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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偷窃

作者:够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供销社里光线昏暗,只有阮瑶、张铁柱和柜台后假装算账的大爷。


    看着张铁柱越凑越近的油腻脸庞,阮瑶脸色发白,就在那只脏手即将碰到她时,门外传来洪亮的嗓音:“铁柱,堵门口干啥?买不买?不买让让!我婆娘等着打酱油!”


    一个身形高大壮硕的汉子站在门外,正是村里的王大力。


    张铁柱悻悻地让开半边身子,阮瑶立刻趁机窜了出去,如受惊的兔子一样,头也不回地跑远了,直到跑出老远,她的心还在砰砰直跳,这张铁柱,就是个定时炸弹!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麻烦!


    回到赵家,李春花和赵卫国都在。李春花眼神尖利地扫过她手中的线轴,阮瑶心里已经准备好应对她的刁难,谁知李春花竟破天荒地没有作声。


    阮瑶又悄悄瞥了眼赵卫国,发现他看她的眼神比以往复杂许多,带着探究,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是因为昨天她顶撞了李春花?还是他听说了什么?


    晚上的饭桌上,赵卫国突然开口对赵婆子说:“娘,阮瑶手伤了,场院的活儿也不是长久之计,过两天队里要组织人手去修水渠,任务重,工分也高,我看……让她去炊事班帮帮忙吧,也能给家里多挣点工分。”


    修水渠的炊事班,虽然也累,但比起挑土抬石,确实轻省很多,而且工分不低。


    赵婆子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大儿子会替阮瑶说话。李春花更是瞬间变了脸色,筷子重重一放。


    阮瑶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赵卫国这是什么意思?示好?还是另有打算?自己手上有伤,继续去地里干活肯定不能很快痊愈,说不定还会恶化,如果真能去炊事班,确实是一桩好事。


    她连忙低下头,小声说:“谢谢大哥……可我,我怕自己笨手笨脚做不好。”


    “没什么做不好的,洗菜烧火而已,就这么定了,我安排一下。”赵卫国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商量的味道,李春花气得胸口起伏,却不敢当面反驳丈夫,只能狠狠剜了阮瑶一眼。


    作为村里的干部,赵卫国安给她排这个工作自然不难,但阮瑶心里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关照”绝不简单,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盘,可眼下她别无选择,先养好手伤才是要紧。


    修水渠是大队的重要任务,几乎抽调了各生产队的壮劳力,工地设在离村子几里外的河滩上,红旗招展,喇叭里整天放着革命歌曲,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阮瑶如赵卫国所说,被分到了炊事班,活儿确实比下地轻松不少,主要是洗菜、切菜、烧火、帮忙分发饭菜,但一天下来,也是腰酸背痛,烟熏火燎。


    炊事班的班长是个四十多岁的婶子,姓王,为人还算公道,看阮瑶手脚麻利,也不偷奸耍滑,倒也没像其他人那样别有用心地为难她。


    工地上人多眼杂,阮瑶尽量降低存在感,埋头干活,但她那副相貌,就算穿着最破旧的衣服,脸上沾着煤灰,也依然是人群里最扎眼的存在,不少年轻后生吃饭时,都忍不住偷偷往她这边瞄。


    赵卫国作为大队干部,时不时会来工地巡视,每次来,总会“不经意”地走到炊事班这边,跟王班长询问几句伙食情况,目光却总会扫过阮瑶。阮瑶每次都假装没看见,或者低着头匆匆走开。


    李春花也来过一次,是来给赵卫国送东西的,看到阮瑶在炊事班,虽然忙得团团转,但似乎并没吃太多苦头,炊事班伙食尚可,阮瑶的脸色反而比在家里时好了一点,容貌愈发得水灵。


    李春花那双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发作,只能阴阳怪气地跟王班长说:“王婶,可得把我们这娇贵的弟妹照顾好了,她身子弱,可经不起累!”


    好在王婶是个门儿清的人,阮瑶为人踏实,她全看在眼里,所以也没有接李春花的话,只打着哈哈应付过去。


    阮瑶心里冷笑,越发肯定赵卫国突然把她安排到炊事班,没安好心,或许是想让她离他更近方便占便宜?或许是想用这点“小恩惠”麻痹她?


    中午开饭的时候,是最忙乱的,大家拿着铝制饭盒排队打饭,阮瑶负责给大家舀菜。


    轮到张铁柱时,他咧着嘴,把饭盒递过来,眼神黏腻地在阮瑶拿着勺子的手上打转:“多来点肉片子,小寡妇,哥晚上有力气好想你,让你也松快舒服……”周围几个跟他混在一起的二流子发出哄堂大笑。


    阮瑶恶心坏了,手一抖,一勺菜差点扣在饭盒外面,她强忍着恶心,快速给他舀了一勺,只想让他赶紧走开。


    张铁柱却得寸进尺,压低声音:“晚上收工,哥在小树林等你,到时候好好疼你……”说着,还想伸手来摸她的手。


    阮瑶猛地缩回手,气得脸色煞白。


    “后面的快点!磨蹭啥呢!”前面传来王婶的吆喝,张铁柱这才嘿嘿笑着走了。


    阮瑶心有余悸,一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这张铁柱越来越放肆,必须想办法!硬碰硬肯定吃亏,得借力才行,借谁的力好呢?


    收工回去的路上,天色已经擦黑,阮瑶故意放慢脚步,落在了人群最后面,她看到周野走在前面不远处的田埂上,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挺拔冷硬。


    她深吸一口气,快走几步,假装崴了一下脚,发出一声低低的痛呼:“哎呦……”


    前面的周野脚步顿住,回过头来看她,暮色中,他的眼神看不太清,但能感觉到那股冷冽的审视。


    阮瑶蹲下身揉着脚踝,抬起头,眼里噙着泪水,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周,周大哥,我……我有点怕,张铁柱他说收工的时候在路上蹲我,你能不能帮帮……”她没把话说完,但那种无助和害怕已经表达得淋漓尽致。


    周野沉默地站在那里,看了她几秒钟,晚风吹过,带来田野作物清香的气息。


    就在阮瑶以为他会像上次一样冷漠离开时,他却开口了,声音依旧低沉没什么温度:“跟着我走。”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继续往前走,但脚步却明显放慢了许多。


    阮瑶心里一喜,连忙忍着“脚痛”,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有周野在前面走着,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与那些可能存在的危险隔离开来。一路无言,直到快到赵家门口,周野才加快脚步,率先进了院子,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阮瑶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虽然他看起来还是那么冷,但至少,并非完全铁石心肠。


    然而,她刚走进院子,就感觉气氛不对。


    赵婆子、赵卫国、李春花都沉着脸站在堂屋门口,赵婆子手里,正拿着她昨天买回来的那个线轴。


    “说!这钱是哪儿来的?!”赵婆子劈头盖脸就把线轴砸向她,声音尖厉:“是不是偷了家里的钱?!我就说怎么这几天总觉得钱不对数!好你个丧门星!不仅克夫,还是个贼骨头!”线轴砸在阮瑶身上,又滚落在地,沾满了尘土。


    院子里死寂一片,只有赵婆子粗重的喘息声,李春花站在婆婆身后,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恶毒,一脸终于抓到了她把柄的得意,赵卫国皱着眉,目光在阮瑶和那线轴之间来回扫视,眼神复杂难辨。


    阮瑶的心猛地一沉,瞬间明白了这是李春花设下的局!她昨天买线轴时,李春花肯定看见了,她之所以当时没有发难,是为着今天污蔑她偷钱!


    “娘,我没有!”阮瑶抬起头,眼圈瞬间就红了,不是装的,是气的,也是急的:“这钱是我昨天去卫生所,徐医生找零的几分钱,我……我瞧着衣服破了,就想买点线缝补,我真没偷家里的钱!”阮瑶不敢说徐医生没收钱,省得把他也拖下水。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努力维持着镇定,目光急切地看向赵卫国,带着一丝求助的意味:“大哥,我真的没有偷钱,您可以问徐医生,问代销点的大爷。”


    “问什么问?!”赵婆子根本不信,或者说她不愿意信,她需要一个发泄怨气的出口:“我统共才给你几分钱,你找徐医生拿药之后,找零能找几分钱?代销点的人还能记得你买没买东西?我看你就是嘴硬!不老实的贱骨头!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赵婆子竟真的四下寻找趁手的东西,眼看就要抄起旁边的扫帚。李春花在一旁煽风点火:“娘,跟这种贼骨头有什么好说的!就该狠狠打!打完送去大队部批斗!”


    阮瑶脸色惨白,连连后退,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她不是怕打,是怕一旦被坐实了偷窃的名声,在这个年代,她就真的完了!比“克夫”更可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低沉冷硬的声音突然从院门口传来:


    “那钱,是我给的。”


    这突如其来的有力话语,所有人都是一愣,猛地转头看向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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