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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虫茧

作者:声声叶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被说中了的黎拂雪双唇紧闭,倔强地撇过脸,而他全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怎么?哑巴了?平常骂我不是挺大声的呢?”


    他哼笑一声,很轻很淡,却偏偏像根刺儿扎进她心底。


    愤懑和委屈化作焚天大火,她从前有多恣意,现在就有多狼狈,可他有没有想过,这都是拜他所赐——


    “不要你管我!我本来就不想随行,我本来就不想被迫和你绑在一起!”黎拂雪猝然抬头,手中帕子就是一甩,不轻不重砸了他满脸。


    她通红一张脸,话中满是哭腔:“如果我没来,就不会有今日的功亏一篑,如果师尊在这里,我压根就不会受这些磨难委屈!”


    洁白帕子掉落在地,那只小白胖鸟很快染上灰尘。


    殷归鹤冷寂的双眸逐一显现,他轻飘飘看了眼帕子,又扫视回来,凝视着啜泣的少女,仿佛在审视一个哭闹的孩童。


    “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他因着感冒,嗓音嘶哑,说出的话却伤人分明。


    黎拂雪如鲠在喉,不由更是难过,可她如何搜肠刮肚也无言以对:“我……因为阵法……”


    对啊,她有什么好委屈的,该委屈的,不应该是被她连累的人吗?就像很久以前一样……


    黎拂雪难堪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头越来越低。


    殷归鹤却步步紧逼,命令般不容置疑。


    “黎阿雪,抬起头来,看着我。”


    少年很平静,仅此一句,却如淡风过隙,似有魔力般让她一点一点地抬起下巴。


    她警惕地瞄了眼殷归鹤,视线闪躲着,像是只走投无路的幼兽,然而,温暖的触感比责骂先到。


    殷归鹤素来毒舌,古董,严厉,看不惯她的骄纵任性和不学无术,可此时的他,却只是抿着唇,为她擦去眼泪。


    他的指腹有茧,刮在她脸上有点疼,又有点痒,直往她心里钻去,黎拂雪羞愧交加下,不禁垂下眼,向后瑟缩几寸。


    少年眸光一凝,黎拂雪侧过头,周遭静得落针可闻,空气也幽幽打着旋儿,沉甸甸落了下来,压得人不能呼吸。


    良久,殷归鹤才打破岑寂:“你既跟了我,就别再想着师尊打退堂鼓,以我为师,好好修习,悟道,破境便是,矫情什么?又想拒绝?但凭你这本事,由得了你?”


    她赌气似的抱住膝盖,不置一词,显然在反抗。


    两个倔强的人再度陷入僵持。


    殷归鹤好像叹了口气。


    他起身,喑哑声音沉沉落地——


    “身负神谕,就得有顶天立地之风骨,哪怕是深陷泥泞,也得拼命向上爬。轻轻摔了一跤,何至于跟只丧家犬一样丢盔弃甲?今日是我赢了,可往后呢?若是我死了,你难道第一时间,也只知道哭吗?”


    黎拂雪浑身一颤,仰头惶然看着他。


    殷归鹤很高,以至于一张脸都陷在照不见的阴影中。


    他居高临下,目光温柔又残忍,距离很近又很远,像是缥缈的鬼影。


    银项圈闪烁冰凉的光,红衣如血,一切令她眩晕,又在眼前无限放大,恍惚间,似乎又看见那倾天暴雨之下,惨叫连连,腥风阵阵,小木屋颤抖着的血腥场景。


    冷玉竹提剑,伤痕累累,砍杀了不知道多少只怪物,母亲抱着年幼的她,在尸山中仓皇奔逃。


    怪物穷追不舍,越来越近,终于张开可怖的獠牙,那猩红的舌头都贴上她的面颊。


    她想喊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毕竟那时的自己,是被父母隐藏起来的,天资驽钝的,孤僻寡言的废物。


    她不明白,像自己这样一个卑微的芥子,为什么值得母亲推开她,舍命相救,任由自己被怪物拦腰咬断。


    雨下得很大,可血怎么也冲刷不掉,也是那样的鲜红,也是那样的刺目。


    明明她手中拿了剑,可她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做不了,只会哀哀哭泣。


    怪物们贪婪吞食着,红的是血,白的是肉,它们翻滚着尸体,剖皮开腹,敲脑吸髓,直到,母亲空洞的眼珠终于被狠狠扒出,骨碌碌沾染碎肉草屑,滚落她脚旁——


    那一刻,她终于握紧了镜心剑,哭喊出声,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无边的悲恸令她丧失了理智,迫使她扑上前,砍断怪物的根根筋脉血管,甚至将那五脏六腑生生剖开,镜心喝干了鲜血,上古神剑刹那间,绽放出乾坤郎朗的蓝光。


    她大杀四方,一代天骄从此声震仙门。


    可只有她才知道,那是用母亲的死,换来的觉醒。


    从此她被父亲接回仙门,成了家族的荣耀,可父亲却从未悼念过母亲一次。


    父亲的眼里只有荣耀和权力,逼迫她修仙破境,她变得暴躁任性,将所有的赏赐摔碎在地,甚至迁怒于其他仙家子弟,将所有曾经笑话过她母女的,全都狠狠揍了一遍。


    所有人都开始惧怕她,如她所愿,再没人敢看轻她,她终于活成了母亲想要的样子。


    可她不需要这些,她不想修仙,不想在一次次破境中,重温母亲惨死的过去,她逃了无数次课,挨了无数次打,可天下之大,她又能找谁哭诉?


    往事一幕幕堆叠重演,黎拂雪却好似当头挨了一棒,茫然地看着那审判一样的少年。


    殷归鹤不知这所谓过去,冥冥中却拿他自己和母亲类比,用死来规劝,甚至义正言辞指责她,这又何其残忍?


    可她又怎敢重蹈覆辙,一样地失去他?


    耳畔又响起少年郎吵闹的声音。


    “我认识的黎阿雪,不该像现在这般怨天尤人,胆小怯懦,活在死去的过去!


    “不就是荒废了几年学业吗?不就是画错阵法,没了神剑蔽体,阵法口诀都不会吗?不就是受了一次挫吗?至于跟丢了坟一样,又哭又闹?黎阿雪,平常和我斗的骨气呢?都他妈喂狗了?”


    “你不懂。”黎拂雪长睫扑簌,艰涩开口,几乎找不见自己声音。


    “好,是我不懂!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已经是个大人了!面对错误,好好修习,从此规避一样的结果,这很难吗?”


    轻飘飘的一句,却让她喘着气,心跳骤停。是啊,她已经是个大人了,为什么要活在过去?为什么要逃避现实?


    她不想重温一样的结果,就应该成长起来,而不是哭着回到师尊身边,甚至以此为由,不思进取来躲开残酷现实。


    她不应用荒废学业来报复父亲,一遍遍惩戒心中幼时的自己,更不该在累及无辜后,却又矛盾且自私地不想改过,继续荒废虚度光阴。


    黎拂雪咬牙,狠狠擦过面颊,将所有丢人的泪痕都抹杀干净。


    她竭力挣扎着,终于瓮声瓮气道:“我知道了,我跟你好好学便是!”


    没有人回答她。


    黎拂雪心中一慌,忙站起来四下张望。


    殷归鹤竟然走了,走得悄无声息,徒留地上一角雪白,孤零零的小帕子。


    黎拂雪小心捡起,好巧不巧,帕子白净依旧,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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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只有那只胖乎乎的小丹顶鹤。


    殷归鹤……


    她心中不是滋味地低下了头,帕子在手中皱成了一团。


    外头是吵吵嚷嚷一片,野猪妖举着长剑,后面是乌压压一群妖怪。


    “淫贼!敢伤我们老大!今日就把你们都炖了!”


    四面八方响起无尽应和。


    慕长歌和郝一鸣嘴都磨破了皮,那群妖怪反而越来越愤怒,只差动手。


    “发生什么事了?”


    殷归鹤终于现身,妖怪们瞬间安静,俩人如蒙大赦。


    他听完后,不慌不忙,三言两语主动揽责,就让妖怪们冷静下来,甚至愿意跟随其后,寻至残败的阵法中,接回胡霖娇。


    五尾妖狐昏倒在阵心,地上的痕迹无一不在告诉人们,战斗何其激烈。


    不待野猪妖痛声诘问,殷归鹤就主动上前,坐在满是血污的地面上,打坐渡气。


    郝一鸣和慕长歌也纷纷坐阵,添把手。


    黎拂雪跟着妖群,甫一来到阵前,见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


    明明是她造成的烂摊子,同伴们却主动担责,为她处理这些麻烦事。


    她脸上都火辣辣的疼,沉声步上前。


    殷归鹤长睫微动,对上了黎拂雪的视线。


    女孩儿没有回避,而是大胆迎接他的目光,甚至是主动坐在了他的身侧。


    殷归鹤唇线紧绷,不着痕迹地挪开寸许。


    四个人齐心协力,狐狸很快恢复了人形,身上的伤口也逐一愈合。


    醒来的胡霖娇第一时间看向自己手臂,光洁如初,哪里还有什么红黑花纹。她这一好,连带着所有妖怪都失去了腹中饥苦感,所有人都喜上眉梢。


    胡霖娇深深:“各位仙长简直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快快快,摆宴!”


    刚刚还沉重肃杀的气氛立时活络了过来,野猪妖也含着歉色上前,对着他们躬身一拜。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各位仙长,真是愧怍至极。各位真不愧是神之信使,降下福泽,真是神明在上,青天有眼,我神显灵!”


    “不敢当不敢当。小兄弟不必介怀,只要多上几壶美酒,连着一番通畅下去,最后全都尘归尘土归土,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殷归鹤露齿一笑,话糙理不糙,惹得妖怪们哄堂大笑,野猪妖甚至拍着他肩胛,转瞬就称兄道弟了起来,热热闹闹一片。


    黎拂雪习惯了世人畏惧的目光,哪怕是敬仰,也多带了几分恐惧。


    现如今,面临这么多道视线,或亲切,或羞赧,或艳羡,唯独没有惧怕,反倒让她不自在起来。


    “喏,你的剑。”胡霖娇将她从角落里拉出,潇洒一挥手,一道蓝光便急不可耐出现,飞扑到黎拂雪面前。


    黎拂雪眼睛一亮:“多谢。”


    镜心欢快地围绕着她,忽高忽低,或东或西,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黎拂雪抚上剑身,上古神剑嗡嗡鸣响,与她心有灵犀。


    只有拿到剑的这一刻,她才有了站稳脚跟的感觉,才深刻意识到,自己是有多么的不足。


    殷归鹤说过的话回响耳畔。


    “今日若不是有上古神剑加持,你早死在众目睽睽之下了……”


    她反将镜心握得更紧,心跳砰砰有声,越发坚定了离开师尊庇护,向殷归鹤取经的决心。


    黎拂雪想主动和殷归鹤说话,然而,那红衣翩翩美少年,却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别过脑袋,躲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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