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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代笔

作者:蔽月流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周兄今日怎的如此镇定?”坐在周北游旁的一名年轻男子将毛笔随意地别在耳后,一脸惊奇地问道。


    周北游却只把玩着镇纸得意一笑,“费兄赌否?赌注……就是你上次新得的那位会吹笛子的苇娘子,如何?”


    “赌什么?”费文斌平生最好赌,瞬间来了兴致。


    周北游一拍几案,豪爽道:“就赌今日本少爷绝对不是后三名!若本少爷输了,就把常胜将军送你!”


    “哈哈哈哈。”费文斌差点笑的控制不住,不过一个歌姬能换周北游的常胜将军万分划算,更何况这赌他绝对输不了,当下爽快应下,“好,与你赌了!”


    旁边的人看着两人暗暗好笑,费文斌是威北侯府公子,和周北游一起堪称京城纨绔之首。遥想周侍郎当年高中探花入翰林,曾任集贤殿大学士,一手词赋写的极漂亮,可谓才名胜京城,却不想生了个周北游晚节不保。这诗会之前一共办了两次,他两次都是最后一名,本以为今次说什么都要称病不来,不想不仅来了,还大言不惭地同人打赌。


    而在庭院前方,萧韶豁然起身走到众人面前,她高高扬起手中宣纸,朗声道:“今日有首诗作的当真是极好,画面生动意境高远,就连这手字也是遒劲有力,锋芒内敛却不失凛然气势。只是这署名之人本宫听过,不似胸中有这万千沟壑,能作出这般好诗。”


    四下瞬间哗然。


    萧韶环顾一圈,声音陡然严厉:“诗会素来禁止代笔,不论是代笔者还是作弊者,一经发现必须严惩!”


    “作弊?这曲江诗会谁敢作弊?”


    “就算真有人作弊,又有谁会承认?”


    “代笔这种事轻而易举便会被识破,谁会蠢到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兄台所言差矣,这招风险虽大,但一旦成功,所得更多!”


    在一片窃窃私语中,萧韶再次开口:若作弊者能主动承认,本宫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可若是心存侥幸拒不自首,本宫必让他今日在众人面前颜面无存!”


    说话间目光如鹰隼般在场中扫视,搜寻印象中的少年身影。


    “是谁这么无耻,作了弊还不承认,浪费大家时间?”


    “不过这长公主气势着实骇人,我感觉我气都快要喘不过来。”


    也有人十分惬意地准备看热闹:“殿下说要严惩,不知是要如何严惩?”


    众人议论纷纷,绮云轩中三位大才和玉妃也是一脸茫然,今日这诗文才看到一半,究竟谁在作弊。


    过了片刻孙白圭和玉妃缓缓反应过来,这户部侍郎家的小公子周北游素有纨绔之名,平日里只知斗蟋蟀推牌九,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等出彩的诗篇。


    柳思思焦急地看向王玄微,她没想到这长乐公主竟丝毫不在意二表哥的颜面,难道就因为方才二表哥抛下了公主去替她解围,这长乐公主才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他难堪。


    表哥素来心高气傲,定是承受不住这般言语相激,公主看在旧时情谊不会对他怎样,恐怕怒火都会发泄在她身上。


    柳思思越发后悔,都怪方才那吴家小姐,说什么若被评为后三名,定会沦为全京城的笑柄从此在京城贵女中举步维艰,她这才费力撺掇二表哥替她作弊。


    “周兄,你怎么了?”费文斌奇怪地拍了拍周北游肩膀,“你很热吗,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说着还好心地用手替他扇了扇。


    周北游死死低着头不敢同萧韶对视,他是被发现了么,可是这怎么可能被发现?


    他要起来承认么,还是赌萧韶其实并不知情……周北游纠结间战战兢兢抬起头,台上的女子脸色冷酷,不见丝毫温情,心中瞬间一凉顿时打定主意打死也不要承认。


    一片窃窃私语中,晴雪上前一步,躬身禀告:“殿下,人找到了。周北游命人将林砚送出曲江园,刚走到门口便被属下的人拦住,现人已带到院外,听凭殿下发落。”


    萧韶举目看去,两名身着甲胄的千牛卫正压着一名白衣少年向她走来,看清少年样貌后朱唇顿时一扬——


    几日不见,这人终究还是落在了她手中。


    “够了!”一声厉喝自场中响起,骤然打破萧韶的凝视。


    王玄微猛拍几案愤而起身,一身青袍更增风姿,“萧乐真,你何时竟变得如此刻薄!我怜表妹在京中孤苦无依,这才出此下策,你又何必针对于她?”


    柳思思陡然一惊,连忙随之起身,十根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后背冷汗涔涔而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元景哥哥?萧韶错愕皱眉,他这是在干什么,为何如此生气。


    玉妃瞬间大惊,二郎这是在发什么疯?她本在悠闲品茗,当下连茶水溅出也毫无所觉。


    孙白圭目光在王玄微和柳思思脸上逡巡,神情瞬间一肃,沉声命令侍从:“把王家二郎的诗作找出来。”


    “还有那边那位小姐的,一并找出。”


    孙白圭的声音并不大,但在鸦雀无声的庭院中显得格外清晰。萧韶听完瞳孔骤然一缩,一个惊人的猜测慢慢浮现,难道……难道……难道元景哥哥竟也作了弊!


    王玄微眉头瞬间一紧,惊诧地看向同样一脸震惊的萧韶,心跳怦然如擂鼓,听孙白圭言下之意,难道她手中那份诗作并不是他的,她口中的作弊者其实另有其人,而她也并不是在针对他?


    “请殿下过目。”孙白圭将两份诗作递到她面前,神情慎重,虽然他并不识得两人字迹,却也能分辨出男子和女子笔迹的不同。


    萧韶沉脸接过,只见纸上一字一句写着:“云山未改旧时青,松柏凝寒愈见形。万古星汉悬宇际,一川逝水自泠泠。心随霁月同清寂,志与磐石共杳冥。莫问枯荣何处起,长风过耳是恒音。”


    萧韶忽而扬了扬唇,弧度苦涩而又浓烈,她甚至不需看字迹,单看这诗中意境便知道,这首诗定然出自元景哥哥,可那个落款,分明写着“柳思思”三个大字!


    她请他替她题字他不愿,转头却替旁的女子写了一首诗,还是在如此严肃的诗会上。


    萧韶攥着宣纸的手不断加力,元景哥哥将自己作的诗拱手让给这柳思思,无非是想替她扬名。而他笃定,她认出他的字迹后必然不会拆穿,反而会顺手推舟替他们掩盖。


    他明知她看到后会心生不快,他明知她不喜他身边有旁的女子,却笃定她会顺着他的心意。她一直以为他不明白她的心意,如今看来,他分明是将她对他的好,视作了理所应当……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她就得一次次承受他的冷漠,凭什么她就一定要顺着他的心意,凭什么她要委屈自己伪装成他喜欢的温婉模样?


    “周北游!”萧韶饱含怒火的厉喝在园中炸开,“你可敢告诉本宫,你今日所作何诗?”


    周北游突然被点名,颤抖着站起身,脸色惨白如土,他找林砚替他随便做了首诗交上去,还刻意嘱咐不用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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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太工整,只希望不再是倒数三名就行。而且当时替换的时间那么紧,他只匆匆扫了一眼,哪儿还记得写的什么诗。


    “答不出来是吧?”萧韶冷笑一声,缓缓念道:“涧水日东流,云栖故壑幽。荣枯皆过影,恒道立高丘。”


    “诗是好诗,只不过作者不是你,而是他!”萧韶冷冷指向被千牛卫押进场的林砚,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转移过去。


    侍卫已然退至一旁,林砚孤身立于场中,素净白衣在风中翻飞,脊背挺直身姿修长,宛若雪中青竹,令人见之心折。


    人群中顿时响起阵阵惊呼:“好漂亮的少年郎!”


    “这人是谁,生的好生俊俏。”


    “总觉得这少年瞧着有些面善。”


    “别说,我看着也有似曾相识之感。”


    有人心中顿生荒唐之感,今日诗会竟接连有人作弊,这周北游作弊也就算了,那王二郎和那女子又是怎么回事。


    费文斌却是一脸惊叹:“你个好小子,竟然有胆子作弊!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代笔舞弊,按律当严惩!”萧韶冰冷的目光扫过周北游,最终却落在了林砚身上,“本宫给你们一个选择。要么,终身不得参加科考,不入仕途;要么……”她顿了顿,声音里淬着寒意,“当众受鞭刑十下,以示惩戒。”


    萧韶的话如同惊雷,炸得满园寂静。


    这选择简直残酷至极。对于读书人而言,断绝仕途无异于扼杀前程;而当众受刑,更是将尊严剥落,任人践踏。


    完了。


    周北游一阵天晕地眩,冷汗瞬间涔涔而下,这两个选择,不管选哪个他都完蛋了。他是家中老来子,父亲连重话都未曾对他说过一句,更不用说挨打了,至于不参加科举不入仕途——


    周北游突然眼前一亮,他好像本来也没准备入仕当官来着!正好这下父亲再也不会逼他读书习字考科举,他也可以开开心心当个纨绔子弟。


    不等萧韶再次发问,周北游兴高采烈地走到萧韶面前跪了下去,兴奋道:“回殿下,我选不参加科举!”说着又诚恳道歉:“殿下,我知道错了,代笔作弊着实不对,我回去以后一定深刻检讨,痛改前非,洗心革面!”


    周北游这般爽快的认错,倒是让萧韶有些惊讶,就连旁人也是刮目相看,唯独王玄微脸色十分难看。


    周北游退下后,萧韶冷笑着看向林砚,淡蓝的眼眸中渗着某种压抑、冰冷的暴戾,看的一旁的晴雪心中一紧,她知道这是殿下疯病已然发作的迹象。


    萧韶心底情绪如波涛般涌动,她想要一场直接、酣畅的宣泄,想要看见不容拒绝的屈服,想要让所有人都明白,违逆她的代价。


    “代笔虽是受迫,却亦是有错。错了,就该罚。”萧韶的声音并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林砚,你要如何选择?”


    所有的压力,瞬间倾泻到了那白衣少年身上。无数道目光聚焦于他,有同情、有欣赏、有冷漠,唯独王玄微,目光只复杂难辨地凝在萧韶身上。


    林砚仰起头,迎上她蛛丝般冰冷的目光,四目相接,萧韶忽然怔住。


    少年目光隐忍,似是明白了什么,那酷似元景哥哥的眼眸中透出一种令她不解、却无比心动的顺从。少年眸光颤了颤,忽而撩起衣摆,朝着她的方向,屈膝跪地。


    “草民林砚,愿受鞭刑。”


    少年声音清晰低沉,在寂静的园中轻轻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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