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林默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进别墅。玄关的灯感应亮起,暖黄的光线却驱不散他浑身的疲惫。脱西装的动作都带着迟滞,领带被他随手扔在沙发上,皱成一团。
特助刚刚发来的邮件还躺在手机里,明天一早要和欧洲的合作方视频会议,凌晨四点就得起来准备材料。胃里空荡荡的,只有咖啡的酸涩在灼烧,他对着空旷的客厅喊了一声“张妈”,才想起管家早就按他之前的吩咐,在他回来晚时不用留门。
偌大的别墅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走到餐厅,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几瓶矿泉水和一盒过期的牛奶。以前这个时间,总有温热的宵夜摆在餐桌上,阿月会穿着毛茸茸的兔子睡衣,坐在旁边看着他吃,絮絮叨叨说些白天院子里的趣事。
手指在冰箱门把手上顿了顿,林默猛地关上冰箱,冷硬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需要的是什么?是一个在他累到极致时,能递上一杯温水、端出一碗热汤的人;是一个在他深夜回家时,客厅里永远留着一盏灯的人;是一个能让他卸下所有防备,安安稳稳靠一会儿的港湾。
可阿月呢?
白天在螺丝厂挥汗如雨,晚上还要去夜校读书,学那些他看来毫无用处的基础文化课程。上次他去接她,看到她坐在挤满了人的教室里,鼻尖冻得通红,手里的笔却握得紧紧的,眼睛盯着黑板上的字,专注得像在研究什么稀世珍宝。
他问她累不累,她笑着摇头,说学会了新的字,能看懂招牌上的名字了。那笑容里的雀跃,和他想要的安稳温顺,格格不入。
林默走到沙发边坐下,捏了捏发胀的眉心。他不是不心疼她打螺丝的辛苦,也不是反对她读书,只是……他需要的,和她现在能给的,完全不在一条轨道上。
他没时间每天陪她去体验什么“人间烟火”,也没精力去理解她那些关于“自由”和“自我”的想法。他的世界里,是永远开不完的会,签不完的合同,是钢筋水泥筑成的丛林,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拼尽全力。
他累的时候,只想有个安静的角落,有个温顺的人在身边,不用说话,只要能感受到一点人气就好。可阿月现在像只刚飞出笼子的鸟,忙着探索新的天空,忙着搭建自己的小窝,根本无暇顾及他这座快要积灰的“别墅”。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特助发来的会议资料压缩包。林默点开,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条款瞬间占满屏幕,看得他眼睛发涩。
他忽然想起阿月上次拿着夜校的作业本,兴奋地跟他说自己数学考了八十分。当时他正忙着看一份并购案,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没看到她眼里迅速黯淡下去的光。
那时的他觉得,那些基础的知识分数,和他动辄上亿的合同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可现在想来,那或许是阿月在她的世界里,拼尽全力得到的勋章,就像他签下一份大合同一样值得骄傲。
只是,他们的世界,早已错位。
林默起身走到阳台,夜风带着凉意吹过来,稍微驱散了些疲惫。远处的城市灯火璀璨,像一片永不熄灭的星海。他知道,阿月此刻或许还在夜校放学的路上,和那些同样为了生活努力的同学说说笑笑,她的世界里,有螺丝厂里的机油味,有书本上的油墨香,有路边摊的烟火气,唯独没有他需要的那份“随时待命”的温顺。
他不是没想过,找一个像子涵那样精明能干,又懂得照顾人情绪的女人。子涵永远知道他什么时候需要独处,什么时候需要陪伴,甚至能在他开口前,就把咖啡的温度调到最合适。
可心里那个角落,却总在不经意间想起阿月。想起她刚从岛上跟他回来时,怯生生抓着他衣角的样子;想起她第一次吃到冰淇淋时,眼睛瞪得圆圆的可爱模样;想起她在KTV里,虽然跑调却唱得无比认真的样子。
那些鲜活的、带着温度的画面,是他冰冷世界里唯一的光。
林默拿出手机,翻到阿月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迟迟没有按下。他该说什么?让她别去打螺丝了,别去读书了,回来继续做那个围着他转的小女人?
他说不出口。
他知道,一旦说出口,那个眼里闪着光说“我想自己赚钱”的阿月,就会彻底消失。而他,或许会得到一个温顺的“伺候者”,却永远失去了那个能让他看到另一个世界的、鲜活的阿月。
手机屏幕渐渐暗下去,映出林默疲惫而矛盾的脸。
或许,他和阿月,真的只能这样了。他在他的商业帝国里继续冲锋陷阵,她在她的新生活里努力生长,两条平行线,偶尔交汇,却终究要朝着不同的方向延伸。
只是,心里那点隐隐的不甘和失落,像潮水一样,慢慢漫上来,淹没了深夜的寂静。
林默转身回了卧室,没再去想宵夜的事。明天的会议还在等着他,他没有时间沉溺在这些情绪里。至于阿月……她有她的路要走,他能做的,或许只有不打扰。
卧室的灯关了,别墅再次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月光,静静洒在地板上,像一层薄薄的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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