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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掌心蜜糖

作者:胖胖的加菲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林晚的备忘录里藏着七年秘密:


    “今天她换了口红色号,叫我小朋友的时候睫毛在颤。”


    作为许眠的私人助理,她熟练地煮咖啡、挡桃花、甚至帮订情侣餐厅。


    直到庆功宴那夜,许眠把她抵在酒店落地窗前:


    “怎么不继续装乖了?”


    威士忌的香气缠上耳垂:


    “明明每次我恋爱,你都在偷偷哭。”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林晚的脸,在凌晨两点的空气中,显得有点凉。她指尖悬在虚拟键盘上,停顿了几秒,然后飞快地敲下一行字,锁屏,房间彻底陷入黑暗。只有身侧传来的均匀呼吸声,证明这张宽敞得能再躺下三个人的大床上,并不止她一个。


    身旁的人是许眠。


    林晚是许眠的私人助理,跟了她三年,同床共枕却是头一遭。原因无他,今晚的庆功宴,许眠喝多了,多到搂着林晚的脖子,用那种能让周围空气都变黏稠的鼻音说:“小朋友,今晚别走了,陪我,我怕黑。”


    鬼才信许眠怕黑。林晚心里嘀咕,手上却诚实地接过了许眠大半重量,把人半扶半抱地弄回了顶层套间。然后,就被这只醉猫死死缠住,挣脱不得,只好和衣躺下。


    黑暗中,林晚睁着眼,听觉变得异常敏锐。许眠的呼吸绵长,带着微醺后的温热,拂过她的颈侧,痒痒的。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味、淡淡的酒气,还有许眠身上独有的那种,像是被阳光晒透的雪松的味道,凛冽又温暖。这味道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林晚密不透风地罩在里面。


    她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借着窗外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微光,打量许眠的睡颜。褪去了白日里商场精英的锐利和疏离,此刻的许眠眉眼舒展,长睫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出柔和的阴影。嘴唇微微张着,透着自然的嫣红。


    真好看。林晚心里软成一片,又泛起点点酸涩。


    她想起自己那个上了密码锁的备忘录,最新一条记录停留在几小时前庆功宴开始前:“今晚她穿了黑色丝绒长裙,领口有细钻,像把银河穿在了身上。和人碰杯时,无名指上的戒指硌到了杯壁,响了一下。她下意识看了我一眼。”


    许眠总是这样,在一些微不足道的瞬间,给她一些似是而非的错觉。比如刚才庆功宴上,许眠作为绝对的主角,被各方人马环绕敬酒,她却能穿过人群,准确地将自己喝了一半的香槟杯递到林晚手里,语气自然得像是在吩咐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公事:“有点涩,换杯气泡水来。”


    林晚接过那杯沿还沾着淡淡唇印的杯子,指尖发烫。周围或有或无的目光扫过来,带着探究和了然。许眠的新任追求者,那位家世显赫的陈家小公子,脸色就不太好看。


    这类事情,林晚处理得早已得心应手。她微笑着应对,得体地周旋,像个最精密可靠的程序,为许眠过滤掉一切不必要的麻烦和桃花。她煮的咖啡温度永远精准,日程安排得滴水不漏,甚至连许眠那些走马灯似的男伴女友们的喜好禁忌,她都一清二楚,订餐厅选礼物从未出过错。


    所有人都说,许总找了个万能助理。


    只有林晚自己知道,她不是万能,她只是用了七年时间,把一个人变成了自己的全世界。从十八岁在大学迎新典礼上,被作为优秀毕业生返校的许眠一个无意间的微笑击中开始,这场漫长无声的暗恋,就拉开了序幕。她拼命学习,挤进许眠所在的公司,从底层做起,最终成为离她最近的人。


    近到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能察觉她眉心的疲惫,也能在她偶尔心血来潮时,得到一句亲昵却更显距离的“小朋友”。


    林晚轻轻翻了个身,背对许眠,试图拉开一点距离,好让自己能正常呼吸。腰上却突然一沉,一条温热的手臂横了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重新捞回那个充满雪松气息的怀抱。许眠的下巴无意识地蹭了蹭她的发顶,发出满足的呓语。


    林晚浑身僵住,一动不敢动。背后贴着的温热躯体,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传递着惊人的热度。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声音大得她怀疑会吵醒身后的人。


    这算什么呢?许眠。林晚闭上眼,睫毛湿漉漉的。你一边若无其事地换着伴,一边又对我做这种惹人误会的举动。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还是你根本,什么都不在乎?


    第二天清晨,林晚是在生物钟的作用下准时醒来的。身侧已经空了,只剩下微皱的床单证明昨夜并非她一个人的梦境。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她迅速起身,整理好自己睡皱的衣服,又手脚利落地把大床恢复原状,仿佛昨夜那个相拥而眠的插曲从未发生。等许眠裹着浴袍,擦着湿发从浴室走出来时,林晚已经恢复了那个专业、冷静的林助理模样,甚至连早餐都已经由酒店服务生送了上来,妥帖地摆在客厅的餐桌上。


    “早,许总。早餐准备好了,您三十分钟后有个视频会议,资料我已经发到您邮箱。”林晚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一丝异样。


    许眠随意地擦着头发,浴袍领口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的肌肤。她走到餐桌前,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早餐,最后落在林晚脸上,挑了挑眉:“眼睛怎么有点肿?没睡好?”


    林晚垂下眼,避开她的审视:“可能有点认床。”


    许眠哼笑一声,没再追问,坐下开始用餐。餐桌上很安静,只有餐具轻微的碰撞声。吃到一半,许眠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用叉子指了指林晚:“今天下午空出来,陪我去个地方。”


    “下午您原定要和瑞科的张总打高尔夫。”林晚提醒。


    “推了。”许眠语气随意,“去趟‘觅’,取条项链。”


    ‘觅’是一家需要极高门槛的私人定制珠宝工作室,许眠是常客。林晚点头记下,心里却有些疑惑,最近并不是什么特殊日子,许眠也没有提前告知有定制珠宝的需求。


    下午三点,林晚开着车,载着许眠前往‘觅’。工作室坐落在一个安静的花园洋房里,环境私密。店主亲自迎客,热情地将两人引向贵宾室。


    然而,贵宾室里已经有人了。一位穿着当季最新款套装,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孩见到许眠,立刻笑着站起身:“眠姐!好巧呀!”


    林晚认得她,最近正和许眠传绯闻的一位新晋小提琴家,苏娜。娱乐版块前几天还拍到她深夜出入许眠公寓的照片。


    许眠似乎也有些意外,但很快便露出惯常的社交笑容:“娜娜,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取上次订的手链嘛。”苏娜亲昵地挽住许眠的手臂,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林晚,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得意,“这位就是林助理吧?真是辛苦你了,总是把眠姐照顾得这么好。”


    林晚微微颔首,扯出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苏小姐过奖,分内事。”


    许眠任由苏娜挽着,对店主说:“把我订的那条‘星夜’拿出来看看。”


    店主很快捧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条钻石项链,主钻是一颗罕见的深蓝色钻石,周围碎钻环绕,宛如深邃夜空中的璀璨星河,价值不菲。


    苏娜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叹,眼中满是惊艳和渴望。


    许眠拿起项链,端详了片刻,然后转头,看向林晚:“过来。”


    林晚一怔,下意识上前一步。


    许眠却绕到她身后,微凉的指尖轻轻拨开她脑后束成低马尾的发丝,将那条名为“星夜”的项链,戴在了她纤细的脖颈上。


    冰凉的钻石贴上肌肤,激得林晚轻轻一颤。


    贵宾室里安静了一瞬。苏娜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难堪。连一旁的店主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林晚更是彻底愣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无法呼吸。许眠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后,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镜子里,那条奢华夺目的项链在她素色的职业套装上显得格格不入,而许眠站在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唇角含着一抹看不出情绪的笑。


    “怎么样?”许眠问,不知道是在问谁。


    苏娜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很……很特别。很适合林助理。”


    许眠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言不由衷,手指轻轻拂过林晚颈后的皮肤,那里顿时起了一层细小的栗粒。“我也觉得,”她慢悠悠地说,“很配她。”


    那一刻,林晚从镜子里,清晰地看到了苏娜眼中一闪而过的嫉恨,也看到了许眠眼底那抹近乎残忍的玩味。


    她忽然就明白了。这项链,这亲昵的举动,或许从来就不是什么突如其来的馈赠或暗示,而只是一场即兴的、做给旁人看的戏码。她林晚,和那条昂贵的项链一样,不过是许总用来打发追求者、或是满足某种恶趣味的一件道具。


    心底那点因昨夜同眠而生出的微小希冀,啪地一声,碎了。碎片扎进心脏最柔软的地方,细细密密的疼蔓延开来。


    回程的车里,气氛比来时更沉默。林晚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脖颈上的钻石沉甸甸的,硌得她皮肤生疼,像一道冰冷的枷锁。


    快到时,许眠忽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下周末陈家的晚宴,你陪我出席。”


    陈家晚宴,是那位陈家小公子主场。林晚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了一下,声音平静:“好的许总。需要为您准备什么?”


    “不用。”许眠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语气慵懒,“你人到就行。”


    林晚不再说话。她知道,自己又将扮演一次合格的道具,或许是用来挡箭,或许只是许眠一时兴起的又一场游戏。而在这场游戏里,她连问一句“为什么”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她是许眠最得力的助理,也是最识趣的……“小朋友”。


    车子平稳地驶入地下车库,停稳。林晚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许眠却忽然睁开眼,侧头看她。


    昏暗的光线下,许眠的目光深邃难辨,落在她还戴着那条项链的脖颈上,停了片刻,然后缓缓上移,对上林晚努力维持平静的眼睛。


    “项链戴着吧,”许眠说,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挺好看。”


    林晚没有回应,只是推开车门,率先走下去,背挺得笔直。冰冷的钻石贴着她的锁骨,仿佛在时刻提醒她,有些界限,永远不能逾越。有些奢望,从一开始就不该有。


    她只是助理,仅仅是助理。


    傍晚时分,林晚处理完手头积压的工作,准备下班。手机屏幕亮起,是大学同学群的消息,有人在讨论周末聚会,艾特了她。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林晚有些恍惚。这样的普通社交生活,离她已经很远了。自从成为许眠的助理,她的时间、精力,甚至情绪,都不再完全属于自己。


    她收拾好东西,走出办公室。经过许眠办公室时,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许眠讲电话的声音,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温柔甚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知道了,妈,下次一定带他回去给您过目,行了吧?您就别操心了一—对,是姓陈,家里是做航运的那个陈家——”


    林晚的脚步顿在原地,像被钉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血液似乎一瞬间涌向四肢,又猛地退潮,留下彻骨的寒意。带他回去?过目?姓陈?


    所以,和陈家小公子的关系,已经进展到要见家长的地步了吗?


    那下午在珠宝店的行为,又算什么?临确认关系前,最后戏弄一下她这个无关紧要的暗恋者?


    办公室里许眠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笑意,像是在安抚电话那头的人。每一个字,都像细针,扎进林晚的耳膜。


    她没有再听下去,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公司。夜晚的街道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她却觉得浑身发冷。那条价值连城的“星夜”项链被她紧紧攥在手心,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却远不及心口那股闷痛的万分之一。


    回到自己那个冷清整洁、几乎看不出什么个人生活气息的公寓,林晚反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玄关的感应灯暗了下去,黑暗将她彻底吞没。


    她终于不再忍耐,眼泪无声地涌出,迅速浸湿了脸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肩膀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七年了,她像个最虔诚也最愚蠢的信徒,守着一个无望的奢望。她以为只要靠得足够近,总有一天,许眠会看见她,不是看见一个得力的助手,一个乖巧的“小朋友”,而是看见林晚这个人,看见她沉默汹涌的爱意。


    可现在她明白了,许眠不是看不见,她只是不在意。她或许早就察觉了什么,却乐得享受这份无需回馈的深情,甚至偶尔兴致来了,还要亲手拨弄一下琴弦,听听这卑微的爱意为她奏出的悲鸣。


    就像对一件有趣的玩具。


    林晚在黑暗里坐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眼泪流干,脸上紧绷得发疼。她站起身,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拍打脸颊。镜子里的人,眼睛红肿,脸色苍白,脖颈上还残留着一点被项链压出的红痕,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努力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没关系,林晚。她对自己说。天亮之后,你依然是那个无懈可击的林助理。


    只是,心底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好像在今晚彻底凉了下去,碎了,再也拼不回去了。


    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加了锁的备忘录。最新一条记录下面,她手指颤抖着,输入了两个字:


    “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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