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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门户

作者:程江一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我朝立储向来立贤,长幼嫡庶倒是次要的。”李弗蓁继续说道。


    其间细节,樊持玉前世过了一遭也知道了几分。


    她爹樊郅对宫中夺嫡之事见怪不怪。他早先还是世家公子的时候就跟着当年还未登基的承平帝,亲眼见证了承平帝和当年的成王夺嫡之事又多惨烈。


    那位没有争过承平帝的成王,便是李弗蓁的同胞兄长。


    如今时过境迁,樊郅早已没有了当年急切站队、谋求家族前途的少年心性,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也不敢赌上全家性命继续去做。


    他早已放弃了争权夺利,只因他年纪也大了,唯一的儿子也尚且年幼,只觉得此生保住侯府虚名便足矣。儿子樊临到底是武帝外孙,将来大了也能袭爵,日子总还能过得舒服。


    他已经对朝堂争斗不抱希望,从前身边也实在是无可用之才,只能安慰自己儿孙自有儿孙福。


    他已经接受了家族衰败的事实。


    如今见了一心投靠自己的靳淮生,他对朝堂的心思,好像又悄无声息地起来了。


    他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看向靳淮生,目光又些许呆滞,说话慢悠悠的:“说到底是你妹子的婚事,还是要看你母亲和你这个兄长是什么打算,还有你妹妹自己是否愿意给王爷做妾。”


    此时,靳淮生又想到了前世母亲去世时的场景。


    他的母亲柳妙娘容颜堪称绝色,纵使年纪大了,也能从眉眼间窥见旧时的容光。


    “淮生,娘只盼你与绮兰,过寻常日子,平平淡淡……”


    “你不必去寻你那高门显贵的父亲,你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娘最大的心愿。”


    “绮兰的样貌出色,但你记住,来日断不可让她嫁入公候之家,婚嫁之事,定要门当户对……”


    那时柳妙娘浑身上下长满了疱疹,已然清楚自己时日无多。


    靳淮生沉默良久,细细回想着前世种种。


    绮兰自己自然是愿意嫁给亭安王的,也不在乎是什么侧妃侍妾。


    只是她的母亲柳妙娘看来,寻常公候之家都是龙潭虎穴,更何况是卷在夺嫡纷争里的宫门王府。


    樊郅察觉到了尴尬的气氛,夹了一块鲫鱼的嫩肉,顺手放到了靳淮生碗中,淡淡地说道:“这件事你自己做打算,要考虑好后果,决定后知会我一声便好。”


    “裕国公那边,你不必担心,他们攀上了武元长公主,那就是站了太后与燕王,若你此时与亭安王亲近了,对他们来说就是两头下注,也没有什么坏处。”


    樊郅没有怎么说自己昌弋侯府的态度,但他心里清楚,只要自己这些年安分守己,来日哪怕亭安王失势,燕王继位,他昌弋侯府也不会因为靳淮生的妹子嫁了亭安而有什么变故。


    靳淮生坐着,樊持玉见他眼神真挚,捧过饭碗点了点头。


    “多谢侯爷与长公主提点。”


    樊持玉看明白了,她爹这副言辞闪烁的样子实在以退为进。


    大概是心里巴不得攀上亭安王,面上又不好明说。


    她随意吃了几口后便回房去了。


    这些时日遇见的事,大多是前世从未经历过的。


    虽说是一样的时节,一样的人物,没想到,重来一世,竟也有如此多的变化。


    也不知五月的洪涝与疫病,会不会也生变故,不再发生。


    那些从前因此丧命的人,会不会也能继续看看这不一样的世间。


    她看着手中这张九百五十两银的凭帖,心中已做好了打算。


    准备明日先去卢靳布坊,将这九百五十两全部用来订购这家布行独有的混纺纱,而后回府与她爹商议,是否要去柜坊贷款订更多的货。


    第二日晨起,见天边满是大雾,雾蒙蒙的天边有一通红的圆日。


    都说大漠孤烟,长河日圆,但她在安奚七年,却从未见过这般的圆日。


    那边的天也时常是灰蒙蒙的,但不似这般水雾氤氲,多是漫天的风沙。


    待雾气散开了些,她便与清越一同骑马往城东去了。


    “娘子,您今日来得实在不巧,昨日下午,咱们东家亲自上门,将今年上半年江淮纱布的所有产量都订去了。”


    东家?亲自上门?


    樊持玉心下一惊。


    她脑子转的快,未作太多思考就问出了口:“你们这位东家,可是姓靳?”


    掌柜看起来有些许为难,只说这是东家自己的私事,不能往外说。


    樊持玉顿有醍醐灌顶之感,而后又匆匆赶去了城东的那家平江布行。


    不出所料,上半年所有的纱布,都已被订走了。


    是谁订走的纱布,樊持玉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她吩咐清越去城西的徐宁布行再问问,说自己会一个人归家。


    樊持玉骑着马在大道上奔走,额间已冒出细密的汗珠。


    她的心跳得极快,耳边是瑟瑟的风声。


    已经顾不上北风凛冽,她凭着记忆,兀自向西面行去。


    想来那时裕国公府的婚宴,靳淮生一声莫名其妙的“公主”,并不是将她错认成了恪陵长公主。


    那日在府中射箭,靳淮生怎知她的狗名叫小白?


    前世路上闲聊时似乎提到过,但是今生,并没有人告知过他狗的名字。


    还有那日在柜坊,他怎会莫名其妙问一句是否骑马前来?


    昨日拿安奚糕点前来,大概也是想要试探一二……


    夜里她还在思索,为何今世种种与前世不甚相同。


    如今想来已然分明——全因她重生之后,身边不合时宜的出现了靳淮生。


    这个人本应该出现在和亲事起之时,而非平淡的现在。


    前世,自她被封公主之后,在安奚,此人与她较为相熟。


    而后……而后她殒命桐台阁,安奚靖国战事起,靳淮生多半是要上战场的,兴许是战死沙场后与她一样,重新回到了承平十四年的正月——亦或是更早的时候。


    她已然将这一个月里的事想明白了,正快马赶回城西,欲找靳淮生将一切问个明白。


    谁料到了靳氏柜坊,还是只见赵恒一人。


    赵恒只说昨日靳淮生便打了招呼说今日要他独自看店。


    “兴许是有事在家罢。”


    樊持玉追问道:“你可知他家宅院在何处?”


    赵恒一脸委屈相,说道:“我只管柜坊的事,偶尔跟着跑跑腿,并非家臣。只知道是在永兴坊,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要如何说与娘子。”


    樊持玉简单道了一声谢,便愤愤离去了。


    刚出靳氏柜坊的门,她便发现下了小雨。


    大概是初春的预告,雨淅淅沥沥,落地了也溅不起水花。


    她将方才摘下的帷帽重新戴好上,勾起布带在下巴底下胡乱地打了一个结,而后跃上马背,牵了缰绳。


    看着前边陌生的街市,她只知道靳淮生的宅院离裕国公府不远,并不知道确切位置。


    此时的永兴坊还没有摊贩,想要问路都找不到人。


    她只得骑着马,走过永兴坊的一条条巷子,隔着帷帽的白纱,看着路边各家宅院的门头。


    忽然发觉今日衣裳过于单薄,衣衫被细雨打湿,北风吹得又盛,不免得直打哆嗦。


    永兴坊的地理位置极好,距皇城远近适当,周遭有许多名宅寺院,能在此处置宅子的非富即贵。


    裕国公府是御赐的宅院,就在永兴坊内。武元公主府也在不远处。


    不愧是俨城巨富的靳氏,也不知花了多少银子才能在此置业。


    樊持玉骑着马在坊内乱窜,看见了一街之隔的康盈坊,远远望去,便是数不清的章台与酒楼。


    想来住在此处,享乐是十分方便的。


    终于,在一道窄路的寻常巷末,看见了她要找的“靳”字。


    到底是一方富商,府门还是气派的,看起来宅院占地也不小。


    樊持玉勒绳下马,叩响了靳宅的大门。


    从前,她从未像这般独自找上谁人的门。


    管家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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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来,大门从里边开了。


    樊持玉自报家门后,只说是来找靳淮生的,并未说明来意。


    管家说靳淮生今日去羽林军领职了,约莫要午时方能归,又说夫人不愿见客,要请樊持玉回。


    见管家闭门,樊持玉无言。


    她已打定注意要当面向靳淮生问清楚,她也势必要打探出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樊持玉正在安抚身边的马,就见靳宅的大门又开了。


    是绮兰,前世靳淮生那个早逝的妹妹。


    靳绮兰将樊持玉邀入了府中,二人便开始在绮兰的屋子里闲聊。


    每每看见绮兰脸上明眸皓齿,容颜如花似玉,樊持玉就总能联想到来日疫病的惨烈。


    樊持玉与靳绮兰前世从未见过,如今碰了几次面,也不甚相熟。


    绮兰脸上似有几分羞怯,她拉住了樊持玉的手,细声细语地问道:“二月十八樊姐姐可有空?可否陪我一同参加亭安王府的赏花宴?”


    樊持玉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确实也和前世一样收到了请柬,不过这种宴会,按京中不成文的约定,皆是去与不去并不强求。


    印象里,前世她确实去了这场赏花宴,是陪着她从前的密友,应远郡公周毅的女儿周鸣玉一同前去的。


    那场赏花宴确实是为亭安王选妃而办。


    应远郡公与她家昌弋侯在京中的地位差不多,都是凭着祖上从龙之功荫庇袭爵,到今日之时,并无有才干的子孙振兴门楣。


    樊郅尚且是当初运好,得尚公主,不至于太过潦倒。应远郡公就没有这般幸运了,虽说有个好听的爵位,但多年来只是守着世袭罔替的名号,他们朝中无人,又没有产业家财傍身,家中只有虚名。为了维护家族体面,娶了一位又一位富商之女,靠着妻室的嫁妆填补亏空。


    周鸣玉的生母与继母都是出生富商之家。


    前世这场二月的赏花宴上,周鸣玉与亭安王匆匆一见,惊鸿一面,就让亭安执意要娶她做正妃。


    可惜那时候的李延满拗不过父母之命,最终还是娶了车骑将军陈函的女儿作正妃,周鸣玉为侧妃。


    后来周鸣玉成了亭安帝的淑妃。


    记得当时坐在安奚的楼阁之上,听闻在亭安二年的冬月,周淑妃因难产而离世,未能顺利生下亭安帝的长子。


    想到周鸣玉前世这般,本以为嫁入宫门王府,此生便可富贵无忧,还畅想着能凭自己微薄之力帮助家族,谁料寥寥数载便香消玉殒。


    “绮兰,王府不似寻常人家,其中利弊,你当真思量好了吗?”


    靳绮兰的眼中没有迟疑,她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我并非贪图富贵权势,我不过是喜爱王爷这个人……当日元宵初见,我并不知他身份,我喜欢的,是殿下这个人,并非是旁的东西。”


    看来绮兰已打定了主意要嫁与亭安王了。


    樊持玉轻叹一口气,答应了靳绮兰,二月十八将陪她赴宴。


    她还记得今日来的正事,于是便开始询问有关靳淮生的事。


    她欲打探明白,靳淮生是从何时开始走向与前世不同的路,于是便说道:“我听说你们家的根基原在俨城,你们是何时搬家来的京城?”


    “爹爹在时便在京中置了产业,是年前冬月里兄长领着我们搬来的西京。”


    年前冬月里,这么说,靳淮生确实比她回来的更早。


    “我还是更喜欢住在俨城,那儿的宅院比这里要大上许多,周遭邻里也皆是熟人……”靳绮兰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来日,你若是真嫁进王府,定能住上比那儿更大的宅子。王府里人多,日后你的熟人更多了。”樊持玉开始了不知所谓的安慰,她自然是意有所指,亭安王府多大她不知道,西京皇宫有多大她还是知晓的。


    不过说到底,如今变故如此之多,她也不能保证燕王会像前世那般战死沙场,亭安王也能像前世那般顺利登基。


    这时,一位婆子叩门进来了,说靳淮生已然归家,邀樊娘子前去随心亭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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