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表响起,乔渺一下子从睡梦中抽离,转头去看身侧。
新换的碎花被子平展整洁,并没有一丝被人躺过的痕迹。
难道又是梦?
清晨,绿色窗帘配着轻盈的纱幔,随风微微晃动。
安静间,唯一吵闹的是床头的闹铃。
她起来伸了个懒腰,按掉闹铃,拉开满满当当药剂的抽屉,塞了两颗在嘴里。
仰头一咽,药片艰难地滑入食管。
因为身体越来越差,乔渺已经从本地的大学休学,但为了每日准时吃药,她还是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离中午飞机落地的时间还早,洗漱完毕,她先下楼去和监护人乔知絮打招呼。
乔知絮坐在客厅,翻阅一本书。
闻言,他身体似乎僵了一下,视线这才从文字内容移开,抬头看她。
他没有戴金丝眼镜,幽黑的瞳仁暴露出来,眼神过于冷漠,会有一点阴鸷的味道。
乔渺心脏不由一震,扶着餐椅的手倏然收紧。
下意识看了看这身睡衣,并没有什么不妥。
从来没有体验过,光是被注视就如此不安。
有那么几秒钟,她甚至觉得注视她的不是人类,而是某种可怕的猛兽。
——她似乎被他的视线囚禁了。
乔渺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
正常来说,没有人会觉得被视线囚禁。
可能是因为,窒息感太重了。
她自诩察言观色这方面做得很好,能够做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但面对乔知絮——她完全读不懂他眼底蕴含的东西,过于复杂,过于沉重。
就像误入了一片黑暗沼泽,除了被他溺毙,别无他法。
漫长的十几秒钟过去。
直到一个电话打来,乔知絮才冷冷移开眼眸。
乔渺终于找回了呼吸。
心不在焉吃完早餐后,她想,接下来的十多天还是尽量不要和他碰面了。
趁着乔知絮往书房走,她几乎是跑回的房间,关上门。
她憋了一肚子的牢骚想找好友吐槽,却发现一夜过去了,林婉竟然还没有回复昨日那条信息。
正隐隐觉得不安,通知栏上就突然跳出来一则突发的空难新闻。
乔渺脑袋嗡地一下,等她回过神,手指已经点开了新闻。
文字内容过多,但她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航班号和可怕的四个大字——无人生还。
几乎是立刻,乔渺仿佛一道惊雷劈中,身体失去了所有力气,不可置信地缓缓滑坐到地上。
有那么几秒钟,她一动不动,像只美丽但脆弱的人偶。
她的身体不好,最忌讳情绪激动,这分钟已经有点喘不过气。
但她还是强撑着身体,奔跑下楼,去找乔知絮。
可能因为,他是她现在唯一能靠得住的人。
乔渺顾不上礼节,一把推开虚掩的书房大门:“小叔叔,我爸妈他们……”
乔知絮神色淡漠地站在窗前,一手拿着手机,电话还没有讲完,低声说了一声“先这样吧”,便转身走过来。
乔渺的视线被泪水模糊,看不清对方的神色,怔愣地看着这个靠近的高大轮廓。
下一秒,耳旁传来没什么情绪的声音:“我会处理好后面的事。”
“什么叫做处理好后面的事?”
乔渺陷入自己的情绪中,没有注意到这句反问有多咄咄逼人。
乔知絮没说话,盯着她。
眼前这张小脸苍白、美丽、脆弱,却唯独不失倔强。
他看着她湿润泛红的眼尾,像露水沾染的玫瑰,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擦拭过。
温热的泪珠停留在他指尖,许久未干。
乔渺脑子乱极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对方的举动有多逾越。
上方继续传来男人的声音:“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
——我不想你来照顾我。
乔渺咬了咬牙,差点就将这句话冲动说出,所幸,理智拉拽住了她。
她痛苦地捂住绞痛的心口:“我应该早点意识到的,明明我在那个梦里已经经历过他们的死亡了,如果我早点阻止,他们就不会……”
她越说声音越小,难过得喘不过气。
第一次感觉,死亡居然离她有这么近,闸刀一般降临。
就好像……心脏永远存在个潮湿发霉的角落,即便阳光再盛大,这一块腐烂的地方,却再也得不到清理。
而比死亡还要令人痛苦的,就是陷入了“如果当初”的怪圈中——其痛苦程度无异于小心翼翼地反复撕开伤口,永远鲜血淋漓。
乔渺就不幸地陷入其中,十分后悔自己没能重视一下那个所谓的‘梦”。
明明就可以规避掉的……
她明明可以救下他们的……
窒息感越来越重。
她晕倒前最后看见的画面,是乔知絮终于泛起波澜的眼眸,以及一只向她伸过来的、骨节分明的手。
遒劲有力的手臂稳稳托住她的后腰。
……
乔渺似乎做了一个梦,杂乱无章的画面没有逻辑。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个刺眼的白光中,徐淮音和乔牧南手牵着手,挥手向她告别。
她在梦中崩溃大叫着“不要”,两个人却越走越远。
画面一转,来到了她十八岁生日当晚。
徐淮音和乔牧南喝得都有点醉了,暖黄色的烛光中,他们的眼眸明亮又宠溺,摸着她的头说:“爸爸妈妈只希望你能开心快乐、身体健康。”
在这个卷生卷死的时代中,她的父母竟然在以最简单的期待来要求她。
——开心快乐、身体健康。
其他,便都是其他。
刚开始,乔渺还以为是她的能力满足不了父母的高期待,他们才会这样想,因此还小小的失落过一阵。
结果慢慢发现,他们真的是这么想的。
徐淮音曾说:“你别以为‘一辈子开始快乐’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很多人都做不到的。”
乔牧南也说:“精神富足,远远要比物质富足,更难达到。”
如果他们的宝贝女儿做到了,那才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
可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她的人都不在了,她还怎么能开心快乐?
想到这里,乔渺胸口就像遭受到一记重锤,一下子惊醒,满眼是泪。
映入眼帘的是病房的天花板,她愣了几秒,视线才缓慢移动到床边。
乔知絮就坐在旁边。
脱掉了黑色大衣,仅穿了一件裁剪得体的黑色衬衫。
似乎没有注意到她醒,他一直低垂着头,不知在思考什么。
额前碎发遮住他的一只眼睛,轮廓分明的脸庞一半被阳光照着,另一半藏在阴影之中。
右手无意识搓弄着左手无名指。
乔渺看着这张脸,不自觉陷入观察。
线条冷峻,眉眼极富攻击性,右眼角下的那颗泪痣,恰到好处的增添了一抹妖冶。
似乎意识到她的目光,他掀起眼皮。
于是视线瞬间相撞。
乔渺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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颤了颤,一股奇妙的情绪涌上心头。
谁能想到,这个她并不相熟的小叔叔,竟然成为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醒了。”乔知絮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乔渺不用问就知道,她是因为情绪激动晕倒才来的医院,含着泪问,“小叔叔,我爸妈那边——”
“我已经派人在处理了。”他打断她。
乔渺没再说什么,低头喝水。
她忍不住抽泣一声,眼泪混着清水一同撞开发紧发涩的喉咙。
乔知絮将她的情绪全部看在眼中,坐回座椅,蹙眉开口:“你之前提到的梦……是什么内容?”
乔渺怔了怔,没想到他会主动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她擦了下眼泪,放下水杯,试图捋出一个逻辑:“具体我记不太清了,就是知道我满身都是黑斑,很痒,你开车带我去看病,可是却离不开这个镇子……”
记忆太过真实,她忍不住挠了挠脖子。
乔知絮的瞳仁似乎紧缩了一下,指节也好像紧绷起凌厉的弧度,但很细微,转瞬即逝。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借口帮她打热水,转身提着一个暖壶走出病房。
就在这时,乔渺接到了祝晏廷的电话。
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在看见这个名字时,顷刻掀起波澜。
听见温和询问的嗓音,她的情绪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她红着眼眶,吸了吸鼻子:“怎么办,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一个人或者面对不熟的人可以装坚强,但一旦听到在意的人安慰的声音,情绪就会轰然决堤。
乔渺抓着手机,泣不成声。
祝晏廷似乎很心疼也很疲惫,叹息一声:“别哭了,小心身体,我过来找你。”
她陷入自己的情绪中,很沉浸也很投入,丝毫没有注意到堵着门缝的高大身影。
挂断电话,她这才注意到,背后那一道激起生理恐惧的视线。
乔渺猛然回过头。
乔知絮不知何时站在门口。
一手提着暖壶一手扶着门把手,看了看她手里的手机,然后又看向她。
她一瞬间联想到被狼锁定住的感觉,大抵就像这样。
危险、锋利、可怕,令人头皮发麻。
乔渺看不懂他眼中的东西。
乔知絮似乎也不想要她看懂,垂下眼睫,默不作声回到病床前。
接下来就是一场漫长的安静。乔知絮脱掉了手套,一手拿着水果刀,动作娴熟地削苹果。
近距离观察,才发现他的手指长到了一个夸张的地步,正常尺寸的水果刀在她手中,就像是幼稚的小孩玩具。
手背微微凸起几道清晰的青筋,透出独属于男性强势与力量感。
乔渺从不觉得自己是个手控,却还是忍不住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他们离开后,就只剩下你我了。”突然,他这样说道。
乔渺愣了一下,回过神。
乔知絮神色淡然地削下一块苹果,用刀尖扎着,喂到她的嘴边。
她紧张地看了看泛着光的刀身,在他强烈的注视中,微张开口,咬住鲜嫩多汁的果肉。
他收回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锋利的刀尖不小心碰到她的牙齿,震得她全身一麻。
似是惩罚,又像警告。
乔渺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乔知絮盯着她,一字一顿再次强调:“这个世界上,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