”
大约七个月前,魔界内乱,祸及仙界,圣子重宁以云游之名出关,镇压流窜的魔物。
返程途中,他将一魔物逼至玉京海近海,战局结束后,恰遇上了漂浮在海水上的青叶。
青叶苏醒后,从重宁身旁小仙侍江小芦口中得知他们是无垢宗中人,当即便顺水推舟抱上了大腿。
很快,青叶又得知,这位把她从水里捞出来的白衣仙君,竟是赫赫有名的无垢宗圣子重宁。
重宁之名,青叶即使在魔界也有所耳闻。
此人年少成名,幼时被上界无垢神君选中成为圣子,又在十八岁那年征服了上古神剑玉衡——一把斩妖除魔,守护苍生之剑。
自此,他的名号也成为了无垢宗的象征。
又因他有上通神灵之能,引无数凡人修者膜拜,更使无垢宗坐稳了仙界魁首的地位。
然而,这样一位高高在上的人物,在锋芒最盛的时刻选择了闭关。这一闭关,便是百年的光阴。
直至魔界骤生动乱,仙界的安宁被打破,重宁才再次出关现世。
许多人猜测,或许这段时间他被无垢神君召去了上界修行。毕竟,天上一日,人间百年。
青叶不知道是真是假。
她只知道,这人百年来没接触过世事人情,想来应该……非常好骗吧。
在玉京海的那夜,她失去了魔丹,看上去不过是个稚弱的凡人少女。
玉京海是上古战场,荒弃已久,略显阴森。但因海底驻守的无数神佛亡魂,是许多凡人心中神圣之地,不乏有想要得道成仙之人私下前去祝祷拜祭。
因而夜晚偶有凡人出没,不算奇怪之事。
青叶顺势称自己先天丹田有损,自幼孤苦,双亲早逝,被仇家追杀,躲在玉京海附近。本是想夜里偷偷去向海底神佛祈愿,却意外被战局波及,卷入海中,丹田愈加受损,身体也受了重伤。
身上未好全的伤,也恰好有了合适的借口。
重宁听了,便真的对她心存愧疚怜惜,将她带在身边,百般照料,事事关心。
青叶想,她的行骗很成功。
否则,高高在上的圣子大人,如今又怎会对她这样好呢?
魔女青叶丝毫没有心理压力,将圣子大人的愧疚视作养分,甚至在对方的纵容下很顺心地过了这半年。
反正……仙魔向来对立。若有一日她暴露身份,肯定会被重宁一剑斩杀。
所以她利用一下对方又有什么关系呢?
“日后若是在山下被欺负了,不必自己硬撑。”
在青叶的小心思还在脑中转来转去时,重宁忽而开口。
他伸手,轻点她手腕上的花镯,“只要通过梦吟呼唤我,我便会来为你撑腰。”
“……”青叶听了,有些呆呆地望向重宁。
“真的吗?上次我打架那种小事……也可以喊你?”青叶问。
“自然。”
青叶心头微微一震。
她刚刚还在自得于自己的骗术和算计,没想到,重宁却忽然给了她这样珍贵的承诺。
这可是圣子大人的承诺。
他对她……似乎好得过头了些。
但青叶可是魔修,才不会因为一点恩惠感激涕零,她只觉得兴奋,狡黠地朝重宁一笑:“你就不怕,我遇上什么事都把你搬出来?”
她眨着眼,又添了句:“要是我干坏事了怎么办?岂不是败坏你的名声?”
重宁眼含笑意,盯着她说:“那我正好亲自下山将你抓回来,让你好好反省。”
“……”青叶就知道这人没有这么大度。
不过,有了梦吟,以后她就算是被圣子大人罩着的人了,暂时不会在宗门里遇到危险。
而且……梦吟化成的手镯也很好看。
青叶从前没有戴过首饰,捧着自己的手腕新奇地左看右看。
再抬眸时,才发觉重宁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开心了?”重宁淡声问,“看来病也好了些。还在生我的气么?”
“哎呀……”青叶佯装虚弱,捂着胸口缩进了被子里。
重宁看穿她的小伎俩,伸手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语带无奈,“你是发热,不是胸口疼。”
青叶:“好可恶,不要拆穿我。”
话说回了她生病之事,重宁便又一次提醒:“日后不许再操之过急。你就不怕反噬太重,日后身陷病痛之中?”
青叶却一点儿不畏惧,“人生于天地,不过蜉蝣而已,除死生之外,又有何惧?”
她算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
不会再有什么病痛比她捏碎魔丹那一刻还痛了。
只要不死,就没什么大问题。
若更多的疼痛能让她更快达到目标,青叶愿意接受。
重宁静静地望着她,眼中似乎蕴含着许多的情绪,最后低声道:“我会想办法尽快修复你的丹田。”
青叶怔了怔,没听真切,“你说什么?”
“没什么。”重宁微微笑了,眼中情绪也消散不见,只说:“之前连喝苦药都皱眉,这次生病可要喝更多了。”
“那……”青叶眼眸忽然变得亮亮的,攥住他的袖口摇晃,“这次可不可以吃更多的饴糖?”
-
重宁走后,青叶又开始困了。
圣子大人很忙,没办法一直守着她用灵力助她恢复,便将些许有疗愈功效的灵力留在了一方绣着芙蓉纹样的帕子上。
虽然总做噩梦,但青叶变成凡人后还是很喜欢睡觉,也总是在睡觉时恢复身体。此刻她指尖摩挲着那方冰凉柔软的帕子,又一次陷入梦乡。
这一次,有梦吟的陪伴,她没再做噩梦。
再睁眼时,守在床畔的人换成了江小芦。
小仙童规矩地坐在小凳上,用灵力捧着一碗药,显然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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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醒来。
青叶揉揉眼睛坐起来,唇角一勾,就开始逗小孩:“小芦,没有别人同意,不可以随便进女孩子房间哦。”
江小芦一愣,急急道:“啊?那仙君之前怎么能进来?”
“……”一句话将青叶堵了回去。
只好轻咳两声,“仙君当然是为了查看我的病情呀。”
虽然事实如此,但不知为何,青叶莫名有点心虚。
……有什么好心虚的?青叶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我也是!”江小芦忙证明自己,捧着手中的药碗站起来,“仙君特地嘱咐我,药熬好后送来给青叶姐姐喝。还让我不能惊扰你休息,所以我一直等着呢。”
“好啦好啦。”青叶不忍再逗他,接过一直被温着的药碗,“谢谢小芦,小芦真是体贴的小孩。”
江小芦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道:“青叶姐姐,其实我也有错。”
“仙君说你是练剑被反噬了,但我一直在想,是不是那天非要拉你去隐月山,才让你着凉了。”
“隐月山上清晨总是很冷,我应该记得提醒你带上厚些的衣服的。”
江小芦眼底有些自责之意。他想,自己是宗门天资卓绝的仙童,不畏寒凉,但青叶还是身体虚弱的凡人,修为浅薄,他不应该忽略这点才对。
青叶后来也想过,也许真是那一日的缘故。掌门山上的剑气森寒浩荡,不然以她逐渐恢复的体质,不至于反噬至此。
但这也不是小芦的错。
她揉了揉小芦毛茸茸的脑袋,温声道:“小芦懂得怜惜弱小,很有仙风道骨嘛。”
“别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而且,我已经快好了。”
“青叶姐姐真好。”江小芦吸了吸鼻子,眨巴着眼睛看向青叶。
“其实……”江小芦又小声道,像是在坦白心事,“最初和青叶姐姐相遇时,我不太喜欢你。”
“嗯?”青叶微微挑眉,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一出。
“那日,我与仙君在玉京海遇见青叶姐姐之前,我曾卜过一卦。”
江小芦无意识地抠着手指,声音低了几分,“卦象显的是明夷卦——火入地中,光明被掩,正是君子遭难之兆。”
“占卜之后,我便提醒仙君那日不利出行,但不知为何,仙君执意要去玉京海除魔。”
“我心里惴惴不安,生怕遇到强大无比的魔物,会不会让仙君受伤。可那日除魔竟顺利得很,仙君将那魔物逼至玉京海上,海浪遇魔便滚滚翻涌,仙君又一剑劈开浪潮,连浪花都带着金光。”
“那天唯一的变数,就是遇见了青叶姐姐……”
青叶端着药碗的手微微一紧,她低眸静静听着,没有回应。
“我第一次看见你时,你躺在破旧的小舟上,湿发贴在脸上,衣摆滴着水,肤色苍白得惊人,我差点以为是仙君从海里捡来的水鬼……”
“反正……我那时总觉得你看起来很诡异很危险,怎么能将这样的人随便带回宗门呢?可我也不好质疑仙君的决定。”
“但这半年来,我已经完全相信青叶姐姐了。”江小芦说着,眼神忽而亮了起来,“你温柔又善良,对待宗门内不怀好意的声音总是很宽容……对我也很好,我偷懒的时候总是帮我在仙君那里遮掩……”
“……真的吗?”青叶下意识道。事实上,这是第一次有人用“温柔善良”来形容她。
从前魔界焚月塔里那些妖魔,见了她便要喊一声“睚眦必报的大魔女又来了!”
“当然是真的。”江小芦笃定道,“别看我人小,我看人很准呢。况且,自从青叶姐姐来了之后,山上再也不像从前一般冷寂了。”
“满山的花都是青叶姐姐养的。从前只有风声呼啸的叠云峰,如今也像掌门的隐月山一般有了花香鸟声。”
“连仙君……都不像从前那样孤僻了。有青叶姐姐在的时候,仙君总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青叶支着下巴,沉吟不语。
对宗门之人宽容,是因为那些敌意太微不足道,她不屑放在心上;帮江小芦遮掩,是因为她自己也想偷懒;而叠云峰上的花鸟们,不过是为养玉髓花而做的掩饰,反正她先前闲着也是闲着。
至于重宁的改变……嗯,她好像真的没有意识到。
也许是她演着演着,将自己演进去了。相处得太过自然,因而,便觉得她和重宁之间本该如此。
但……真的本该如此吗?
“总之,我想当初那一卦,肯定是算错了。”江小芦挠了挠头,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我从前自诩在占卜一道上有天赋……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也会有出错的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