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水杉一直看着朱鹮,看着他倚靠着靠椅,腰间却还有特制的铁束腰,显然他自己是坐不住的。
而他此刻笑得堪称花枝乱颤,身形的摇动,导致他朝着椅背下面滑了一些。
满头未曾束好,只是拨到了椅背之后的长发,随着动作流泄到身前。
谢水杉顺着逶迤而下的长发看去,眉梢又轻轻一跳。
除了朱鹮比她的眉毛粗浓之外,她找到她和朱鹮之间明显的不同了。
朱鹮的头发竟是一头乌黑稠密的卷发。
那种会因为动作在半空跳跃的烂漫自然的大卷。
像海藻一样。
他一边笑,一边轻咳,地上跪着的宫女又整齐划一地动了起来。
江逸紧张地看着朱鹮,膝行到他脚边,扶着朱鹮的小腿,这么一会儿,喉咙已经哑了。
“陛下,奴婢之心陛下若不相信,大可以挖出来一观。”
“但这谢氏送来之人,析辩诡辞,颠倒黑白实为‘妖孽’,此子决不能留!”
江逸在皇宫之中沉浮了一辈子,生平栽过的跟头也不少,宫变易主的凶险都经历过。
也不得不叹这谢氏送来的人巧言善辩,可舌灿莲花,这一手离间之计,看似不痛不痒,毫无凭据。
但万丈深渊仍有底,人心却是最难测。
尤其朱鹮久病多疑,只要他心中埋下一丝一毫的猜疑,来日必将滚成引发雪崩的雪球。
自古君王,最忌讳的便是屁股下的龙椅遭人惦记。
可是江逸顾不上为自己辩解,堪称剖心析肝地诚恳谏言。
待到朱鹮收了笑,又用参茶压了喉间痒意。
殿内再度寂静得落针可闻。
众人都在等待着朱鹮启用何种酷刑处置这狂徒。
谢水杉也在等着,因此她一直在直勾勾地望着朱鹮。
朱鹮却不再和谢水杉对视,挪开了视线。
脸上的笑意似乎也因为体力耗尽,彻底收了起来。
仿佛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阴翳,再次浸染他的眉眼,将他整个人笼罩。
压抑的寂静之中,朱鹮有些晦暗的视线掠过了空寂的大殿,看向了窗外因为大雪越急,更显昏暗的天色。
手指缓慢地摩挲着身侧扶手上的龙头。
许久才开口,轻飘飘地道:“江逸,朕乏了,先把他带下去吧。”
这便是留下谢水杉的意思。
谢水杉忍不住扬了一下眉。
“陛下!”
江逸又忍不住叫了朱鹮一声,但是这一次朱鹮连看也没有看他。
江逸满腔的热血和忠贞,都凝固在了朱鹮阴鸷的眉目里。
只得死死抿住嘴唇,脸上沟壑更深。
谢水杉被江逸亲自带出太极殿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
大雪还在疯了一样地铺盖天地。
像一双来自异世的手,誓要抹去这世间一切的污浊。
内侍监江逸怒形于色,气势汹汹地走在前面,专挑雪没扫的地方走,把地面踩得咯吱咯吱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宣泄他心中因朱鹮留下谢水杉的不满。
谢水杉闲庭信步跟在江逸的后面,根本不怕跟不上。
途经的殿宇恢宏,层台累榭,手持长戟还有弩箭的卫兵,十步一人夹道而列,于沉暗的天色和大雪中沉肃而立,宛如死物。
到处都像太极宫给人的感觉一样,压抑,萧瑟,又沉闷。
有宫人持着扫雪的器具,一刻不停来回清扫路面,身上都堆满了来不及抖落的雪花,好似一个个活过来的雪人。
谢水杉将这一幅庄重古朴的异世宫廷图景尽收眼底,却满脑子只有一句话——朱鹮为什么不杀她?
谢氏不得自残自伤,但是可以横死嘛。
谢水杉眼中尽是懒倦之色,她是真的对这个新世界对自己的新生命,没有一丝丝的留恋。
说好的朱鹮是个阴晴不定,嗜杀成性的暴君呢?
谢水杉想到朱鹮在殿中突然发笑的样子,阴晴不定是有了,嗜杀在哪里?
许是谢水杉走得太慢,好像在雪中漫步,明明没人给她在大雪之中撑伞,她该显得狼狈,可她任凭满身被风雪浸染,都懒得伸手去拂上一下的模样,竟是生生给人看出一种超脱尘俗的淡然来。
江逸看他这样子,更气了。
江逸压抑着满腔的怒火,回头瞪着谢水杉,等着她跟上来。
谢水杉被带到了太极殿后面的麟德殿,麟德殿建在一处高地之上,坐北朝南,规模宏大,气势磅礴。
谢水杉跟着江逸登上台阶,又绕过台基四周廊庑围成的庭院,穿过麟德殿的前殿,中殿,上了后殿的二楼,才抵达朱鹮要江逸安置谢水杉的宫殿结邻楼。
站在结邻楼上眺望全局,这里由前、中、后殿合聚而成,显然比朱鹮居住的太极殿大了不止一倍,殿内的布局错落,壮丽丰富,俨然这里才是真正的帝王居所。
江逸派内侍先入内通传,没过多久,稀稀拉拉的脚步声传来。
谢水杉正在一扇敞开的窗户旁朝外看,闻声转过头,看到了一二三四……六个和她,或者说和朱鹮容貌肖似的傀儡。
显然,这里是江逸口中的训诲傀儡的地方。
所以朱鹮自己住在太极殿,让一群傀儡住在真正帝王住的麟德殿?
江逸表情一直都阴沉非常,把人聚在一起,让他们看到有了新的傀儡,也算是一种威慑。
毕竟傀儡增加,证明他们随时随地都可以被取代。
江逸看了谢水杉一眼,环视众人,沉着声音道:“十号得鱼忘筌,已然杖毙。”
他嘴唇又动了动,本应同谢水杉介绍一些在这麟德殿的注意事宜,给她介绍一下此处侍奉待命的六局女官,以及各种禁忌。
但是江逸巴不得这谢氏的“妖孽”犯禁,最好在女官的手中遭罪吃苦,显露形迹,因此他什么都没有给谢水杉说明。
只用压低了却因为带着嘲讽又莫名尖锐的调子,阴阳怪气对谢水杉道:“你是十七号。”
江逸看着谢水杉,眼中带着恶意:“进了这麟德殿,劝你们忘了出身,忘了自己,只把自己当成个物件儿才能活得久远,你们的家人才能平安富贵。”
江逸说话的时候,殿内众人除谢水杉之外,俱是噤若寒蝉,有两个先前同十号交好的,身子都不由得抖了起来。
很显然平素这江逸训诲朱鹮的傀儡,用的都是酷烈镇压的手段,这些人见了他,就好似耗子见了猫。
似乎是很满意这些傀儡战战兢兢的模样,江逸一甩拂尘,带着来时为他撑伞开路的内侍,又气势汹汹地走了。
谢水杉始终站在窗边,窗户开着,她的后背被窗外冬日的朔风吹得冷透。
一路上落在身上的雪化了,她的头发和衣物也变得潮湿,一路走过来,一直踩在雪里,鞋袜也已经湿透,沉甸甸湿漉漉地扒着她。
极其难受。
但是谢水杉依旧眉目寡淡,站在窗边不动。
连自己的感知都懒得理会。
几个傀儡在江逸走了之后,神情各异地对视,而后都默默地坐到了一处角落,三两个结伴,围在几个小几前,沉默地等待。
没有人和谢水杉说话,他们相互之间也不交流。
片刻后,屋子的门口进来了一个穿着青色交领右衽大袖襦,腰佩鎏金蹀躞带,头戴翡翠簪子的青衣女官。
她在屋子的门口一站,面容冰冷,环视了殿内的众人一圈,眼中虽然不带轻蔑之色,却也不带任何情绪。
她的目光,有片刻投向站在窗户边上吹冷风的谢水杉身上,而后轻飘掠过,拍了一下手。
掌音落下,身着浅绿色宫装的司膳宫女鱼贯而入,开始朝着傀儡们围坐的小几子上面摆放膳食。
从头到尾,所有人都静悄悄的。
仿佛集体被割了舌头。
等到宫女们摆好了膳食,那青衣女官便带着宫女们有序地退出了殿内,殿门关闭。
屋子里面只剩下碗筷碰撞,还有很轻的咀嚼声。
等到屋外面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有些人终于忍不住频频看向谢水杉。
片刻后,那看了谢水杉好几眼的人,不满地一摔筷子,声音像粗粝的砂纸磨过一样沙哑:“做什么一直开着窗户,数九寒天的,你热你去雪里站着啊!”
沙哑男人眉眼和朱鹮不太相似,朱鹮的眼睛狭长,眼尾上挑,是标准的丹凤眼,而这男人,却生了一双不够狭长的瑞凤眼,要说和朱鹮最像的地方,就是他一身戾气。
他指责谢水杉开窗吹风,但这窗子根本就不是谢水杉开的,她只是恰巧站在窗边懒得挪动。
见谢水杉没有反应,这沙哑男人对面坐着的显然也不是什么善茬儿。
他叼着一根儿青菜兔子一样快速的蠕动双腮,嘴里吧唧作响,先前在江逸和司膳女官面前那端正模样,荡然无存,身上透出了一股子流里流气的味道。
俨然一个市井流氓。
这流氓将谢水杉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眼中掩不住的妒恨之色,他们都未曾真的面见过圣人,但看圣人的画像,这人无疑是最像的。
越像,出殿冒充的次数就越多,得到的赏赐也就越多!
这简直是和他们抢饭碗的!
断人财路杀人父母啊。
于是流氓男人一笑,说话便格外难听:“得,咱们这儿走了一个异想天开真想当皇帝的,这又来了个‘贞洁烈妇’啊,怎么着,摆一副死人脸,是没给你钱还是有人逼良为娼啊?哈哈哈哈……”
这人说完,他旁边的一桌也笑了。
他们这些人大多是自愿进宫来的,当皇帝还有钱拿,虽然风险很大,但是架不住钱给得多,那是他们几辈子都挣不来的买命钱!
至于这些人良莠不齐也好理解,毕竟朱鹮遍天下搜罗与他肖像之人,来者不拒,自然就是三教九流全都有了。
谢水杉眉目英气非常,气质利落,由于她亲生母亲是一位超模,因此谢水杉的净身高足有一米八,这身高在寻常男人堆里也算是高,加上他此时做的也是男子装扮,一打眼没有人会将她认成女子。
这人是在故意用“烈女”讽刺她。
谢水杉靠在窗户边上,鼻翼间吸着外面沁凉的风雪,望着屋内这群人,他们先前还被江逸吓得小鹌鹑一样,转眼就乌七八糟地叫唤着,笑着,原形毕露。
谢水杉的眼神带着真切的怀疑。
朱鹮所谓的凶暴嗜杀,到底体现在哪里?
能养这么一群玩意,还要派出去代替他见人,他恐怕是真正的圣人吧。
有人对谢水杉恶意满满,有人对谢水杉漠视无睹,自然也有人对谢水杉这副“木讷无助”的样子产生好感。
至少比先前那个狼子野心,妄图当真皇帝还想把他们都毒死的那个好多了不是吗?
于是这人很快从桌子旁边起身,走到了谢水杉的身边,伸手把她身后的窗子给关上了。
“你……你衣裳都湿了,江监有没有说你住哪一间屋子?”
谢水杉俯视面前的人,这还是一个没怎么长开的少年郎,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眉眼长得和朱鹮有四五分相似,但是他的眉间有一颗红痣。
朱鹮虽然久病面色苍白,但肌肤洁净细腻,脸上没有任何瑕疵。
见谢水杉不说话,红痣少年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司设女官还没过来,等一下我们吃完了饭,她会给你分配屋子。”
“还有干爽衣物。”
谢水杉依旧没吭声。
这红痣少年颇为自来熟地拉扯了一下谢水杉的手臂:“你先过来,吃一些东西吧。”
“啧啧啧,就你好心,也不看看人家领你的情吗?”那个流氓男人,嘴里头不知道什么东西嚼不烂,呸的朝着桌子上吐了一下。
那几个小几摆得都挺近的,谢水杉别说吃饭,她甚至有点想吐。
缓慢挣开对她示好的红痣少年的手,冷淡道:“你吃吧,我不饿。”
红痣少年有一些无措,见谢水杉实在不领情,他就自顾自回去吃东西了。
她之后要和这群乌七八糟的人一起吃住?
谢水杉上辈子可没遭过这种“罪”。
她开始认真地思考……她需要做点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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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朱鹮才会显露暴君本性,凶残地杀了她?
烦。
“陛下,为什么不杀谢氏送来的那个明显就有问题的人?”
太极殿中,江逸已经根据朱鹮如常对他信赖的诸多举动,打消了心中的担忧。
陛下果然不会因为随便一个人挑拨,就对他心生猜疑。
念诵奏折的空隙,江逸见缝插针地劝说朱鹮:“陛下,纵使那人与陛下十分相像,留下那人实在遗患无穷。”
“东周谢氏向来孤高骄矜,自诩国之栋梁满门忠烈,怎会舍了氏族的体面与高傲,突然对陛下投诚。”
即便在江逸的心中朱鹮是这世上最正统的天子,是心系百姓,殚精竭虑的圣明君王。
但是陛下对外的名声实在不怎么好,加之世族蓄意的宣扬,近年来,纵使朱鹮竭力同世族争夺科举途径,确保科举公正。
可就连寒门才子都不肯登科入仕,辅佐暴君。
谢氏的投诚,代表东境三十万兵马的臣服,固然对困缚夹挤在世族之间,左右难进的陛下来说是一场及时雨,是天降臂膀。
但根据那“妖孽”的种种表现,谢氏对陛下全然没有敬重之意,目的绝不单纯。
江逸苦口婆心,又劝了几句,躺在床上闭目,等待听奏折的朱鹮才终于睁开眼睛。
并没有看向江逸,开口,慢慢地说道:“你也说他与我长得非常相像,这样的人并不好找。”
江逸又说:“可他不敬陛下,目的不明,况且陛下有妙手丹青姑姑,与陛下两三分相像之人,经丹青姑姑之手打理也能十分相像。”
“他十分相像又有什么稀奇?”
朱鹮很想叹气,江逸哪里都很好,忠心耿耿,是他当年封王出府之后,照顾他的长史。
甚至因为他登基后身边没有体己的人,甘愿舍弃作为男人的尊严,舍弃正经可垂名青史的官途,入宫伴驾,成了个人人鄙薄的弄权阉人。
可是江逸忠诚有余,智谋不足。
朱鹮一想到自己需要细细掰开了揉碎了跟他解释为什么会留下谢氏送来的“大礼”,简直心力交瘁。
那人不仅胆大包天,还巧言善辩,看着他的眼神有冷漠有兴味,唯独没有半点对皇权甚至对生死的畏惧之意。
几句话把江逸逼到百口莫辩的境地,确实不是等闲之辈。
至于为何要留下他,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将计就计罢了。
无论谢氏是想迷惑他,刺杀他,甚至是妄图用这么个人李代桃僵,直接将人杀死都得不偿失。
东境三十万兵马,谢氏纵使这些年来已经远离权势中心,麾下兵马却是兵强马壮,铁蹄铮铮。
朱鹮完全可以利用此人,在与世族的博弈之中,将谢氏这艘大船拖下水。
这是一把递到手中的双刃剑,能豁开眼前这一潭死水一样的局势,能斩断那些相互勾连虬结的世族根系。
就算是用剑先伤己,如今连站起来都做不到的朱鹮,又怎么舍得放弃?
江逸还在劝朱鹮。
朱鹮叹了一口气。
他身体千般温补万般仔细,但是体力终究有限,他就像一盏即将燃到尽头的灯烛。
处理国之大事已经是勉强,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去教一个榆木脑袋。
于是朱鹮冷了语气,杀人诛心般问江逸:“朕的命令你再三质疑,是当真想越俎代庖吗?”
江逸扑通一声跪下,手中的奏折随着他的动作一起摁在地上,对着朱鹮砰砰叩头,用恨不得撞地而亡的力度,表达自己的忠心。
颤颤巍巍地开口道:“陛下,奴婢只是……”
朱鹮闭上眼睛,眉心微拧,又道:“继续念。”
朱鹮没有叫他起身,江逸便跪在地上,压抑着满腔激烈冲撞的情绪,拿起地上的奏折继续念。
“臣御史大夫蒋桥,谨昧死以闻。”
江逸熟练地跳过了无用的歌颂君王,以及官员秉承自己职责所在等等废话。
而后念道:“东州节度使钱满仓,纵恶仆于朔京强掠民女,充奴为妾,致民怨沸腾……”
朱鹮睁开眼,看向床帐顶端,发出一声冷嗤。
语调幽幽:“钱满仓乃太后母族子侄,无功无禄,太后强扶他为东州节度使,是为了渗透东州兵权。”
江逸刚被朱鹮给吓唬了一下,但是听到朱鹮的话,忍了好几次还是没有忍住说道:“狗屁的东州节度使,不过仗着太后的威势挂个虚名罢了,钱满仓胆敢去东州上任试试!”
“谢敕虽死,但是所留子女皆为东州虎狼,钱满仓前脚去东州,后脚就得像谢敕一样尸身都找不到!”
朱鹮闭上眼,已经是累极,语调越发拖沓疲惫:“不管如何,这东州节度使的‘茅坑’到底是太后占着了。”
“陛下,这御史大夫的弹劾岂不正好……”
朱鹮最后道:“着察事厅子去查。”
“是!”江逸领命。
又适时说道:“陛下,已经临近子时,陛下身体要紧,今日先歇下吧。”
朱鹮含糊应了一声,连着人伺候洗漱都未来得及,就失去了意识。
他身体太差了,若不是因为事发之时年轻,恐怕早已油尽灯枯。
不过朱鹮终究还是没能睡个安稳觉,他才昏睡过去不久,就被江逸摇晃着肩膀强行叫醒了。
“陛下,陛下先醒一醒……”
“陛下,麟德殿那边出事了……”
“陛下……”
朱鹮醒了,但是这样刚刚睡下就被强行叫醒,他更虚弱了。
几乎是气若游丝地说:“你叫魂儿吗?”
真是越来越没规矩。
朱鹮艰难睁开眼睛,明明也算是小睡了一会儿,此刻的面色却苍白到近乎灰败。
若是平时,就是天大的事情江逸也是能顶一会儿的,好歹让朱鹮自行缓神,不这么生耗他的心血。
但是此时不是天大的事能形容的,因为天真的塌下来了!
江逸都来不及让人将朱鹮从床上扶起来,就扒在床边上对朱鹮急吼吼地说:“出大事了陛下,那东州谢氏送来的,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