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散尽,刘婶蹲在院角,就着搓板浆洗尿布。竹板刮过粗布的声响,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麻雀。她抬起头,看见一位灰袍老道正踮着脚尖,仔细端详晾衣绳上的物什。老道须发皆白,腰间一串青铜钱在晨风中叮咚作响。
“老神仙,可是要讨碗水喝?”刘婶擦了擦湿手,问道。那尿布刚晾出去不久,还带着湿气,被山风一吹,隐约透出些浅黄的痕迹。
老道并未答话,反而踉跄两步凑近,鼻尖几乎要贴到布上。他浑浊的眼珠骤然睁大,枯枝般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那片湿痕:“此纹……此乃星宿图谱!”
“啥星图?”隔壁挑水路过的王二柱好奇地凑过来,伸长脖子瞧,“不就是娃娃尿的印子?”
“非也!此乃九字真言显化!”老道陡然拔高嗓门,惊得晾衣绳上的木夹“啪嗒”掉落。他掰着手指,激动地跺脚:“天地为纸,童溺为墨,此乃圣人借稚子之身传递法旨啊!”
院外不知何时已围拢了一圈乡邻。卖糖葫芦的老张头把草靶子往树杈上一靠,挤进来扒着刘婶的肩膀细看:“真能看出字来?”
“你当老道我是那江湖术士?”老道从怀中摸出一块油亮的龟甲,“上月镇西头李寡妇家的娃夜啼不止,我用此甲占卜,卦象显示需一‘安’字镇床——”他指节叩得龟甲闷响,“你们看这尿布上的纹路,与当日龟甲裂纹如出一辙!”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阵阵抽气声。不知是谁先跪了下去,接着便是一片膝盖落地的声响。
刘婶手里的搓板“哐当”砸在青石板上。她盯着晾衣绳上的尿布,猛地扑过去,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布角:“我就说九皇子托生的娃娃不一般……前日他啃竹筷子,我只当是闹脾气,莫非是在修炼什么‘咬’字诀?”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
三日后,山村的土路被各色车马挤得水泄不通。挑着竹筐的、挎着木盒的,甚至还有骑马的富户——人人手中都攥着干净的粗布,堵在刘婶家门口,只求换一块“谭浩圣人”用过的尿布。
“婶子行行好!”一个穿着绸衫的胖子抹着额头的汗,“我家闺女夜夜惊梦,若能求得这‘安眠圣帛’垫在枕下,定能安睡!”
刘婶缩在门后连连摆手:“娃娃一天也就换两回褯子,哪有那么多存货?”她话音未落,院墙上突然翻进一个灰衣人,腰间赫然挂着户部的腰牌——正是玄箴派来的专员。
“都散了吧!”专员挥袖驱散人群,“圣迹须由官府统一采集勘验。”他转身对刘婶堆起笑脸,“从即日起,谭小公子的饮食起居、乃至……排泄时辰,皆由户部专人记录在案。”他指了指身后抱着文房四宝的书吏,“这位先生会暂住你家西厢,每日亥时将所有数据呈送归心塔。”
刘婶看着书吏将笔墨纸砚搬进屋里,又回头瞅了瞅炕上正津津有味啃着自己脚趾的小娃娃,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话来。
那娃娃却像是听懂了似的,“咯咯”笑出声,口水顺着下巴滴在褥子上,洇开一个歪歪扭扭的圆痕。
归心塔内,玄箴捏着刚刚送抵的《谭浩再世生活录》初卷,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烛火映照下,卷首“论午睡时长与国运指数之相关性”一行字格外醒目。他忽然低笑起来:“好,好得很。”青铜灯树的鬼火随着他的笑声不安地摇曳,“当年圣人在太液池畔小憩,池中锦鲤皆止游——如今这娃娃安睡一个时辰,东域粮价便能平稳三日,这不是圣迹,又是什么?”
他将卷宗按在胸口,目光投向窗外渐沉的暮色:“传旨下去,‘圣迹溯源’工程再加派三十人手,务必将每一声啼哭的音调、每一次翻身的角度,悉数记录详实!”
同一时刻,星辰仙宗秘境之内,林诗雅指间微一用力,传讯玉符便化作齑粉。纷飞的玉屑中,她看到符中映出的景象:官府的档案库内,十数名书吏正伏案疾书,案头堆积的《谭浩再世生活录》已有半人高,最新一卷的封皮上,“夜醒次数与灾异频率对照表”几个字刺得她双目生疼。
“荒谬至极。”她银牙暗咬,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道袍下的仙纹隐隐流转着微光。
自潜入凡间以来,她已目睹太多荒诞剧:有人将谭浩踢飞的布团供奉于祠堂,称其为“驱邪宝器”;有修士长跪村口,声称只需闻得谭浩一个哈欠带来的风,便能突破修炼瓶颈……可如今,竟连婴儿的尿布都要被奉为经卷,这已非崇拜,而是彻头彻尾的疯魔。
子时三刻,一道白影悄无声息地落在档案库的青瓦上。
林诗雅身着夜行衣,袖中飞出一根细若牛毛的银针,轻轻挑开了窗闩。案头的油灯被她吹得明灭不定,她目光扫过满架卷宗,最终停留在那本最新的《行为模式考》上。
“午睡时长占比竟达六成七……”她翻开内页,字迹竟有些模糊——并非气恼,而是怒极之下眼尾泛红所致,“晨起啼哭的分贝值,竟与当月降雨量呈正相关?”她“啪”地一声合上卷宗,袖中飞出一道黄符,符上金纹流转,“我便让你们见识见识,何为真正的‘躁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指尖轻点卷宗,仙力如涓涓细流渗入纸页。墨迹开始扭曲变幻:“午间安睡”被改为“持木棍敲打窗棂整整数刻”,“夜醒两次”则变成了“绕屋疾走,呼喝不止”。
最后,她咬破指尖,在卷末添上一道梦纹符咒,并附言:“昨夜得梦,九皇叔显圣于金殿,怒指群臣:‘尔等怠慢政务,当各杖三十!’”
三日后,归心塔议事殿内,玄箴捏着专家团呈上的奏报,面色铁青。
“行为躁动,不符圣人沉静特质?”他拍案而起,青铜灯树的火焰“轰”地窜高,“简直胡言乱语!那娃娃前日还抱着竹筷子啃得香甜,怎会深夜舞动棍棒?”
“玄大人请息怒,且看此处。”为首的大学士颤巍巍地翻开卷宗,“此乃最新梦境记录,九皇叔托梦斥责懒政……臣等查阅《圣典》,发现圣人当年入世时,确有‘外显躁烈,内藏真章’的先例记载。”
玄箴盯着那页被悄然修改的记录,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猛然想起三日前塔顶无故断裂的灯芯,想起山村里那个时而恬静、时而哭闹的娃娃——莫非,是圣人觉得太过聒噪了?
“罢了。”他挥了挥手,带着一丝疲惫,“解除所有监控吧。”
解除令下达的深夜,山风掀起草屋的窗纸。炕上的小娃娃翻了个身,鼻尖微动,仿佛嗅到了风中那丝来之不易的自由气息。他并未睁眼,只是无意识地抬了抬手——
百里之外的档案库内,所有与“谭浩”相关的卷宗突然泛起一层黄晕,墨迹如春雪消融般悄然褪去;归心塔顶的《守灵名册》“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细缝,原本书写“谭浩”二字的地方,只留下一片模糊的空白。
云端之上,林诗雅俯瞰着下方渐次熄灭的灯火,嘴角终于扬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星屑,轻声道:“现在,你总算可以……安心当个无用之人了。”
山村土炕上,小娃娃咂了咂嘴,翻个身再度沉入梦乡。而在他全然不知晓的角落,那些失效的监控符纸正化作点点星火消散,其中一缕残存的光屑,飘飘悠悠,坠入了村外那口早已尘封多年的老井深处——井中,仿佛有什么沉睡了许久的 东 西,微微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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