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蜜糖》 第1章 掌心蜜糖 林晚的备忘录里藏着七年秘密: “今天她换了口红色号,叫我小朋友的时候睫毛在颤。” 作为许眠的私人助理,她熟练地煮咖啡、挡桃花、甚至帮订情侣餐厅。 直到庆功宴那夜,许眠把她抵在酒店落地窗前: “怎么不继续装乖了?” 威士忌的香气缠上耳垂: “明明每次我恋爱,你都在偷偷哭。”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林晚的脸,在凌晨两点的空气中,显得有点凉。她指尖悬在虚拟键盘上,停顿了几秒,然后飞快地敲下一行字,锁屏,房间彻底陷入黑暗。只有身侧传来的均匀呼吸声,证明这张宽敞得能再躺下三个人的大床上,并不止她一个。 身旁的人是许眠。 林晚是许眠的私人助理,跟了她三年,同床共枕却是头一遭。原因无他,今晚的庆功宴,许眠喝多了,多到搂着林晚的脖子,用那种能让周围空气都变黏稠的鼻音说:“小朋友,今晚别走了,陪我,我怕黑。” 鬼才信许眠怕黑。林晚心里嘀咕,手上却诚实地接过了许眠大半重量,把人半扶半抱地弄回了顶层套间。然后,就被这只醉猫死死缠住,挣脱不得,只好和衣躺下。 黑暗中,林晚睁着眼,听觉变得异常敏锐。许眠的呼吸绵长,带着微醺后的温热,拂过她的颈侧,痒痒的。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味、淡淡的酒气,还有许眠身上独有的那种,像是被阳光晒透的雪松的味道,凛冽又温暖。这味道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林晚密不透风地罩在里面。 她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借着窗外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微光,打量许眠的睡颜。褪去了白日里商场精英的锐利和疏离,此刻的许眠眉眼舒展,长睫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出柔和的阴影。嘴唇微微张着,透着自然的嫣红。 真好看。林晚心里软成一片,又泛起点点酸涩。 她想起自己那个上了密码锁的备忘录,最新一条记录停留在几小时前庆功宴开始前:“今晚她穿了黑色丝绒长裙,领口有细钻,像把银河穿在了身上。和人碰杯时,无名指上的戒指硌到了杯壁,响了一下。她下意识看了我一眼。” 许眠总是这样,在一些微不足道的瞬间,给她一些似是而非的错觉。比如刚才庆功宴上,许眠作为绝对的主角,被各方人马环绕敬酒,她却能穿过人群,准确地将自己喝了一半的香槟杯递到林晚手里,语气自然得像是在吩咐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公事:“有点涩,换杯气泡水来。” 林晚接过那杯沿还沾着淡淡唇印的杯子,指尖发烫。周围或有或无的目光扫过来,带着探究和了然。许眠的新任追求者,那位家世显赫的陈家小公子,脸色就不太好看。 这类事情,林晚处理得早已得心应手。她微笑着应对,得体地周旋,像个最精密可靠的程序,为许眠过滤掉一切不必要的麻烦和桃花。她煮的咖啡温度永远精准,日程安排得滴水不漏,甚至连许眠那些走马灯似的男伴女友们的喜好禁忌,她都一清二楚,订餐厅选礼物从未出过错。 所有人都说,许总找了个万能助理。 只有林晚自己知道,她不是万能,她只是用了七年时间,把一个人变成了自己的全世界。从十八岁在大学迎新典礼上,被作为优秀毕业生返校的许眠一个无意间的微笑击中开始,这场漫长无声的暗恋,就拉开了序幕。她拼命学习,挤进许眠所在的公司,从底层做起,最终成为离她最近的人。 近到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能察觉她眉心的疲惫,也能在她偶尔心血来潮时,得到一句亲昵却更显距离的“小朋友”。 林晚轻轻翻了个身,背对许眠,试图拉开一点距离,好让自己能正常呼吸。腰上却突然一沉,一条温热的手臂横了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重新捞回那个充满雪松气息的怀抱。许眠的下巴无意识地蹭了蹭她的发顶,发出满足的呓语。 林晚浑身僵住,一动不敢动。背后贴着的温热躯体,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传递着惊人的热度。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声音大得她怀疑会吵醒身后的人。 这算什么呢?许眠。林晚闭上眼,睫毛湿漉漉的。你一边若无其事地换着伴,一边又对我做这种惹人误会的举动。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还是你根本,什么都不在乎? 第二天清晨,林晚是在生物钟的作用下准时醒来的。身侧已经空了,只剩下微皱的床单证明昨夜并非她一个人的梦境。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她迅速起身,整理好自己睡皱的衣服,又手脚利落地把大床恢复原状,仿佛昨夜那个相拥而眠的插曲从未发生。等许眠裹着浴袍,擦着湿发从浴室走出来时,林晚已经恢复了那个专业、冷静的林助理模样,甚至连早餐都已经由酒店服务生送了上来,妥帖地摆在客厅的餐桌上。 “早,许总。早餐准备好了,您三十分钟后有个视频会议,资料我已经发到您邮箱。”林晚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一丝异样。 许眠随意地擦着头发,浴袍领口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的肌肤。她走到餐桌前,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早餐,最后落在林晚脸上,挑了挑眉:“眼睛怎么有点肿?没睡好?” 林晚垂下眼,避开她的审视:“可能有点认床。” 许眠哼笑一声,没再追问,坐下开始用餐。餐桌上很安静,只有餐具轻微的碰撞声。吃到一半,许眠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用叉子指了指林晚:“今天下午空出来,陪我去个地方。” “下午您原定要和瑞科的张总打高尔夫。”林晚提醒。 “推了。”许眠语气随意,“去趟‘觅’,取条项链。” ‘觅’是一家需要极高门槛的私人定制珠宝工作室,许眠是常客。林晚点头记下,心里却有些疑惑,最近并不是什么特殊日子,许眠也没有提前告知有定制珠宝的需求。 下午三点,林晚开着车,载着许眠前往‘觅’。工作室坐落在一个安静的花园洋房里,环境私密。店主亲自迎客,热情地将两人引向贵宾室。 然而,贵宾室里已经有人了。一位穿着当季最新款套装,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孩见到许眠,立刻笑着站起身:“眠姐!好巧呀!” 林晚认得她,最近正和许眠传绯闻的一位新晋小提琴家,苏娜。娱乐版块前几天还拍到她深夜出入许眠公寓的照片。 许眠似乎也有些意外,但很快便露出惯常的社交笑容:“娜娜,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取上次订的手链嘛。”苏娜亲昵地挽住许眠的手臂,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林晚,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得意,“这位就是林助理吧?真是辛苦你了,总是把眠姐照顾得这么好。” 林晚微微颔首,扯出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苏小姐过奖,分内事。” 许眠任由苏娜挽着,对店主说:“把我订的那条‘星夜’拿出来看看。” 店主很快捧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条钻石项链,主钻是一颗罕见的深蓝色钻石,周围碎钻环绕,宛如深邃夜空中的璀璨星河,价值不菲。 苏娜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叹,眼中满是惊艳和渴望。 许眠拿起项链,端详了片刻,然后转头,看向林晚:“过来。” 林晚一怔,下意识上前一步。 许眠却绕到她身后,微凉的指尖轻轻拨开她脑后束成低马尾的发丝,将那条名为“星夜”的项链,戴在了她纤细的脖颈上。 冰凉的钻石贴上肌肤,激得林晚轻轻一颤。 贵宾室里安静了一瞬。苏娜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难堪。连一旁的店主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林晚更是彻底愣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无法呼吸。许眠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后,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镜子里,那条奢华夺目的项链在她素色的职业套装上显得格格不入,而许眠站在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唇角含着一抹看不出情绪的笑。 “怎么样?”许眠问,不知道是在问谁。 苏娜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很……很特别。很适合林助理。” 许眠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言不由衷,手指轻轻拂过林晚颈后的皮肤,那里顿时起了一层细小的栗粒。“我也觉得,”她慢悠悠地说,“很配她。” 那一刻,林晚从镜子里,清晰地看到了苏娜眼中一闪而过的嫉恨,也看到了许眠眼底那抹近乎残忍的玩味。 她忽然就明白了。这项链,这亲昵的举动,或许从来就不是什么突如其来的馈赠或暗示,而只是一场即兴的、做给旁人看的戏码。她林晚,和那条昂贵的项链一样,不过是许总用来打发追求者、或是满足某种恶趣味的一件道具。 心底那点因昨夜同眠而生出的微小希冀,啪地一声,碎了。碎片扎进心脏最柔软的地方,细细密密的疼蔓延开来。 回程的车里,气氛比来时更沉默。林晚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脖颈上的钻石沉甸甸的,硌得她皮肤生疼,像一道冰冷的枷锁。 快到时,许眠忽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下周末陈家的晚宴,你陪我出席。” 陈家晚宴,是那位陈家小公子主场。林晚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了一下,声音平静:“好的许总。需要为您准备什么?” “不用。”许眠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语气慵懒,“你人到就行。” 林晚不再说话。她知道,自己又将扮演一次合格的道具,或许是用来挡箭,或许只是许眠一时兴起的又一场游戏。而在这场游戏里,她连问一句“为什么”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她是许眠最得力的助理,也是最识趣的……“小朋友”。 车子平稳地驶入地下车库,停稳。林晚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许眠却忽然睁开眼,侧头看她。 昏暗的光线下,许眠的目光深邃难辨,落在她还戴着那条项链的脖颈上,停了片刻,然后缓缓上移,对上林晚努力维持平静的眼睛。 “项链戴着吧,”许眠说,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挺好看。” 林晚没有回应,只是推开车门,率先走下去,背挺得笔直。冰冷的钻石贴着她的锁骨,仿佛在时刻提醒她,有些界限,永远不能逾越。有些奢望,从一开始就不该有。 她只是助理,仅仅是助理。 傍晚时分,林晚处理完手头积压的工作,准备下班。手机屏幕亮起,是大学同学群的消息,有人在讨论周末聚会,艾特了她。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林晚有些恍惚。这样的普通社交生活,离她已经很远了。自从成为许眠的助理,她的时间、精力,甚至情绪,都不再完全属于自己。 她收拾好东西,走出办公室。经过许眠办公室时,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许眠讲电话的声音,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温柔甚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知道了,妈,下次一定带他回去给您过目,行了吧?您就别操心了一—对,是姓陈,家里是做航运的那个陈家——” 林晚的脚步顿在原地,像被钉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血液似乎一瞬间涌向四肢,又猛地退潮,留下彻骨的寒意。带他回去?过目?姓陈? 所以,和陈家小公子的关系,已经进展到要见家长的地步了吗? 那下午在珠宝店的行为,又算什么?临确认关系前,最后戏弄一下她这个无关紧要的暗恋者? 办公室里许眠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笑意,像是在安抚电话那头的人。每一个字,都像细针,扎进林晚的耳膜。 她没有再听下去,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公司。夜晚的街道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她却觉得浑身发冷。那条价值连城的“星夜”项链被她紧紧攥在手心,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却远不及心口那股闷痛的万分之一。 回到自己那个冷清整洁、几乎看不出什么个人生活气息的公寓,林晚反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玄关的感应灯暗了下去,黑暗将她彻底吞没。 她终于不再忍耐,眼泪无声地涌出,迅速浸湿了脸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肩膀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七年了,她像个最虔诚也最愚蠢的信徒,守着一个无望的奢望。她以为只要靠得足够近,总有一天,许眠会看见她,不是看见一个得力的助手,一个乖巧的“小朋友”,而是看见林晚这个人,看见她沉默汹涌的爱意。 可现在她明白了,许眠不是看不见,她只是不在意。她或许早就察觉了什么,却乐得享受这份无需回馈的深情,甚至偶尔兴致来了,还要亲手拨弄一下琴弦,听听这卑微的爱意为她奏出的悲鸣。 就像对一件有趣的玩具。 林晚在黑暗里坐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眼泪流干,脸上紧绷得发疼。她站起身,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拍打脸颊。镜子里的人,眼睛红肿,脸色苍白,脖颈上还残留着一点被项链压出的红痕,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努力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没关系,林晚。她对自己说。天亮之后,你依然是那个无懈可击的林助理。 只是,心底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好像在今晚彻底凉了下去,碎了,再也拼不回去了。 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加了锁的备忘录。最新一条记录下面,她手指颤抖着,输入了两个字: “醒了。” 第2章 第 2 章 项链事件像一根细刺,扎进林晚的皮肉里,不致命,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隐秘的疼。她将它锁进了公寓抽屉的最深处,连同那晚在“觅”珠宝店里,苏娜难堪的眼神、店主惊诧的目光,以及许眠指尖拂过她颈后皮肤时那冰凉的触感,一起封存。 生活依旧按部就班。她依然是那个高效、可靠、情绪稳定的林助理。 许眠似乎也很快将那个小插曲抛诸脑后,或者,那对她而言根本连插曲都算不上。她依旧忙碌,飞往不同的城市谈合作,出席各种光鲜亮丽的场合,身边偶尔会出现新的面孔,男男女女,像走马灯一样旋转。那位陈家小公子陈炜,出现的频率明显高于其他人。他会来公司楼下等许眠下班,会送來昂贵的花束,甚至在一次商业晚宴上,当着不少人的面,颇为绅士地为许眠披上外套。 每一次,林晚都在场。她微笑着替许眠接过花,妥善处理;她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确保许眠需要时能立刻出现;她听着旁人略带艳羡地议论着许眠和陈炜的“登对”,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职业表情。 只有她自己知道,胃里像是揣了一块冰,不断下沉,释放着寒意。她开始更频繁地记录那个加密备忘录,字句简短,更像是一种冷静的自我凌迟: “陈炜送了白玫瑰,她让人插在了会议室。” “她穿了陈炜送的某高定礼服参加慈善晚宴,媒体评价很好。” “今晚他们约在旋转餐厅,视野很好,能看到全城夜景。我订的位置。” 记录这些,像是在确认某种结局,好让自己彻底死心。 周五下午,林晚将下周的行程表送到许眠办公室。许眠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背影纤细挺拔,阳光给她周身镀上一层柔光。她声音带着笑意,是那种林晚很熟悉的、谈成了重要项目后才有的轻松愉悦。 “……嗯,知道了,我会准时到。放心吧,妈,这次不会放您鸽子了。” 林晚放轻脚步,将文件夹放在办公桌上,正准备转身离开,许眠挂了电话,回过头来。 “周末有什么安排?”许眠随口问,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拿起行程表翻看。 “处理一些积压的邮件,整理下周的会议资料。”林晚回答得刻板。 许眠抬眼看了看她,目光在她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别总闷着,年轻人该有点自己的生活。周末空出来,陪我去个地方。” 又是不容置疑的通知,而非商量。林晚指尖微蜷,垂下眼:“许总,周末您原定……” “推了。”许眠打断她,合上文件夹,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椅背里,指尖轻轻点着桌面,语气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意味,“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林晚没再问。她知道问不出结果,许眠享受这种掌控一切、包括她人好奇心的感觉。 周六傍晚,许眠自己开车,载着林晚驶出市区。车最终停在一家隐蔽的私人俱乐部外。门面低调,进去后却别有洞天,灯光暧昧,音乐是慵懒的爵士,空气里浮动着酒香和淡淡的烟草味。这里不像许眠平时会涉足的喧闹场所,更私密,也更……暧昧。 许眠显然是常客,侍者恭敬地将她们引到一个半开放的卡座。很快,一个穿着考究、气质成熟优雅的女人笑着走了过来,很自然地坐在了许眠身边,亲昵地揽了下她的肩膀。 “许老板,今天怎么有空赏光?还带了位小美人?”女人目光转向林晚,带着善意的打量。 “薇姐,别吓着我的小朋友。”许眠笑了笑,介绍道,“林晚,我的助理。薇姐,这里的老板。” 林晚礼貌地点头致意:“薇姐好。” 薇姐笑容更深,眼神在许眠和林晚之间打了个转,了然地笑了笑,没再多问,招呼人送酒水。 许眠点了一杯威士忌,给林晚要了杯无酒精的鸡尾酒。她自己慵懒地靠在沙发里,和薇姐聊着圈内的趣事,偶尔抿一口酒,姿态放松。林晚安静地坐在一旁,像个误入大人世界的孩子,与周围格格不入。 她看着许眠在朦胧灯光下的侧脸,看她因为某个笑话而弯起的眼角,看她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转动着酒杯。这样的许眠,褪去了商场上的杀伐决断,有种迷人的、漫不经心的风情。林晚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了。 期间,有几个看起来身份不俗的男女过来和许眠打招呼,目光或多或少都会在林晚身上停留片刻,带着探究。许眠介绍她时,永远只是那句“我的助理,林晚”,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特别。 林晚端起那杯色彩缤纷的“饮料”,喝了一口,甜腻的味道滑过喉咙,却泛起点点苦涩。她知道自己不该来,这种场合,这种氛围,只会让她本就摇摇欲坠的心防更加脆弱。 “怎么不喝点真的?”许眠忽然侧过头,靠近她,带着威士忌醇香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距离近得林晚能看清她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阴影。 林晚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握紧了杯子:“我还要保持清醒,待会儿送您回去。” 许眠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像羽毛,轻轻搔刮着林晚的耳膜:“这么尽责?”她靠回沙发,目光却依旧锁着林晚,带着一丝玩味,“放心,今晚不用你送。” 这时,薇姐接了个电话走开了。卡座里只剩下她们两人。音乐换了一首,更舒缓,也更催生隐秘的心事。 “不喜欢这里?”许眠问,晃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 “没有。”林晚低声回答。 “那怎么一直绷着脸?”许眠的脚尖,在桌下,轻轻碰了碰林晚的小腿。 林晚浑身一僵,像被电流击中,差点打翻手里的杯子。她猛地抬头,对上许眠带着笑意的眼睛。那眼神里有探究,有戏谑,或许还有一丝……她不敢深究的东西。 “许总……”她声音发紧。 “叫我许眠。”许眠的声音压低了些,在音乐声中几乎听不清,却带着不容抗拒的魔力,“现在不是工作时间。” 林晚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许眠的脚尖并没有离开,就那么若有似无地挨着她,传递着滚烫的温度。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模糊了,只剩下许眠近在咫尺的脸,和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她是不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无聊时的逗弄? 一股混合着委屈、愤怒和长久压抑的酸楚猛地冲上头顶。林晚猛地站起身,动作大得撞到了桌子,杯中的液体晃了出来。 “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她几乎是仓皇而逃,不敢再看许眠的表情。 洗手间里灯光亮得刺眼。林晚用冷水一遍遍拍打脸颊,试图冷却滚烫的皮肤和混乱的大脑。镜子里的自己,眼眶泛红,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慌乱和无助。 她到底想怎么样? 一遍遍给予微不足道的亲近,又一次次用行动划清界限。让她像个傻瓜一样,因为一个触碰而心潮澎湃,又因为一句“助理”而坠入冰窖。 等她勉强平复呼吸,整理好表情回到卡座时,薇姐已经回来了,正和许眠低声说着什么。许眠看到她,没什么特别表示,只是指了指桌上新上的一杯水:“喝点水。” 之后的时光,许眠没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也没再刻意靠近她。仿佛桌下那个短暂的触碰,只是林晚的一场幻觉。 回去的路上,是代驾开的车。许眠坐在后座,闭目养神。林晚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心里一片空茫。 车先到了林晚的公寓楼下。林晚低声道谢,准备下车。 “林晚。”许眠忽然开口。 林晚动作一顿,回头。 许眠依然闭着眼,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下周末陈家的晚宴,记得穿那条裙子。” 林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钝痛蔓延开来。原来带她来这里,只是为了提醒她别忘了自己的“职责”——在更重要的场合,扮演好那个合格的花瓶道具。 “好的,许总。”她听到自己用毫无波澜的声音回答。 推开车门,夜风裹挟着凉意吹在她脸上。她头也不回地走进公寓大楼,背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单薄而倔强。 后座的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内外。许眠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没有丝毫醉意。她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电梯口,目光深沉难辨。 薇姐刚才在俱乐部里调侃的话似乎还在耳边:“许眠,你对那个小助理,不太一样啊?怎么,终于遇到能让你这只狐狸收起尾巴的人了?” 许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不一样吗? 或许吧。毕竟,这么能忍,又这么容易看穿的“小朋友”,确实不常见。 她拿出手机,屏幕亮起,屏保是一张很多年前的照片,照片上是大学校园里,一个女孩低着头匆匆走过的背影,阳光洒在她身上,模糊了轮廓,却有种青涩的美好。 许眠的手指轻轻拂过屏幕,眼神复杂。 “醒了?”她低声自语,像是一个疑问,又像是一个确认。 然后,她关掉手机,重新靠回椅背,闭上了眼。只是那微微蹙起的眉心,泄露了主人并不平静的心绪。 夜还很长。而某些被刻意忽略的东西,似乎正悄然冲破冰层,露出尖锐的一角。 第3章 第 3 章 陈家晚宴前的这一周,空气里仿佛都绷紧了一根看不见的弦。林晚比以往更加沉默,处理工作的效率却高得惊人,像是要把所有精力都消耗在具体的事务上,以免有片刻闲暇去思考周末那个即将到来的、注定难堪的夜晚。 许眠似乎也更忙了,连续几天不见人影,只在深夜发来几条简洁的工作指令。两人之间的交流仅限于冰冷的邮件和内部通讯软件,那晚在俱乐部卡座里若有若无的暧昧,像是一场被刻意遗忘的梦。 周五傍晚,林晚准时将车开到许眠公寓楼下。她今天开了那辆不常使用的、更显稳重的黑色轿车,适合出席正式场合。 等待的间隙,她看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些出神。直到副驾驶的车门被拉开,一股清冽的香气混合着晚风钻了进来。 林晚回过神,侧头看去,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 许眠上了车,她今天穿的不是平日里干练的西装套裙,而是一条烟灰色的斜肩长裙,面料带着细腻的光泽,勾勒出流畅优美的身体线条。她妆容比平时精致,长发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和漂亮的锁骨,耳垂上缀着两粒小小的钻石,在暮色中闪着微光。她整个人像是被打磨过的宝石,散发着一种收敛却不容忽视的光芒。 “等很久了?”许眠系好安全带,语气寻常,仿佛她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波澜。 “没有,许总。”林晚收回视线,发动车子,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她能感觉到许眠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一下——她今天也刻意打扮过,穿着许眠指定的那条剪裁得体的黑色连衣裙,款式简单,却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的清冷气质,颈间空无一物。 “项链呢?”许眠果然问了。 林晚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声音平静:“太贵重了,怕弄丢,收起来了。” 许眠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头看向窗外。车内的气氛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引擎平稳的轰鸣声。 晚宴设在陈家位于城郊的半山别墅。车子驶入雕花铁门,沿着蜿蜒的车道前行,两旁是精心打理的花园和闪烁的地灯。停车场已经停了不少豪车,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是林晚熟悉又始终无法融入的世界。 她停好车,正准备像往常一样,等在车里或者找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许眠却已经推门下车,然后绕到她这边,敲了敲车窗。 林晚降下车窗,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下车。”许眠的语气不容置疑,“跟我进去。” 林晚一怔:“许总,我……” “需要女伴。”许眠打断她,微微弯腰,透过车窗看着她,灯光在她眼底投下深邃的阴影,“还是说,林助理觉得做我的女伴,很丢人?” 这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利。林晚抿了抿唇,无法反驳,只得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晚宴大厅灯火辉煌,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许眠一出现,立刻成为了焦点。陈炜第一时间迎了上来,他今天穿着正式的晚礼服,英俊的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眠眠,你来了。”他自然地想挽住许眠的手臂。 许眠却巧妙地侧身避开了,反而伸手,轻轻搭在了落后她半步的林晚的手肘上,将她稍稍往前带了一点,对陈炜笑道:“陈少,介绍一下,我的助理,林晚。晚晚,这位是陈炜陈少。” 陈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目光落在林晚身上,带着明显的审视和一丝不悦,但很快便恢复了风度,对林晚点了点头:“林助理,幸会。” 林晚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好奇的,探究的,甚至带着轻蔑的。她像个被突然推到聚光灯下的展品,浑身不自在,却只能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微微颔首:“陈少。” 许眠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这微妙的尴尬,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她带着林晚,从容地穿梭在宾客之间,与人寒暄、碰杯。她向别人介绍林晚时,不再是简单的“我的助理”,而是变成了“林晚,我非常重要的伙伴”。 林晚跟在许眠身边,像个精致的影子。她很少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在许眠目光扫过来时,递上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她能感觉到许眠搭在她手肘上的手,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像一小块烙铁,烫得她心慌意乱。 陈炜几次想找机会单独和许眠说话,都被许眠不露痕迹地挡开了。她不是正在和林晚低声交谈,就是被其他人围住。林晚清楚地看到陈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勉强,看向她的眼神也愈发不善。 中途,林晚借口去洗手间,暂时离开了那片令人窒息的喧嚣。她站在洗手台前,用冷水拍了拍脸,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许眠到底想干什么?用她来刺激陈炜?还是仅仅因为厌倦了陈炜的追求,拉她来做挡箭牌? 无论哪种原因,她都只是被利用的工具。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脏一阵紧缩。 走出洗手间,却在走廊拐角遇到了似乎等候已久的陈炜。 “林助理。”陈炜挡在她面前,脸上没了之前的客气,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许眠带你来的?” 林晚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他:“是的,陈少。” “呵,”陈炜轻笑一声,带着嘲讽,“许眠玩得挺花啊,连助理都带出来充场面了。不过,林助理,我劝你认清自己的位置。助理就是助理,别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许眠不是你这种人能高攀的。” 他的话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进林晚最敏感脆弱的神经。她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疼痛让她维持着最后的理智和尊严。 “陈少多虑了。”林晚抬起眼,目光清冷,没有一丝波澜,“我只是做好分内工作。至于许总的私事,与我无关,也轮不到我过问。” 她的冷静和疏离似乎激怒了陈炜,他往前逼近一步,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威胁:“最好如此。别忘了,我才是许家认可的人。你最好离她远点,否则,别说助理的工作,我让你在这行都混不下去!”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许家认可……原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就在这时,一个慵懒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一丝冷意:“陈炜,你在对我的助理说什么?” 许眠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林晚身侧,目光淡淡地落在陈炜脸上,虽然带着笑,眼神却没什么温度。 陈炜脸色变了变,瞬间换上一副笑脸:“没什么,眠眠,就是和林助理随便聊两句。” “是吗?”许眠挑了挑眉,伸手,极其自然地揽住了林晚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动作亲昵得不像话。她看着陈炜,唇角弯起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我的助理胆子小,不经吓。陈少要是有什么指教,直接跟我说就好。” 林晚浑身僵硬地靠在许眠身侧,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清冽的香气,肩膀上传来她手臂的重量和温度。这个保护的姿态,本该让她感到安心,此刻却只让她觉得无比讽刺和难堪。 陈炜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眼神阴鸷地看了林晚一眼,又强挤出笑容对许眠说:“眠眠,你误会了。我只是关心你。伯母刚才还问起你,我们过去打个招呼?” 许眠没理他,低头看向怀里的林晚,声音放缓了些,带着刻意的温柔:“吓到了?” 林晚抬起眼,对上许眠近在咫尺的目光。那双眼底带着探究,有一丝真实的关切,但更多的,是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的情绪,像是……一种测试。 她忽然觉得无比疲惫。这场戏,她真的演不下去了。 她轻轻挣开了许眠的手,后退半步,拉开一点距离,声音低而清晰:“我没事,许总。谢谢您。我去外面透透气。” 说完,她不再看许眠和陈炜的表情,转身,沿着走廊快步向外走去。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落寞和决绝。 许眠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眼神沉静如水。 陈炜在一旁忍不住开口:“眠眠,你看她什么态度!一个助理而已……” “陈炜,”许眠打断他,转过头,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向他,“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陈炜被她的眼神慑住,一时语塞。 许眠没再看他,整理了一下裙摆,语气恢复了一贯的疏离:“替我向伯母道个歉,我有点累,先走了。” 说完,她不再理会陈炜难看的脸色,转身,朝着林晚离开的方向,迈步跟了上去。 晚宴还在继续,音乐悠扬,笑语喧哗。但有些东西,似乎已经从内部开始,悄然崩裂。林晚走在夜晚微凉的风里,感觉那颗被反复煎熬的心,正在一点点冷却,变硬。 而许眠跟在后面,看着前方那个单薄却倔强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那个总是安静跟在身后、予取予求的“小朋友”,或许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可以永远掌控在手心。 这场她自以为主导的游戏,似乎正在滑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第4章 第 4 章 宴会厅外的露台,夜风裹挟着花园里草木的湿润气息吹拂过来,稍稍驱散了林晚心头的窒闷。她靠在冰凉的栏杆上,望着山下城市的璀璨灯火,像一片被打碎的星河。可这繁华景象,却无法在她空洞的心里激起半点涟漪。 肩膀似乎还残留着许眠手臂的温度和重量,陈炜那些刻薄的话语也还在耳边回响。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许总不是你能高攀的。” “我才是许家认可的人。” 原来,在别人眼里,她的七年暗恋,她的小心翼翼,她的心痛难忍,不过是一场不自量力的笑话。而许眠,那个她视若神明的人,明明洞悉一切,却依旧漫不经心地操控着这一切,看着她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因她的一举一动而欢喜,而悲伤。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厌倦,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不想再扮演那个懂事、隐忍、永远不会逾矩的“林助理”。这场独角戏,她唱得太久,太累了。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林晚没有回头,她知道是谁。 许眠走到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靠在栏杆上,侧头看她。月光和远处灯火的光线勾勒出林晚清瘦的侧脸轮廓,她的睫毛低垂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表情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生气了?”许眠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有些低沉,少了平日的锋芒。 林晚缓缓睁开眼,却没有看她,依旧望着远方:“不敢。” 许眠轻轻笑了一声,带着点自嘲的意味:“还有你林晚不敢的事?”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复杂,“陈炜的话,别放在心上。” “陈少没说错什么。”林晚的声音很轻,却像冰凌一样,带着冷硬的质地,“我确实只是助理。许总带我出来,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我明白。” 许眠蹙起了眉,林晚这种彻底撇清、公事公办的态度,让她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她宁愿林晚像以前那样,哪怕只是露出一丝委屈或难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在自己周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冰冷的墙。 “林晚,”许眠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我带你出来,不是因为工作。” “那是因为什么?”林晚终于转过头,看向许眠。她的眼睛在夜色里很亮,却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没有任何温度,“因为好玩?因为可以拿来刺激陈少?还是因为……许总您偶尔也需要一个方便的道具,来打发那些您暂时还不想认真对待的追求者?” 她的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精准地割开了两人之间那层心照不宣的薄纱。许眠被她问得一怔,一时间竟无法回答。因为林晚说的,某种程度上,确实是部分事实。她享受林晚在她身边的感觉,那种全然的、沉默的依赖和注视,让她安心,甚至……有些隐秘的愉悦。她确实也利用过这种关系,去应对一些麻烦。 但她从未深究过这背后的原因,或者说,她刻意不去深究。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眠试图解释,却发现语言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许总是什么意思,并不重要。”林晚打断她,语气平静得可怕,“重要的是,我累了。” 她转过身,正对着许眠,夜色中,她的身影单薄却挺直:“许总,感谢您这几年来的信任和栽培。但我认为,我已经不适合再继续担任您的私人助理了。” 许眠瞳孔微缩,几乎是脱口而出:“你要辞职?” “是。”林晚回答得斩钉截铁,“我会按照合同规定,完成工作交接。希望您能批准。” 空气仿佛凝固了。露台上的风似乎也停了,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许眠看着林晚,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犹豫、一丝赌气的成分,但她只看到了决绝。那种破釜沉舟、不留退路的决绝。 一种陌生的、巨大的恐慌感,猝不及防地攫住了许眠的心脏。她习惯了林晚的存在,习惯了她事无巨细的安排,习惯了她沉默而深情的目光。她从未想过,林晚会离开。这个认知像是一脚踩空,让她瞬间失去了平衡。 “就因为今晚的事?”许眠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迫,“因为陈炜说了几句混账话?林晚,你别任性!” “任性?”林晚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嘴角扯起一个极淡的、苦涩的弧度,“许总,我二十六岁了,跟了您七年。我人生中最好的七年,都在围着您转。我没有自己的生活,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我的所有情绪都系在您一个人身上。” 她的声音开始微微发颤,但依旧努力维持着平静:“这七年,我看着您身边来来去去那么多人,我帮您订花,帮您选礼物,甚至帮您安排和别人的约会……我告诉自己,没关系,只要还能待在您身边,只要能偶尔看到您,就足够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但她倔强地没有让它们掉下来。 “可是许眠……”她第一次,在没有旁人的时候,直呼了她的名字,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我也是个人,我会疼的。” 这一声“许眠”,这一句“我会疼的”,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许眠的心上。她看着林晚强忍泪水的样子,看着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绝望,一直以来被刻意忽略的愧疚和某种更复杂的情感,如同海啸般汹涌而来,瞬间将她淹没。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晚深吸一口气,抬手,用力抹去眼角的湿意,重新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平静:“辞职信我明天会发到您邮箱。今晚抱歉,扫了您的兴。我先走了。” 说完,她不再看许眠一眼,转身,挺直脊背,一步一步,坚定地离开了露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许眠独自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夜风吹拂着她单薄的裙摆,带来刺骨的凉意。她忽然觉得,这个她习惯了掌控一切的世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还没来得及弄清楚之前,就已经彻底失去了。 露台下,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却再也照不进她瞬间空落下来的心底。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揽住林晚肩膀时,那纤细骨骼的触感。那么脆弱,却又那么倔强。 “小朋友……”她低声喃喃,声音消散在风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和无措。 “你这次……是真的不要我了吗?” 第5章 第 5 章 第二天,林晚没有去公司。 这是她成为许眠助理三年来的第一次,在没有提前报备、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缺席。她把手机关了静音,反扣在床头柜上,自己则蜷缩在公寓的沙发上,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一动不动。 宿醉般的头痛席卷着她,不是因为酒精,而是因为情绪过度透支后的虚空和钝痛。眼睛又干又涩,提醒着她昨夜流了多少无用的眼泪。露台上对许眠说的那些话,像耗尽了她积攒七年的所有勇气。现在,勇气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辞职。这两个字说出来容易,但真正要面对其后的空白,却让人心生怯意。她的生活,她的社交圈,甚至她公寓里的许多物品,都深深烙印着许眠的痕迹。离开许眠,等于将她过去七年的人生连根拔起。 但她知道,她必须走。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彻底迷失,变成一具真正没有灵魂的、名为“林助理”的空壳。 下午,她终于强迫自己起身,打开电脑,开始撰写辞职信。措辞官方、冷静,感谢公司的培养和许总的信任,陈述个人职业规划调整,希望尽快完成交接。她反复检查了几遍,确认没有任何私人情绪泄露,然后设置了定时发送,定在明早九点,公司正式上班的时间。 做完这一切,她感觉像是完成了一场漫长的仪式,身体被掏空,却又奇异地轻松了一点。 她开始整理公寓。将那些因为许眠随口一句“这个颜色不错”而买的同色系衣服打包,准备捐掉;把书架上几本许眠推荐的、但她其实并不怎么感兴趣的书收进纸箱;甚至翻出了那个锁着七年秘密的旧手机……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没有格式化,只是将手机电池取出,和其他一些决定封存的、与许眠有关的小物件一起,放进了储藏室最深的角落。 仿佛这样一种形式上的告别,能帮助她更快地割舍过去。 然而,当她的指尖拂过一条柔软的羊绒围巾——那是她刚做许眠助理那年冬天,许眠去冰城出差回来,随手送给她的,说是买多了——她的动作还是停滞了。围巾上似乎还残留着许眠常用的那款香水的后调,清冷又缠绵。 她最终还是把围巾留了下来,叠好,放回了衣柜。就当是……留个念想吧。她对自己说,带着点自嘲。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许眠没有打电话来,公司HR也没有联系她。她的邮箱里安静躺着几封工作邮件,她都一一回复,并抄送了相关同事,表示后续事宜将由他们跟进。她把自己隔绝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像一只受伤的动物,默默舔舐伤口。 但她知道,平静只是表面的。以许眠的性格,绝不会对她的辞职信置之不理。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往往最是压抑。 果然,第三天傍晚,门铃响了。 林晚正坐在餐桌前吃一份索然无味的外卖沙拉。听到门铃声,她的心猛地一跳,叉子掉在盘子里,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几乎能猜到门外是谁。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向外看。 许眠站在门外。 她没有穿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职业套装,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扣子,下身是修身的黑色长裤。她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头发也不像平时那样打理得纹丝不乱,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让她看起来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人间烟火的真实感。 但她看着猫眼的眼神,却依旧锐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拗。她显然知道林晚就在门后。 林晚握着门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开门,意味着要正面迎接她无法预料的狂风暴雨;不开,以许眠的性子,绝对做得出来一直按门铃或者找人来撬锁的事情。 僵持了将近一分钟,门铃声再次固执地响起,一声接一声,带着催促和隐隐的怒气。 林晚闭了闭眼,最终还是拧动了门把手。 门开了。 走廊的光线涌进来,两人隔着门槛对视。许眠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迅速而仔细地扫过林晚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林晚穿着家居服,脸色苍白,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憔悴和戒备。 “准备一直把我关在外面?”许眠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熬夜后的疲惫,但语气里的强势依旧。 林晚侧身让开:“许总,请进。” 许眠迈步进来,带着一身室外的微凉空气。她环顾了一下林晚这间收拾得过于整洁、甚至显得有些空旷的公寓,目光最后落在餐桌上那盘几乎没动过的沙拉上。 “你就吃这个?”她皱起眉。 “不饿。”林晚关上门,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没有去倒水,也没有请她坐下的意思,姿态疏离得像对待一个陌生人,“许总找我有什么事?如果是工作交接,我明天会去公司……” “林晚。”许眠打断她,转过身,目光沉沉地锁住她,“我们之间,除了工作,就没别的好谈了吗?” 林晚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细微的疼。她垂下眼,避开许眠的视线:“我认为,我们之间最好只谈工作。” 许眠向前走了一步,逼近她。属于她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林晚,带着压迫感。“只谈工作?”她重复着这句话,语气里带着嘲弄,“那你告诉我,你备忘录里那七年的东西,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吗?” 林晚猛地抬起头,脸色瞬间血色尽失,瞳孔因为震惊而收缩。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许眠,嘴唇微微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怎么会知道?那个加了密、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的备忘录? 许眠看着她的反应,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怒气,有心痛,还有一丝……了然。她拿出自己的手机,快速操作了几下,然后递到林晚面前。 屏幕上,是一个熟悉的备忘录界面。一条条记录,赫然在目: “今天她换了口红色号,叫我小朋友的时候睫毛在颤。” “她开会时揉了揉太阳穴,是不是又头疼了?晚上记得泡蜂蜜水。” “陈炜送的花,她看了一眼就让扔了。心情莫名好了一点。” “庆功宴,她喝多了,靠在我身上。希望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 最新的一条,是几天前,只有简短的三个字:“结束了。” 林晚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冰冷,连指尖都在发颤。她最大的秘密,她小心翼翼藏了七年的心事,就这样**裸地摊开在当事人面前。羞耻、难堪、被侵犯的愤怒,还有无处遁形的恐慌,瞬间将她淹没。 “你……你怎么会……”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怎么会有?”许眠收回手机,眼神锐利如刀,“林晚,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工作手机,是公司配的。IT部门有最高权限。” 林晚踉跄着后退一步,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是啊,她怎么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那个备忘录,她一直是用工作手机记录的!她以为上了密码锁就万无一失,却忘了在公司的技术手段面前,她的**不堪一击。 所以,许眠早就知道了?知道了她那些隐秘的心思,知道了她每次帮她处理桃花时内心的酸涩,知道了她像个傻瓜一样,记录着她的一颦一笑? 那她之前的那些举动,那些若有若无的亲近,那些突如其来的温柔,算什么?是怜悯?是觉得有趣?还是……一种更高明的、看着她沉沦的玩弄? 想到这种可能,林晚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屈辱感像火焰一样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她抬起头,看着许眠,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但她倔强地不让它们掉下来,只是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人,“看着我像个笑话一样,围着你转,很好玩是吗?许总?” 最后那个称呼,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恨意。 许眠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她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林晚的手臂,却被林晚猛地甩开。 “别碰我!”林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尖锐。 许眠的手僵在半空,她看着林晚,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的烦躁和那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疼:“林晚,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林晚几乎是吼了出来,积压了太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你知道我喜欢你!你知道我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会难过!你知道我记录那些东西是因为我控制不住自己!你什么都知道!可你做了什么?” “你一边若无其事地享受我的喜欢,一边和不同的人约会!你一边在别人面前和我划清界限,一边又在我快要死心的时候来招惹我!给我希望又亲手掐灭!许眠,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还是一个可以随意取乐的解闷工具?!” 她的质问像一把把刀子,不仅捅向许眠,也捅向她自己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许眠被她的爆发震住了,一时间竟哑口无言。她看着林晚泪流满面却依旧倔强地瞪着她的样子,那些准备好的、带着强势和掌控欲的说辞,突然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这场关系的主导者,她享受着林晚无声的爱慕,并自信地认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直到林晚说出“辞职”,直到她此刻用这样绝望而愤怒的眼神看着她,许眠才惊觉,有些东西,早已脱离了轨道。 她不是没有感觉。她只是……习惯了拥有,便忘记了珍惜的可能性。 “林晚……”许眠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罕见的无措,“我从来没觉得你是笑话,也没把你当工具。” “那是什么?”林晚流着泪,冷笑地看着她,“许总,施舍一点怜悯给我这个可怜虫?” “不是!”许眠猛地打断她,像是被那个词刺伤了。她看着林晚,眼神复杂变幻,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再次上前,不顾林晚的挣扎,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禁锢在自己和墙壁之间。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许眠低下头,目光紧紧锁住林晚泪湿的脸,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 “林晚,你问我把你当什么?” “我现在告诉你。” “我习惯了你在我身边,习惯了你煮的咖啡温度,习惯了你帮我处理好一切麻烦。我甚至……习惯了你看着我。” “我看到你和别人多说几句话会不舒服,看到你难过我会心烦,看到你辞职信的时候……我这里,”她抓着林晚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口,那里,心脏正在剧烈地跳动,“会慌。” 林晚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睁大了泪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许眠的耳根微微泛红,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那句盘旋在心底许久、却一直不愿承认的话: “林晚,我不是傻子。” “我对你……不一样。” 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暮色四合,房间内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里,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和交织的目光。 林晚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许眠,看着她眼中那些从未有过的、复杂而真实的情愫,大脑一片空白。许眠的这些话,像是一道惊雷,在她早已绝望的心湖里炸开了滔天巨浪。 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许眠看着她茫然又带着一丝微弱希冀的眼神,心中那最后一点犹豫也消失了。她低下头,慢慢地、带着一种试探般的谨慎,靠近那张沾着泪痕、微微张开的唇。 在双唇即将碰触的前一秒,她停住,灼热的气息拂过林晚的皮肤,声音喑哑: “小朋友,这次……别躲。” 第6章 第 6 章 空气像是凝固的蜜糖,黏稠得让人窒息。许眠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威士忌的余韵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灼热地拂过林晚的唇瓣。那句“别躲”像是一道咒语,钉住了林晚所有的神经。 她没躲。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又像是被投入了滚烫的岩浆,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陌生的渴望和巨大的恐慌。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许眠那双近在毫厘的眼睛,深邃得像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 许眠的wen,落了下来。 起初是试探的,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微凉的唇瓣轻轻贴合,像羽毛拂过水面,激起林晚一阵剧烈的战栗。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扫过许眠的脸颊,带来细微的痒意。 这个wen,和林晚想象过无数次的任何一种都不同。没有霸道,没有掠夺,只有一种缓慢的、磨人的温柔。许眠的唇很软,带着她特有的清冽气息,一点点地厮磨,辗转,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安抚。 林晚僵硬地承受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七年的暗恋,无数个日夜的奢望,在这一刻以这样一种完全出乎意料的方式成真,带给她的不是狂喜,而是一种近乎晕眩的不真实感。 许眠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僵硬,wen停顿了一下。她的额头抵着林晚的,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呼吸交融,暧昧得令人心尖发颤。 “呼吸,小朋友。”许眠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情动的痕迹,却又有一种奇异的温柔。 林晚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慌乱地张开嘴,想要汲取氧气,却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许眠的she尖,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温柔却又坚定地撬开了她的齿关。 “唔……”林晚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手下意识地抵住了许眠的胸口,想要推开,指尖触碰到衬衫下温热而坚实的肌理时,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反而更像是一种无力的欲拒还迎。 许眠的wen骤然加深。 不再是之前的试探和温柔,而是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近乎凶猛的渴望。她用力地吮吸、舔舐,舌尖纠缠着林晚生涩躲闪的柔软,掠夺着她口腔里每一寸气息。威士忌的醇香、属于许眠本身清冽的味道,还有林晚自己眼泪的咸涩,都在这个wen里混乱地交织在一起。 林晚只觉得天旋地转,所有的思绪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搅成碎片。她腿软得几乎站立不住,只能被动地倚靠着身后的墙壁和身前之人的支撑。原本抵在许眠胸口的手,不知何时松了力道,转而无力地攥紧了她胸前的衣料。 许眠的手依然牢牢扣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却滑至她的后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彻底消除。隔着单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身体的轮廓与急剧攀升的温度。温热的吐息交织在一起,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人心慌意乱。 意乱情迷。林晚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个词在反复回响。许眠的鼻尖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带着滚烫的温度,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像是在她心尖上撩拨。当许眠的唇若即若离地擦过她的耳垂时,林晚忍不住轻颤了一下,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在这个令人目眩神迷的wen里,最后一点理智也消失殆尽。 她生涩地、笨拙地开始回应。舌尖小心翼翼地触碰,换来许眠更激烈的索取。细微的呻吟无法抑制地从喉咙深处逸出,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撩人。 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林晚因为缺氧而开始轻微地挣扎,许眠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的唇,但额头依旧抵着她,呼吸粗重,喷出的热气烫红了林晚的耳廓。 林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迷离,脸颊绯红,被吻得红肿的唇瓣微微张着,泛着水光,一副被彻底疼爱过的模样。 许眠看着她这幅样子,眸色更深,喉结滚动了一下。她松开扣着林晚手腕的手,转而用指尖,轻轻抚过她红肿的唇瓣,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珍视。 “现在,”许眠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还觉得我只是在耍你吗?” 林晚怔怔地看着她,心脏依旧跳得飞快,残存的理智和巨大的情感冲击在进行着激烈的拉锯战。这个吻是真实的,许眠眼中的情动也是真实的。可是……这能代表什么?一时的冲动?还是……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声音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许眠似乎看穿了她的犹豫和不安。她没有再逼问,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弯腰,一手穿过她的膝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林晚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许眠的脖颈。 “许眠!你干什么?”她慌得连名带姓地喊她。 许眠没有回答,抱着她,步伐稳健地走向卧室。她的怀抱很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但林晚的心却跳得更快了。卧室……去卧室意味着什么,她不敢深想。 许眠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自己也随之俯身下来,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卧室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勾勒出许眠深邃的轮廓和那双在黑暗中异常明亮的眼睛。 “林晚,”许眠看着她,目光专注得像是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我说了,我对你不一样。” “但这不一样……是哪种不一样?”林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是一时兴起?还是……” “不是一时兴起。”许眠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她低下头,鼻尖轻轻蹭着林晚的鼻尖,姿态亲昵得让林晚心尖发颤,“我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是习惯了你煮的咖啡,可能是习惯了回头总能看到你,也可能是……更早。”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林晚。”许眠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罕见的、不确定的坦诚,“但我很清楚,我不想你走。看到你辞职信的时候,我这里,”她拉着林晚的手,再次按在自己心口,“很难受。想到你可能会彻底离开我的生活,我会……害怕。” 害怕。这个词从永远冷静自持、掌控一切的许眠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惊人的分量,重重地砸在林晚的心上。 林晚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再次涌了出来。这一次,不是因为委屈和愤怒,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酸涩和……希望。 许眠看着她流泪,有些笨拙地用指腹擦去她的眼泪,动作却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别哭。”她低声说,然后,wen再次落了下来。 这一次,wen落在了她的眼皮上,轻轻吮去咸湿的泪水。然后是脸颊,鼻尖,最后,再次覆上那双微微颤抖的唇。 这个吻,比刚才更加温柔,也更加缠绵。带着一种明确的安抚和珍视的意味。许眠的唇舌耐心地描绘着她的唇形,像是在品尝世上最甜美的糖果,一点点地瓦解她最后的心防。 林晚闭上了眼,任由自己沉沦在这个迟来了七年的wen里。她抬起手,环住了许眠的脖颈,生涩而勇敢地回应着。 感受到她的回应,许眠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吻变得更加深入,更加炽热。温热的手掌贴上她细腻的肌肤,带来一阵战栗。 林晚轻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弓起,更紧密地贴近身上的人。 意乱情迷间,距离在无声中消弭。微凉的空气触到肌肤,激起一阵轻颤,但很快被相贴的体温驱散。黑暗放大了所有感知——许眠的呼吸拂过耳畔,她的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每一次触碰都激起涟漪般的战栗。压抑的叹息落在颈间,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人心慌。 林晚生涩得不知所措,只能跟随她的引领,在陌生的情潮中漂浮。羞怯、慌乱、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悸动交织在一起,让她如同迷失在夜色中的舟,唯有紧紧依靠着身前的人,在她带来的风浪中起伏。当许眠的额头轻轻抵住她的,一声压抑的"晚晚"溢出唇角时,林晚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许眠的动作时而温柔,时而带着失控的力道,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又像是在宣泄着某种积压已久的情感。她在林晚耳边一遍遍低语,叫着“小朋友”,说着“别走”,声音沙哑性感,摧毁了林晚最后一丝理智。 当最后的时刻来临,林晚仰起头,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指甲无意识地在她光裸的背上留下了几道红痕。许眠闷哼一声,紧紧抱住了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呼吸沉重。 **的余韵中,两人紧紧相拥,汗水浸湿了彼此,心跳声逐渐重合。 过了很久,许眠才稍稍支起身,在黑暗中凝视着身下的人。林晚累极了,眼神还有些涣散,脸颊潮红,唇瓣微肿,一副被彻底疼爱过的模样。 许眠低下头,在她汗湿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睡吧。”她说,声音带着事后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 林晚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意识模糊间,感觉到许眠起身,似乎去了浴室,然后拿着温热的毛巾,细致地帮她清理。动作温柔得让她想哭。 最后,许眠重新躺下,从身后将她拥入怀中,拉过被子盖住两人。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气息,让林晚一直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强烈的疲惫感袭来,她很快便在许眠的怀里沉沉睡去。 在她彻底陷入沉睡的前一秒,似乎听到许眠在她耳边,用极轻的声音说: “这次,换我来抓住你。” 第7章 第 7 章 林晚是在一阵温暖和令人安心的气息中醒来的。 意识先于身体苏醒,感官缓慢回归。首先感觉到的是背后紧贴着的温热躯体,一条手臂占有性地环在她的腰间,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密。呼吸声均匀地拂过她的后颈,带来细微的痒意。 她猛地睁开眼,昨晚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带着清晰无比的细节和强烈的感官冲击。那个吻,那些触碰,许眠在她耳边的低语,还有最后近乎灭顶的纠缠……每一帧画面都让她的脸颊迅速升温,心跳失序。 她竟然……和许眠…… 林晚僵硬地躺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生怕惊醒身后的人。身体的酸痛和某些隐秘部位的不适,都在提醒着她昨夜发生的一切不是梦境。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过后特有的、暧昧的气息,混合着许眠身上淡淡的雪松香和她自己的味道。 这太不真实了。像一场美好得让人心慌的幻境。 她悄悄转过头,想确认一下许眠是否真的在身边。晨曦微光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勾勒出许眠沉睡的侧脸。褪去了平日的凌厉和疏离,此刻的她眉眼柔和,长睫低垂,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满足的弧度。这样的许眠,是林晚从未见过的,带着一种毫无防备的脆弱和温柔。 心尖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过,泛起一阵酸涩的甜蜜。林晚看得有些痴了,连呼吸都放得更轻。 许眠似乎睡得并不沉,感受到怀里的细微动静,她无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将林晚更紧地搂向自己,下巴在她发顶蹭了蹭,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别动……再睡会儿……”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沙哑,有种别样的性感。林晚的身体瞬间绷紧,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脸颊。她乖乖地不再动弹,任由许眠抱着,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沉稳心跳,一下,又一下,仿佛和自己的心跳渐渐同频。 这种亲密无间的相拥,比昨夜更激烈的纠缠,更让她心旌摇曳,也……更让她恐慌。 这算什么?一夜情?还是……关系的转变? 许眠昨晚说的话,那些“不一样”,那些“害怕”,是真的吗?还是情动时的呓语,天亮之后就会失效? 无数个问号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刚刚升腾起的一点暖意又迅速冷却下来。她太了解许眠了,也太清楚自己在这场不对等的关系里处于多么被动的位置。一时的意乱情迷,并不能改变她们之间巨大的鸿沟。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许眠似乎终于清醒了一些。她缓缓睁开眼,眼神最初带着刚睡醒的迷蒙,但在对上林晚近在咫尺的、带着慌乱和不安的目光时,迅速恢复了清明。 两人在晨光中对视,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许眠没有立刻松开她,反而就着这个姿势,仔细地端详着林晚的脸,目光从她微微泛红的眼眶,移到她还有些红肿的唇瓣,再到她颈间若隐若现的暧昧红痕……她的眼神渐渐深邃,带着一种餍足后的慵懒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早,小朋友。”许眠开口,声音比刚才清醒了些,但依旧沙哑,带着刚睡醒的磁性。 这个熟悉的称呼,在此刻此景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和暧昧。林晚的脸更红了,下意识地想低头避开她的视线,却被许眠用指尖轻轻抬起了下巴。 “躲什么?”许眠的拇指抚过她的下唇,动作轻柔,眼神却带着探究,“后悔了?”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后悔吗?她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与其说是她主动选择,不如说是在情绪决堤和许眠强势主导下的半推半就。但若说后悔……身体残留的记忆和心底那隐秘的、破土而出的喜悦,又让她无法否认。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许眠看着她这副纠结又可爱的模样,低低地笑了一声。她低下头,额头抵着林晚的额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姿态亲昵得仿佛热恋中的情侣。 “林晚,”她叫她的名字,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许眠说过的话,从不反悔。” “我说对你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昨晚的事,也不是意外。”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轻轻敲打在林晚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所以,”许眠微微拉开一点距离,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现在,还辞职吗?” 这个问题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林晚脑海里所有的混乱和犹豫。她看着许眠的眼睛,那双总是深邃难测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倒影,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紧张的期待。 如果辞职,意味着她要彻底切断和许眠的联系,将过去七年连同昨晚的记忆一起封存。如果留下……留下意味着什么?是默认了这种关系的转变?还是从此要陷入一种更加复杂、更加不确定的境地? 她的沉默让许眠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也微微收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最终,林晚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迎上许眠的目光,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 “不辞了。” 这三个字说出口的瞬间,她看到许眠的眼底骤然亮起的光芒,像夜空中炸开的烟火,璀璨得让人不敢直视。那紧绷的下颌线条也瞬间柔和下来。 许眠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下头,深深地吻住了她。 这个吻不同于昨晚的激烈和掠夺,而是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和难以言喻的温柔。她细细地品尝着她的唇瓣,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又像是在许下一个无声的诺言。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许眠抵着她的额头,嘴角带着一抹显而易见的、满足的笑意。 “很好。”她说,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不过,助理的工作,需要调整一下。” 林晚疑惑地看着她。 许眠坐起身,丝绸被子从她光滑的肩头滑落,露出优美的背部线条和几点暧昧的红痕。她毫不在意地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一边操作一边说:“从今天起,你调任总裁办特别项目组,直接向我汇报。薪资上调50%,办公位搬到我办公室外面的隔间。” 林晚愣住了。这调整……意味着她离许眠更近了,但名义上,又不再是那种24小时待命的贴身助理。是一种……更正式,也更微妙的位置。 “为什么?”她下意识地问。 许眠放下手机,转过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和不容置疑的强势:“因为,我不希望我的女朋友,还整天做着端茶倒水、帮我应付桃花的活儿。” 女……朋友? 这个词像一颗巨大的糖果,猛地塞进林晚的嘴里,甜得她头晕目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许眠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她俯身,在她唇上又轻啄了一下,语气带着宠溺和一丝霸道: “怎么?有意见?” 林晚傻傻地摇了摇头,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女朋友……许眠说,她是她的女朋友。 所以,昨晚的一切,不是梦。所以,她们的关系,真的不一样了。 巨大的喜悦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不安和疑虑。眼泪毫无预兆地再次涌出,但这一次,是甜的。 许眠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擦去她的眼泪,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怎么又哭了?小哭包。” 林晚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枕头里,闷闷地说:“我……我只是太高兴了。” 许眠看着她泛红的耳尖,眼神柔软得一塌糊涂。她重新躺下,将那个鸵鸟一样的人儿连人带被子搂进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发顶。 “笨蛋。”她低声说,手臂收得更紧。 窗外,天色已经大亮,阳光试图冲破云层。房间里,相拥的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享受着这失而复得的亲密和安宁。 林晚靠在许眠温暖的怀抱里,听着她沉稳的心跳,感觉像是漂泊了太久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尽管未来依旧充满了不确定性,尽管她们之间还有太多需要面对的问题,但此刻,她愿意相信,相信许眠眼中的认真,相信这个怀抱的温度。 她的暗恋,在第七年的这个清晨,似乎真的……窥见了天光。 而许眠,闭着眼,感受着怀里人温顺的依赖,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浅淡而真实的笑意。 抓住你了,小朋友。 这一次,不会再让你跑了。 第8章 第 8 章 “女朋友”这三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晚的生活里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起初几天,她总有种踩在云端的不真实感,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惊醒这场过于美好的梦。 许眠的行动力却快得惊人。周一早上,林晚刚踏进公司,人事部的调令邮件已经安静地躺在她的收件箱里。总裁办特别项目组,独立办公室就在许眠总裁室外面的玻璃隔间,视野极佳,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人伏案工作的侧影。 她的个人物品已经被行政部妥帖地搬了过来。新办公室宽敞明亮,桌上的绿植鲜翠欲滴,连咖啡杯都换了一套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骨瓷。一切都彰显着某种不言自明的特殊待遇。 同事们看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羡慕、探究、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疏远。林晚努力忽略这些目光,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和往常一样专业、冷静。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当许眠内线电话响起,用那把特有的、略带沙哑的嗓音叫她“林晚,进来一下”时,她的心跳总会漏掉一拍。 工作内容也确实发生了变化。她不再处理琐碎的日程安排和生活起居,而是开始接触核心的项目企划、投资分析报告。许眠似乎有意培养她,交给她的任务都带有挑战性,但在她遇到困难时,又会不着痕迹地给予点拨。讨论工作时,许眠是严格甚至有些挑剔的上司,目光锐利,逻辑清晰,让林晚不敢有丝毫懈怠。 可一旦办公室的门关上,只剩下她们两人时,气氛就会变得微妙起来。 许眠可能会在听她汇报到一半时,突然伸手,用指尖轻轻擦过她的嘴角,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沾到一点咖啡渍。” 然后看着林晚瞬间爆红的脸颊,眼底滑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或者,在她弯腰递文件时,冷不丁地被拉坐在她宽敞的办公椅扶手上,许眠的手臂会自然地环过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窝,像个大型犬一样蹭一蹭,带着疲惫的鼻音说:“别动,充会儿电。” 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带来一阵战栗,林晚只能僵着身体,任由她抱着,心里像打翻了蜜罐,又甜又慌。 这种公私分明却又暗流涌动的状态,让林晚时常处于一种甜蜜的眩晕里。她像是在进行一场刺激的冒险,一边要努力维持专业形象,一边又沉溺于许眠偶尔流露出的、只对她展现的亲昵和依赖。 这天下午,林晚正在核对一份重要的合同细节,许眠的内线电话又响了。 “晚上陪我参加一个饭局。”许眠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不是商量,是通知。 “好的,许总。”林晚习惯性地应下,随即又忍不住低声问,“是……什么性质的饭局?” 她需要知道该以什么身份、什么状态出席。是助理,还是……别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许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传来:“家宴。我母亲想见见你。” 家……宴? 林晚手里的笔差点掉在地上。许眠的母亲?那个只在财经杂志和许眠偶尔提及中出现的、优雅而强势的许家女主人?她想见自己?以什么名义? 一股巨大的紧张感瞬间攫住了林晚。这比面对任何难缠的客户都让她感到恐慌。 “怎么了?害怕?”许眠似乎能想象出她此刻的表情,语气里的笑意更明显了。 “我……”林晚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发紧。她能不怕吗?那是许眠的母亲!是可能决定她们关系能否得到认可的关键人物! “放心,”许眠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安抚的意味,“只是吃顿饭而已。有我在。” 简单的“有我在”三个字,奇异地抚平了林晚一部分焦躁。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不用,人准时到就行。”许眠顿了顿,补充道,“穿得体些就好,不用太正式。” 挂了电话,林晚看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整个下午,她都有些心神不宁。下班时间一到,她几乎是冲进洗手间,仔细补了妆,又反复检查着身上这条许眠曾说“很衬你”的米白色及膝连衣裙是否得体。 许眠亲自开车,载着她驶向城西的别墅区。车上,林晚紧张地绞着手指,目光时不时瞟向驾驶座上气定神闲的许眠。 “你很紧张?”许眠目视前方,嘴角却弯着。 “嗯。”林晚老实承认,“你母亲……她严厉吗?” 许眠轻笑:“对外人挺严厉的,不过……”她侧过头,飞快地看了林晚一眼,眼神意味深长,“对自己人,很好说话。” 自己人?林晚的心又被这三个字轻轻撞了一下。 许家的别墅比陈家的更为古朴典雅,透着世代积累的底蕴。管家恭敬地将她们引进去。客厅里,一位穿着墨绿色旗袍、气质雍容的妇人正坐在沙发上插花,正是许眠的母亲,周婉茹。 见到她们进来,周婉茹放下手中的花剪,脸上露出得体而温和的笑容:“眠眠回来了。”她的目光随即落在林晚身上,带着审视,却并不让人感到冒犯,“这位就是林小姐吧?果然是个标致的孩子。” “阿姨好,我是林晚。”林晚赶紧上前一步,微微躬身问好,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大方。 “快坐,别站着。”周婉茹招呼她们坐下,吩咐佣人上茶。她的态度很客气,甚至称得上和蔼,问了一些林晚的家乡、学业等不痛不痒的问题,语气始终温和。 但林晚能感觉到,那温和的目光背后,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打量和评估。每一个问题都看似随意,却可能都带着深意。她打起十二分精神,谨慎地回答着,措辞得体,态度不卑不亢。 许眠坐在一旁,偶尔插几句话,姿态放松,仿佛这真的只是一场普通的家宴。她甚至自然地拿起一个橘子,慢条斯理地剥开,然后将一瓣果肉很自然地递到林晚嘴边。 林晚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在周婉茹含笑的注视下,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许眠却像是毫无所觉,见她不吃,便手腕一转,将那瓣橘子送进了自己嘴里,动作自然流畅。 周婉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深了些,眼底却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神色。 晚餐的气氛表面上也算融洽。周婉茹没有再问让林晚为难的问题,反而聊了些许眠小时候的趣事,餐桌上的氛围轻松了不少。林晚渐渐放松下来,觉得许眠的母亲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难以相处。 直到晚餐结束,佣人送上水果和茶点,周婉茹用丝巾擦了擦嘴角,状似无意地提起:“对了,眠眠,下周末你李阿姨家的女儿从国外回来了,办了个小型的欢迎晚宴,请柬都送来了。你李阿姨特意叮嘱,让你一定要去,说是她女儿好久没见你,很想念你呢。” 她说着,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林晚,语气依旧温和:“听说那孩子这次回来,是不打算再走了,准备接手家里的生意。你们年轻人,以后可以多走动走动。” 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微妙地凝滞了一下。 林晚拿着筷子的手顿住了,心里咯噔一声。李阿姨的女儿?想念?多走动走动?这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她下意识地看向许眠。 许眠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平淡地应了一声:“嗯,看时间吧。” 周婉茹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别的。但刚才那短暂的瞬间,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林晚的心里。 回去的路上,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默。林晚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心里乱糟糟的。许眠母亲的态度很明确,客气,但疏离。那番关于“李阿姨女儿”的话,更像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提醒和……警告。 “在想什么?”许眠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林晚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 许眠看了她一眼,没有追问,只是伸过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她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别多想。”许眠目视前方,声音很稳,“我妈就那样,习惯性地想安排一切。” 林晚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她反手握住许眠的手,轻声问:“那……你会去吗?那个晚宴。” 许眠沉默了几秒,然后说:“不一定。周末可能有事。” 这个回答很模糊,既没肯定也没否定。林晚知道,这或许已经是许眠能给出的、在她母亲面前最大程度的表态了。她不能要求更多了。 只是,心里那根刺,似乎扎得更深了一点。 她忽然意识到,和许眠在一起,不仅仅是她们两个人的事。横亘在她们之间的,还有家庭、身份、世俗的眼光……这条路,或许比她想象的要难走得多。 但感受到手心坚定的力度,林晚又悄悄握紧了些。 无论如何,只要许眠的手还牵着她,她就还有勇气走下去。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窗外的灯火连成一片温暖的光河。林晚将头轻轻靠在车窗上,看着许眠专注开车的侧脸,心里默默地想: 许眠,这一次,请一定,握紧我的手。 第9章 第 9 章 许眠那句“周末可能有事”,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林晚心里漾开圈圈涟漪,但很快就被接下来几天密集的工作冲淡了。 许眠似乎真的在践行“培养她”的承诺,交给她的项目一个比一个具有挑战性。林晚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其中,加班到深夜成了常态。她像一块贪婪的海绵,拼命吸收着一切知识,一方面是不想辜负许眠的期望,另一方面,或许也是一种潜意识的证明——证明自己并非只是依附于许眠的菟丝花,她有能力站在她身旁。 许眠将她的努力看在眼里,偶尔会在她对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时,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咖啡,或者在她成功解决一个难题时,投来一个不易察觉的赞许眼神。这些细微的举动,成了林晚疲惫时最好的慰藉。 她们的关系,在这种忙碌而充实的节奏下,维持着一种奇妙的平衡。在公司,是配合默契的上司与得力下属;在许眠的公寓或林晚的小窝里,是分享体温和心事的亲密恋人。许眠依旧强势,但在独处时,也会流露出罕见的依赖,比如喜欢从背后抱着林晚,把下巴搁在她颈窝里看文件,或者半夜醒来,下意识地将她搂得更紧。 林晚沉溺于这种带着禁忌感的甜蜜中,几乎快要忘记那顿家宴带来的隐隐不安。 直到周五下午。 林晚正在整理下周某个重要会议的资料,内线电话响起,是许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同往常的严肃:“林晚,进来一下。” 林晚放下手中的工作,深吸一口气,推开总裁办公室厚重的木门。 许眠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办公桌后,而是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夕阳的余晖将她周身镀上一层金边,背影却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紧绷。 “许总?”林晚轻声唤道。 许眠缓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复杂。她走到办公桌前,将一张精致的鎏金请柬推到林晚面前。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那请柬的风格,和上次许母提到的“李阿姨家晚宴”如出一辙。 “明晚的宴会,”许眠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你陪我一起去。” 不是商量,是通知。和她上次说“周末可能有事”时的模糊截然不同。 林晚看着那张刺眼的请柬,喉咙发紧。她想起许母那句“多走动走动”,想起许眠当时的含糊其辞。所以,“可能有事”指的就是这个?而她现在的通知,意味着什么?是妥协?还是……某种表态? 一股凉意从脚底蔓延上来。她站在原地,没有去碰那张请柬,只是抬起眼,直视着许眠:“以什么身份去?助理,还是……?”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她想听许眠亲口说出来,想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而不是这种模棱两可、将她置于尴尬境地的安排。 许眠蹙了蹙眉,似乎对她的追问有些意外,也有些不耐:“有区别吗?你需要一个身份才能站在我身边?” 这话像一根针,扎进了林晚最敏感的地方。需要吗?对她来说,太需要了!如果没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那她出现在那种场合,算什么?再次成为被众人打量、议论的,“许总身边那个特别的助理”? “有区别。”林晚挺直了脊背,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如果你希望我以助理的身份出席,我会做好我的本职工作,扮演好一个得体的下属。但如果你希望我以……以你女朋友的身份去,”她顿了顿,耳根微红,但目光依旧坚定,“那我需要你的明确态度,而不是这样……含糊不清。”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对许眠的安排提出质疑,甚至可以说是……反抗。空气瞬间凝滞。落地窗外的城市喧嚣被完全隔绝,办公室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许眠眯起了眼,打量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有些陌生的林晚。她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永远顺从的“小朋友”了。她有了自己的棱角和坚持。这种变化,让许眠感到一丝意外,甚至……一丝不悦。她习惯了掌控,包括掌控林晚的情绪和反应。 “林晚,”许眠的声音冷了下来,“我以为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些形式上的东西。” “形式?”林晚的心像被浸入了冰水,连指尖都泛着凉意,“许眠,对你来说,确认关系、公开身份,只是形式吗?” 她向前走了一步,仰头看着许眠,眼圈微微发红,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还是说,对你而言,我始终是那个可以藏在暗处,需要时拿来挡箭,不需要时就可以被忽略的,‘不一样’的存在?”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许眠的语气带上了怒意,她不喜欢林晚这样曲解她,更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那你是什么意思?!”林晚的情绪也上来了,积压了许久的委屈和不安在这一刻爆发,“你母亲的态度你看得到!那个李小姐的存在你也清楚!你让我以这种不明不白的身份跟你去那种场合,你要我如何自处?让别人怎么看我?是,你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我在乎!许眠,我也会难受,我也会害怕!”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这是她第一次在许眠面前如此直白地袒露自己的脆弱和恐慌。 许眠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颤抖的肩膀,心头的怒火像是被针扎破的气球,倏地泄了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心疼和烦躁的情绪。她承认,在这件事上,她考虑得不够周全。她习惯了站在高处,习惯了忽略那些她认为不必要的细枝末节。她以为,只要她许眠认定的人,就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但她忘了,林晚和她不一样,林晚敏感,缺乏安全感,需要更明确的确认和庇护。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的烦躁,伸手想去拉林晚,却被林晚后退一步躲开了。 “许眠,”林晚看着她,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失望和疲惫,“如果你还没有想好,如果你觉得公开我们的关系会让你为难,或者……你其实并没有那么确定,”她哽咽了一下,艰难地继续说,“那我可以等。但我不会以这种模糊的身份,去参加那个宴会。” 说完,她不再看许眠,转身,快步离开了办公室。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里面那个让她心碎的世界。 许眠僵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办公桌上那张精美的请柬,此刻显得无比讽刺。 她烦躁地松了松领带,走到酒柜前倒了杯威士忌,一饮而尽。烈酒灼烧着喉咙,却无法驱散心头的烦闷。 林晚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那个看似柔软顺从的“小朋友”,骨子里有着惊人的固执和原则。她不是在无理取闹,她只是在索要一份应有的尊重和确认。 许眠靠在酒柜上,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公开吗?向所有人宣布,她许眠和林晚在一起了?这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家族的阻力,外界的议论,商业伙伴可能的重新评估……麻烦肯定不会少。 但想到林晚刚才那双含着泪、充满失望的眼睛,许眠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得发慌。 她想起林晚备忘录里那些细碎的、充满爱意的记录,想起她每次被自己逗弄时害羞又欢喜的模样,想起她昨夜在自己怀里睡得毫无防备的侧脸…… 如果失去她……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比想象中任何可能的麻烦都让她难以忍受。 许眠放下酒杯,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灯火辉煌的城市。她习惯了做决策,习惯了权衡利弊。但这一次,她发现,当利弊的天平一端放着可能遇到的麻烦,而另一端放着可能会失去林晚的风险时,答案似乎……并不难选。 只是,向来强势惯了的她,该如何低下头,去挽回那个被自己气跑了的、“不懂事”的小朋友? 许眠拿起手机,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片刻,最终却只是烦躁地将手机扔回了沙发上。 道歉?哄人?这对许总来说,是比搞定上亿合同更陌生的领域。 而此时,跑回自己办公室的林晚,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眼泪终于忍不住决堤而出。 她不怕面对许母的不认可,也不怕外界异样的眼光,她怕的是许眠的犹豫和不确定。如果连许眠自己都无法坚定地选择她,那她所有的坚持和勇气,又有什么意义? 寂静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她压抑的、破碎的哭声。 一场看似微不足道的争执,却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两人关系中深藏的不对等和潜在危机。甜蜜的表象之下,裂痕已悄然蔓延。 而明天晚上的那场宴会,注定不会平静。 第10章 第 10 章 林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寓的。 意识像是漂浮在身体之外,地铁的报站声、行人嘈杂的脚步声、电梯运行的嗡鸣,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遥远。她只记得自己死死咬着下唇,不让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落下,直到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砰”的一声,公寓门在身后关上,将外界的一切隔绝。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缓缓滑坐在地上。一直强撑着的坚强外壳瞬间碎裂,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很快就打湿了衣襟。 办公室里许眠那句“不需要这些形式上的东西”,像复读机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得她心脏抽搐般地疼。 原来,在她看来如此重要、如此需要勇气去争取的确认和光明正大,在许眠眼里,只是可有可无的“形式”。 那她这七年的暗恋,这几个月小心翼翼守护的亲密,又算什么?一场她自导自演的笑话吗? 委屈、失望、难堪,还有被轻视的愤怒,种种情绪像海草一样缠绕着她,几乎让她窒息。她蜷缩在门后的角落里,将脸埋进膝盖,肩膀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发出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眼泪流干,喉咙干涩发痛,她才勉强止住哭泣。窗外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透过窗户,在冰冷的地板上投下光怪陆离的影子。 胃里空得发慌,却没有任何食欲。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几瓶矿泉水和一些快要过期的速食品。她拿出一瓶冰水,拧开,仰头灌了几大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暂时压下了那股火烧火燎的疼痛感,却让身体从内到外都泛起寒意。 不能待在这里。 这个充满了许眠气息的公寓——玄关处她偶尔落下的香水味,沙发上她习惯性倚靠的凹陷,甚至浴室里并排放着的、同款不同色的牙刷……每一处细节都在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争执,提醒着她那份自以为是的感情是多么不堪一击。 她需要逃离,需要一个可以让她暂时忘记一切的地方。 林晚抓起手机和钥匙,套了件外套,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公寓楼。初冬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一样。她裹紧了单薄的外套,漫无目的地走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 行人匆匆,情侣相拥,家庭的温馨灯光从临街的窗户里透出来……这一切的热闹和温暖,都与她无关。她像一个被遗弃在孤岛上的游魂,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最后,她停在了一家看起来不起眼的清吧门口。暖黄色的灯光从磨砂玻璃门后透出,隐约传来低沉的爵士乐。这里看起来足够安静,也足够隐蔽。 她推门走了进去。吧台后只有一个正在擦杯子的调酒师,角落里零星坐着几桌客人,低声交谈着。空气中弥漫着酒香和淡淡的烟草味。 林晚在吧台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对调酒师低声道:“一杯威士忌,纯饮。” 调酒师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熟练地倒了一杯琥珀色的液体,推到她面前。 林晚端起酒杯,没有犹豫,仰头就灌了一大口。烈酒像一道火线,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咳出来了。但那种灼烧感,奇异地暂时麻痹了心口的疼痛。 她又要了一杯。 这一次,她喝得慢了些,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酒精开始发挥作用,身体渐渐暖和起来,头脑却变得有些昏沉。那些让她痛苦的画面和话语,似乎也变得模糊和遥远了。 她趴在冰冷的吧台上,侧着脸,看着酒杯里晃动的液体,眼神空洞。 许眠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已经准备去参加那个晚宴了?和李阿姨家的女儿相谈甚欢?或许,对她而言,自己的离开根本无关紧要,甚至是一种解脱?毕竟,一个不懂事、还会顶撞她的“小朋友”,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想到这里,心脏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她举起酒杯,又想一饮而尽,手腕却被人从旁边轻轻按住了。 林晚醉眼朦胧地抬起头,逆着光,看到一个模糊的高挑身影站在她旁边。熟悉的轮廓,熟悉的气息…… 她用力眨了眨眼,试图看清眼前的人。 是许眠。 她穿着下午那身剪裁利落的西装外套,里面是简单的白色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解开着,露出精致的锁骨。头发不像平时那样一丝不苟,几缕碎发垂在额前,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里面翻涌着林晚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关切,有懊恼,或许……还有一丝心疼? 林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或者是醉得太厉害。她傻傻地看着许眠,忘了反应。 “别喝了。”许眠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夜风的凉意。她伸手,拿走了林晚手里的酒杯,放在一边。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林晚的手腕皮肤,带来真实的触感。林晚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一样,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不是幻觉。许眠真的来了。 她怎么会找到这里?她不是应该去参加那个重要的晚宴了吗? 无数个疑问在脑海里盘旋,但林晚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逃开。她不想见到许眠,至少现在不想。她还没准备好面对她,没准备好接受可能到来的、更伤人的话语。 林晚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加上酒精作用,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许眠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放开我!”林晚用力想挣脱,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和明显的抗拒。 许眠却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她的目光紧紧锁着林晚通红眼眶和苍白的小脸,眉头紧紧蹙起:“你喝了多少?” “不用你管!”林晚别开脸,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许总不是要去参加晚宴吗?来找我做什么?不怕耽误了你的‘正事’?” 她的话里带着刺,是自我保护,也是情绪宣泄。 许眠被她的话噎了一下,脸色不太好看,但出乎意料地没有发火。她看着林晚倔强侧过去的半边脸和微微颤抖的睫毛,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林晚,”许眠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妥协的无奈,“我们谈谈。” “谈什么?”林晚猛地转过头,通红的眼睛瞪着许眠,所有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爆发,“谈你怎么觉得我的感受是‘形式’?谈我怎么‘不懂事’?许眠,我没什么好跟你谈的!你走!去参加你的晚宴,去见你的李小姐!我不需要你可怜!” 她的声音引来了吧台那边调酒师和零星客人的侧目。 许眠的眉头皱得更紧,她显然不习惯在这种场合成为焦点,更不习惯林晚用这种态度对她。但看着林晚激动得浑身发抖、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的样子,她心头那股因被顶撞而升起的不悦,最终还是被更强烈的情绪压了下去。 她不再多言,直接用力,半强制性地将林晚往酒吧外面带。 “你干什么!放开我!许眠!”林晚挣扎着,但她那点力气在许眠面前根本不够看。 许眠一言不发,绷着脸,手臂像铁钳一样箍着她,径直将她带出了清吧,塞进了停在路边的车里。 “砰!”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和弥漫开的、淡淡的酒气。 林晚靠在副驾驶座上,胸口剧烈起伏,眼泪终于不争气地再次滑落。她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连逃离都做不到。 许眠没有立刻开车。她坐在驾驶座上,侧头看着无声流泪的林晚,车厢内昏暗的光线勾勒出她紧绷的下颌线条。良久,她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晚宴我推掉了。” 林晚哭泣的动作顿了一下,却没有抬头。 许眠继续说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笨拙:“我跟我妈说了,我有重要的人要陪,去不了。”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抬起泪眼,难以置信地看向许眠。 许眠的目光与她相遇,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了平日的掌控和疏离,只有一片沉沉的、带着歉意的认真。她伸出手,似乎想碰碰林晚的脸颊,但指尖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又收了回去,握成了拳。 “对不起。”许眠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下午的话,是我不对。” “我不该说那是‘形式’。”许眠的声音很低,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林晚心上,“我习惯了用我的方式处理问题,忽略了你的感受。” “林晚,”许眠叫她的名字,目光灼灼,“公开身份,如果你需要,我们现在就去。” 林晚彻底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许眠,连眼泪都忘了流。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许眠……在道歉?那个永远高高在上、从不会错的许眠,在向她道歉?而且,她说……现在就去公开? 巨大的震惊和迟来的狂喜,像海啸般冲击着她混乱的思绪。酒精让她的反应变得迟钝,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许眠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嘴角甚至勾起一个极浅的、带着点无奈的弧度。她倾身过去,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别哭了,”许眠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哭得我心都乱了。” 这句近乎告白的话,让林晚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但这一次,是滚烫的,带着委屈被抚慰后的酸涩和铺天盖地的喜悦。 许眠看着她再次决堤的眼泪,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将那个哭得浑身发抖的人儿,轻轻地、坚定地拥入了怀中。 林晚僵硬了一瞬,随即像是终于找到了依靠的浮木,伸手紧紧回抱住许眠的腰,将脸埋进她带着夜风凉意却无比安心的颈窝里,放声哭了出来。 车厢内,回荡着林晚压抑不住的哭声,和许眠一下下、轻拍在她背上的、笨拙却温柔的安抚。 窗外的城市依旧车水马龙,霓虹闪烁。但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一场风暴,似乎正在渐渐平息。 而有些坚冰,也在无声中,开始融化。 第11章 第 11 章 林晚是在一阵温暖和令人安心的气息中醒来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昨夜的记忆如同褪色的潮水,带着模糊的痛感和某种不真切的暖意,缓缓涌上心头。争吵,酒精,许眠的突然出现,那个在车厢里笨拙却真实的拥抱,还有最后……她似乎是被许眠半扶半抱地带回了公寓,然后便陷入了昏沉的睡眠。 她微微动了一下,浑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软无力,尤其是头,一阵阵闷痛提醒着她昨晚喝了多少不该喝的东西。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正被圈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许眠从身后拥着她,手臂横在她的腰间,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呼吸均匀绵长,显然还在熟睡。 这个认知让林晚的身体瞬间僵住。 不是梦。 许眠真的在这里。在她这张对于许眠来说可能有些狭小的床上。以一种绝对占有和保护的姿态。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悸动和巨大的不真实感。她小心翼翼地,几乎屏住呼吸,微微转过头,想确认一下身后的人。 晨光透过米色的窗帘,在房间里投下柔和的光晕。许眠的睡颜近在咫尺,卸下了所有防备和锋芒,眉眼舒展,长睫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唇色是自然的嫣红。这样的许眠,褪去了商界精英的凌厉,只剩下一种干净的、近乎脆弱的美好。 林晚看得有些痴了,连呼吸都放得更轻,生怕惊扰了这片宁静。 许眠似乎睡得并不沉,感受到怀里细微的动静,她无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将林晚更紧地搂向自己,脸颊在她后颈处依赖地蹭了蹭,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浓重睡意的呓语:“晚晚……别动……” 那声“晚晚”,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林晚的心脏最柔软的地方。不是“小朋友”,不是“林晚”,是“晚晚”。一个从未有过的、亲昵到让她心尖发颤的称呼。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酸涩和甜蜜的暖流,汹涌地冲垮了她最后的心防。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 她不再动弹,乖乖地待在许眠的怀里,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沉稳心跳和温热的体温,像一只终于找到港湾的小船,在经历了昨夜的惊涛骇浪后,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许眠似乎终于彻底清醒。她缓缓睁开眼,最初的眼神带着刚睡醒的迷蒙,但在感受到怀里真实的温度和颈窝处轻微的湿意时,迅速恢复了清明。 她没有立刻松开林晚,反而就着这个姿势,沉默地抱了她一会儿。然后,她低下头,唇瓣轻轻贴上林晚的后颈,那里皮肤细腻,带着她特有的、淡淡的馨香。 这是一个不带**,却充满怜惜和安抚意味的吻。 “醒了?”许眠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磁性而温柔。 林晚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哽咽着“嗯”了一声,不敢回头,怕被她看到自己满脸的泪痕。 许眠却似乎能感知到她的一切情绪。她轻轻将林晚的身体转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看到林晚红肿的眼睛和脸颊未干的泪痕,许眠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清晰的心疼。 她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一点点擦去她的眼泪。她的指尖微凉,动作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耐心和珍视。 “头还疼吗?”许眠低声问,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 林晚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眼泪掉得更凶了。委屈,后怕,还有此刻被温柔对待的巨大反差,让她情绪再次失控。 许眠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她重新搂进怀里,手掌一下下地、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别哭了,”她的声音响在林晚的耳边,带着一种笨拙却真诚的温柔,“昨天是我不对。” 这句道歉,比昨晚在车里的那句,更加清晰,也更加郑重。林晚在她怀里摇了摇头,闷闷地说:“我……我也有错,我不该喝那么多酒,不该说那些气话……” “不,”许眠打断她,稍稍拉开一点距离,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认真,“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忽略了你的感受。公开关系,不是形式,是对你的尊重。” 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继续说道:“林晚,我许眠做事,从不后悔。我选择你,就会对你负责。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我母亲那边,也会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她的目光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这不是甜言蜜语,而是许眠式的、掷地有声的保证。 林晚仰头看着她,看着这个她仰望了七年、爱慕了七年的女人,此刻正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虔诚的认真态度,对她许下未来。巨大的喜悦和安全感如同暖流,瞬间包裹了她冰冷的四肢百骸。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眼泪却流得更凶,但这一次,是甜的。 许眠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样子,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湿漉漉的眼睫,然后是脸颊,最后,轻轻覆上那双微微颤抖的唇。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个。没有强势的掠夺,没有刻意的挑逗,只有一种缓慢的、深入的、带着安抚和确认意味的缠绵。许眠的舌尖温柔地描绘着她的唇形,然后耐心地引导着她,与她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像是在用这种方式,一点点抚平她昨夜所有的不安和创伤。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许眠抵着林晚的额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低声问:“还生气吗?” 林晚红着脸,摇了摇头,将发烫的脸颊埋进许眠的颈窝里,小声说:“不生气了。” 许眠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肌肤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她搂着林晚,重新躺好,让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再睡会儿,”许眠说,拉高被子盖住两人,“今天放假。”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悄悄爬满床角。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交融的呼吸声。林晚靠在许眠温暖踏实的怀抱里,感受着她平稳的心跳,昨夜所有的狂风暴雨仿佛都已远去。 她悄悄抬起头,看着许眠重新闭眼休息的侧脸,阳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跳跃,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 林晚的心里被一种巨大的、满溢的幸福感填满。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极轻地碰了碰许眠近在咫尺的睫毛。 许眠没有睁眼,却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作乱的手指,握在掌心,然后送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别闹,睡觉。”她的声音带着慵懒的睡意,嘴角却微微上扬着一个清晰的弧度。 林晚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她收回手,重新窝回那个令人安心的怀抱,闭上了眼睛。 窗外,冬日的阳光正好。 而她的世界,在经历了一夜的风雨飘摇后,终于迎来了云开雾散的晴朗。 许眠,这一次,我相信你。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然后,沉沉睡去。 第12章 第 12 章 阳光透过米色窗帘,将卧室渲染成一片温暖的蜜色。林晚是在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中醒来的。身体依旧有些宿醉后的酸软,但心头那块压了许久的巨石,似乎被昨夜许眠那个笨拙却坚定的拥抱和清晨的温存悄然挪开了。 她微微动了动,发现自己依旧被许眠圈在怀里。许眠似乎睡得比她沉,呼吸均匀绵长,手臂占有性地环在她腰间,力道温柔却不容挣脱。林晚悄悄转过身,面对着许眠的睡颜。 晨光中,许眠的皮肤细腻得几乎看不到毛孔,长睫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卸下了所有防备和锋芒,这样的许眠,美好得让人心尖发颤。林晚看着看着,忍不住伸出手指,极轻地、像触碰易碎的蝶翼般,拂过她微微颤动的睫毛。 许眠无意识地动了动,却没有醒,反而将脸更埋进枕头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这个带着点孩子气的动作,让林晚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她不再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要将这一刻刻进骨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许眠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初醒的眸子带着一丝迷蒙,在对上林晚专注的目光时,迅速恢复了清明,却没有往日的锐利,只有一片温存的暖意。 “早。”许眠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磁性十足。她自然地凑近,在林晚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早安吻。 这个自然而亲昵的举动,让林晚的脸颊微微发热,心里却像灌了蜜一样甜。“早。”她小声回应,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 两人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没有人提起昨夜的争执和眼泪,也没有人急于起身。只是安静地依偎着,享受着这暴风雨过后的宁静与温馨。阳光一点点爬满床铺,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懒洋洋的幸福味道。 最后还是许眠先起身:“我去弄点吃的,你再躺会儿。”她揉了揉林晚的头发,动作自然亲昵。 看着许眠只穿着她的男士款睡衣(显然是昨晚临时换上的,有些不合身,却别有一种随性的性感)走出卧室的背影,林晚才有一种真实感——那个高高在上的许总,此刻正在她小小的公寓厨房里,为她准备早餐。 这种认知带来的满足感,几乎要满溢出来。 早餐是简单的烤吐司、煎蛋和牛奶。许眠显然不常下厨,煎蛋的边缘有些焦黑,吐司也烤得有点过火,但她做得很认真。两人挤在林晚的小餐桌前,膝盖在桌下不经意地碰触,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简单的香气和一种居家的温暖。 “今天有什么安排?”许眠咬了一口吐司,问道。 林晚摇摇头:“本来……是打算加班的。”她之前为了那个项目,确实攒了不少工作。 “推了。”许眠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今天放假,陪我。” “陪你做什么?”林晚有些好奇。许眠的周末,通常是打高尔夫、骑马,或者参加各种商业应酬。 许眠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做点普通情侣会做的事。” 普通情侣会做的事?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许眠说到做到。吃完早餐,她甚至主动承担了洗碗的任务(虽然动作生疏得让林晚看得心惊胆战),然后便拉着林晚出了门。 他们没有开车,就像最普通的情侣一样,并肩走在周末熙攘的街道上。阳光很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许眠很自然地牵起了林晚的手,十指相扣。她的手掌温暖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她们去看了一场无关痛痒的喜剧电影,在黑暗的影院里,共享一桶爆米花。许眠会在搞笑的桥段时,侧过头看林晚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眼神温柔。林晚偶尔偷偷看她被屏幕光影勾勒的侧脸,觉得比电影里的任何明星都要好看。 电影散场后,她们又去逛了附近的一个大型超市。许眠推着购物车,林晚跟在旁边,看着这个平日里只在高端商场和米其林餐厅出现的女人,此刻正拿着两包不同品牌的薯片,认真地比较成分表,那副样子,有种奇异的反差萌。 “这个口味好像不错。”许眠拿起一包烧烤味的。 “那个太咸了,吃多了不好。”林晚下意识地阻止,像往常一样考虑到她的健康。 许眠挑眉看了她一眼,倒是从善如流地放下了,转而拿了一包她手指的黄瓜味:“听你的。” 这种细微的妥协和听从,让林晚心里泛起细密的甜。她们像一对真正的生活伴侣,讨论着晚上吃什么,往购物车里放进新鲜的蔬菜、水果,还有林晚爱喝的酸奶。平淡,却充满了烟火气的幸福。 逛到生活用品区,林晚看着货架上并排放着的、同款不同色的情侣牙刷和毛巾,心里微微一动,却没好意思开口。许眠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径直走过去,拿了一套浅灰色和米白色的放进了车里,动作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 林晚的脸又红了,心里却像有烟花炸开。 傍晚,她们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公寓。许眠甚至挽起袖子,说要给林晚露一手。结果当然是灾难性的,厨房差点遭殃,最后还是林晚笑着把她推了出去,自己系上围裙,三下五除二做出了简单的三菜一汤。 餐桌上,许眠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又看看系着围裙、眉眼弯弯的林晚,眼神深邃。 “怎么了?不好吃吗?”林晚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不是,”许眠摇摇头,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很好吃。” 她顿了顿,看着林晚,很认真地说:“这样很好。” 这样很好。简单的四个字,却包含了千言万语。林晚明白她的意思。这样平淡温馨的相处,这样充满烟火气的生活,很好。 吃完饭,两人窝在沙发里看一部老电影。林晚靠在许眠怀里,许眠的手臂环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她的手指。电影放了什么,林晚根本没看进去,她所有的感官都沉浸在身后温暖的怀抱和彼此交融的呼吸里。 窗外华灯初上,室内只开了一盏暖黄的落地灯,气氛安宁而美好。 “林晚。”许眠忽然低声叫她。 “嗯?” “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林晚的身体微微一僵,抬起头,对上许眠认真的目光。许眠的眼神里没有戏谑,没有一时冲动,只有一种经过思考后的、沉稳的期待。 “我那里地方大一点,离公司也近。你可以有专门的书房工作,不用再挤在这个小客厅里加班。”许眠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微微收紧的手臂泄露了她的一丝紧张,“我想每天醒来都能看到你,而不是只有在周末或者……” 她没说完,但林晚懂。而不是只有在周末或者她需要的时候。 巨大的喜悦和一丝慌乱同时攫住了林晚。同居……这意味着她们的关系将进入一个更深入、更紧密的阶段。意味着她们要真正开始磨合彼此的生活习惯,要共同面对可能出现的更多问题。 她看着许眠,这个她爱了七年的人,此刻正用一种近乎虔诚的目光等待她的回答。她的背后,是她们刚刚一起采购回来的、充满生活气息的物品,是这个被她们共同的气息温暖了的小小空间。 拒绝的话,她说不出口。 而且,她内心深处,何尝不渴望这种朝夕相处的陪伴? 林晚深吸一口气,在许眠专注的凝视下,轻轻点了点头:“好。” 许眠的眼底瞬间迸发出明亮的光彩,像是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低下头,深深地吻住了她。 这个吻,不同于清晨的安抚,也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次。它带着一种确认,一种承诺,一种对共同未来的无限憧憬和渴望。温柔,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许眠抵着林晚的额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低声说:“那说好了。不许反悔。” “不反悔。”林晚红着脸,声音很小,却异常坚定。 许眠满意地笑了,将她更紧地搂进怀里。电影还在继续播放,但已经没人在意剧情了。她们相拥在沙发上,听着彼此的心跳,感受着这份失而复得、并且正在变得更深更厚的感情。 夜色渐深,窗外城市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 而在这个小小的公寓里,有两颗心,正在为彼此点亮一个名为“家”的灯塔。 未来的路或许依旧不平坦,但至少此刻,她们紧握着彼此的手,拥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全部的勇气。 第13章 第 13 章 搬进许眠公寓的过程,顺利得超乎林晚的想象。 许眠直接叫来了专业的打包团队,效率极高,且对林晚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小物件也表现出十足的尊重。林晚原本那间略显空荡的公寓里的东西,被分门别类、妥善地安置进了许眠那间宽敞得能打羽毛球的顶层复式公寓里。 许眠甚至提前清空了她主卧旁边那个带落地窗的房间,改造成了符合林晚喜好的书房。阳光充沛,书架崭新,桌上摆着最新款的电脑和一盆她随口提过喜欢的绿植。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地盘。”许眠靠在门框上,看着林晚惊喜地抚摸著书桌光滑的木质表面,嘴角噙着笑,“绝对安静,适合你加班。” 林晚转过身,看着逆光而立的许眠,心里被一种饱胀的幸福感填满。她走过去,主动环住许眠的腰,将脸埋在她胸口,闷闷地说:“谢谢。” 许眠低笑,揉了揉她的头发:“跟我还客气?” 同居生活,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和预想中可能出现的摩擦不同,最初的适应期比林晚想象的要平滑许多。许眠虽然在某些方面强势依旧,但在生活细节上,却展现出了惊人的包容,甚至……依赖。 她依然忙,但会尽量推掉不必要的应酬回家吃晚饭。林晚厨艺不错,她便心安理得地享受投喂,甚至开始挑剔起外面餐厅的口味,声称“没你做的好吃”。偶尔林晚加班晚了,她会直接开车到公司楼下等,然后载着疲惫的她回家,在她泡澡时,笨手笨脚地热一杯牛奶端进来。 她们的生活习惯确有不同。许眠作息相对规律,林晚有时为了项目会熬夜;许眠喜欢简洁到近乎性冷淡风的装饰,林晚却爱买些可爱无用的小摆件。但这些差异并没有引发矛盾,反而成了彼此调适的乐趣。 许眠的书房里,渐渐多了林晚的专业书籍和带着可爱图案的便签纸;客厅冷色调的沙发上,出现了林晚买的毛绒绒的抱枕;就连许眠那间只有黑白灰三色的衣帽间里,也悄然挂进了林晚色彩柔和的衣裙。 一种无声的融合,在空间的每一个角落里发生。 当然,并非全无波澜。 许眠的母亲周婉茹,在得知她们同居后,亲自来了一趟。那天的气氛算不上愉快,周婉茹姿态优雅,言辞却绵里藏针,无非是提醒许眠注意影响,权衡利弊。许眠全程握着林晚的手,态度恭敬却毫不退让,明确表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希望母亲尊重。 周婉茹最终没再多说,只是离开时,看了林晚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关切,有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林晚知道,要得到许家的完全认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许眠紧握着她的手,给了她面对一切的底气。 公司里的风言风语也从未停歇。但许眠用行动做出了最好的回应。她不再刻意区分公私,会自然地在下班时走到林晚的办公隔间前等她;会在高层会议间隙,极其自然地用内线电话让她送一杯特定的咖啡进去(只有林晚知道她那一刻想喝什么口味);会在年终酒会上,无视所有探究的目光,始终将林晚带在身边,向重要的合作伙伴介绍:“这是我的伴侣,林晚。” “伴侣”这个词,从许眠口中说出,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那些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渐渐变成了习惯和接纳。林晚用自己的专业能力和努力,也逐步在新的岗位上站稳了脚跟,赢得了属于她自己的尊重。 又是一个周末的夜晚。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玻璃,发出沙沙的轻响。公寓里只开了几盏暖黄的壁灯,光影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红茶香气和雨水的清新。 林晚盘腿坐在客厅柔软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膝盖上放着一本看到一半的书。许眠处理完最后一份邮件,合上电脑,从书房走出来,很自然地坐到她身边,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搁在她发顶。 “在看什么?”许眠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慵懒。 “随便翻翻。”林晚放松地靠在她怀里,感受着她平稳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这样的时刻,平淡,却让她觉得拥有了全世界。 许眠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抱着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她散落的长发。雨声成了最好的白噪音,气氛安宁得让人昏昏欲睡。 过了一会儿,许眠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低声说:“下个月我生日,妈让我们回家吃饭。” 林晚翻书的手指微微一顿。回许家老宅吃饭,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心里有些紧张。 许眠察觉到她的僵硬,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别担心,有我在。”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笑意,“而且,她现在对你改观不少,上次还跟我夸你送的那条丝巾品味好。” 林晚想起上次陪许眠给周婉茹选生日礼物时,自己小心翼翼的建议,没想到许眠真的采纳了,更没想到周婉茹会注意到。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林晚。”许眠又叫她,声音在雨夜里显得格外低沉温柔。 “嗯?” “谢谢你。”许眠说。 林晚微微一怔,仰起头看她:“谢我什么?” 许眠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深邃而认真:“谢谢你……没有真的离开。”她顿了顿,似乎在想如何表达,“谢谢你,让我知道,生活除了工作和权衡,还可以有这样……让人安心的时候。” 她的词汇有些匮乏,但眼神里的情感却真挚得让林晚心头发烫。 林晚伸出手,轻轻抚上许眠的脸颊,指尖描摹着她优美的下颌线条。她看着这个外人眼中冷静强大、无坚不摧的女人,此刻在她怀里,流露出难得的柔软和依赖。 “也谢谢你,”林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笑意,“许眠。谢谢你……抓住了我。” 谢谢你,让那个藏在备忘录里七年的秘密,终于见到了阳光。谢谢你,愿意为了我,去面对那些麻烦和不确定。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许眠捉住她作乱的手指,送到唇边吻了吻,然后深深地看着她,眸色在暖光下温柔得能将人溺毙。她低下头,吻了吻林晚的额头,然后是鼻尖,最后,轻柔地覆上那双总是能轻易搅乱她心神的唇。 这个吻,不带**,只有无尽的珍视和缠绵的爱意。 一吻结束,许眠抵着林晚的额头,低声说:“以后每年生日,你都陪我过。” “好。”林晚笑着点头。 “不止生日,”许眠得寸进尺,“每一天都要。” “好。”林晚的声音里带着纵容的甜意。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云层缝隙洒落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清澈的光斑。窗外洗净的都市夜景,璀璨而安宁。 林晚靠在许眠怀里,看着窗外,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和满足。那些暗恋时的酸涩、不安和挣扎,都已成为遥远的前奏。未来或许依旧会有风雨,但此刻紧握的双手和身边人温暖的怀抱,让她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她的暗恋,在第七年,终于酿成了掌心独一无二的、永恒的蜜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