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一声脆响,一个细瓷酒杯碎裂在王姝宁脚边。
王家小姐姝宁神态自若,伸手替摔了酒杯的赵筠妍轻轻抚着胸口,一壁小声劝慰。
已带了醉意的赵筠妍涕泪满脸,神情却仍骄蛮跋扈:
“姝宁,你信吗?王爷他……他今晚洞房根本就……不会碰她!”她恨恨地又抓起一个酒杯,“……哼,洞房……不过是做给京城那位看的一场戏!我们之前打探的,绝不会错!”
十七岁的王姝宁安静地坐在赵筠妍对面的绣墩上,静静地看着这位洛城的“天字第一号”娇小姐,世镇北疆的军中第一门阀、镇北侯赵阔的幺女。
自从去年春,刚刚从京中来到洛城的萧藩王在洛城贵女们面前露了面,萧彻这个名字便成了深闺梦里的旖旎惊鸿。
他是萧氏皇族最年轻的皇子、当今天子萧铎的五弟,既有天家贵胄的清华,又带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凛冽。那张无铸俊面、那身翩然气度,那一派人中骐骥的皇族风采,只消一眼,便将满园芳心都揉作了绕指柔。
渐渐的,洛城的流水席间、锦绣帷中,悄然漾开了一则心照不宣的传闻:年方二十的萧藩王,与镇北侯赵家那位刚满十八的明珠赵筠妍,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这风声一起,不知绞碎了多少帕子。
洛城军政与门阀的高庭深院内,年龄相仿的贵女甚众,她们总归有那么一两次机缘,得以窥见那位年轻王爷的身影。
年轻英俊的萧王爷总一副拒人千里的淡漠模样,却偏偏就是这般可望不可即的清冷,竟出奇地吸引那群平日里眼高于顶的贵女。大有就此芳心暗许的,却骤然被那权势最盛之家的赵筠妍偷偷宣示了主权,各各俱是不忿。
王姝宁实则便是其中一位不忿者。
苦于自己的母族太原王氏,不过是洛城本地一名豪强地主,虽则掌控了大量田庄、佃户和私兵,与江湖草莽关系密切,与官场显贵也过从甚密,属于洛城地界上当之无愧的地头蛇。可若要与执掌北疆铁骑、圣眷正浓的镇北侯府相较,终究是云泥之别。
那王姝宁虽比赵筠妍还小着近两岁,却处处知进退,凡事皆委曲求全。因而虽则王姝宁也免不了暗暗惦念那位高大俊俏的冷面藩王,这番心思却从未吐露过半分。
哪知一年多过去,神女虽有意、襄王却始终无情,传闻终究只是传闻。
到了这第二年的深秋,萧藩王竟悄没声地与清流林家的小女儿林蔚结了亲!据说,还是天子赐婚!
赵筠妍何曾将那林蔚放在眼里过?
林蔚的父亲林之越,名头听着是响亮,文华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天子近臣,清流领袖。可那都是先皇时候的老黄历了。十余年前,林之越便以“体弱”为由,缩回了洛城老家,守着几卷旧书、一方庭院,做起了他的归隐名士。
在镇北侯赵阔这手握实权的封疆大吏眼中,林之越之流,不过是昨日黄花,空余清名罢了。
赵阔明面上尊其一声“林公”,给足这位帝师颜面,称其“道德文章,堪为世范”。然则回到侯府,那点子客套便化作唇边冷哂。
“林之越此人,迂阔而不切实际,”赵阔在心腹面前这般评价,“不知这天下,终究是刀枪剑戟打出来的、权谋机变守住的!若非他那个儿子……”
林之越之子林逊,年方三十五,却已是东宫太子太傅,是当今陛下萧铎着力栽培的股肱之臣。赵阔看不起林之越的“迂腐”,却不得不忌惮林逊手中的清议力量与未来权柄。若非碍着林逊这层关系,赵阔怕是连林府那略显陈旧的门槛都懒得踏上一回。
在赵筠妍看来,林蔚不过是靠着父兄余荫,尤其是兄长林逊的权势,才得了陛下赐婚,攀上了藩王的高枝。她自身有何值得称道?
就林蔚那张怯生生、血色全无的尖脸,那副说得好听些是弱柳扶风、说得不好听就是个病歪歪的弱质美人,却哪里镇得住那龙章凤姿的萧藩王?
赵筠妍总忍不住想起那回,父亲替自己邀了萧藩王至镇北侯府校场,参加骑射春会。
“王爷他……他必是那会子……便已知晓,陛下赐婚之事……”赵筠妍又是一股泪花儿涌出,“姝宁,你可知,那日……我的马儿惊了,直愣愣就朝着……他……奔过去……”
赵筠妍脸上带着泪,却止不住地媚笑起来。她醉是醉了,脑子却足够清醒,自不会说出,那日原本是自己有意惊了那马儿朝王爷奔去。
“我就那般滚入他怀中……姝宁,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忘不了他的怀抱……又硬又暖……还那般好闻!”她迷醉不已地回味着,突然皱眉,伤心地怒道,“我不信,一个有着他那般气息之人,会……会不爱女色……打死我……也不信!”
王姝宁叹口气,心中那股子不忿又炽然而生,心想萧藩王“不爱女色”的传闻,不还是从你赵筠妍这里散播开去的么?
那醉意迷蒙的赵筠妍仿若听到了王姝宁的心声,突然讪讪道:
“哼……你可知,他……‘不爱女色’之辞,是我偷偷听我爹……和他手下说话时……听来的!”
此话一出,赵筠妍突然将双手盖住自己嘴,两眼睁得老大,仿佛知道自己父亲私下里谈论这等皇族秘辛之言,实属大不敬,若被人当做个把柄抓住不放,这话可实实在在是能将父亲推入泥沼的。此刻她口无遮拦地趁着醉意说了出来,立刻便好生后悔,于是呆呆地、带了些威胁之意地盯着王姝宁。
王姝宁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温婉掩嘴笑道:“筠妍姐姐,快别伤心了,姝宁从来都相信姐姐所说……今日洞房,那林家小姐想必要做了房中摆设。”
赵筠妍神色放松了下来。说起这男女之事,她二人从来言辞大胆、无所顾忌,这也是她俩成了手帕交的一个主要原因。
此刻听王姝宁将话扯到了“洞房”,赵筠妍心中一颤,想着自己心中那人却与旁的女子名正言顺在一处,随时可能宽衣解带做那不可言说之事,心下烦闷异常,只想说服自己,那事绝不可能发生,当下一鼓腮帮子,说出番惊天之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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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你道王爷为何至今日才……娶妻?京里那位……陛下……”她将声音压到极低地说道,“可是十五岁便结了亲,如今大皇子都已十五了……”
王姝宁额头渗出一层细汗,她委实没想到,这赵筠妍竟如此大胆,先前是捅咕萧藩王秘辛,此刻竟连皇帝陛下的宫闱之事,也敢张嘴便说了。
只听赵筠妍嘴上已然没了把门儿,继续说道:“王爷今年二十有一,据说已经被……那位催了又催,到如今实在躲不过去了,才……”
她又讪笑一声,仰脖喝下一口酒,“哈,结亲不算什么,洞房才是王爷的坎儿呢……”见王姝宁不明所以,她又“哈”的一声凑头过去,神秘万分地说道:
“王爷要守住他的‘龙根’,便不能与那林蔚洞房!可陛下……偏偏要断了他‘龙根’,如何断?……哈哈哈哈……”她嬉笑不已,满面洇红,将手指堵在自己嘴上,不再往下说。
王姝宁已圆睁了双眼,惊诧异常地接道:“若洞房……就会断了王爷的……‘龙根’?”
“哈哈哈哈……”赵筠妍仍嬉笑不止,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就这么哭着笑着地,她咕哝着说道:
“咱们这位当世俊彦的萧藩王,但入女体,‘龙根’即断!”
“此话……怎讲?”王姝宁好似根本没听懂这话,呆呆傻傻地问道。
赵筠妍流着泪嬉笑着白了她一眼,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个折断的手势,哈哈笑着说道:“你当是那……那物儿断么?难不成王爷竟是个银样镴枪头?……傻女子,哈哈哈……”身子一歪,竟就这么趴伏在桌案上,睡了过去。
——
子时过半,洛城藩王府婚宴的喧嚣已散尽。
洞房所在的内院正厅,名曰“锦瑟堂”,此刻静得能听见烛芯毕剥的轻响,空气中,隐约残留着婚宴时熏染的百合甜香。
厅堂一侧,紧邻洞房那扇紧闭的朱红雕花门扉外,两道身影静默而立。
为首者,正是从京城宫中赶来的敬事房总管太监高福安。
这高总管身着深紫色蟒纹常服,身形微胖,面皮白净得不见一丝血色,脸上总挂着那副恰到好处的谦卑笑容。
此刻他双手交叠置于腹前,眼神半阖,似在养神,却又像能将周遭一切细微动静都收入眼底。
他身后半步,垂手侍立一名年轻的小太监,低眉顺眼,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如同一个细小的影子。
脚步声轻轻响起。李嬷嬷端着一个红漆托盘走入,盘上放着两盏热气袅袅的夜茶。她步履沉稳,面容平和,眼底沉淀着数十年宫廷生涯历练出的精明。
“高公公,辛苦了一整日,喝盏热茶暖暖身子,早些歇息吧。”李嬷嬷将茶盏轻轻放落至一旁的酸枝木高几上,声音温和持重,“王爷与王妃已然安歇,此处有老奴守着便好。”
高福安缓缓抬起眼皮,面上笑容未变,声音尖细润泽,说了句:
“李嬷嬷客气了。咱家须得候着取了元帕……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