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前,祁夜凛倒没有像在只有他与宿落凡二人时那样肆无忌惮的发疯。
宿落凡骂了他两句就不再理他了。
这次生日宴会宿北落特意邀请了一些圣哲学院的学生,既是因为同年龄段的人更有共同话题,不至于让宿落凡感到乏味。
还因为这些学生的背景大多与宿家有着密密麻麻的联系,或者即将拥有联系。
宿落凡刚被祁夜凛送回来,祁夜凛便接到一通电话,电话那头大约是在聊什么严肃的事情,祁夜凛听的眉头微皱,随后嘱咐了宿落凡几句,自己则找了一间安静的休息室先行解决。
祁夜凛刚走,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几位来自圣哲学院,似乎比宿落凡小一届的男同学,便凑了上来。
邢瑞是第一个过来的。
他长相周正,笑起来时露出一对虎牙,面对宿落凡,他不自在地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手指胡乱地插进浓密的发丝之间,他很不好意思似的开口:“落凡,祝你生日快乐。你刚才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我还想问你,我给你挑的生日礼物,你拆开了吗?绑了粉色蝴蝶结的那个。”
他话音刚落,不等宿落凡回答,身旁另一个皮肤较黑的男生快速地接过话茬,拔高音调道:“生日快乐生日快乐啊,还有我的胸针,找国外的珠宝匠人定制的,我觉得那个设计很适合你啊,落凡。”
被打断的邢瑞皱起眉:“张子瑾你懂先来后到吗。”
“哈哈。”张子瑾嗤笑,“你是先?”
“……礼物我收到了。”
宿落凡微微颌首,礼貌道谢:“我都很喜欢,多谢费心。我的回礼,已经派人送到各位家里了。”
“真的喜欢吗。”
收起对张子瑾时张牙舞爪的嘴脸,对上宿落凡,邢瑞面上挂着的笑容就变得开朗温顺起来,嘴角不受控制一样往上飞扬:“不费心,只要落凡喜欢,怎样都不算费心,对了,其实我还想说,下个周末我能约你一起玩吗?去我家马场。”
“你家的马场?”
这倒是投其所好了,宿落凡确实喜欢骑马,他小学的时候就能任性地命令厉鹤群跪下来给他当马骑,也算是有驯马经验的。
初中后上课外课,刚正式接触马术时,他就能从容地骑上父亲为他买的小矮马绕着马场转圈,不需要老师,他一个人就能骑在马背上,抬起尖尖的下巴笑得肆意,活像是只骄傲的孔雀。
后来宿北落也曾动心准备为宿落凡买一座马场,但一个身为家长,一个身为独生子,终究还是逃不过去担心安全问题,宿落凡在骑术上有天赋,但不代表不会受伤,跌伤摔伤还不算严重,最重要的是畜生不是人,难免有把握不住时,宿北落对此好像很是忌讳,最后便不了了之了。
见宿落凡现在有心动的迹象,邢瑞得意道:“去年我家马场里的赛级马拉去配种,上个月有一批母马刚下了崽,你来挑挑有没有合心意的,我再送你一匹小马好不好?对了,我忽然想起,上个月我们马场还拍来一匹走马,又稳又快。”
最后这句话,对宿落凡而言,就带着些诱.导性了。
走马,也就是顺拐马,这种马极稀有,虽然跑姿滑稽,但骑手坐在马背上时不会像在寻常马背上一样颠簸,跑起来又快又稳。
大多数是天生的,属于天赋型宝马,普通的马后期也能训练成走马,但颇具难度。
宿落凡想了想:“听起来很不错。”
张子瑾在一旁凉凉道:“现在去买马场来得及吗,其实我家也有马。”
邢瑞白了张子瑾一眼,转头笑着对宿落凡道:“我送你的礼物也能派上用场了,找人特意定制的马术服,不知道你试过没有,我猜是没有的,不过我跟咱们学校后勤要了你的校服尺寸,应该是合身的。”
宿落凡点点头,正要应下。
“你们的礼物?我也很喜欢。”
——另一道冷硬的声音,就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这里。
宿落凡要答应下来的话头被就此打断。
一股力量从邢瑞的身后袭来,猛地被撞了个踉跄,邢瑞向前栽去几步,肩膀处传来撞击的痛感让他闷哼了一声:“谁啊,你他妈没长……”
在看清方才故意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人的正脸后,邢瑞心中闪过一丝错愕,“祁、祁夜凛,是你。”
祁夜凛抬了抬下巴,充满轻蔑地眯起冰冷审视的双眼,得逞地道:“抱歉,你,实在有些挡路了。”
这句话如果用在宿落凡家,其实是很荒谬的,偌大的大厅无论如何也不会容纳不下两个人。
偏偏祁夜凛就是要用这样的方式,在经过凑在宿落凡身边嗡嗡叫的人时,毫无预兆地、满怀恶意地撞过去。
不加掩饰的挑衅,是早已蓄谋好的,碾压式的占有欲。
一位丈夫对自己的未婚妻名正言顺的占有欲。
“出于妇唱夫随的原则。”祁夜凛扯了扯嘴角,毫无诚意地说,“还是谢谢你们,送我未婚妻礼物了。”
邢瑞皮笑肉不笑的干笑两声:“你不用谢。”
“先来后到啊。”幸灾乐祸似的,张子瑾意有所指地道,“可谁才是先来的那个呢……”
“祁夜凛。”
宿落凡暂时没有理会他们的针锋相对:“刚才是你家里的事吗?。”
“是,我父亲找我谈话,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祁夜凛说完,余光扫到邢瑞和张子瑾两人,目光倏地冷了下去,像藏着千万根细密的针尖,密密麻麻扎在人的身上。
“我只离开了五分钟。”祁夜凛说,“处理完,我就立刻回来了。”
在丈夫不在场时,厚着脸皮讨好别人的未婚妻,那种坐立难安的感觉,因为祁夜凛的出现,像巨浪一样再次涌了过来。
饶是邢瑞这样伶牙俐齿的人,也因为理亏,以及顾虑到祁夜凛的身份而噎住。
莫名有种被正宫捉奸在床的诡异错觉。
“心意,我都收到了。”
宿落凡轻轻看向邢瑞和张子瑾:“他说的话,你们不必放心上。邢瑞,你的肩膀还好吗,我把家庭医生喊过来帮你看看。”
“没事,不用麻烦,这点力气对我来说,还不算什么。”
在宿落凡面前,就算是有事,邢瑞也不会承认。
忍下似乎要断掉的臂膀传来的剧烈疼痛感,佯装无事,邢瑞磕磕巴巴地道:“那,那下周末,落凡你有空吗?”
“真是不巧。”祁夜凛拦在两人之间,冷笑了一声。
“下周末,宿落凡要跟他未婚夫约会。”
……
再没眼色的人,也该知道现在谁才是多余的那个。
谁才是该识相离开的人。
大厅外,张子瑾长叹一口气,再不服也得先有个身份说理,可他们是什么身份呢,凑在宿落凡身边嗡嗡叫的苍蝇?
张子瑾讥讽地道:“人家有名分,就是好啊。”
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在他们识相离开,或者说被“驱逐”后,宿落凡与祁夜凛称得上是亲密地耳语了一番,不知是在说什么,可站在邢瑞的视角想来,也无非是些未婚夫妻间暧昧的情话。
邢瑞忍不住恶狠狠地隔空瞪了祁夜凛一眼:“服了,真跟狗一样。约会?我呸。宿落凡知道自己要跟他约会吗。”
……
只要在人多的社交场合,祁夜凛和宿落凡就能够相安无事的好好相处。
这个定律似乎从小到现在都不曾改变过。
祁夜凛跟在宿落凡的身边,陆陆续续的陪着跟客人们问好、叙旧,过早接触自家产业,相对早熟的少年人已经受命开始提前与宿落凡处好关系。
场面话宿落凡总容易听得昏昏欲睡,但仍然强撑着一一给予回答,一旁的祁夜凛则负责帮忙注意补充内容,以及为宿落凡打配合。
心不在焉地将这场宴会应付了过去,唯一称得上轻松的,便是在此期间,他讨厌的那几个人都没再来烦过他,眨眼间便到了进用晚餐的时间。
宿落凡有些疲惫,他并非是喜欢社交的人,所以社交对于他来说是比较消耗能量的行为。
大厅里本身就布置了方便客人垫肚子用的餐食甜点和酒水,他方才抽空垫了一块小蛋糕,因此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
简单招呼了几句慢用,示意身旁的阿姨工人来招待客人去餐厅入座,自己则想上楼缓一会儿。
与祁夜凛轻声道过别,在宿落凡准备上楼时,明亮璀璨的灯光,在一刹间消失殆尽。
只剩一些稀稀疏疏的白炽灯,以及为了装饰而布置的蜡烛的光外,什么都看不见。
宿落凡顿住步伐。
惊呼声陆陆续续传来,一切发生的都太过突然,没有提前打过招呼,对于所有人而言这都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宿落凡停下要上楼的脚步,周围晦暗无光,怕摔到自己,他只好先掏出手机打开自带的手电筒照明前路:“怎么会停电?”
现在已经是晚上,蓝调时刻已经结束,静寂的深蓝色夜空下,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打进来,周遭都像是蒙上一层飘渺的纱一样,朦胧得给人一种仿佛随时都会溺死于黑暗之中的错觉。
一直以来都不见踪迹的柯牧之,如同鬼影一般出现在了大厅旋转楼梯的最中央,随之而来的,还有从二楼铺下来的白色幕布。
宿落凡皱起眉。据他所知,宴会的流程里没有这一环节。
“岑姨?”
宿落凡试图拨通岑云的电话询问情况,电话响了许久,却迟迟没有人接。
怎么回事。
宿落凡又发了一条文字信息过去:“停电了?什么情况。”
这栋规模不小的古堡是宿家诸多房产之一,但因为宿落凡爱在这儿住,因此家里常备发电机,也有专门的私人物业管理,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出现诸如停电之类的突发意外,就算有,也最多在几分钟内解决完毕。
祁夜凛也打着手机的光走了过来:“哪里出问题了。”
不仅是祁夜凛,就连大厅内的客人也都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而低声窃窃私语着。
密密麻麻相叠在一起的轻语,像蚂蚁一样,让宿落凡感到不舒服。
“不知道。”宿落凡说,“你有看到岑姨吗。”
迟迟没等到岑云的回复,宿落凡重新再发了一条短信,但这短信一如方才的电话,石沉大海。
难道是没拿手机吗。
“联系不上岑姨?”
“太黑了。”祁夜凛皱起眉头,“你小心些别乱走,我去楼上找找,你在这里等我,别慌。”
分明宿落凡才是这座房子的小主人,但因为小时候祁夜凛没少跟着祁夜岚来宿家做客,所以他对宿家的熟悉程度,足以让他像第二个主人一样,替宿落凡去排查情况。
“不要乱走。”祁夜凛摇了摇自己的手机,嘱咐他,“今晚人多眼杂,有事直接联系我。”
“好。”宿落凡点点头,“你有情况也联系我。”
“嗯。”
……
宿落凡单手握着手机,深深喘了一口气,那种,像自然灾害来临前鸡飞狗跳的感觉,更强烈了。
分明答应好乖乖的站在原地,可那种莫名的危机感,迫使着他忽然又想做些什么,最起码不要无能为力到像现在这样,只能站在原地。
另一只手自然地垂落在腿侧,望着祁夜凛离开的背影,正犹豫要不要跟上他一起上楼时,一股冰凉的触感,忽然钻入宿落凡的手心。
宿落凡下意识想甩开,可挣扎的意图刚刚表现出来,那股冰凉就更肆意大胆地将他的手反握住。
宿落凡转过身,厉声质问。
“谁?”
“当然……”
温润的耳垂被人轻轻弹了一下,那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声音,含着笑意:“是我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