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是在夜校门口看到那一幕的。
傍晚的霞光给教学楼镀上一层金边，阿月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走出来，脸上带着刚下课的轻松。一个穿着干净白衬衫的男生快步追上她，很自然地接过她的包，两人并肩走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阿月笑得眉眼弯弯，伸手轻轻捶了男生一下，动作亲昵又自然。
那男生林默有点印象，就是上次在小吃街和阿月一起吃馄饨的那个。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瞬间从林默的脚底窜上天灵盖，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沸腾起来。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冲了过去，在两人面前停下脚步，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死死盯着那个男生。
男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阿月往身后护了护。
“阿月！”林默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他没看那个男生，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阿月脸上，“他是谁？”
阿月看到林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却还是强作镇定地站出来：“林默，你怎么来了？这是我男朋友，周明。”
“男朋友？”林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地扫过周明，“他有什么好的？”
周明虽然有些害怕林默身上的气场，却还是挺直了腰板：“我对阿月好，这就够了。”
“对你好？”林默的怒火更盛，他看向阿月，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甘和委屈，“我有什么不好的？我给你的生活，他能给吗？别墅、珠宝、银行卡……你想要什么我没给你？他能给你这些吗？”
阿月看着他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心里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涌起一股积压已久的疲惫。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林默，你给的那些，我不想要了。”
“你说什么？”林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不想要那些了。”阿月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将心里的话一股脑儿地说出来，“周明是没你有钱，可他每天都能陪着我。我们一起上班，一起吃路边摊的馄饨，一起去夜校，晚上他会送我回家，我们会一起规划明天要做什么。”
她顿了顿，看着林默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他能陪我吃饭，陪我睡觉，陪我说一整晚的话。而你呢？你只有在想起我的时候才会来找我，每次我想跟你说说话，你不是在打电话就是在看文件。我想让你抱抱我，吻我一下，都要等很久很久，有时候等得我都忘了自己在等什么。”
“我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林默。”阿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清晰，“我想要的不是冷冰冰的别墅和珠宝，是一个能时时刻刻陪着我的人，是一份踏实的、看得见摸得着的温暖。这些，你给不了我，周明能给。”
林默被她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胸口剧烈起伏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一直以为，物质能弥补一切，却没想过，阿月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他想起那些深夜回家时空荡荡的别墅，想起阿月坐在餐桌旁等他，饭菜热了一次又一次；想起她小心翼翼地想拉他的手，却被他因为接电话而避开；想起她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而他却从未在意。
原来，他真的错过了这么多。
“所以，”林默的声音变得沙哑，带着一丝最后的挣扎，“你就因为这些，选择了他？”
“不是因为他，是因为我自己。”阿月摇摇头，“我累了，不想再等了，也不想再过那种只有物质却没有温度的生活了。林默，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林默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像是在咀嚼什么苦涩的药片。他看着阿月和周明站在一起的样子，他们穿着简单的衣服，没有昂贵的配饰，却有种说不出的和谐，那种和谐，是他和阿月之间从未有过的。
周明轻轻握住阿月的手，对林默说：“林先生，阿月已经做出了选择，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她了。”
林默的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那只手，曾经无数次拉着他的衣角，依赖地看着他。而现在，它属于别人了。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愤怒席卷了他，他想冲上去推开周明，想把阿月拉回自己身边，可看着阿月眼里那股决绝的光芒，所有的动作都僵住了。
他输了。
不是输在钱上，不是输在地位上，而是输在了他从未在意过的、最平凡的陪伴上。
最终，林默什么也没做，只是深深地看了阿月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人心疼，有愤怒，有不甘，有悔恨，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放手。
他转身，一步步离开，背影在霞光中拉得很长，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落寞。
阿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下来，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周明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说：“没事了。”
阿月摇摇头，却哭得更凶了。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只是心里那块因为等待而空落落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好像……更空了。
而林默坐进车里，没有发动引擎，只是任由自己靠在椅背上。窗外的霞光渐渐褪去，夜色一点点笼罩下来，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困在其中。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拥有那么多财富，那么大的房子，却连一个愿意等他回家的人，都留不住。
原来，有些东西，真的不是钱能买到的。而他，恰恰弄丢了最珍贵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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