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秀脚下一顿,不慌不忙道:“难不成,陛下连臣妾的贺礼都不肯收么?”
太后劝道:“难为皇后的一片心,陛下就成全她罢,怪可怜见的。”
今日阴氏夫妇并着阴识都称病没有来,太后知道,他们定是因为前些日子伤透了心。她心里愧疚,因此也肯替阴秀说几句话了。
刘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阴秀,那双眼睛愈发地深沉难测,仿佛能洞穿一切。
阴秀拢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连带着心脏都剧烈地跳动起来,她执着着不肯回头去看他,却依然觉得背脊上仿佛已有目光穿透。
他一步步走向她,眸色又深又冷,众人也被他周身所散发出的危险气息所胁,都噤了声。
周遭,唯有丝竹之声,在幽深的湖面上游荡着,分明是热闹的乐曲,听着却觉寂寥入骨。
刘昀走到阴秀身后,轻轻掰过她的肩膀,迫使她望向自己,道:“朕知道你不喜欢跳舞。”
他分明生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薄唇也天生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可阴秀却只觉得周身发寒,没有半分动容。
她用目光描摹着他的脸,从眼睛,到鼻子,再到唇角。
只可惜,他的容貌是无可挑剔的俊美,那双眼睛却冷得骇人,唇角的笑意也从不达眼底,那是帝王注定的薄凉。
“已练了多日,臣妾不想辜负自己。”她说着,轻笑一声,道:“毕竟,已经有太多人、太多事,辜负了臣妾。”
她抬眸望向他,道:“陛下会成全臣妾的,对不对?”
他敛了笑意,薄唇紧抿成线,半晌,他的眼底终于动容,道:“尽力就好,不必苛求……”
不等他说完,她便福身行礼,朝着湖边的舞台走去。
刘昀站在原地,就这样看着她走远,渐渐消失在幕布之后。
郭姒走过来,柔声道:“陛下,太后娘娘正等着您呢。”
刘昀这才回过神来,最后看了一眼太液池的方向,道:“今日无风罢?”
郭姒不解道:“钦天监监正说了,今日是难得的好日子,无风的。”
刘昀点点头,朝着主位的方向走去。
沈确见他回来,便端起茶盏来,轻抿了一口,微微地咳嗽了几声。
刘璟悠然看向他,道:“沈大人的咳疾还没好么?”
沈确笑着道:“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刘璟道:“越是老毛病,越是不能小觑。”
他说着,端起酒盏来,轻轻碰在沈确的茶盏上,道:“共饮此杯。”
沈确亦道:“共饮此杯。”
*
乐曲响起,太液池上架着的帷幕被缓缓揭开,一众女子皆着了月白色的襦裙,并着绣满金红纹饰的衣衫,齐齐登场。月光之下,映衬着无波的湖水,越发显得粼粼闪耀。
众人都不自觉地朝着太液池的方向看去,饶是太后,也忍不住赞叹道:“阴丫头有心了。”
刘元嘉幽幽道:“皇嫂惯常最有巧思,从前在新野时,皇嫂便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才女贤妇。只可惜……”
她缓缓看向刘昀,道:“这宫中未曾给她施展的机会罢了。”
刘昀的眉头缓缓蹙了起来,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冷了几分,空中氤氲的梅花香气越发凛冽起来。
郭姒一颗心不觉提了起来,咬唇道:“臣妾资质平庸,若是陛下有心将主理六宫之权交给皇后娘娘,臣妾再没有二话。”
不等刘昀开口,太后便道:“好端端地,说这些做什么?看舞,看舞。”
郭姒道:“是。”
刘元嘉道:“皇兄,我听说今日来跳舞的贵女都是皇嫂一一选过的,堪比百里挑一呢。”
她说着,看向郭姒,道:“也许等这一舞毕,宫里也会添几位娘娘也未可知。”
郭姒咬唇咬得更紧,求助似地看向刘昀。
刘昀却全然没有察觉她的目光,他只是静静望着舞台中央那抹靓丽的身影。
赤红色的襦裙,赤金色的步摇,每一处轮廓都仿佛经过精心雕琢,犹如从画中走出的人物,只是她的步履更轻盈,一袭霓裳随风而旋,虽不是掌上舞,却也差不多了。
不远处,沈确也正看得入神,连咳嗽声都敛住了。他屏气凝神,手指一下一下地轻轻叩在茶盏上,鼓点起,他的心也紧了几分。
刘璟悠然地扫过他们的面庞,尤自端起酒盏来抿着,他抿得克制,瞳孔却一寸寸地深邃起来,带了点威慑力,清清冷冷的。
“咚!”地一声,鼓面被骤然击裂,湖面上搭着的舞台也随之倾斜,帷幕被猛地扯下来,将一众舞姬都掀到了湖水之中。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便听得有人道:“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啊!”
刘昀赶忙站了起来,怒道:“怎么回事?”
郭姒忙跪下来,道:“陛下,臣妾不知啊!”
傅黛君急急赶过来,道:“陛下,舞台不知怎地竟翻了,今日表演的女子大多落水,侍卫们和乐师中会水者皆已下水救人了!”
刘昀道:“皇后呢?皇后如何?”
傅黛君道:“皇后娘娘也落了水,奴婢已差人去救娘娘了。只是今日湖水冰冷,水流表面似平静无波,内里却波澜迭起,只怕还要费些功夫。”
“废物!”
刘昀不等她说完,便已快步朝着太液池走去。
太后惊得面容发紫,她一边抚着胸口,一边催促刘元嘉,道:“你快去瞧瞧!千万别让你皇兄做傻事!”
刘元嘉冷笑道:“母后倒不担心皇嫂,若是她出了事,看母后如何与姨母交待!”
她说着,也顾不得什么公主的体面,便追着刘昀的背影而去。
郭姒惨白了一张脸,呢喃道:“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她身边的宫女赶忙扶了她起身,道:“娘娘快起来罢,陛下并未怪罪娘娘呐!”
郭主也忙赶了来,安慰道:“阴秀是个命大的,哪里就能淹死她了?就算当真淹死了她,陛下也不会责怪你的。”
郭姒哭着道:“阿娘,我真没想害死她……”
郭主压低了声音,道:“不许哭!无论她的生死都与你无关,怕什么?左右有阿娘在,有你阿爹的战功在,谁也动不了你!”
*
刘昀匆匆赶到太液池边,见已有舞姬被救了上来。
他环顾了一圈,大声道:“皇后呢?可有救皇后上来?”
没有人回答他,有的只是周遭舞姬的喘息声和拍打湖水的声音。
他焦急地望着太液池中落水的人们,可无论他怎么看,也看不到阴秀的影子。
他觉得胸口越来越闷,连呼吸都迟钝了,嘴唇被他咬得发白,双眼满是血丝。
“皇兄!”刘元嘉急急赶来,她想说些什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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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刘昀的脸,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刘昀没有停下,他只是毫不迟疑地扑到了湖水之中,四肢百骸无一不冷,可这点冷与他心里的痛楚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陛下,陛下!万万不可啊!”
“您要当心圣体啊!”
众人围上来,拼命拦住他。
“谁敢拦朕,一律处死!”刘昀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变得又哑又沉,带着难以察觉的隐忍,道:“都去给朕找皇后,都去!”
他自登位以来,一贯宽厚端方,如此暴戾地施加命令还是第一次。
郭姒冲了过来,跪下去拖住他的衣袖,道:“陛下,不可啊!您若是出了什么事,可让臣妾怎么活呢?”
刘昀厌恶地看了她一眼,猛地甩开她,径自扎入了湖水中。
郭姒站起身来,挣扎着也要踏入湖水,刘元嘉却一把扯住了她,道:“别添乱了!”
郭姒道:“不,我不能输……”
刘元嘉蹙眉道:“你还不懂么?你争不过她了,这辈子都争不过她了!”
郭姒没听见似的,她红了眼眶,冲着湖水大喊道:“陛下,陛下!”
可刘昀已游到了湖水深处,根本听不到她的呼喊了。
*
“阿秀!阿秀!”刘昀探出头来,在湖面上仓惶地喊着。
舞姬们都纷纷被救了起来,她们各自的家人将她们揽在怀中,急急地和太后道别。
太后站在太液池旁,一边应付着这些达官贵人们,一边冲着湖面道:“陛下,快回来罢!仔细伤了身子!”
刘元嘉叹息道:“母后,由着皇兄去罢。”
太后恨道:“湖水那样冷,若是冻坏了可怎么得了?你到底心疼不心疼你皇兄?”
刘元嘉道:“他心里那样苦,就由着他这一次罢。”
正说着,便见沈确走了过来,道:“娘娘,陛下还是不肯回来么?”
太后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攥住沈确的衣衫,道:“沈大人,陛下一向听你的,你劝劝他。”
沈确望着刘昀孤绝的影子,道:“陛下识得大体,在他心中,江山美人早有取舍。”
太后望向他,道:“你不知道,哀家的儿子哀家心里最清楚,他是个情种啊!”
沈确笑着道:“能坐稳江山的人,不会痴情。”
他目光悠远,唇角却渐渐地再无笑意,反而带了几分凉薄。
沈确见众侍卫已齐齐游到刘昀身旁,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太后担忧道:“怎么病得这样厉害?”
沈确笑着道:“臣无事。”
他虽这样说着,却仍忍不住掩面咳嗽着,脸都涨红了。
太后的心思全在刘昀这里,无心去关切他,便道:“你身子不好便先回去罢,左右这里有哀家在。”
沈确见刘昀已体力不支,再挣扎不过,被侍卫们拖回了岸边,便道:“太后娘娘去照拂陛下便是,臣先告退了。”
太后摆摆手,便径自去看刘昀了。
傅黛君走到了沈确身边,一边扶着他,一边道:“此间事情已了,妾送大人回府去罢。”
沈确点点头,道:“也好。”
他说着,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来,披到了傅黛君身上,道:“夜来风疾,仔细着凉。”
傅黛君面色微红,倚在他身边,与他一道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