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试一下把数值调到这个……”
实验室里,梁昭月小声地和同组的男同学讲话,弯腰看了看仪器上的显示屏,轻轻皱眉,有些疑惑。
“不应该啊……”
桌子上摆放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又有电脑又有仪器,她看得入神,丝毫没注意一旁男同学脸色涨红,心不在焉。
梁昭月却像是来劲了,掖了掖垂落的碎发,撸起袖子,一只手翻书本,一只手握着鼠标,打算从头到尾再做一遍。
就在这时,实验室门口传来了些许声音。
“同学,你找谁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腋下夹着书本,望着这个高了两个头的小伙子,仰着头问道。
“你走错教室了吧,好像不是我的学生呢……”
陈赓山莫名有些窘迫,轻咳了声,抬起手指了指实验室里的人。
“我等人,抱歉。”
说完,又看了眼正专心致志做实验的梁昭月,然后垂落视线,默默走到了一旁。
“啧啧。”
老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感慨,背着手慢吞吞地走到实验室。
他眯着眼睛晃晃悠悠地走到那位男同学旁边,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随后不由分说地卷起书本,在他头上敲了个暴栗。
“讲了那么多次还做错,你脑子干什么用的?!”
梁昭月被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一脸愠怒的老师,还没来的及说话呢,火又烧到她身上了。
“还有你,下了课不去吃饭,在这里做什么?”
“都给我滚蛋,我要锁门了!”
……
“你刚刚听到我们老师发火了吗,好恐怖。”
从实验室出来,梁昭月还有些心有余悸,不安地抚了抚自己的手臂。
陈赓山依旧沉默,显然并非全无头绪。
幸好梁昭月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只是随口吐槽而已。
“你来得挺早啊,等等,我好像没和你说过在那间教室上课吧?”
不仅如此,早上遛狗只是随口一提,虽然说的是在她学校等,但她依稀记得似乎是忘了和陈赓山说明自己在哪里上学上课。
那么,他到底是怎么找过来的?
梁昭月停下脚步,有些奇怪地看向一旁的人。
略带审视的视线落在陈赓山身上,他沉默了一会,垂下目光,轻声道:“梁小姐,你之前提过的。”
“在一开始的时候,你说要住宿舍,当时我就记住了您的学校。”
但从偌大的学校里精准地找到梁昭月的教室,还需要一点点手段,陈赓山抿了抿唇,并不打算如实告知。
“这样吗?”
梁昭月挠挠头,假装回忆,但其实一点也记不起来。
发现自己一点记忆都没有后,遂打算抛掷脑后,不纠结了。
“行,算你厉害,走吧,去看看你妈妈。”
她绕到小车的驾驶位,打算开车时,陈赓山却主动提起,他来开车。
梁昭月乐的自在,爽快地答应了。
可屁股还没坐稳副驾驶,身上忽然俯下一道阴影,温暖醇厚的松木气息混合着清冽的橘子花香忽然袭来,她下意识屏住呼吸,但还是不可避免地闻到了些许。
“好香啊,你用香水了?”
正帮她系安全带的人身体一僵,然后摇了摇头。
“没有,可能是洗衣液的味道。”
骗你的,是香水。
陈赓山喉结轻滚,低眉顺眼地专注手下的动作,身体却一点点靠近,有意无意地将气味蹭到梁昭月身上,眼中划过一丝隐秘的兴奋。
他依旧是念念不忘上一次凌晨梁昭月回来后的满身男士香水味,特地翻出来了许久不用的香水,在临出门时喷上了。
不仅喷了香水,还抓了发型,熨了衣服,精心准备了一切。
虽然只被注意到了气味,但他还是兴奋得要命,那种恍如约会般的二人独处令他幸福地几近眩晕,废了很大的劲才压平嘴角,面色如常地系好安全带后,缓缓起身。
梁昭月不知他的心思,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闲聊。
时不时侧头时,能看到此人握着方向盘时专注的神情,微昂的下颌线和笔直的侧鼻,再往下,是抿紧的薄唇。
这人没表情的时候,散发的气息冷冰冰的,仿佛要拒人千里之外。
但落在她的眼里,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性感意味。
她忽然就觉得车内的温度有点热了,掩饰性地眨眨眼,偏过头,打开窗户让风吹进来。
完了完了,美色惑人,差点就看楞神了。
因此也没能注意到,主驾驶上的人微微勾起的嘴角。
按照手机上郑院长给的病房号,梁昭月和陈赓山来到病房门口,正要推门进去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嗡嗡作响。
梁昭月只能示意陈赓山先进去,自己走到一旁接起了电话。
还没作声,那边便是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
“小兔崽子,你又给我惹什么祸了?!”
梁直一时间没控制音量,平静的湖面荡起了涟漪,静候许久的鱼群轰然而散。
他望着逃窜的鱼群,更气了,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就是一顿数落。
“你能不能让老子安心钓个鱼,啊?!”
“三天两头就有人过来找你爹,咋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没退休呢,复聘成为大院门口的接待处老大爷呢!”
他操着一口地方方言,一边教训自己的女儿,一边气急败坏地拽下头顶的草帽,呼呼地给自己扇风。
听到听筒里的声音没了,梁昭月才挠挠耳朵,将伸长手臂的手机收回来,笑嘻嘻地哄人。
“哎哟,老梁同志,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
“我这次可没捣乱啊,纯属是见义勇为,见义勇为你知道吧,搁以前你还要给我颁个锦旗呢。”
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她脸上浮现一丝谄媚的笑,声情并茂地向父亲描述了朋友的难处,甚至稍稍添油加醋了些。
陈赓山和她母亲的难处在她的胡编乱造里被改编成苦情戏的典型戏码,狗血程度直逼每日八点整的伦理肥皂剧。
“懂吧,这朋友有困难,我能置之不理吗,这是咱们老梁家的传统美德吗?!”
最后,她义正言辞地搬出梁家的列祖列宗,只把电话那头的梁直噎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他当然知道自家闺女是什么尿性,嘴上最能胡咧咧,屁大点小事也能被她夸大成世界末日。
梁直翻了个白眼,胸膛不停起伏,气极反笑。
“好好好,见义勇为当然好啦,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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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啊,我最近也来找你‘见义勇为’一下。”
咬牙切齿地撂了句狠话,他气冲冲地挂断电话。
“嘟嘟——”
电话里传来忙音,梁昭月笑着摇了摇头,脸上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重新整理好表情后,转身推开病房的门。
郑院长这人还算有义气,给陈母安排的是单间病房,除了一张床外,还有盥洗室,甚至还有个小阳台。
梁昭月满意地打量一圈,收回视线时,才发现屋内三双六只眼睛,都齐刷刷地盯着她。
“咳。”
她尴尬地轻咳一声,上前几步,放下手中的补品,大大方方地和另外两人打招呼。
先是看向病床上的人,诚恳地问道:“伯母,好些了吗?”
而后又转到一旁看穿着校服的人,“这是陈茹燕吧,你哥哥和我提到过你,放假啦?”
陈茹燕快速地瞥了眼陈赓山,然后闷声闷气地应了句。
梁昭月没太听清,但也不在意,这个年纪的女孩都是有点别扭的,更何况,他们也不熟。
稍稍寒暄了几句后,她找了个借口出门,把时间留给他们三人。
只不过转身时陈赓山的视线实在是不容忽视,她被盯得后背发麻,临到门口了,还是偏过头唤他。
“陈赓山,我在楼下等你。”
陈赓山虽没有很大的反应,但梁昭月还是注意到他眼睛亮了一瞬,而后点点头。
直到走廊里的脚步声远去,陈茹燕才敢拉拉哥哥的袖子,弱弱地提醒。
“哥,人都走了,再看也没用。”
她不是傻子,青春期的少女对一切浮动在空气里的情愫都分外敏感,虽然哥哥没承认,但她早就悄悄认为两人是情侣关系。
陈赓山回过神来,剜了眼小妹,没应和,只是看向病床上的人。
比起陈茹燕看戏或者看热闹的表情,陈母的神情却有些惆怅。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自己高大英俊的儿子,板正的身量,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而如今,却像是牵线木偶般,时时刻刻被另一人牵动情绪。
陈母叹了口气,病体缠绵,她孤立无支,还受了人家的恩惠,于情于理,都不应该置喙些什么。
但那女孩一进病房,她就知道,这人和自家的儿子不是同个世界的人。
那种游刃有余的气定神闲,那种落落大方的待人处事,绝非普通人家,和自身的家庭环境仿若天壤之别。
除此自外,她也怕女孩会吃亏,更怕儿子会受伤。
毕竟,爱情这种东西,比任何事物都要来得虚无缥缈,指望着这东西长长久久,无异于痴人说梦。
陈母拉过陈赓山的手,无声地抚了抚,到底是不忍心再多说什么。
医院楼底下,梁昭月百无聊赖地坐在车内等陈赓山,正刷着手机呢,一个电话又进来了。
电话数字明显和国内号码有区别,她盯了一瞬,忽地正襟危坐起来,恭恭敬敬地接通。
“喂?”
另一边,是郑如瑛漫不经心的语调,轻飘飘地询问。
“昭月,阿塔泰航司的黛丝告诉我,最近,那张卡被使用了?”
闻言,梁昭月眼前顿时一黑。
完了,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接个电话还能接连遇到父母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