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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一次庇护

作者:够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一个不带丝毫情绪波动的低沉声音,如同骤然出鞘的锋刃,骤然划破了后院暧昧紧张的空气。


    张铁柱的动作猛地一僵,满脸不耐烦地扭头骂道:“哪个□□没拴紧蹦出来的……呃……”


    当他看清来人时,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凝固,继而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般迅速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掩饰的忌惮。


    周野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几步开外,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冷得骇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张铁柱那只紧抓着阮瑶胳膊的脏手。


    张铁柱在村里横行霸道惯了,天不怕地不怕,但对上周野这种真正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手上沾过血的人,他从骨子里感到发怵,眼看周野一副管定这事得驾驶,他只能悻悻地松开手,嘴上却还不肯服软,嘟囔道:“周、周野……少管闲事!老子……老子跟她闹着玩呢!”


    周野根本懒得与他废话,目光转向吓得瑟瑟发抖、泪流满面的阮瑶。


    阮瑶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眼泪流得更凶,急急地躲到周野宽阔坚实的背后,一双冰凉的小手死死攥住他衬衣的衣角,如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浮木般,她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泣不成声:“周、周大哥……救救我……他、他欺负人……”


    她的声音娇软破碎,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后怕,抓着他衣角的手冰凉如玉,抖得不成样子。


    周野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女子传来的、那种几乎要崩溃的恐惧与脆弱,他眉头蹙得更紧,看向张铁柱的眼神已然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戾气:“滚。”


    只有一个字,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命令意味,仿佛只要张铁柱不从,周野下一刻便会不客气地重拳出手。


    张铁柱脸上的横肉抽搐了几下,终究没敢再造次,恶狠狠地瞪了阮瑶一眼,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浓痰,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


    后院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细微的晚风和阮瑶压抑不住的、低低的抽泣声。


    她依旧紧紧抓着周野的衣角,躲在他身后,哭得肩膀一耸一耸,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周伟身体略显僵硬,他习惯了一个人,尤其不习惯与女性,尤其是如此年轻的女性靠得这般近,他能隐约地闻到她发间淡淡的皂角清香。


    他微微动了一下,想让她松开手。


    阮瑶却像是受惊过度,反而抓得更紧,抬起那张哭得惨淡的小脸望着他,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声音破碎得厉害:“周、周大哥……谢谢你……我、我刚才真的好怕……”


    月光与远处灵堂透出的烛光交织,柔和地洒在她脸上,泪痕交错,显得那张小脸愈发苍白剔透,那双氤氲着水汽的杏眼盛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与全然的、不容置疑的依赖,美得惊心动魄,也脆弱得令人心尖发颤。


    周野到了嘴边的冷硬话语,在触及她这般的目光时,竟莫名地滞涩了一下。


    他沉默了片刻,语气依旧生硬,却似乎缓和了那么一丝:“没事了,以后……尽量避着那种人。”说完,他手上用了些巧劲,不算温柔但却坚定地,一根一根掰开了她紧攥着自己衣角的手指。


    周野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冰凉滑腻的皮肤,手上的动作微不可察地轻轻一顿。


    阮瑶顺势松开了手,低下头,低声不断地抽噎着:“……嗯,我,我知道了……谢谢周大哥……”


    周野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转身迈开长腿,很快便消失在庭院深深的夜色阴影之中。


    直到那冷硬挺拔的背影彻底看不见了,阮瑶才慢慢地止住了哭泣。


    她抬起手,用衣袖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方才那副惊惶无助的可怜表情如同潮水般全数褪去,眼底恢复了一片冷静清明,甚至掠过一丝极淡的、计划得逞的微光。


    过程虽险,但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她记得前世张铁柱第一次纠缠自己便是在这后院里,她一直留心着周野的动向,直到看到他在后院旁边,她才大着胆走去后院,果不其然,张铁柱意图不轨,正直的周野出手,英雄救美。


    阮瑶自觉已成功地在周野这块冷硬的石头上,留下了一道极弱的、需要庇护的痕迹,并且,与他有了第一次实质性的带有“恩情”的交集。


    她瞥向张铁柱消失的方向,眸底深处闪过一丝冰冷刺骨的恨意与厌恶。


    等着吧,这些曾在上辈子欺辱过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她绝不会放过。


    还有那个藏在暗处、向她递出毒碗的真凶……无论她/他是谁,她一定会将其揪出来,让她/他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她轻轻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襟,重新垂下眼睑,摆出那副柔顺怯懦的模样,慢慢地、一步一挪地往回走。


    夜色渐浓,灵堂的烛火还在风中摇曳,这场大戏,才刚刚拉开帷幕。


    ****


    赵建国的丧事办得匆忙,像一场压抑的闹剧。丧礼一过,小叔子赵建军便返回了下放地,偌大的赵家院,只剩下赵婆子、赵卫国夫妇,以及阮瑶。


    赵建国的死抽走了赵婆子大半的精气神,她一夜之间佝偻了十岁,而那无处宣泄的怨毒,便加倍倾泻在阮瑶身上。


    “扫把星!克死我儿还想白吃白喝当奶奶供着?!”翌日清晨,天蒙蒙亮,赵婆子便将一把沉甸甸的沾着泥污的锄头重重掼到阮瑶脚边,溅了阮瑶半身的土星子:“队里分给咱家的工,以后都归你!干不完,灶房那口猪食都没你的份!”


    那是壮劳力都需咬牙才能完成的重活,阮瑶的心微微一沉,知道赵婆子这是明目张胆地磋磨自己,但此刻,她羽翼未丰,毫无反抗的资本。


    “是,妈。”她低声应道,费力地拿起那把她几乎握不住的锄头,粗糙的木柄立刻磨疼了她细嫩的手心,她咬牙忍住,一声不吭。


    李春花磕着瓜子,倚在门框上冷眼瞧着,凉飕飕地添油加醋:“妈,可得把眼睛擦亮了盯紧些,别让某些丧门星把晦气带到地里,坏了咱赵家地的收成,那才真是罪过!”她眼神里的讥诮和恶毒,毫不掩饰。


    阮瑶垂着眼睑,掩去眸底深处翻涌的恨意,这几日,李春花的嫉妒几乎可以说是写在脸上,对阮瑶是动辄打骂,那恶毒的眼神巴不得她立刻消失,前世赵卫国贪图阮瑶的美色,总是借机动手动脚,李春花醋海生波,她有充足的动机给自己准备那碗毒粥。


    但……阮瑶想起她死前听到的模糊冷笑……不敢百分之百确定是李春花下的毒,她总觉得,似乎还有哪里透着说不出的怪异,嫉妒不至于让一个人狠下杀手,再说了,阮瑶也不是黑白不分的人,她需要真凭实据,更谨慎地观察,确定好仇人才实施复仇,该报的仇不会少,但她也不会平白无故地乱害人。


    阮瑶扛着那柄沉甸甸的大锄头,跟着村里的妇女们下地,她走在最末尾,一路上,前头对她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从未停歇。


    “看,就是她,赵老二新娶的媳妇,过门就克死了男人。”


    “长那么一副祸水样,一看就不是安分守己的……”


    “可怜哦,赵婆子和大儿媳可不是好相与的,这女娃往后有得罪受…”


    阮瑶只当未闻,低着头,默默走着,阳光灼热,很快便晒得她细嫩的皮肤发红。


    地里的活计繁重累人,除草、刨地,她拼尽全力,依旧很快被其他人远远甩在后面,手上磨出的水泡破了,血水混着汗水,黏腻疼痛,腰背像是要折断般酸疼,周围妇人有的投来同情目光,也有的带着幸灾乐祸的漠然。


    休息时,她独自寻了处田埂阴凉坐下,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手心,心底一片冰凉的倔强,这样下去不行,她会像前世一样,被这些沉重的活计和刻意的刁难活活拖垮、磨死。


    必须破局,保存自己。


    目光似不经意地掠过远处的田埂,周野正在那里帮村民修理一架损坏的耧车,他只穿了件汗褂,小麦色的脊背上汗水涔涔,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几个一同干活的姑娘媳妇,眼神总忍不住往他身上瞟,脸颊绯红。


    阮瑶心念微动。


    这时,记分员王磊晃悠了过来,他是公社的小干事,手里有点小权,出了名的好色,他早就注意到了阮瑶,这会儿搓着手凑近,眼神在她被汗水濡湿、更显身段的衣衫上黏腻地打转:“哎呀呀,阮瑶同志,这活哪是你这娇滴滴的人儿干的?瞧这小手磨的……要不要我跟赵婶说说情,给你换个轻省点的工分?”


    阮瑶心里泛起一阵恶心,面上却适时地抬起脸,露出感激又怯生生的表情,眼波流转间带着无助:“真、真的可以吗?王干部……您真是好心人……可是娘她那边,恐怕……”


    “哎~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王磊被她这楚楚动人的眼波一扫,身上的骨头都觉轻了几两,他把胸脯拍得山响,走近两步,趁机就想摸她的手。


    阮瑶作势要起身却无力,自然地侧身避开那咸猪手,继续软声道:“那……那就太谢谢王干部了……您的大恩,我真不知怎么报答……” 她给他戴着高帽,距离恰好地吊着他的胃口。


    王磊被“大恩”二字捧得飘飘然,又见她娇怯水灵的模样,心痒难耐,觉得这漂亮寡妇虽然年纪小,但还算上道,他嘿嘿笑着又保证了几句,才心满意足地晃走。


    阮瑶看着他油腻猥琐的背影,眼底一片冰冷,这些男人,一个个都心怀鬼胎,全都不是什么好人,但眼下,他们都可能成为她撬动这死局的踏板,暂时不能撕破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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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第一次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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