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点那么多!”席栖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牛肉锅贴,蛋炒饭,红烧肉,虽是眼馋得不行,但更心疼钱,“我吃不完的。”
白鹿山筷子一夹,脆而油润的牛肉锅贴便浮出来,他咬破金黄酥脆的外皮,内陷的汤汁涌进口腔里,细嚼慢咽吃完一个后,将另一份锅贴送到席栖面前,“你吃就行了。”
席栖想站起身来去看价格表,但坐的位置离点菜口又远,又不敢喊服务员,只好有些委屈说:“要不鹿山……这些你吃就好,我真不饿,我来之前就吃过了……对!我中午饭吃很多!”
话刚说完,他就乖巧坐在座位上,随后感觉到腹中正一颤一颤地抖着,并且发出咕咕的声音,席栖顿时就呆住了。
一捧热气直冲他的面庞上,他的脸全红了。
白鹿山不语,右手掌心摊开,示意他吃。
席栖再没拒绝的道理,他装出闲适的样子,夹了一块锅贴吃,可他第一回吃这种热的,一下没注意,其中的汤汁烫得他上牙膛都破了皮,滋味倒是有,但代价未免也太大。
他犹豫着拿起瓶番茄酱,想倒起一点,去去热,倒上半天也倒不出来,好不容易出来了,直接把锅贴给淹得彻彻底底。
席栖:……
路过有一同学笑他,“给锅贴洗澡呢?”
惹得白鹿山不自觉添上了些笑,席栖瞪他,“你不是跟我一伙的吗?怎么你也跟别人笑我!”
白鹿山不假思索道:“对不起。”
席栖实在是饿傻了,也不去追究白鹿山了,一勺子戳进炒饭里,舀了一大口,虾仁香肠肉丁的味道交织在一块,先怔住后幸福地眯起眼睛。
好吃。
他还是第一次在食堂点炒饭吃呢,之前都是吃青菜配米饭,吃得人都瘦了好几斤,一连好几天都没碰到荤菜。
要是他妈妈在就不会考虑那么多,他直接回家吃,哪里还在这个地方这么煎熬。
席栖一口接着一口,停不下来,等半饱时,才看到白鹿山已经吃好了,正两肘撑在桌子上,观察着他。
“鹿山……你吃这么快,都没声音的。”席栖知道吃饭时的规矩,把食物咽明白了才开口询问,他的眼睛认真看着白鹿山,圆溜溜的,像小动物似的。
这才发现,白鹿山吃饭速度快这件事。
白鹿山定了定神说:“我一直都是这样。”
席栖不理解,他放下筷子,“为什么要吃那么快,我妈妈说吃饭太快胃会不舒服的。”
“我……因为之前吃饭的时候,会跟不喜欢的人坐在一起,所以就吃饭快点,不想多接触。”白鹿山垂下眼说。
席栖好奇问:“是家里人吗?你不喜欢跟家里人一起吃饭?”
白鹿山抬眼看他,淡淡道:“再不吃,饭就凉了。”
“好哦,那我吃完再聊……”席栖不仅性格像小孩子,吃态也像,每次都喜欢吃得干干净净的,又不挑食,吃完后眼睛亮亮注视着白鹿山,“鹿山,你可以说了!”
白鹿山对他招手,“你过来点,我告诉你。”
闻言,席栖将耳朵凑过去,白鹿山伸手将碍人的乌发撇过去一点,可以明显感觉到对面的人身子一抖,他含笑跟席栖说:“再问,这单就你买了。”
“268块,微信还是支付宝?”
席栖不敢置信瞪大眼睛,“怎么这么贵?这肉是金子做的,还是饭是金子做的。”
“普通家常菜不都这个价格。”白鹿山无所谓道。
他一说话,热风就卷到席栖耳朵下,有点痒,席栖把头一偏,脸红了红,但还是跟着白鹿山,看对方结完单,与他一同回宿舍,到了宿舍见没人了,才疑惑道:
“这正常吗?你去菜市场买块猪肉做红烧肉才几块钱,牛肉会稍微贵点,一斤是30还是40来着,这些成本加起来可能连50块都不用,这里给你算268?”
“真是疯了。”他悄声嘀咕着。
白鹿山一想,是这个道理,“宿舍不是有厨房吗,你既然嫌贵,怎么不自己做饭来吃?”
席栖诧异道:“没有锅你怎么炒菜,还有调料瓶,你是野人,不需要调料直接把肉往灶台上烤吗?”
他转头去看白鹿山,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方才因为梁靖川的事情哭惨了,哭怕了,现在还停留着些许痕迹,脸上薄薄的掺着一层粉。
看得白鹿山不自在地用指尖碰了碰鼻梁,他看着席栖那双汪着一洼水的眼眸,觉得跟沉入缸底的黑石子有的一比。
“我没怎么做过饭不懂。”
席栖噗嗤一笑道:“亏我还以为你很高冷,什么都会呢,现在看来你还是有一点不如我的!”
眼珠子一转,又悄悄道:“等下个月我发工资了,我就买口锅和铲子,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不用下个月,拖那么久做什么?”
“那要什么时候?”
“明天。”
“明天?”席栖还当白鹿山在与他开玩笑,笑化在唇上,勾起颊边肉,笑眼盈盈得人失神,“你不是也跟我一样是贫困生,每天都是在数着钱过日子,还不如等钱多的时候再来。”
“我……”白鹿山话一出去,又心虚地缩了回来,“我有点积蓄的。”
一提起钱,席栖忍不住又想到那张被撕碎的十万钞票,心疼道:“有点积蓄也不能……对钱没概念吧,有些钱不该花就别花。”
白鹿山柔声问:“那你看我像没概念的吗?”
他突然凑到席栖身边,隔着一拳头的距离,一双杏眼幽幽地看着他,席栖被看得有点怕,只管躲着他,头往后仰,但背后一空,他没地方靠,差点跌到地上去。
白鹿山自然地揽过他的肩,把他拉了回来,“嗯?”
“你好奇怪……好奇怪!”席栖是藏不住事的,皱着张脸说:“说话就说话,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白鹿山盯着他的脸,轻声说:“看你好看。”
确实好看,席栖有着细雨迷蒙一双美目,看人总是恍惚的,总是深情的,让人误以为他对自己感兴趣,像花瓶里一支细百合,总是不主动勾引人,却偷偷地,悄悄地,望着人发呆。
逼得人发馋,想迎过去把他采下来。
“男人看男人有什么好看的?我又不能跟你结婚,给你生小孩。”席栖揉了揉眼,随后正色道:“锅和铲子的事,等我发了工资再说,我也是一时兴起提起来的,你别太当真。”
“我工作都不知道有没有着落呢。”
席栖有一种虚飘飘不真实的感觉,从他母亲重病开始,他的人生就像按了加速键一样——快得他恍恍惚惚,就连挨着白鹿山坐时,也有很明显的虚幻感,仿佛他此时还置身在梦境。
白鹿山伸出手捏了捏他的手掌心,他一下回过神了,将手抽回去,“做什么?”
“想捏。”
于是就捏了。
席栖穿着单薄的白t袖,外面仅仅套了个黑外套,罩住他瘦弱的身躯,头发也越生越长,到了锁骨处,朝远处看就像个有着娃娃脸的小女生。
他掰着手指头,缓缓地问道:“鹿山,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本来是想去师范学校当老师的,我妈妈说当老师有前途,又是铁饭碗……”他的声音几不可闻,“但我没钱了,师范学校说可以助学贷,我说……”
“我不想上学了,我妈妈都出事了,我还有什么心思上学?”他呆瞪瞪望着前方,突然垂下头去,“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觉得我一个男孩子哭哭啼啼的,不好看,可是,可是我,太多事情的。”
白鹿山说:“哪里会。”
哪里会瞧不起他,疼他都来不及。
席栖接着说:“妈妈生了场大病,好像是什么癌症,光是化疗就花了我几万块钱,来来回回算下来我的债务就要八十万了,我昨天一看差点又要哭了。”
“梁靖川说要我好好利用自己这张脸,但我妈要是醒来,看到我不再是原来的我了,指不定会更难受,所以我只是想想的,只是想想的。”
席栖说到这里,哇的一下哭出来,“这里的人都好可怕,虽然环境好,老师讲的知识丰富,可我还是想回家,我想找我妈,可她一直都没有醒过来,一直都没有。”
白鹿山轻轻地抱住他,抱住他颤抖的身体,抱住他碎得到处都是的心,手温柔地顺着他的背。
这时席栖倒不怕白鹿山高大的身形了,他伏在白鹿山的胸膛处,对着他昂起头来,零碎的,透明的,莹得发光发亮的泪,淌过他白净的一张脸,别有一种凄楚的风韵。
他说:“我是不是疯了,我怎么突然对你说这些话了。”
他们应该是不熟的。
室友的关系本不应该涉及那么深,那么密,就只是一起在学校走路,吃饭的搭档而已,其余时候就应该不见面,不打听对方的消息。
席栖倒好,他不仅黏上室友,还要让室友带着他一起上学,领着他一同工作,要室友听他烦心事看他哭,要室友打开心门,放他进来。
我真的很喜欢写席栖哭……当然我也喜欢攻哭,我喜欢人哭着的情态,所以后续应该会有大量描写攻或受哭的场景,前期席栖会比较多,后面就换成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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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