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驾得不算快,毕竟是在宫闱之中,就算心中再急,也值得如此。
沈确面容沉静,只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有人群不时地从马车旁略过,想来是宫中的侍卫,又或者是急急入宫的太医。
到了这个时候,沈确闭着的眼睛才会睫毛微动。
可也只是微动而已。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
沈确猛地睁开眼睛,他身畔的女子亦是一惊,她连忙看向他,连攥着裙角的手指都有些发颤。
沈确没有看她,只掀开帘栊的一角,道:“何事?”
他扫了一眼,只见四名侍卫正拦在马车前,为首的是禁军统领李通。
李通出身新野,从前是刘昀府上的家奴,自刘昀起兵起就一路追随他,刀山火海都闯过了。因此,沈确与他也算熟识。
沈确一笑,道:“不知李将军拦沈某的马车所为何事?”
李通面皮薄,听得沈确这样问,不觉红了脸,他拱了拱手,道:“陛下的意思,是请沈大人回去一趟。另外,这马车末将也得搜搜。”
沈确道:“沈某病得厉害,这才讨了太后的懿旨回去的。”
李通面露难色,走到沈确近前,压低了声音道:“沈大人,你身体的状况末将岂有不知的?实在是陛下……”
李通见四下无人,便接着道:“方才四五个侍卫去拖,才勉强把陛下救上岸来。可皇后娘娘是全无踪影,想来怕是难了。陛下一回过神来,便命你来见他。太后娘娘也将你身子的状况说了,可陛下却更急,命末将速来请你,连带着你的马车也得原样回去。”
他说着,抬头看向沈确,道:“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沈确笑着道:“李将军磊落坦荡,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若沈某再不从,岂不是自讨没趣?”
他说着,重新退回马车中,嘱咐车夫道:“随李将军回去。”
车夫道了声“是”,李通才松了口气。
*
马车中的女子神色越发紧张起来,道:“大人,陛下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罢?”
沈确悠然道:“他若不差人寻我回去,我才担心。”
他说着,微微掀起帘栊的一角瞧着,又很快放下帘栊,轻声道:“已近建章宫,慎言。”
那女子点点头,道:“是。”
她说着,将披风上的帷帽低低地垂下来,只露出下半张脸来。
沈确望着她,微微地有些晃神。
正想着,便见马车停了下来。
外面是死一般的寂静,那女子周身都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沈确有些按耐不住,他伸出手来,轻轻抚在那女子的袖口上,道:“万事有我。”
他说完,便一把将帘栊掀了开来。
只见刘昀正站在他面前,他的发丝上水迹未干,玄色的龙袍也隐隐渗着水,整个人都虚弱而苍白,仿佛氤氲在水中,又仿佛已没了魂魄。
可他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怒意。
恨得透骨,令人胆寒。
他直直望向沈确,话却是对李通说的。
“李通!马车可有搜过?”
李通道:“陛下,臣未曾搜过,可臣可以人头保证,这马车上未放走过一人!”
“好,好啊。”刘昀冷笑道:“那朕便亲自搜!”
沈确跳下马车来,行礼道:“陛下,臣不知这马车有何问题……”
刘昀再无了平日里的端方,他一把将沈确推开,将帘栊扯开,只见马车中唯有那女子,低着头静静跪在地上,道:“陛下万安。”
刘昀死寂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他伸出手去掀那女子的帷帽,不知为何,沈确竟觉得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刘昀凝望着那女子,虽然近在眼前,可他眼底却实实在在地生出了“恍如隔世”之感。
他眸中千般情绪翻涌,终是用力闭上了眼睛,再次睁眼,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一把拉下了那女子的帷帽。
“不是……”他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仔细望着那女子。
她生得美貌,五官精巧,却到底不是她。
刘昀猛地回过头来,对上沈确的视线,质问道:“阿秀呢!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沈确眼眸寒凉,道:“如陛下所见,臣只是顺路送傅娘子回去。”
刘昀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狠狠攥住他的衣襟,道:“别以为你把阿秀藏起来,朕就找不到她!”
沈确抬起头来,郑重望着他,道:“臣从来不觉得有谁能把皇后娘娘带到哪里去,若有一日陛下寻不到她,便是陛下在漫长的消磨之中,彻底失去她了。”
“你放肆!”刘昀气急败坏,他向后退了几步,几乎站立不住。
李通和梁回赶忙扶住了他,担忧道:“传太医!”
刘昀捂着胸口,道:“找!再去找!就算把太液池翻过来,也要找到皇后!”
他说着,看向沈确,冷冷道:“若是阿秀有个三长两短,朕要你陪葬!”
沈确跪下来,俯下身子一拜,道:“臣万死!”
“滚!”刘昀硬生生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他背影寂寥落寞,一如他初初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可那时候,他身边也还有她。
*
“吱……”
殿门被缓缓推开。
阴秀躲在门后,将头上的金丝花嵌蝴蝶发簪拔下来,趁着来人踏入殿门的时候,立即将发簪抵在他脖颈处,低声道:“什么人?”
刘璋面色如常,看也不看她,道:“河还没过,皇后便想拆桥了么?”
阴秀就着烛火,这才看清了来人,她缓缓将发簪收回,道:“沈确安全了么?”
刘璋道:“暂时看着是安全了。”
他顿了顿,看着她满身是水,连唇角都冻得发紫,终于道:“去换身衣裳罢。明日一早,本王会履行承诺。”
阴秀的唇齿有些发颤,道:“不是说准备了死尸?”
刘璋道:“总不能太快打捞出来,一来陛下不会信,二来那死尸与你生得不像。”
阴秀瞪着他,直到他悠悠闲闲地走到案几旁,才意识到他今日不会再与自己多言了。
阴秀环抱住自己,朝着内殿走去,里面有准备好的洗澡水和干净的衣衫。
虽隔着屏风,可到底外面有个男人。
她虽然不是古人,可也没在和男人同处一室时脱过衣服。
她望着浴桶中氤氲的热气,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你若是不肯洗,着凉得病死了,本王也就不用费心去找死尸了。”刘璋陡然道。
阴秀打了个哆嗦,毫不迟疑地将衣服脱掉,走进了浴桶。
不管怎么说咱也是新世纪的人,还能被封建礼教杀死在东汉么?
刘璋听到微微的水声,不觉勾了勾唇,道:“皇后倒是识实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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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秀没有说话,只是靠在浴桶边,缓缓闭上了眼睛。
明天,等到死尸被打捞出来的那一刻,她就真正解脱了。
*
翌日一早,阴秀便坐在了刘璋的马车中。
她作了宦官的装扮,坐在侧边的位置上,刘璋坐在正位,手中捧着一只铜炉,悠然地翻着书页。
阴秀冻得瑟瑟发抖,忍不住道:“皇叔大约不知道,在马车上看书最坏眼睛。”
“哦。”
“有好东□□享也是个坏习惯,特别是皇叔这样身份地位的人,若是只顾独自享乐,便是剥削。”
“你话倒不少。”刘璋掀起眼皮,道:“歪理也多。”
他说着,看了阴秀一眼,便将手中的铜炉塞在她手里,道:“本王昨天见你不肯换衣裳,只当你耐寒,便没让下人备这些。”
你才耐寒,你全家都耐……
阴秀腹诽着,高高兴兴地接过了铜炉,道:“臣妾都明白。”
“再者说,人人都知道今日本王带了个宦官出门,若是给宦官备个手炉,只怕旁人会说本王有龙阳之好。”
此言一出,阴秀几乎将手中的铜炉砸在地上。
她缓了半天,笑着挤出几个字来,道:“也未尝不可。龙阳之好也是流行的。”
刘璋道:“你倒通透。”
阴秀笑着道:“这种事臣妾见多了,甚至还乐见其成呢。皇叔这样说臣妾,臣妾只当是皇叔夸臣妾了。”
刘璋侧目看向她,也许是时辰正好,一瞬间,他竟觉得日照初升、薄暮黄昏,不过如此。
“端王殿下!”
马车猛地停了下来,阴秀身子一歪,眼看着便要摔下去,刘璋身子一探,蓦地将她揽入怀中。
阴秀心底浮起一抹不安,心脏也随之剧烈地跳动起来,一瞬间,她竟忘了要挣开他。
刘璋淡淡道:“何事?”
守门的侍卫道:“殿下,陛下有旨,在找到皇后娘娘之前不许任何人离开皇宫。”
“本王是任何人么?”刘璋的语气带了一丝不可违抗的冷意。
侍卫们赶忙道:“殿下,这是陛下的旨意,小的们只是奉命行事。”
刘璋道:“本王自然知道,若非如此,此时你们的命已没了。”
他说着,正要起身,突然发现阴秀还在他怀中。
两人四目相对,阴秀几乎是一瞬间便跳了出去,缩在马车的角落中。
刘璋叹了口气,掀开帘栊径自走了下去,道:“本王就在这里,你们去告诉陛下,今日本王有急事要出宫,本王倒要看看,陛下是否不准本王出去!”
带头的侍卫为难道:“殿下,这……”
刘璋身边的近侍夏侯婴道:“你们有几个脑袋?耽误了王爷的事,你们担得起么?”
带头的侍卫急得几乎要哭出声来,道:“殿下,陛下的意思,小的们也不敢违拗啊!”
“那就是敢违拗本王的意思了。”刘璋眼眸一冷,陡然道:“今日本王一定要出宫,你们若是放了本王出去,所有后果本王一力承担,你们若是不放,本王不介意大开杀戒!”
阴秀坐在马车中,只觉心下难安。她只是想逃离这里,保住自己的一条命,若是因此搭上这些侍卫的命,她和刘昀这样视生命如草芥之徒有什么区别?
她正要开口,便听得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道:“皇后娘娘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